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國的前身是北方
狄族鮮虞部落,為
白狄,最早時在陝北
綏德一帶,逐漸轉移到太行山區。姬姓是周王族的姓,白狄的來歷,有說是周文王后裔畢萬公的後裔,也有說是來自周文王封給弟弟
虢叔的
西虢國。西虢國歷代國君世襲兼任周王朝卿士一職,同時有是
三公之一,擔負為周王朝南征北戰、東討西殺以懲罰不臣的任務,可能是周宣王時期
虢國國君
虢季子白北御
獫狁﹐在內蒙古薩拉烏素河﹑榆溪河朔方城之後,其部分後裔就留在陝北了。鮮虞之得名出自鮮虞水,鮮虞水即今源出五台山西南流注於
滹沱河的
清水河,這一帶是鮮虞最早的發祥地。鮮虞的名稱最早出現在《國語》一書中。該書記載,周幽王八年(公元前774年)太史伯答
鄭桓公問話時談到,成周雒陽四周有16個姬姓封國,6個異姓諸侯國,還有“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的
南蠻、東夷及西北的戎、狄國家或部落集團,其中就有鮮虞。 春秋時期的
鮮虞部落聯盟,由鮮虞、肥、鼓、
仇由幾個部落組成,逐漸開始擴張勢力。公元前652年春,鮮虞出擊
邢國,次年又征伐衛國,
邢君出逃,衛君被殺,
齊桓公聯合宋、曹、邢、衛諸國的兵力挫敗鮮虞,才將邢、衛兩國從滅亡中挽救回來。 春秋中後期,鮮虞的主要敵人是晉國,晉國採取了先吃掉鼓、肥、仇由等鮮虞屬國,最後消滅鮮虞的戰略。公元前530年,晉將
荀吳借道鮮
虞進入鼓都
昔陽(今河北省
晉縣西),但並未滅掉鼓。當年8月,晉滅肥(在今河北省
藁城縣一帶),俘國君綿皋,
肥國舊地歸屬晉國。第二年冬,
晉昭公得知鮮虞邊境空虛,即以荀吳統率大軍進,破鮮虞中人城(今河北
唐縣西北峭嶺)。公元前527年秋,荀吳率軍
攻鼓,俘國君鳶鞮,使鼓成為晉的屬國。六年後,鼓被徹底毀滅。 公元前407年秋,鮮虞出兵晉國平中,大敗晉軍,俘虜晉國勇士觀虎,報了晉滅肥、鼓,占領中人城的一箭之仇。 公元前406年,鮮虞人在有險可守的中人城(今河北唐縣西北粟山)建國。因中人城城中有山,故曰“中山”,這便是初期的中山國,中山之名始見於史書。《左傳》記載:公元前506年春天,晉國拒絕
蔡侯伐楚的要求,準備專心對付中山。公元前505年、504年,晉國兩次進攻鮮虞中山,報“獲觀虎”之仇。此後對鮮虞中山國,史書中兼稱“鮮虞”、“中山”。 公元前497年,晉國發生內訌後,中山從晉國的重壓下獲得喘息,開始介入列國紛爭。 公元前494年,中山與齊、魯、衛共同伐晉,取得晉國的棘蒲(在今河北
趙縣境內),將之列入中山國版圖。前491年,晉大夫
荀寅因晉內亂逃奔鮮虞中山,荀寅原是中山的死敵,但此時中山為了削弱晉國,將荀寅接納到新占領的晉國屬地柏人(今河北
隆堯縣西)。為報復中山國,公元前489年春,晉大夫
趙鞅“帥師伐鮮虞”,大破中山,這次進攻對鮮虞中山國的打擊極為沉重,以至此後20餘年間史籍對中山國沒有隻字記載。 其後,晉國又把矛頭指向中山國的最後一個屬國
仇由,晉國的
智伯(名
荀瑤)詭計多端,唯恐
仇由國路險難行,遂新鑄大鐘一口,詭稱送給仇由國君,使仇由國“
斬岸堙溪”以迎鐘。仇由臣相
赤章蔓看透了荀瑤的詭計,多次勸說國君,但仇由國君得鐘心切,不聽勸阻,七天之後仇由被滅。 外圍掃清後,晉國開始進攻中山國本土。公元前459年至457年間,“荀瑤伐中山,取
窮魚之丘”(在今河北
易縣境內)。前457年,晉派新稚穆子伐中山,直插中山腹地,占領左人、中人(在今河北
唐縣境內),“一日下兩城”,中山國受到致命的打擊。 公元前453年,韓、趙、魏
三家分晉,晉國滅亡;前403年,趙、韓、魏被封為諸侯,形成秦、齊、楚、燕、趙、韓、魏戰國七雄爭霸的局面。
中山國在這個動盪的年代,開始了復興。 前414年,
中山武公率領他的部落離開山區,向東部平原遷徙,在顧(今河北定州市)建立了新都。武公仿效華夏諸國的禮制,建立起中山國的政治軍事制度,對國家進行了初步治理。但武公不久即去世,桓公即位,桓公年幼無知,不恤國政,因此遭到魏國的進攻。魏國派遣
樂羊、
吳起統帥軍隊,經過三年苦戰,於前407年占領了中山國,
魏文侯派太子擊為中山君,三年後又改派少子摯,後來擊被立為魏國國君,就是
魏武侯。
中山國的殘餘退入
太行山中。 中山被滅後,桓公經過20餘年的勵精圖治,積蓄力量,終於在公元前380年前後重新復興了中山國,定都靈壽(今河北平山三汲附近)。 復興後的中山國位於趙國東北部,把趙國南北兩部分領土分割開來,因此成為趙國的心腹之患。趙國在公元前377年、376年曾兩次進攻中山國,均遭到中山的抵抗,沒有成功。此後,中山國開始修築長城。《史記?趙世家》記載:“趙成候六年(公元前369年),中山築長城。”考古工作者曾在順平、
唐縣等地發現了土石混築的戰國
中山長城,長城高處約有3米,寬0.5-2.5米,做法是兩側挖地基,砌石塊做邊牆,中間用土和碎石填充。另據專家推測,中山長城可能在
中山國西北邊界,沿今唐縣、曲陽、
行唐、靈壽、平山、石家莊西南的太行山南下,止於邢台西北。公元前296年,趙滅中山國,將王尚遷徙到膚施,中山國自春秋末期立國,經過350餘年時間,宣告滅亡。 中山國滅之後,其後人後來被秦國
遷放太原,後逐漸由太原南遷,分散於湖南、湖北、江西等地,並改姓為“易”,“易”姓為中山國王族的直系後代。 中山國興亡的警示 戰國時期,中山國在二百多年的崢嶸歲月之中,為燕趙的歷史抒寫了絢麗的篇章。中山國生於患難之中,被大國所欺而變強,為強國占領又復生,其不屈不撓、頑強自立的精神世所少見。在強國包圍之中發展經濟、壯大自己,幾乎躋身強國之列,其經濟和文化之輝煌令人刮目相看。但是,在秦統一中國之前的70多年,就被趙國所滅,給後人留下了深刻的教訓。
中山國滅亡的深層原因,並不僅僅在於其小。戰國時期列國紛爭,小國是可以利用強國之間的矛盾,爭取時機,謀得生存,並不斷發展壯大自己的。中山國一開始也正是這樣落而後起、死而復生的。最早,中山國地處陝北,乃晉之附屬小國。內憂外困,不斷遭到衛國進攻。它沒有坐等挨打,經數十年跋涉遷徙,於公元前506年左右進入河北。從今
唐縣開始,逐漸占據今保定和石家莊一帶,才有了新的立足之地。這時已近春秋時期尾聲,韓、趙、魏不但
三家分晉,還要爭奪中山。大約在公元前432年前後,中山成為趙的傀儡政權。然而中山人並沒有屈服,於公元前414年乘趙國內亂,在顧(今定州市)重建獨立政權。但為時不久,經過改革而強大的魏國在先後擊敗齊楚並占領秦西河之地後,派樂羊、吳起於公元前406年滅掉中山。中山人不甘忍受亡國之辱,於公元前381年在齊國的支持下重新復國,遷都靈壽(今
平山縣三汲)。這次領導復國的桓公很有作為,幾次打敗趙國的進攻,疆土擴展至五百里,並修築長城抵禦外侵。從桓公開始,中山兩代君主“身勤社稷”、“憂勞邦家”,自強自立,富國強兵。當時,列國以戰車數量衡量國力,
中山國被稱為僅次於戰國七強的“千乘之國”。這些史實足以證明,中山人具有強大的民族凝聚力。如果以桓公時期的勢頭髮展下去,中山國是足以以弱勝強、弱而後強的。列國之天時並非先滅中山。 中山國所占的地利,雖不比秦國“據
崤函之固,擁雍州之野”,但倚太行之屏障,扼冀晉之咽喉,憑
滹沱河(史稱“
小黃河”)之天塹,戰守遷之便利優於趙國之邯鄲而不亞於燕國之幽薊。而且,石家莊和保定一帶兼有太行山川和
華北平原之利,發展農牧業生產的自然資源極為豐富。在
石家莊地區及其以南一帶,自殷商以來就是華夏族經營農業的地方,當時已經有了相當的在平原淺山發展農牧業生產的經驗。對此,中山人來到之後便兼收並包,並且注意學習、吸收中原地區的科學技術和思想文化。更需要指出的是,中山國統治者已經認識到“賦斂平則庶民附”,注意減輕農民負擔而調動其積極性。同時,中山國還注重發展交通,陸路大道可以南接邯鄲,北通燕涿,東到齊國國都,西北可到代國。境內河流眾多,水運可通齊國。商貿發達,糧食貿易規模可觀。《史記》稱中山人“仰機利而食”,商業活動已相當普遍。交通和商貿帶來活力,推動了經濟的發展。此外,制陶業、木製業、絲麻業等均為中山國的重要經濟部門,手工業以“多美物”著稱,釀酒業已有相當發展。銅器冶鑄和鐵器冶鑄工藝進步,技術水平很高。
中山王墓出土的長方形鑄鐵大盆,重達126.4公斤,其鑄件之大、用鐵之多在國內發現的戰國鐵器中絕無僅有。在石家莊市區內市莊戰國文化遺址(今省文化廳院內)出土的一批鐵制工具,其中有的斧子是用高溫液體還原法煉出的鐵水澆鑄的,有兩件鐵斧還經過淬火柔化處理。這是迄今發現的世界上較早使用退火柔化技術製造的鐵質工具。更令世人驚嘆的是精美絕倫的絲麻織品。在兩座中山王墓出土的紡織品中,其紡織、刺繡工藝之精美,品種之豐富,在中國先秦遺址考古發掘史上首屈一指。刻立於公元前四世紀的中山守丘石碣,是中國碑碣文化的開山
鼻祖;在中山王墓中出土的
錯金銅版“
兆域圖”,是迄今發現的世界上最早的建築
平面設計圖,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
比例尺的建築圖。中山王墓出土的大批精美
錯金銀青銅器及器物上鏤刻工整的長篇銘文,反映了中山文化的華麗風韻。 一個區區小國,承受燕趙等四面包圍的強大政治軍事壓力,邊境戰爭不斷,負擔巨大的軍費開支,在短短几十年之中,經濟社會得到如此發展,技術獲得如此進步,令人難以想像。這足以說明,即使是小國,只要堅韌自立,勵精圖治,是能夠富國強兵、由弱變強的。 正如列國主要由於自身原因而被秦國所滅一樣,
中山國被趙國所滅的主要原因也在於其自身,在於中山國統治者治國、治軍、外交等多方面的失誤,在於思想衰退和政治腐敗。這裡,最使人扼腕痛惜的,是這個本來生於憂患的小國,面臨敵國虎視眈眈、隨時入侵的危機,卻丟掉了憂患意識。桓公復國之後主政近四十年,其繼承者成王后期,不是韜光養晦,吸取教訓,卻忘乎所以,自我膨脹。公元前323年,魏、趙、韓、燕為了對抗秦、齊、楚三個大國,互相稱王,同時為了離間中山國與齊國的關係,鼓動中山稱王。中山成王頭腦發昏,不顧齊國反對,非要稱王不可。結果,圖虛名而招實禍,失去了齊國這個比較可靠的支持者,使自己陷入孤立。到了中山王,簡直驕橫起來。公元前314年,忘記趙國在後,竟然趁齊國出兵干預燕國內亂之機,大舉進攻燕國。中山在這場戰爭中,“
辟啟封疆,方數百里,列城數十,克敵大邦”,甚至占領了
燕下都。這樣一來,中山國更是得意忘形。其實際“戰果”,首先把燕國推向對立面,死敵增加了一個大國。而且,這種有利的形勢並沒能維持多久,由於各大國出面干涉,施加壓力,齊軍很快撤出燕國。中山以傾國之力奪取的大片土地又為燕國收回。 中山國不能居安思危,當然無改革進取之心。當時,秦、趙、魏等國推行變法,改革弊政。
趙武靈王為了提高軍隊的戰鬥力,學習北方少數民族之長處,實行
胡服騎射;為了對付秦國,曾裝扮成使者,冒著風險去秦國探聽虛實。而
中山國在這樣的嚴峻形勢面前,不是臥薪嘗膽,卻醉心於
孔墨學說。儒家和
墨家思想是為拯救當時戰亂頻仍、生靈塗炭的社會苦難所開的藥方。由於它不適應諸侯間所進行的兼併戰爭的需要,所以在列國中沒有市場。而中山國卻奉為治國之術。真正的法家治國之才不能引進,本國的智慧型之士被排擠出去,重用的“士”也多是平庸之輩,以致造成國內人才匱乏。列國都在獎勵耕戰,中山國卻推行“貴儒學賤壯士”政策,致使“戰士怠於行陣”、“農夫惰于田”,很快出現“兵弱於敵,國貧於內”的局面。這種狀況,能不加快亡國的步伐嗎? 中山王不思進取,還表現在一心追求君王的虛幻體面和奢侈享樂的生活。諸如,不顧國家的安危,恣意行歡作樂,大修宮殿,大造陵墓。從對中山墓葬的發掘情況看,都設有墓道、積石、積炭,多層棺槨,內葬珍寶,外葬車馬,並仿效趙、魏、燕大國的陵墓,都有高大的封土。君王貪圖享受,必然親近重用阿諛奉承之輩,造成政治腐敗。中山王最寵信的是
相邦司馬喜,在陪葬之物上還刻有他的功績。而司馬喜擅政弄權,善搞陰謀詭計。季辛得罪了他,他令人暗殺季辛的仇人爰騫,卻栽贓於季辛。中山王誅殺季辛,為他排除了異己。陰姬與江姬爭奪王后之位。陰姬便重賄司馬喜,求其幫忙。司馬喜親自跑到趙國,極力誇讚陰姬的美麗,誘勸趙王向中山索要陰姬;再跑回中山,又勸中山王趕快立陰姬為後,以絕趙王之望。中山王遂立陰姬。《韓非子》說,司馬喜“善於趙,嘗以中山之謀微告趙王”。如果真是這樣,司馬喜還是一個大內奸。內奸為相,豈不亡國! 王所善之,下必效之,在中山國民間也颳起嚴重的腐朽之風。《史記》說中山國“丈夫相聚遊戲,悲歌慷慨,起則相隨
椎剽,休則掘冢作巧奸冶,多美物,為倡優。女子則鼓
鳴瑟,
跕屣,
游媚富貴,入後宮,遍諸侯。”其中,“跕屣”是一種足尖著地的舞步。能歌善舞,喜好聚會娛樂,不能說是不好的民風。但是與農夫“惰于田”、“戰士怠於行陣”聯繫起來,可見好逸惡勞已經成為一種社會風氣。王公大臣之家,無不行樂,民間好事之徒動輒殺人越貨,挖墳盜墓,誰還思治國之事?當時的有識之士,從
中山國的腐朽民風看到其政治腐敗,斷言中山即將亡國。 公元前305年,雄才大略的
趙武靈王見條件成熟,便發動了吞兼中山的戰役。腐敗無能的中山王早已被嚇破了膽,只好割地求和,苟延殘喘。兩年後,趙軍再次進逼。前296年,中山國都靈壽陷落。當然,國家有難,必有忠臣。在抵抗趙軍過程中,中山人
吾丘鳩“衣鐵甲,操鐵杖以戰,而所擊無不碎,所沖無不陷,以車投車,以人投人”(《
呂氏春秋》),抵抗是十分頑強的。然而,大勢去矣,
中山國軍民的鮮血再不能使中山國死而復生。趙國吞併中山之初,曾扶持了傀儡中山
王勝,公元前295年又把他廢掉並遷到膚施(今陝西省榆林之南),中山國最後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