中國紀年
756年,
唐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至德元載,乾支紀年為丙申猴年。
歷史大事
顏杲卿起兵後,派其子泉明與賈深、翟萬德獻
李欽湊首級及叛將何千年、高邈於朝廷。這時
內丘(今
河北內丘)
縣尉張通幽泣請同行,說:我兄
張通儒陷賊為叛將,請許我與泉明一起至朝廷,以救宗族。杲卿哀而許之。至
太原,通幽想要自托於太原尹
王承業,於是就使承業留泉明等人,更換其所上表,多夸己之功,毀短杲卿,另遣人獻於朝。杲卿起兵才八天,守備未完成,叛軍將領
史思明、
蔡希德即帥兵至城下,攻戰甚急。杲卿求救於承業,承業既竊其功,希望城陷,遂擁兵不救。杲卿帥士卒晝夜拒賊,彈盡糧絕。至德元年(七五六)正月八日,
常山(今
河北正定)城陷落。叛軍縱兵殺戮守城士卒萬餘人,俘杲卿及
袁履謙等送至
洛陽。
王承業所派使者至京師,玄宗十分高興,拜承業為羽林
大將軍,其部下受官爵者百餘人。又征
顏杲卿為衛尉卿。朝命未到,
常山已陷落。杲卿至
洛陽,
安祿山責罵說:你原是
范陽(今
北京)戶曹,是我奏請朝廷任你為營田判官,後又為太守,你為何要負我而反呢?杲卿怒目罵安祿山:你本是營州(今
遼寧朝陽)一牧羊奴,天子提拔你為三道
節度使,恩幸無比,有哪一點負於你,而你起兵反朝廷。我世為
唐臣,祿位是朝廷所給,怎么能與你一起反呢!我是為國討賊,恨不得殺了你,怎么能說是反呢!祿山聽後大怒,遂縛杲卿、
袁履謙於
天津中橋柱上而剮之。二人至死,罵不絕口。杲卿一家死者三十餘人。
玄宗命朔方節度使
郭子儀罷圍雲中,還朔方,集兵力進取
東京,並選良將一人帥兵出
井陘,定
河北。子儀遂推薦李光弼,至德元年(七五六)正月九日,以光弼為河東
節度使,分朔方兵一萬人由其帥領。
史思明等圍攻饒陽二十九天,不能下。至德元年(七五六)二月二日,加李光弼為魏郡太守、
河北採訪使。李光弼遂統領蕃、漢步騎萬餘人、
太原弩手三千人出井陘,二月三日,至
常山,常山團練兵三千人殺叛
胡兵,執其將安思義出城降於
唐軍。光弼對思義說:你罪當死,但你久經戰陣,看我這些軍隊,能否打敗
史思明。現在請你為我謀劃,如果你的計謀可取,當不殺你。思義說:你的軍隊遠道而來,士馬疲憊,猝遇叛軍,恐抵擋不住。不如帥軍入城,早為備御,先看情況,然後出兵。叛軍胡騎雖然精銳,但難以長久堅持,戰況不利之時,氣沮心離,那時再設法謀取。
史思明現在饒陽,離此地不過兩百里,昨晚已送羽書,其先鋒明天早上就可以到,其後必是大軍,你一定要留意。光弼聽後很高興,即為思義鬆綁,然後帥軍入城。
史思明聽說
常山被唐軍攻破,立刻解饒陽之圍,帥軍來援,次晨,先鋒已到常山,思明領大軍隨後,共二萬餘騎兵,直抵城下。光弼命步兵五千從東門出戰,叛軍守門不退,光弼遂命五百弩手於城上齊發射擊,叛軍才退卻。然後又出弩手千人分為四隊,連續齊射,叛軍不能抵擋,收兵於
道北。光弼又出兵五千為槍城陣於道南,夾呼沱河而陣,叛軍用騎兵來搏戰,光弼命兵射之,敵騎兵中箭者大半,然後退去,等待步兵繼續進攻。其時有村人來告,說叛軍五千從饒陽來援,晝夜兼行,已到九門南逢壁(今
河北正定東南),正在休息,光弼乃遣步騎各二千,前去偷襲,至逢壁,叛軍正在吃飯,唐軍出其不意,縱兵襲擊,全殲叛軍。
史思明聽說援兵被殲,即退入九門。此時
常山郡九個縣中,七個附唐軍,只有九門與
藁城(今
河北藁城)為叛軍所占領。光弼遂派裨將張奉璋領兵五百戌
石邑(今
河北石家莊西南),其餘各縣派三百人守衛。
玄宗以
吳王祗為靈昌(今
河南延津東北)太守、河南都知兵馬使。單父(今
山東單縣)尉賈賁殺叛將
張通晤後至
雍丘(今
河南杞縣),有軍二千。先是譙郡(今
安徽毫縣)太守楊萬石降於
安祿山,逼真源(今
河南鹿邑)縣令河東(今
山西永濟)人張巡使為其長史,迎接叛軍,張巡至真源,帥官吏民眾哭於玄元皇帝廟,起兵討擊叛軍,吏民從軍者達數千人。巡遂選精兵千人西至
雍丘,與
賈賁會合。起初,雍丘縣令
令狐潮降於叛軍,叛軍以其為將,使帥軍東擊
淮陽(今
河南淮陽)救兵於襄邑(今河南
睢縣),敗之,俘虜百餘人,拘於雍丘,將殺之,往見
安祿山部將
李庭望,淮陽兵遂殺守者,令狐潮隻身逃走,所以
賈賁乘機進占
雍丘。至德元年(七五六)二月十六日,令狐潮領叛軍精兵攻雍丘,
賈賁戰死。張巡遂帥軍士力戰退敵,並自稱吳王先鋒使。三月二日,令狐潮復領叛將
李懷仙、
楊朝宗、
謝元同等四萬人來攻城。唐軍皆懼怕,沒有固守之志。張巡對眾人說:叛軍雖然精銳,但有輕我之心。我如出其不意攻擊,敵軍必然驚潰。賊勢小折,城就可以守住。於是就派千人守城,自己帥領千人,分成數隊,開門突出,直衝敵陣。張巡身先士卒,砍殺叛軍,叛軍遂退去。第二天叛軍又來攻城,並環城周圍設定百炮,城上樓堞都被摧毀,張巡即於城上立木柵以拒敵。叛軍蜂擁登城,巡帥士卒
束蒿灌脂,點燃投下,使叛軍不能登城。又伺敵有隙,出兵偷襲敵營。相持六十餘天,大小三百餘戰,巡與士卒帶甲而食,裹創而戰,叛軍久攻不下,只得退走。巡又乘勝追擊,俘獲胡兵二千餘人,士氣大振。
起初,
戶部尚書安思順知
安祿山反謀,因入朝奏之。及祿山反,玄宗以思順先奏,不問其罪。哥舒翰因與思順有隙,及守
潼關,即派人詐為祿山信與思順,於關門擒獲以獻於朝,並數安思順七條罪狀,請誅之。至德元年(七五六)三月三日,玄宗遂殺安思順及弟
太僕卿元貞,家屬流於嶺外。
李光弼敗
史思明於常山解饒陽之圍後,兩軍相持四十餘天,思明遂絕常山糧道,城中缺草,馬無飼料。光弼派五百輛車至石邑(今河北石家莊西南)取草,押車士卒皆衣甲冑,以弩手千人護衛,為方陣而行,叛軍欲奪而不能。叛將
蔡希德帥兵攻石邑,張奉璋擊退之。此時郭子儀已從
朔方增選精兵進軍於
代州(今山西
代縣),光弼遂遣使求救於子儀,子儀即帥兵自井陘出。至德元年(七五六)四月九日,至
常山與光弼會合,蕃漢步騎共十餘萬。四月十一日,子儀、光弼帥軍與叛軍大將
史思明戰於九門(今
河北正定東南)城南,思明大敗。
中郎將渾瑊射殺叛將李立節。
史思明遂帥殘兵逃奔趙郡(今
河北趙縣),
蔡希德逃奔鉅鹿(今
河北邢台)。思明又從趙郡至博陵(今
河北定州),此時
博陵郡已歸順朝廷,思明遂盡殺郡官。當時
河北之民苦於叛軍殘暴,各自為營,屯結拒敵,多者二萬人,少者萬人。及郭子儀、李光弼軍至,紛紛回響。四月十七日,攻克趙郡,殺
安祿山所署太守郭獻璆。光弼進圍博陵,攻十日不下,遂領兵還恆陽(今河北
曲陽)。
來瑱為潁川太守
楊國忠問左拾遺
張鎬及
蕭昕誰可以為將,二人推薦左贊善大夫
來瑱。至德元年(七五六)四月二十三日,以來瑱為潁川(今
河南許昌)太守。叛軍多次攻潁川,都被
來瑱帥吏民擊退,又加本郡
防禦使,被人稱為“來嚼鐵”。
使部將牛廷玠發
范陽兵萬餘以助思明,總共五萬餘人,而同羅與曳落河占五分之一。郭子儀至恆陽(今
河北曲陽),
史思明亦帥兵至,子儀遂深溝高壘以阻敵,叛軍來攻則守,退則追擊,並乘夜派兵偷襲其營,使叛軍不得休息。相持數日後,子儀與光弼已知叛軍已疲,可以出戰。至德元年(七五六)五月二十九日,與叛軍戰於嘉山(今
河北曲陽),大敗之,殺四萬餘人,虜千餘人。思明墜馬,露髻跣足而逃,奔
於博陵(今
河北定州),光弼遂帥兵圍博陵,軍聲大振。於是
河北十餘郡紛紛回響,殺叛軍守將而歸順朝廷。叛軍
范陽歸路被斷,往來者皆輕騎偷偷而過,多被官軍捕獲,叛軍士卒家在范陽者皆動搖。
郭子儀、李光弼嘉山大捷後,
河北郡縣紛紛回響,歸順朝廷,
安祿山大為恐懼,即召高尚與嚴莊責罵說:“你們勸我反,認為必勝。現在西進之軍被阻於潼關不能前;而北歸
范陽之路也斷絕,各地都是朝廷的軍隊,我們所占者只有汴州、
鄭州等幾個州郡。成功何在?”高尚與嚴莊懼怕,數日不敢去見祿山。大將田乾真從潼關來,勸祿山說:“自古帝王經營帝業,都有勝敗,豈能一舉而成!現在四方朝廷軍隊雖多,都是新募的烏合之眾,沒有經過戰陣,根本敵不過我們的勁銳之兵,用不著憂慮。高尚與嚴莊都是佐命元勛,你如果與他們斷絕關係,諸將領知道後,就會上下離心,情況就會更危險。”祿山聽後高興地對田乾真說:你真懂得我的心事。然後就召來高尚與嚴莊,置酒酣宴,歡好如初。祿山還想放棄
洛陽,走歸
范陽。
安祿山反後,天下人都認為楊國忠驕縱召亂,無不恨之切齒。並且
安祿山起兵是以誅楊國忠為名,於是哥舒翰部將王思禮勸翰抗表請玄宗殺國忠以謝天下,翰未答應。思禮又請以三十騎兵至長安,劫取國忠至潼關殺之,翰說:“這樣做是我先反,非
安祿山反。”同時也有人勸國忠說:“現在朝廷重兵都在哥舒翰之手,如果翰
回軍西指,你的性命就難保了。”國忠聽後大懼,乃上奏玄宗說:“潼關雖有重兵把守,但後面再無兵,萬一失利,京師就很危險,請選監牧小兒三千於苑中訓練,以防萬一。”玄宗許之,國忠遂使劍南將軍
李福德領之。又募萬人屯於灞上(今
陝西西安東南),令心腹杜乾運帥領,名為抵禦叛軍,實是防備哥舒翰。哥舒翰聽說後,也恐為楊國忠所圖謀,就上表請灞上軍隸於潼關。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一日,召杜乾運至潼關,借他事殺之。國忠知後,更畏哥舒翰。
哥舒翰與叛軍在潼關相持,潼關是唐王朝首都長安的大門,
安祿山攻潼關不下,遂用詐使人散布叛將
崔乾佑在陝郡(今
河南陝縣、
三門峽)的兵力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玄宗知後,遂催促哥舒翰出兵收復
東京。哥舒翰上奏說:
安祿山久
習兵事,現在公開叛唐,欲攻長安,不可能不設防。一定是用羸弱之兵來引誘我們,如果出兵,正中其計。再說叛軍遠來,利在速戰,我軍據險扼之,利在堅守。何況叛軍殘虐,失去人心,兵勢日蹙,將有內變,那時乘機攻擊,可不戰而勝。現在諸道兵還未集,形勢對我們並不十分有利,應該緩以待之。郭子儀、李光弼也上言說:請帥兵北攻
范陽(今
北京),覆叛軍老巢,俘獲叛軍妻子以為人質,然後招之,內部必潰。潼關大軍,應該固守,不能輕易出擊。楊國忠懷疑哥舒翰謀己,遂言於
玄宗,說叛軍無備,而翰逗留不進,將失機會。玄宗以為然,接連遣中使催促,項背相望。哥舒翰不得已,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四日,撫膺慟哭,帥兵出關。六月七日,遇
安祿山大將崔乾佑之軍於靈寶西原。乾佑據險以待,南靠山,北阻河,中間是隘道七十里。六月八日,唐軍與乾佑軍會戰。乾佑先設伏兵於險道,哥舒翰與田良丘乘船在
黃河中流觀察軍勢,見乾祜兵少,遂促諸軍進發。王思禮等帥精兵五萬為前鋒,龐忠等將
余兵十萬殿後,哥舒翰以兵三萬登黃
河北邊的山頭上觀戰,並鳴鼓以助軍勢。這時崔乾佑故意出兵萬人,什什伍伍,散散漫漫,或疏或密,或前或退,唐軍皆望而笑之,以為乾佑不會用兵。其實乾佑聚集精兵,陳於其後。兩軍既交戰,乾佑偃旗息鼓,看起來像要逃跑的樣子。哥舒翰軍放鬆警惕,叛軍遂出其不意,發動伏兵,乘高滾下木石,擊殺唐軍士卒甚多。道路窄小,士卒擁擠,刀槍皆施展不開。這時哥舒翰用氈車駕馬為前驅,想用來沖戰。正好中午剛過,颳起東風,乾佑把數十輛草車塞在氈車之前,縱火焚燒。頓時大火暴起,煙霧遮天,唐軍連眼也睜不開,自相殘殺,又疑叛軍必在煙霧中,聚集弓弩手射擊。天黑時,矢已射盡,才知無人。這時乾佑又派同羅精銳騎兵從
南山衝殺過來,出唐軍之後,唐軍首尾大亂,不成隊伍,無法再戰,被叛軍打得大敗。有的棄甲兵逃入山谷,有的被擠入黃河淹死,囂鬧之聲震天動地,叛軍又乘勝追擊,後軍看見前軍潰敗,也紛紛逃跑,幾乎全軍覆沒。哥舒翰只與部下數百騎,從
首陽山(今山西永濟)西渡過黃河入關。當時關外挖有三條大壕溝,寬二丈,深一丈,翰部下騎兵墜入其中,不一會而滿,後面即踐踏以過,最後逃入關的士卒才八千餘人。六月九日,崔乾佑攻克潼關。
哥舒翰被俘降敵
哥舒翰入關後,逃至
關西驛,揭榜收羅散兵,想復守潼關。其時部下蕃將火拔歸仁等以百餘騎兵圍驛,然後對翰說:叛軍已到,請你上馬。翰上馬出驛後,歸仁與眾將士叩頭說:你所帥的二十餘萬大軍被叛軍打敗,有何面目去見皇上。難道看不見
高仙芝、
封常清的下場嗎!我們還不如向東投降
安祿山。哥舒翰認為不可,想要下馬。火拔歸仁用毛縶其腳於馬腹,並執諸將不從者。正好叛將田乾真已到,遂投降之。翰被送到
洛陽,
安祿山問哥舒翰道:你平常看不起我,現在如何?翰伏地拜說:臣有眼不識聖人。但現在天下還未平,李光弼在
常山,
李祗在
東平(今山東
鄆城),魯炅在南陽,請讓我寫信招之,他們就會投降。祿山聽後大喜,以哥舒翰為司空、
同平章事。祿山又對火拔歸仁說:你叛主,不忠不義。遂殺之。翰寫信招諸將降祿山,諸將皆覆信責讓之。祿山知無效果,即囚禁翰於苑中。潼關既失守,於是河東,
華陰、
馮翊(今陝西
大荔)、
上洛(今陝西商縣)等郡
防禦使皆棄郡逃走,守兵也皆散去。長安危在旦夕。
玄宗幸蜀
哥舒翰兵敗靈寶,潼關失守,翰部下有人至長安告急,玄宗即派李福德等領監牧兵赴潼關增援,當時朝廷對前線的戰況還不十分了解。至德元載(七五六)六月九日晚,平安火不至,玄宗始懼。六月十日,即召宰相謀劃,楊國忠因為自身領劍南
節度使,
安祿山反後,即令副使
崔圓暗中準備物資,以備急需,所以就首先提出幸蜀之策。玄宗許之。六月十一日,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恐流涕,問以對策,皆無有對者。於是國忠說:人告
安祿山反者已十年,而皇上不信。事情到這樣的地步,不是宰相的過失。其時長安士民驚擾奔走,不知向何處去,市里蕭條,亂成一團。國忠又讓
韓國與
虢國夫人入宮,勸玄宗奔蜀。六月十二日,百官皆各自逃命,上朝寥寥無幾。玄宗登勤政樓,下制說要親征
安祿山,而無人相信。又以
京兆尹魏方進為
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以京兆少尹
崔光遠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令將軍
邊令誠掌管
宮闈鑰匙。託言劍南節度大使潁王璬將要赴鎮,令本道設儲侍。晚上,即命令龍武
大將軍陳玄禮整集六軍,厚加賞賜,並挑選閒廄馬九百餘匹,而外人皆不知。六月十三日黎明,玄宗只與
楊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
韋見素、魏方進、陳玄禮及親近宦官、宮人從
延秋門出走,妃、主、墾孫在外者,皆棄之不管。經過左藏庫,楊國忠請焚燒之,玄宗愀然說:叛軍進長安不得,一定要更斂百姓,不如留下,不要再讓百姓受苦。這一天,百官皆不知皇帝已出逃,還有上朝者,至宮門口,聽見漏聲,三衛守護儼然。宮門打開後,則見宮人亂出,中外擾攘,都不知皇帝去向。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百姓爭搶著入宮禁及王公第宅,盜取金寶,有的還乘驢上殿,放火焚燒左藏大盈庫。崔光遠與邊令誠帥人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亂勢才稍定。光遠又派其子去東都見
安祿山,邊令誠也把
長安城宮闈管鑰獻給祿山。玄宗一行過便橋後,楊國忠使人焚橋,玄宗說:士庶百姓都逃命求生,不該絕其路。遂留內侍監
高力士在後。玄宗又遣宦官王洛卿前行,告知各
郡縣準備。至午飯時,至
鹹陽望賢宮,洛卿與縣令都已逃走,太陽已到正午,玄宗還未進食,楊國忠自己去買胡餅以獻,於是百姓爭獻糲飯,雜以
麥豆,皇孫輩爭搶著用手掬食,不一會就吃得淨光,而還未飽。眾人皆哭,玄宗也掩淚。這時有一位老人名叫郭從謹進言說:
安祿山包藏禍心,預謀反叛已經很久,有人至朝廷告其謀,陛下皆誅殺之,使得安祿山逞其奸逆,致陛下出逃。所以先代的帝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我還記得
宋璟為相時,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寧。而現在的朝臣皆是阿諛奉承之人,聽不得直言,
草野之士,有想進諫者,但九重嚴深,無路上達。如果不是發生這樣的大事,我怎么能夠見陛下而面訴呢!玄宗聽後說:這都是我糊塗所致,悔恨不已。遂慰諭而遣之。不一會,尚食進御膳,玄宗先賜從官,然後才進食。並命令軍士散至各村落求食,然後繼續西行。夜半時分,至金城縣(今陝西
興平),縣令百姓皆已逃走,但飲食器皿俱在,禁軍士卒才得以吃飽。當時隨從官吏也多逃者,內侍監袁思藝也逃亡而去。驛站中無燈,人們不分貴賤,相互枕藉而睡。王思禮從潼關來,才知哥舒翰已被祿山俘去,玄宗遂以王思禮為
河西、
隴右節度使,令其赴鎮,收合散兵,準備東討。
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十四日,玄宗與隨從逃至
馬嵬驛(今陝西興平西),
禁軍將士因飢餓疲勞,皆憤怒。龍武
大將軍陳玄禮以為
安祿山反,禍由楊國忠,想誅殺之,乃使東宮
宦官李輔國告太子
李亨,太子未決。正好有
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答,
禁軍士卒就呼叫:“楊國忠與
胡人謀反。”即射之,中鞍。國忠逃至西門內,軍士追殺之,屠割其肢體,用槍挑其首於驛門外,並殺其子
戶部侍郎楊暄及韓國、
秦國夫人。這時御史大夫魏方進說:你們怎么敢殺宰相?軍士又殺之。韋見素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撾,腦血流地。眾將士喊:“不要傷害韋相公!”救之而免。士卒們包圍驛站,玄宗聽見喧譁之聲,問以何事,左右人說是楊國忠反。玄宗遂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整隊,軍士不答應。玄宗又使高力士問之,陳玄禮回答說:“國忠謀反被誅,
貴妃不宜供奉,希望陛下割恩正法。”玄宗說:“我自會處置。”入門後,倚杖傾首而立。過了一會,京兆司錄韋諤上前進言說:“現在眾怒難犯,危在旦夕,願陛下速決。”並叩頭流血。玄宗說:“
貴妃常居深宮中,怎么能知國忠謀反之事呢?”高力士回答說:“貴妃是無罪,但
禁軍將士已殺國忠,貴妃在陛下左右,將士心不自安,願陛下三思,禁軍將士安則陛下安。”於是玄宗命高力士引
貴妃至佛堂,縊殺之。然後輿屍體置於驛庭,召陳玄禮等人入看。玄禮看後才免胄釋甲,頓首請罪,玄宗慰勞之,令告諭軍士。玄禮等皆呼萬歲,再拜而出,於是整頓部隊準備繼續行走。兵變發生時,國忠妻裴柔與其幼子楊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
裴徽皆逃走,逃至
陳倉(今陝西
寶雞南),被縣令薜景仙帥吏士抓獲,誅殺之。
玄宗留太子亨討叛軍
馬嵬驛(今陝西興平西)之變,諸楊被
禁軍誅殺後,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十五日,玄宗一行從馬嵬驛出發,繼續避難,大臣只有韋見素一人跟從,遂以韋諤為
御史中丞,充置頓使。
禁軍將七都說:楊國忠謀反,蜀中將吏皆是其部下,往之恐不安全。有的請去河西、隴右,有的請往
靈武(今
寧夏靈武),有的請之
太原,也有的請回駕京師。玄宗想繼續入蜀,恐違眾心,竟不言所向。這時韋諤說:如果還京師,就要有足夠的兵力抵禦叛軍。現在兵少,不應該向東。不如暫至
扶風(今陝西扶風),然後再考慮去向。玄宗詢問眾人,大家皆以為然,遂從之。及行,當地父老皆遮道請留,並說:宮殿是陛下家居,陵寢是陛下墳墓,現在舍之而去實在不可以。玄宗按轡很久,遂令太子李亨在後宣慰父老。父老們說:皇上既然不肯留,我們願意跟從太子東去討叛軍,收復長安。如果皇上與太子皆入蜀,則
中原百姓無主矣。不一會,請留者至數千人。太子不可,並說:聖上遠冒險阻,我不忍朝夕離開左右。再說我還未面辭
父皇,我現在去告訴皇上,聽候吩咐。說完涕泣,縱馬欲西趕玄宗。這時
建寧王倓與
宦官李輔國執鞚諫說:逆胡
安祿山反叛,四海分崩,不因人情,難以興復。現在太子從皇上入蜀,如果叛軍燒絕棧道,則中原的
大好河山就會落入叛軍之手。人情既離,不可複合,要想興復是很艱難的。不如集西北守邊之兵,召郭子儀、李光弼於
河北,與之併力東討叛賊,收復兩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毀而更存,掃除宮禁以迎皇上,這就是最大的忠孝,何必因區區溫情,為兒女之戀!廣平王俶也勸太子留。父老們共擁太子馬,不得前行。太子乃使廣平王俶馳馬稟告玄宗。玄宗等待太子,久久不來,派人去看,才知內情,於是說:“這實在是天意!”遂分後軍兩千人及飛龍廄馬,使跟從太子,並告諭將士說:“太子仁孝,可以托大事,希望你們好好輔佐他。”又告諭太子說:“你好好乾,不要想念我。西北諸胡,我待之素厚,必能為你所用。”太子向南號泣,玄宗又派人送東宮內人於太子,並且宣旨想傳位,太子不受。
玄宗以情動禁軍
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十七日,玄宗一行至
岐山(今陝西岐山),有人說叛軍前鋒已到,玄宗遂過岐山,宿於
扶風郡(今陝西
風翔)。這時
禁軍士卒潛圖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玄禮不能制,玄宗深以為患。正好
成都所貢春彩十餘萬匹至,玄宗命全部陳於庭中,召將士入,告諭說:“因我年老昏庸,任用非人,致使逆胡叛亂,兩京失守,須遠避其鋒。知道你們皆是蒼猝跟從我出奔,來不及告別父母妻子,跋涉艱難,十分勞苦,我愧對你們。去蜀中道路阻長,郡縣狹小,我們人馬眾多,難以供給,現在聽任你們各自還家,我只與子孫、中官前行入蜀避難。現在就與你們訣別,把這些春彩分給你們以備資糧。你們回去見到父母及長安父老,請代我致意,各好自愛!”說著泣下沾襟。眾將士也哭,並說:“臣等生死都跟隨陛下,沒有貳心。”於是流言始息。
太子亨欲奔朔方
太子李亨留下後,不知向何處去。太子長子廣平王俶說:“現在已天黑,此地不可駐,不知大家想去何處?”眾人皆不應。太子次子建寧王倓對太子說:“殿下過去曾為
朔方節度大使,將吏歲時致啟,臣也略識其姓名。現在河西、隴右之兵皆敗降叛軍,父兄子弟多在敵中,恐生異圖。
朔方道近,士馬全盛,現在叛軍入長安只顧虜掠,未及略地,乘此機會,速往朔方,再圖謀大舉,這是上策。”大家都說此策可行。於是出發,至
渭水邊,與潼關退下的敗兵相遇,誤與交戰,死傷甚多。然後才收散兵,選擇渭水淺處乘馬而渡,無馬者涕泣而返。太子從
奉天(今陝西
乾縣)北上,至新平(今陝西
彬縣),一夜馳三百里,士卒和器械大多亡失,所剩將士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棄郡逃走,太子斬之。當天至安定(今
甘肅涇川),太守徐珏也逃,太子又斬之。至德元年(七五六)六月十九日,太子至烏氏(今甘肅
寧縣西北),彭原(今甘肅寧縣)太守
李遵出迎。獻衣及糧。至彭原,募兵得數百人。當日即至
平涼(今寧夏
固原),得監牧馬數萬匹,又募兵五百餘人,軍勢稍振。
潼關失守後,
安祿山沒有想到玄宗會立即幸蜀避難,所以遣使讓崔乾佑兵留潼關,
十日後,知玄宗已逃離長安,乃遣大將
孫孝哲帥兵入長安。以部將
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崔光遠為京兆尹。孫孝哲為祿山所寵任,專權用事,常與嚴莊爭權,祿山使孝哲監叛軍入關諸將領,
張通儒等人皆受其節制。孝哲性豪侈,果於殺戮,叛軍將領皆畏懼。祿山命其搜捕朝廷百官、
宦官、宮女等,都以兵護送到
洛陽。王侯將相跟從玄宗西逃,家留長安者,皆被誅殺。
陳希烈以罷相失恩,與
張均、
張垍等皆降於叛軍。祿山遂以陳希烈、張垍為相,其餘朝士皆授以官。於是叛軍勢力大盛,西脅隴州(今甘肅
隴縣),南侵
江漢(今
湖北),北據河東(今山西)之半。然而叛軍將領皆粗猛無遠略,既陷長安,以為得志,日夜縱酒,以聲色自娛,無復西侵之意,所以玄宗得以從容入蜀,太子也得以北上重新調集兵力。
李光弼、郭子儀收兵入井陘
李光弼帥軍圍博陵(今
河北定州)未下,聽說潼關失守,遂解圍而去。
史思明在後追擊,光弼擊退走,與郭子儀皆領兵入井陘(今
河北井陘),留
常山太守王俌將景城(今
河北滄州)、河間團練兵守常山。
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帥兵襲
范陽,未至,
史思明即領兵迎擊,正臣大敗,棄妻子逃走,士卒死者七千餘人。初
顏真卿聽說
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收兵還
平原(今山東
陵縣),等待光弼之命。後聽說郭子儀、李光弼領兵西入井陘,真卿又區處河北軍事。
太子亨至靈武
太子亨在平涼(今寧夏固原)數日,
朔方留後
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
魏少游、節度
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
鹽池判官
李涵等人相與謀說:平涼散地,不是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如果迎太子至此,北面收
諸城中兵,西發河西、隴右勁騎,南向消滅叛軍,實乃好時機。於是就派李涵奉箋於太子,並籍朔方士馬、甲兵、
谷帛、軍需之數以獻之。李涵至平涼,太子見後十分高興。這時河西司馬
裴冕入朝為御史中丞,至平涼見太子,也勸太子往
朔方,太子遂從之。杜鴻漸、崔漪迎太子於平涼
北境,並對太子說:
朔方是天下勁兵之處。現在吐蕃請和,回紇內附,四方郡縣都堅守拒叛軍等待覆興。殿下如果能理兵靈武,然後移檄四方,收攬忠義之士,就一定能夠消滅叛賊。魏少游又
盛治宮室,帷帳皆仿禁中之樣,飲膳也備水陸之盛。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九日,太子至靈武,命撤去帷帳飲膳。
太子亨即位於靈武,改元至德
太子亨至靈武后,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箋,請遵玄宗
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子不應。裴冕等進言說:殿下所帥將士都是
關中人,日夜思歸,之所以跟從殿下艱難跋涉至塞外者,都是希望能夠立戰功。如果離散,難以再集。願殿下順應眾心,為社稷大業著想。五上箋,太子才許之。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十二日,太子即皇帝位於靈武城南樓,是為肅宗,群臣舞蹈慶賀,肅宗也流涕獻欷。尊玄宗為上皇天帝,赦天下,改
天寶十五年為至德元年。以杜鴻漸、崔漪知
中書舍人事,裴冕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改關內採訪使為
節度使,徙治於
安化(今甘肅
慶陽),以前
蒲津關(今山西永濟)
防禦使呂崇賁為節度使。以陳倉(今陝西寶雞)縣令薛景仙為扶風(今陝西
鳳翔)太守,兼防禦史,以隴右
節度使郭英乂為
天水太守,兼
防禦使。當時塞上精兵都出討叛軍,只剩下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數日內歸附者漸多。
張良娣(女官名)性巧慧,能測知肅宗意,跟從肅宗至朔方。當時衛兵少,每寢時,良娣常在
肅宗前,肅宗說:禦寇敵不是婦人的事。良娣說:“如果遇到危險,妾當以身擋之,陛下可以從容逃脫。”至靈武后,張良娣生子,三天后即起來給戰士縫衣。肅宗阻止,張良娣答道:“現在是危險關頭,不是我養身體的時候。”所以肅宗更加愛憐良娣。
孫孝哲屠長安
叛軍占領長安後,
安祿山使其大將孫孝哲殺
霍國長公主及王妃、駙馬等於
崇仁坊,刳其心,以祭
安慶宗。凡是楊國忠、高力士之黨及祿山素來所惡者皆捕殺之。共殺八十三人,有的用鐵掊擊其腦蓋,以至流血滿街。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十七日,又殺皇孫及郡、縣主二十餘人。
京兆人李泌,太子亨為忠王時,曾與之游,為布衣交,太子常稱之為先生。李泌幼年以才敏著稱,因楊國忠惡之,奏徙
蘄春,後歸隱於潁陽(今
河南登封東)。馬嵬驛之變後,肅宗北行,遣使召之,謁見肅宗於靈武,肅宗大喜。即皇帝位後,與李泌出則聯轡,寢則對榻,事無大小皆與之商議,言無不從。肅宗欲以李泌為右相,泌固辭不受,並說:“陛下待我以
賓友,則貴於宰相。”
同羅、突厥擾長安,唐臣奔靈武
同羅、突厥跟隨
安祿山反者屯
於長安苑中,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二十二日,其酋長
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兵,竊廄馬二千匹逃歸朔方,謀結諸胡,盜據邊地。肅宗遣使宣慰,降者眾多。同羅、突厥逃歸後,長安大擾,官吏逃匿,獄囚自出。
安祿山所署京兆尹崔光遠以為叛軍將逃遁,遂遣吏卒守叛軍大將孫孝哲宅第。孝哲以告
安祿山,光遠即與長安令
蘇震帥府縣官十餘人逃奔肅宗。七月二十七日,至靈武,肅宗遂以光遠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其赴渭北招集吏民。祿山乃以田乾真為京兆尹。唐
侍御史呂湮、
右拾遺楊綰、奉天令
崔器也相繼逃至靈武投奔肅宗。肅宗以湮、器為御史中丞,綰為
起居舍人、
知制誥。
肅宗在靈武即位後,即徵調各地兵討叛軍,先命河西節度副使
李嗣業帥兵五千赴行在,嗣業與
節度使梁宰相謀,緩發兵以觀形勢變化。
綏德(今陝西綏德)府折衝
段秀實責讓嗣說:世上豈有君父有急而臣子安然不赴之理!你常稱自己是大丈夫,現在來看真如兒女子!嗣業聽後覺得慚愧,即告梁宰如數發兵,以秀實為副,帥兵赴行在所。肅宗又徵兵於安西(今新疆
庫車),
行軍司馬李棲筠即發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赴之。
玄宗至成都
馬嵬驛兵變後,
玄宗留肅宗討叛軍,自己繼續奔蜀中。六月十八日,
玄宗以劍南節度留後崔圓為劍南節度副大使。六月十九日從扶風(今陝西鳳翔)出發至陳倉(今寶雞)而宿。六月二十日,
玄宗一行至散關(今寶雞西南),分扈從將士為六軍。又使潁王璬先行赴劍南,使壽王瑁等分別帥領六軍。六月二十四日,玄宗至
河池(今陝西
鳳縣)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地富足,甲兵強盛。
玄宗聽後大悅,即以崔圓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長史如故。七月十二日,玄宗至
普安(今
四川劍閣),
憲部侍郎
房琯來謁。即日,以琯為
文部侍郎、同平章事。七月十五日,
玄宗因不知太子已於靈武即皇帝位,下制以太子李亨充
天下兵馬元帥,領
朔方、河東、
河北、
平盧節度使,收復長安、
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
隴西郡司馬
劉秩試守右庶子。永
王璘充
山南東道(今湖北一帶)、嶺南、
黔中(今
貴州)、
江南西道(今
湖南)
節度使,以
少府監竇紹為之傅,
長沙太守
李峴為都副大使……。應須士馬、甲仗、糧賜等,並於當路自供。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並任自行簡擇,然後奏聞。當時諸王皆不出閣,只有永王璘赴鎮。當時四方聽說潼關失守,都不知
玄宗所在,及是制下後,天下才知皇帝之所在。七月十八日,玄宗至
巴西(今四川
綿陽),太守
崔渙迎謁,即日拜渙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韋見素為
左相。七月二十八日,
玄宗至成都,所跟從官吏及六軍士卒共一千三百人。
張巡再敗叛軍於雍丘
至德元年(七五六)五月,叛將令狐潮又帥兵攻
雍丘(今河南杞縣)。潮與張巡有舊交,於城下相互問候,潮藉機對巡說:唐王朝已亡,你還堅守危城,不知是為誰?張巡說:你常常以忠義自許,現在投靠
安祿山為叛將,忠義何在?潮聽後慚愧而退。這樣兩軍相持四十餘天,朝廷聲問不通。七月,令狐潮聽說玄宗已幸蜀,又寫信招降張巡,巡軍中有大將六人,皆官至開府、特進,均言兵力不敵叛軍,皇帝不知存亡,不如投降。巡佯假許諾,第二天,即於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拜,人人皆哭泣。巡領六將至前,以君臣大義責之,然後斬殺。由此軍心愈堅。
雍丘城中矢盡,巡用藁草縛假人千餘,穿以黑衣,夜縋城下,令狐潮兵爭射之,許久才知是草人,於是巡得矢數十萬。後夜又縋真人下城,叛軍笑而不為備,巡遂以敢死之士五百夜襲潮軍營,潮軍大亂,焚壘而逃,追奔十餘里。潮更增兵圍之。張巡使郎將
雷萬春於城上與令狐潮對話,叛軍以弩機射之,
萬春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為木人,使人問之,方知為真人,大驚失色,遠遠對張巡說;見你們的雷將軍如此,才知你的軍令嚴厲,然而這樣殘酷,實在不符合天道!巡迴答說:你叛君附賊,不識君臣人倫,那裡還知天道!然後巡帥軍出戰,擒獲叛將十四人,殺百餘人。叛軍連夜逃遁,收兵入陳留(今
河南開封東南),不敢再與唐軍交戰。叛軍有步騎七千餘人屯
白沙渦(今
河南中牟),張巡帥軍夜襲其營,大敗之。還至桃陵(今
河南杞縣東南),遇叛軍四百餘人,悉擒獲之,其中胡兵皆殺之,余脅從兵皆散令歸業。數日間,民眾離叛軍來歸者萬餘戶。
顏真卿遣使至靈武
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顏真卿以蠟丸奉表於靈武,肅宗遂以真卿為
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
河北招討、採訪、處置使,並致赦書,也以蠟丸送達。真卿遂頒詔
河北諸郡,又遣人頒於
河南、江淮郡縣。由此諸道才知肅宗即位於靈武,滅叛報國之心更加堅定。
加郭子儀、李光弼同平章事
郭子儀等帥兵五萬從
河北至靈武,肅宗軍威始盛。至德元年(七五六)八月一日,以郭於儀為
武部尚書,靈武長史;以李光弼為戶部尚書、
北都留守,二人並同平章事。光弼帥景城(今河北滄州)、河間兵五千赴
太原。
北海(今山東
益都)太守
賀蘭進明遺
錄事參軍第五琦入蜀奏事,琦言於
玄宗說:“現在用兵,財賦最為緊要,財賦所出,以江淮為最,請任我一職,可使軍用充足,以助儘快討平叛逆。”玄宗聽後大悅。至德元年(七五六)八月,即以琦為
監察御史、江淮
租庸使。
至德元年(七五六)八月十二日,肅宗自靈武遣使者至蜀,玄宗始知肅宗已即皇帝位,遂說:“我兒應天順人,我已不再憂愁。”八月十六日下制說:“從今以後,改制敕為誥,表疏稱太上皇。軍國大事先讓皇帝處分,然後奏知我。等收復京師,我就不再參預政事。”八月十八日,玄宗命韋見素、房琯、崔渙三人奉傳國寶玉冊赴靈武傳位。
至德元年(七五六)七月,叛軍大將
史思明、
蔡希德帥兵萬人南攻九門(今
河北石家莊東北),數日不下。九門守兵偽降,伏甲兵於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
鹿角傷其左脅,連夜逃奔博陵(今河北定州)。八月,
史思明帥兵復攻九門,八月十日陷之,殺守城兵數千人。然後領兵向東圍藁城(今
河北藁城),八月二十日,又陷藁城。
玄宗在位時每聚會設宴,先設
太常雅樂坐部、立部,再繼以鼓吹、
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等;又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宮人舞《
霓裳羽衣曲》,又出舞馬數百匹,銜杯上壽,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
安祿山非常喜愛,叛軍攻陷長安後,即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舞馬、犀、象至
洛陽。祿山宴群臣於
洛陽凝碧池,盛奏眾樂,梨園弟子皆悲憤泣下,叛軍以兵刀逼之,樂工
雷海清不勝憤怒,擲投樂器於地,向西慟哭不已。祿山怒,縛
海清於試馬殿前,支解之。祿山聽說長安百姓乘亂盜竊朝廷庫物,攻陷長安後,命叛軍大索三天,並百姓私財盡被掠去。又令府縣推按,銖兩之物,無不深究,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間騷然,更思唐室。
民心思唐
太子亨離開馬嵬驛北上後,民間都相信太子將收兵克復長安。由於叛軍殘酷殺掠,長安民眾日夜盼官軍至,或有人喊一聲:“太子大軍來了!”則人皆驚走,市里為空。叛軍望見北方塵起,也以為是唐軍至,而想逃走。京畿豪傑也聚兵殺叛軍官吏,遙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不絕,叛軍不能制。原來自京畿鄜州(今陝西
富縣)、
坊州(今陝西
黃陵)至
岐州(今陝西鳳翔)、
隴州(今甘肅隴縣)皆為敵有。至此長安城西門外即率為敵壘,叛軍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關(今陝西
丹鳳東南),北不過
雲陽(今陝西
富平東),西不過
武功(今陝西武功)。江淮所貢獻租賦通過襄陽順
漢水至上津(今湖北白
河北),然後抵達扶風(今陝西鳳翔),源源不斷送向靈武與蜀中,道路暢通。
至德元年(七五六)九月一日,
史思明帥軍圍趙郡(今
河北趙縣);九月五日,陷之。又圍
常山(今
河北正定),十天城陷,殺守城將士數千人。
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
建寧王倓,英勇果斷,有才略,從
肅宗自馬嵬驛北行,因兵力弱小,常遇盜寇,倓自選勇士,居於前後,血戰以保衛肅宗。肅宗有時過時未食,倓總是悲不自勝,所以軍中將士皆屬心向之。肅宗想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進言說:“建寧王倓確是元帥之才,然而廣平王俶是兄,如果使建寧
王作元帥立了大功,那廣平王不就成了吳太伯嗎!”肅宗說;“廣平王是長子,將要被立為太子,何必把元帥看得這么重呢!”李泌說:“廣平王還沒有被正式立為太子,現在天下艱難,眾心所屬,在於元帥。如果以建寧王為元帥,立了大功,陛下雖不想使其為太子,同立功者難道會罷休嗎!太宗與太上皇就是如此。”肅宗聽完後,即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由其指揮。建寧王倓聽說後,謝李泌說:“這也是我的願望。”
李泌為元帥府行軍長史
肅宗與李泌出行軍,土卒皆指之私下說:“穿黃衣服者是聖人,穿白衣服者是山人。”肅宗聽說後,告泌說;“現在是艱難之時,不敢屈從你的意志委以官職,暫衣紫袍以
絕群疑。”泌不得已,受而服之,入謝肅宗,肅宗說:“既已服紫,豈可無名稱!”遂出懷中敕,以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堅辭不受,肅宗說:“我不敢以你為相,只是想要渡過此艱難時機。待討平叛軍後,隨你的意願。”泌才受之。於是置元帥府
于禁中,廣平王俶與李泌同在府中。泌又上言肅宗說:“現在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面前敷陳軍事形勢與計策,有的不能盡其所言。萬一有小差,為害甚大。乞下令讓臣先與廣平王商議後,再從容奏聞,可者即行之,不可者就去之。”肅宗許之。當時軍務繁忙,四方奏報,從晚到早不斷,肅宗使全部先送元帥府,泌先開啟,有緊急大事者,重封后,即隔門通進,其餘則待天明。禁門鑰匙,全部委於廣平王俶與泌掌握。
肅宗借兵蕃國
肅宗雖用
朔方兵,更擬借蕃兵以
張軍勢,遂以豳
王守禮之子承寀為
敦煌王,與左武鋒將軍
僕固懷恩借兵回紇,又請發
拔汗那兵,並告諭
西域諸國,許以重賞,使隨安西兵一起入援。李泌勸肅宗暫至彭原(今甘肅寧縣),等待西北援兵至,進幸扶風以應之。其時江淮庸調雲集,可以贍軍,至德元年(七五六)九月十七日,肅宗離開靈武。
肅宗重用房琯
肅宗以韋見素原依附楊國忠,待之甚薄。素聞房琯名,虛心以待。琯見肅宗言國事,辭情慷慨,肅宗為之動容。由此軍國大事多與房琯商議,琯亦以天下為己任,知無不言,其餘諸相拱手避之。
第五琦作榷鹽法
至德元年(七五六)十月,第五琦見肅宗於彭原(今甘肅寧縣),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溯
長江、漢水而上至洋川(今陝西西鄉),然後令
漢中王瑀陸運至扶風以助軍。肅宗從之。尋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第五琦作榷鹽之法,鹽業由朝廷專營。凡盜煮、私自買賣者以法論處。於是百姓不增稅而朝廷用足。
房琯喜賓客,好談論,多引拔知名之士,而為人輕鄙庸俗,人多怨恨之。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至行在,肅宗命琯以進明為
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充嶺南
節度使。而琯以進明為攝御史大夫。進明入謝肅宗,肅宗怪之,進明因進言說與房琯有隔閡,並說:晉用
王衍為
三公,崇尚浮虛,以致
中原板蕩。現今房琯專為迂闊大言,以立虛名,引用之人皆是浮華之輩,與王衍無不同。陛下用琯為宰相,恐非國家之福。再說房琯在成都輔佐上皇,使陛下與諸王分領諸道節制,且置陛下於沙塞空虛之地,又布其私黨於諸道,使統大權,其用意是不管上皇哪一個兒子得天下,他都不失富貴,這難道是忠臣應該做的事嗎!肅宗因此疏遠房琯。房琯上疏請帥兵收復兩京,肅宗許之,加琯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津關(今山西永濟)、潼關兩關兵馬節度等使。琯請自選參佐,遂以御史中丞
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參謀。既行,又令
兵部尚書王思禮為之副。琯把軍務全委於李揖、劉秩二人,此二人皆是書生,不懂軍事。琯還對人說;叛賊曳落河雖多,安能敵我劉秩!琯分其部為三軍;使裨將
楊希文帥南軍,從宜壽(今陝西
周至)入;劉貴哲帥中軍,從武功入;
李光進帥北軍,從奉天(今陝西乾縣)入。房琯以中軍、北軍為前鋒,至德元年(七五六)十月二十日,至便橋(今陝西鹹陽西南)。十月二十一日,二軍遇叛軍大將安守忠於陳濤鈄(今陝西鹹陽東),房琯仿效古兵法,用戰車陣,以牛車二千乘,步騎夾之。叛軍則順風鼓譟,牛皆被驚駭,叛軍又縱火燒之,人畜大亂,唐軍死傷四萬餘人,存者僅數千人。十月二十三日,房琯又自帥南軍與叛軍戰,又大敗,楊希文、劉貴哲皆降於叛軍。肅宗聞房琯敗,大怒。李泌為之請,肅宗才宥免之。
回紇使者至彭原
敦煌王
李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承寀,然後遣其貴臣與承寀及僕固懷恩來見肅宗於彭原(今甘肅寧縣)。肅宗賜其使者厚禮而歸之,賜回紇女號為毗伽公主。
叛軍大將
尹子奇圍河間,四十餘天不克。
史思明帥兵來會戰,顏真卿遣其將和琳帥一萬二千人救河間,思明帥兵阻擊,擒和琳,遂陷河間,俘獲李奐送至
洛陽而殺之。又攻陷景城(今
河北滄州),太守李瑋投
湛河自殺。思明又派使者以書招
樂安(今山東
惠民),樂安全郡降。又派其將康沒野波將先鋒攻平原(今山東陵縣),兵未到,顏真卿知平原不守,於至德元年(七五六)十月二十二日,即棄郡渡黃河而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
清河、博平(今山東
聊城),皆陷之。思明遂親帥兵圍
烏承恩於信都(今
河北冀縣),承恩舉城降,親自迎思明入城,交出兵馬、倉庫,共有馬三千匹,兵萬人。思明送承恩至
洛陽,
安祿山復其官爵。叛軍圍饒陽,一年而不能下,及
河北諸郡皆陷,思明併力圍攻,外援全絕,太守
李系被迫自焚死,城遂陷。有裨將
張興,力舉千鈞,知忠信大義,城陷後,思明擒興,立於馬前,謂興說:“將軍真不愧是壯士,不知能否與我共富貴?”張興說:“我是唐朝忠臣,沒有投降之理。現在命在旦夕,願進一言而死。皇上待祿山,恩如
父子,群臣皆莫能及。而祿山以德報怨,興兵反叛,塗炭生靈。今你不能翦除凶逆,還北面稱臣。你之所以從
安祿山反者,只不過為了富貴,但這無異燕築巢於幕,豈能長久?不如乘機滅安祿山,轉禍為福,長享富貴,豈不是好事嗎!”思明聽後大怒,命縛興於木上,鋸殺之。興臨死還罵不絕口。
安祿山初以兵三千人授思明,使定
河北,至是諸郡皆為叛軍所有。每郡置防兵三千,並雜以胡兵鎮之。思明遂還博陵。
回紇兵入援
回紇可汗遣其臣葛邏支帥兵入援,先以二千騎至
范陽(今
北京)城下,叛軍
尹子奇聞知,立刻領兵撤回。至德元年(七五六)十一月八日,回紇兵至帶汗谷,與郭子儀軍會合。十一月十一日,與同羅及叛胡戰於
榆林(今
內蒙古托克托)郡黃
河北,大敗之,殺三萬,俘獲一萬,
河曲皆平。
永王璘反
永王璘是玄宗郭順儀所生,幼年喪母,為兄肅宗養育。玄宗入蜀,命諸子分總天下節制,
諫議大夫高適進諫,以為不可,玄宗不聽。璘遂領四道節度都使,鎮
江陵。當時江淮租賦皆積於江陵,璘召募勇士數萬人,日費巨萬。璘從小生長深宮,不諳人事,其子
襄城王瑒,善武有勇力,薛繆等人為之謀主,認為
安祿山反叛,天下大亂,只有南方完富。璘握有四道兵,封疆數千里,可據
金陵,保有
江表,如東晉王朝。肅宗知此事後,下
敕命璘歸蜀覲玄宗,璘不從。江陵
長史高適以有病為名赴行在所,肅宗召高適與之謀圖璘,適陳
江東形勢,言璘必敗之狀。至德元載(七五六)十二月,置
淮南節度使,領
廣陵等十二郡,以高適為節度使。又置
淮南西道
節度使,領
汝南等五郡,以來瑱為節度使。使與江東節度使
韋陟共圖璘。十二月二十五日,永王璘擅自帥兵沿江而下,軍容威盛,但還未露割據之意。
吳郡太守兼
江南東路採訪使
李希言詰問其擅自引兵東下之意,璘大怒,分兵遣其將渾惟明襲擊希言於吳郡,
季廣琛襲廣陵
長史、淮南採訪使
李成式於廣陵。璘進軍至
當塗,李希言遣其將元
景曜及
丹徒太守閻敬之帥兵拒之,李成式也遺其將
李承慶拒之。璘殺敬之,景曜、承慶皆降於璘,江淮震動。高適、
來瑱與韋陟會合於
安陸(今湖北安陸),結盟誓軍以討璘。
至德元(七五六)十二月,于闐王勝聞
安祿山反,命其弟曜攝國事,自己帥兵五千入援,助討叛軍。肅宗嘉其忠誠,拜為特進,兼
殿中監。
通鑑記載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中之上至德元年(丙申,公元七五六年)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既。
初,
李林甫為相,諫官言事皆先白宰相,退則又以所言白之;御史言事須大夫同署。至是,敕盡革其弊,開諫諍之塗。又令宰相分直政事筆、承旨,旬日而更,懲
林甫及楊國忠之專權故也。
第五琦見上於彭原,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溯江、漢而上至洋川,令漢中王瑀陸運至扶風以助軍;上從之。尋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
榷鹽法,用以饒。
房琯喜賓客,好談論,多引拔知名之士,而輕鄙庸俗,人多怨之。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詣行在,上命琯以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充嶺南
節度使;琯以為攝御史大夫。進明入謝,上怪之,進明因言與琯有隙,且曰:“晉用王衍為三公,祖尚浮虛,致中原板蕩。今房琯專為迂闊大言以立虛名,所引用皆浮華之黨,真
王衍之比也!陛下用為宰相,恐非社稷之福。且琯在南朝佐上皇,使陛下與諸王分領諸道節制,仍置陛下於沙塞空虛之地,又布私黨於諸道,使統大權。其意以為上皇一子得天下,則己不失富貴,此忠臣所為乎?”上由是疏之。
房琯上疏,請自將兵復兩京;上許之,加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琯請自選參佐,以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參謀。既行,又令兵部尚書王思禮副之。琯悉以戎務委李揖、劉秩,二人皆書生,不閒軍旅。琯謂人曰:“賊曳落河雖多,安能敵我劉秩!”琯分為三軍:使裨將楊希文將
南軍,自宜壽入;劉貴哲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
北軍,自奉天入。光進,光弼之弟也。
潁王璬之至成都也,崔圓迎謁,拜於馬首,璬不之止;圓恨之。璬視事兩月,吏民安之。圓奏罷璬,使歸內宅;以
武部侍郎
李璬為劍南
節度使,代之。璬,峴之兄也。上皇尋命璬與陳
王珪詣上宣慰,至是,見上於彭原。延
王玢從上皇入蜀,追車駕不及;上皇怒,欲誅之,漢中王瑀救之,乃命玢亦詣上所。
甲申,令狐潮、
王福德復將步騎萬餘攻
雍丘。張巡出擊,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賊遁去。
房琯以中軍、北軍為前鋒,庚子,至便橋。辛丑,二軍遇賊將安守忠於鹹陽之陳濤斜。琯效古法,用車戰,以牛車二千乘,馬步夾之;賊順風鼓譟,牛皆震駭。賊縱火焚之,人畜大亂,官軍死傷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自以南軍戰,又敗,楊希文、劉貴哲皆降於賊。上聞琯敗,大怒。李泌為之營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以薛景仙為關內節度副使。
敦煌王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貴臣與承寀及僕固懷恩偕來,見上於彭原。上厚禮其使者而歸之,賜回紇女號毘伽公主。
尹子奇圍河間,四十餘日不下。
史思明引兵會之。顏真卿遣其將和琳將萬二千人救河間,思明逆擊,擒之,遂陷河間;執李奐送
洛陽,殺之。又陷景城,太守李?赴湛水死。思明使兩騎齎尺書以招樂安,即時舉郡降。又使其將康沒野波將先鋒攻平原,兵未至,顏真卿知力不敵,壬寅,棄郡度
河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陷之。思明引兵圍
烏承恩於信都,承恩以城降,親導思明入城,交兵馬、倉庫,馬三千匹、兵五萬人,思明送承恩詣
洛陽,祿山復其官爵。
饒陽裨將束鹿張興,力舉千鈞,性復明辯,賊攻饒陽,彌年不能下。及諸郡皆陷,思明併力圍之,外救俱絕,太守
李系窘迫,赴火死,城遂陷。思明擒興,立於馬前,謂曰:“將軍真壯士,能與我共富貴乎?”興曰:“興,唐之忠臣,固無降理,今數刻之人耳,願一言而死。”思明曰:“試言之。”興曰:“主上待祿山,恩如父子,群臣莫及,不知報德,乃興兵指闕,塗炭生人,大丈夫不能剪除凶逆,乃北面為之臣乎!仆有短策,足下能聽之乎?足下所以從賊,求富貴耳,譬如燕巢於幕,豈能久安!何如乘間取賊,轉禍為福,長享富貴,不亦美乎!”思明怒,命張於木上,鋸殺之,詈不絕口,以至於死。
賊每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財賄、婦人皆為所掠。男子,壯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祿山初以卒三千人授思明,使定
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郡置防兵三千,雜以胡兵鎮之;思明還博陵。
尹子奇將五千騎度河,略北海,欲南取江、淮。會回紇可汗遣其臣葛邏支將兵入援,先以二千騎奄至范
陽城下,子奇聞之,遽引兵歸。
十一月,戊午,回紇至帶汗谷,與郭子儀軍合;辛酉,與同羅及叛胡戰於榆林
河北,大破之,斬首三萬,捕虜一萬,河曲皆平。子儀還軍洛交。
令狐潮帥眾萬餘營
雍丘城北,張巡邀擊,大破之,賊遂走。
翊入河東,則思明、忠志不敢離
范陽、
常山,守忠、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兩軍縶其四將也,從祿山者,獨
承慶耳。願敕子儀勿取華陰,使兩京之道常通,陛下以所征之兵軍於扶風,與子儀、光弼互出擊之,彼救首則擊其尾,救尾則擊其首,使賊往來數千里,疲於奔命,我常以逸待勞,賊至則避其鋒,去則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來春復命建寧為
范陽節度大使,並塞北出,與光弼南北掎角以取范陽,覆其巢穴。賊退則無所歸,留則不獲安,然後大軍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悅。
時張良娣與李輔國相表里,皆惡泌。建寧王倓謂泌曰:“先生舉倓於上,得展臣子之效,無以報德,請為先生除害。”泌曰:“何也?”倓以良娣為言。泌曰:“此非人子所言,願
王姑置之,勿以為先。”倓不從。
是歲,置北海
節度使,領北海等四郡;
上黨節度使,領上黨等三郡;興平節度使,領上洛等四郡。
初,
林邑王范真龍為其臣摩訶漫多伽獨所殺,盡滅范氏。國人立其王頭
黎之女為王,女不能治國,更立頭黎之姑子諸葛地,謂之環王,妻以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