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而第一(論語·學而)

學而第一(《論語》學而篇)

論語·學而一般指本詞條

本詞條是多義詞,共2個義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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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而第一,又稱“學而”,是《論語》第一篇的篇名,主要講“務本”的道理,引導初學者進入“道德之門”。本篇共有十六章,內容涉及諸多方面。其中重點是“吾日三省吾身”;“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禮之用,和為貴”以及仁、孝、信等道德範疇

《論語》中每篇的篇名系後人用那一篇的第一章第一句開頭兩個字或三個字所起的。“子曰”二字因為經常用在開頭,所以除外。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論語》學而篇
  • 作者:孔子及其再傳弟子
  • 創作年代:春秋時期
  • 作品出處《論語》
第一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二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三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四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五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六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七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八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九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一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二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三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四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五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第十六章,原文,注釋,譯文,評析,

第一章

原文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注釋

  • ⑴子:指有學問、有道德的男子,相當於“先生”。《論語》“子曰”的子,都是指孔子而言。
  • ⑵時:“時”字在周秦時候若作副詞用,等於《孟子·梁惠王上》“斧斤以時入山林”的“以時”,“在一定的時候”或者“在適當的時候”的意思。王肅《論語注》正是這樣解釋的。朱熹《論語集注》把它解為“時常”,是用後代的詞意解釋古書。
  • ⑶習:一般人把習解為“溫習”,但在古書中,它還有“實習”、“演習”的意義,如《禮記·射義》的“習禮樂”、“習射”。《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這一“習”字,更是演習的意思。孔子所講的功課,一般都和當時的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密切結合。像禮(包括各種禮節)、樂(音樂)、射(射箭)、御(駕車)這些,尤其非演習、實習不可。所以這“習”字以講為實習為好。
  • ⑷亦:也是。說:音讀和意義跟“悅”字相同,高興、愉快的意思。
  • ⑸有朋:古本有作“友朋”的。舊注說:“同門曰朋,同志為友。”宋翔鳳《樸學齋札記》說,這裡的“朋”字即指“弟子”,就是《史記·孔子世家》的“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譯文用“志同道合之人”即本此義。
  • ⑹人不知:這一句,“知”下沒有賓語,人家不知道什麼呢?當時因為有說話的實際環境,不需要說出便可以了解,所以未給說出。這卻給後人留下一個謎。有人說,這一句是接上一句說的,從遠方來的朋友向我求教,我告訴他,他還不懂,我卻不怨恨。這樣,“人不知”是“人家不知道我所講述的”了。這種說法譯註者(楊伯峻)嫌牽強,所以仍照一般的解釋。這一句和《衛靈公篇》的“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的精神相同。一般的解釋為“自己有學問、有道德,別人不知道或不了解。”
  • ⑺慍:音運,yùn,惱怒,怨恨。
  • ⑻君子:《論語》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這裡是指“有德者”。

譯文

孔子說:"學了,然後按一定的時間去實習它,不也高興嗎?有志同道合的人從遠處來,不也快樂嗎?人家不了解我,我卻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嗎?"

評析

宋代著名學者朱熹對此章評價極高,說它是“入道之門,積德之基”。本章這三句話是人們非常熟悉的。歷來的解釋都是:學了以後,又時常溫習和練習,不也高興嗎等等。三句話,一句一個意思,前後句子也沒有什麼連貫性。但也有人認為這樣解釋不符合原義,指出這裡的“學”不是指學習,而是指學說或主張;“時”不能解為時常,而是時代或社會的意思,“習”不是溫習,而是使用,引申為採用。而且,這三句話不是孤立的,而是前後相互連貫的。這三句的意思是:自己的學說,要是被社會採用了,那就太高興了;退一步說,要是沒有被社會所採用,可是很多朋友贊同我的學說,紛紛到我這裡來討論問題,我也感到快樂;再退一步說,即使社會不採用,人們也不理解我,我也不怨恨,這樣做,不也就是君子嗎?(見《齊魯學刊》1986年第6期文)這種解釋可以自圓其說,而且也有一定的道理,供讀者在理解本章內容時參考。
此外,在對“人不知,而不慍”一句的解釋中,也有人認為,“人不知”的後面沒有賓語,人家不知道什麼呢?當時因為孔子有說話的特定環境,他不需要說出知道什麼,別人就可以理解了,卻給後人留下一個謎。有人說,這一句是接上一句說的,從遠方來的朋友向我求教,我告訴他,他還不懂,我卻不怨恨。這樣,“人不知”就是“人家不知道我所講述的”了。這樣的解釋似乎有些牽強。
總之,本章提出以學習為樂事,做到人不知而不慍,反映出孔子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注重修養、嚴格要求自己的主張。這些思想主張在《論語》書中多處可見,有助於對第一章內容的深入了解。

第二章

原文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注釋

  • (1)有子孔子的學生,姓有,名若,比孔子小四十三歲,一說小三十三歲,以小三十三歲之說較可信。《論語》記載孔子的學生一般稱字,獨曾參有若稱“子”(另外,冉有閔子騫偶一稱子,又當別論),因此很多人疑心《論語》就是由他們兩人的學生所纂述的。但是有若稱子,可能是由於他在孔子死後曾一度為孔門弟子所尊重的緣故(這一史實可參閱《禮記·檀弓上》《孟子·滕文公上》和《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至於《左傳》哀公八年說有若是一個“國士”,還未必是足以使他被尊稱為“子”的原因。
  • (2)孝弟:孝,奴隸社會時期所認為的子女對待父母的正確態度;弟,音讀和意義跟“悌”相同,音替,tì,弟弟對待兄長的正確態度。封建時代也把“孝弟”作為維持它那時候的社會制度、社會秩序的一種基本道德力量。
  • (3)犯:牴觸、違反、冒犯。上:指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如父、兄或皇帝、官長等。
  • (4)鮮:音顯,xiǎn,少。《論語》的“鮮”都是如此用法。
  • (5)未之有也:“未有之也”的倒裝形式,意思是“沒有這種情況”。古代句法有一條這樣的規律:否定句,賓語若是指代詞,這指代詞的賓語一般放在動詞前。
  • (6)孝弟為仁之本:“仁”是孔子的一種最高道德的名稱。也有人說(宋人陳善的《捫虱新語》開始如此說,後人贊同者很多),這“仁”字就是“人”字,古書“仁”“人”兩字本有很多寫混了的。這裡是說“孝弟是做人的根本”。這一說雖然也講得通,但不能和“本立而道生”一句相呼應,未必符合有子的原意。《管子·戒篇》說,“孝弟者,人之祖也”,也是這意。
  • (7)與:音讀和意義跟“歟”字一樣,語氣詞。《論語》的“歟”字都寫作“與”。

譯文

有子說:“他的為人,孝順爹娘,敬愛兄長,卻喜歡觸犯上級,這種人是很少的;不喜歡觸犯上級,卻喜歡造反,這種人從來沒有過。君子專心致力於基礎工作,基礎樹立了,‘道’就會產生。孝順爹娘,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基礎吧!”

評析

有若認為,人們如果能夠在家中對父母盡孝,對兄長順服,那么他在外就可以對國家盡忠,忠是以孝弟為前提,孝弟以忠為目的。儒家認為,在家中實行了孝弟,統治者內部就不會發生“犯上作亂”的事情;再把孝弟推廣到勞動民眾中去,民眾也會絕對服從,而不會起來造反,這樣就可以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定。
這裡所提的孝悌是仁的根本,對於讀者理解孔子以仁為核心的哲學、倫理思想非常重要。在春秋時代,周天子實行嫡長子繼承制,其餘庶子則分封為諸侯,諸侯以下也是如此。整個社會從天子、諸侯到大夫這樣一種政治結構,其基礎是封建的宗法血緣關係,而孝、悌說正反映了當時宗法制社會的道德要求。
孝悌與社會的安定有直接關係。孔子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全部思想主張都是由此出發的,他從為人孝悌就不會發生犯上作亂之事這點上,說明孝悌即為仁的根本這個道理。自春秋戰國以後的歷代封建統治者和文人,都繼承了孔子的孝悌說,主張“以孝治天下”,漢代即是一個顯例。他們把道德教化作為實行封建統治的重要手段,把老百姓禁錮在綱常名教、倫理道德的桎梏之中,對民眾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產生了極大影響,也對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產生深刻影響。孝悌說是為封建統治和宗法家族制度服務的,對此應有清醒的認識和分析判別,拋棄封建毒素,繼承其合理的內容,充分發揮道德在社會安定方面所應有的作用。

第三章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注釋

  • (1)巧言令色:朱《注》云:“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說人。”所以譯文以“花言巧語”譯巧言,“偽善的面貌”譯令色。
  • (2)鮮:少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花言巧語,偽善的面貌,這種人,‘仁德’是不會多的。”

評析

上一章里提出,孔子和儒家學說的核心是仁,仁的表現之一就是孝與悌。這是從正面闡述什麼是仁的問題。這一章,孔子講仁的反面,即為花言巧語,工於辭令。儒家崇尚質樸,反對花言巧語;主張說話應謹慎小心,說到做到,先做後說,反對說話辦事隨心所欲,只說不做,停留在口頭上。這表明,孔子和儒家注重人的實際行動,特彆強調人應當言行一致,力戒空談浮言,心口不一。這種踏實態度和質樸精神長期影響著中國人,成為中華傳統思想文化中的精華內容。

第四章

原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注釋

  • (1)曾子孔子的學生,名參(音身,shēn),字子輿,南武城(故城在山東平邑縣附近)人,比孔子小四十六歲(公元前505-435)。魯國人,是被魯國滅亡了的鄫國貴族的後代。曾參是孔子的得意門生,以孝子出名。據說《孝經》就是他撰寫的。
  • (2)三省:“三”字有讀去聲的,其實不破讀也可以。“省”音醒,xǐng,自我檢查,反省,內省。“三省”的“三”表示多次的意思。古代在動作性的動詞上加數字,這數字一般表示動作頻率。而“三”“九”等字,又一般表示次數的多,不要著實地去看待。說詳汪中《述學·釋三九》。這裡所反省的是三件事,和“三省”的“三”只是巧合。如果這“三”字是指以下三件事而言,依《論語》的句法便應該這樣說:“吾日省者三。”和《憲問篇》的“君子道者三”一樣。
  • (3)為:音謂,wèi,替、給。忠:舊注說:“盡己之謂忠。“此處指對人應當盡心竭力。
  • (4)信:誠也。以誠實之謂信。要求人們按照禮的規定相互守信,以調整人們之間的關係。
  • (5)傳:平聲,chuán,動詞作名詞用,老師的傳授。舊注曰:“受之於師謂之傳。”
  • (6)習:這“習”字和“學而時習之”的“習”一樣,包括溫習、實習、演習而言,這裡概括的譯為“複習”。

譯文

曾子說:“我每天多次自己反省:替別人辦事是否盡心竭力了呢?同朋友往來是否誠實呢?老師傳授我的學業是否溫習了呢?”

評析

儒家十分重視個人的道德修養,以求塑造成理想人格。而本章所講的自省,則是自我修養的基本方法。
在春秋時代,社會變化十分劇烈,反映在意識領域中,即人們的思想信仰開始發生動搖,傳統觀念似乎已經在人們的頭腦中出現危機。於是,曾參提出了“反省內求”的修養辦法,不斷檢查自己的言行,使自己修善成理想的人格。《論語》書中多次談到自省的問題,要求孔門弟子自覺地反省自己,進行自我批評,加強個人思想修養和道德修養,改正個人言行舉止上的各種錯誤。這種自省的道德修養方式在當代仍有值得借鑑的地方,因為它特彆強調進行修養的自覺性
在本章中,曾子還提出了“忠”和“信”的範疇。忠的特點是一個“盡”字,辦事盡力,死而後已。如後來儒家所說的那樣,“盡己之謂忠”。“為人謀而不忠乎,是泛指對一切人,並非專指君主。就是指對包括君主在內的所有人,都盡力幫助。因此,“忠”在先秦是一般的道德範疇,不止用於君臣關係。至於漢代以後逐漸將“忠”字演化為“忠君”,這既與儒家的忠有關聯,又有重要的區別。“信”的涵義有二,一是信任、二是信用。其內容是誠實不欺,用來處理上下等級和朋友之間的關係,信特別與言論有關,表示說真話,說話算數。這是一個人立身處世的基石。

第五章

原文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注釋

  • (1)道:動詞,管理、治理的意思。
  • (2)千乘之國:乘音剩,shèng,古時一車四馬為一乘。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諸侯地方百里,出兵車千乘,“千乘之國”多指代諸侯國。春秋時代,打仗用車子,所以國家的強弱都用車輛的數目來計算。春秋初期,大國都沒有千輛兵車。像《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所記載的城濮之戰晉文公還只七百乘。但是在那時代,戰爭頻繁,無論侵略者還是被侵略者都必須擴充軍備。侵略者更因為兼併的結果,兵車的發展速度更快;譬如晉國到平丘之會,據叔向的話,已有四千乘了(見《左傳》昭公十三年)。千乘之國,在孔子之時已經不是大國,因此子路也說“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的話了。
  • (3)敬事:嚴肅、慎重。“敬”字一般用於表示工作態度,因之常和“事”字連用,如《衛靈公篇》的“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 (4)愛人:古代“人”字有廣狹兩義。廣義的“人”指一切人群;狹義的人只指士大夫以上各階層的人。這裡和“民”(使“民”以時)對言,用的是狹義。
  • (5)使民以時:古代以農業為主,“使民以時”即是《孟子·梁惠王上》的“不違農時”,因此用意譯。

譯文

孔子說:“治理具有一千輛兵車的國家,就要嚴肅認真地對待工作,信實無欺,節約費用,愛護官吏,役使老百姓要在農閒時間。”

評析

孔子在本章中所說的話,主要是對國家的執政者而言的,是關於治理國家的基本原則。他講了三個方面的問題,即要求統治者嚴肅認真地辦理國家各方面事務,恪守信用;節約用度,愛護官吏;役使百姓應注意不誤農時等。這是治國安邦的基本點。
康有為說,孔子的學說是“愛人”,泛愛一切人。但本章里所說的“愛人”則非此意。他所說的“人”不是百姓,而是官吏,是有地位的人;而“民”才是百姓,是被治者役使的對象。可見,“愛人”不是愛一切人,而只是愛統治集團中的人。“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的思想是合理的,反映了孔子的社會思想。但這與“愛人”與否則無太大幹系。從另一個角度說,孔子這裡是為統治者治理國家、統治百姓出謀劃策。
魯迅曾經指出:“孔夫子曾經計畫過出色的治國的方法,但那都是為了治民眾者,即權勢者構想的方法,為民眾本身的,卻一點也沒有。”(《且介亭雜文二集·在現代中國的孔夫子》)這是站在人民民眾的立場上看待孔子治國方略的。因而頗具尖銳性。

第六章

原文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注釋

  • (1)弟子:一般有兩種意義,(甲)年紀幼小的人,(乙)學生。這裡用的是第一種意義。
  • (2)入、出:《禮記·內則》“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則知這裡的“弟子”是指“命士”以上的人物而言。“入”是“入父宮”,“出”是“出己宮”。
  • (3)謹:寡言叫做謹。詳見楊遇夫先生的《積微居國小金石論叢》卷一。
  • (4)仁:“仁”即“仁人”,和《論語》雍也第六,的“井有仁焉”的“仁”一樣。古代的辭彙經常運用這樣一種規律,用某一具體人和事物的性質、特徵甚至原料來代表那一具體的人和事物。
  • (5)文:指古代文獻。

譯文

孔子說:“後生小子,在父母跟前,就孝順父母;離開自己的房子,便敬愛兄長;寡言少語,說則誠實可信,博愛大眾,親近有仁德的人。這樣躬行實踐之後,有剩餘力量,就再去學習文獻。”

評析

本篇第二章中曾提到孝悌的問題,本章再次提及這個問題。孔子要求弟子們首先要致力於孝悌、謹信、愛眾、親仁,培養良好的道德觀念道德行為,如果還有閒暇時間和餘力,則用以學習古代典籍,增長文化知識。這表明,孔子的教育是以道德教育為中心,重在培養學生的德行修養,而對於書本知識的學習,則擺在第二位。
孔子辦教育,把培養學生的道德觀念放在第一位,而文化學習只是第二位的。事實上,歷史上的任何階級,無論奴隸主階級地主階級,還是資產階級,教育都是為其政治服務的,尤其重視學生的道德品行和政治表現,把“德”排在“識”的前面,這是階級的需要。他們就是要培養適應本階級要求的各方面人才。

第七章

原文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注釋

  • (1)子夏:孔子學生,姓卜,名商,字子夏,比孔子小四十四歲(公元前507—?)。
  • (2)賢賢易色:這句話,一般的解釋是“用尊貴優秀品德的心來交換(或者改變)愛好美色的心。”照這種解釋,這句話的意義就比較空泛。陳祖范《經咫》宋翔鳳的《樸學齋札記》等書卻說,以下三句,事父母、事君、交朋友,各指一定的人事關係;那么,“賢賢易色”也應該指某一種人事關係而言,不能是一般的泛指。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夫妻間的關係看得極重,認為是“人倫之始”和“王化之基”,這裡開始便談到它,是不足為奇的。譯註者(楊伯峻)認為這話很有道理。“易”有交換、改變的意義,也有輕視(如言“輕易”)、簡慢的意義。因之譯註者(楊伯峻)便用《漢書》卷七十五《李尋傳》顏師古《注》的說法,把“易色”解為“不重容貌”。
  • (3)致:有“委棄”、“獻納”等意義,所以用“豁出生命”來譯它。

譯文

子夏說:“對妻子,重品德,不重容貌;侍奉爹娘,能盡心竭力;服事君上,能豁出生命;同朋友交往,說話誠實守信。這種人,雖說沒學習過,我一定說他已經學習過了。”

評析

上一章有“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一句。本章中子夏所說的這段話,實際是對上章的進一步發揮。子夏認為,一個人有沒有學問,他的學問的好壞,主要不是看他的文化知識,而是要看他能不能實行“孝”、“忠”、“信”等傳統倫理道德。只要做到了後面幾點,即使他說自己沒有學習過,但他已經是有道德修養的人了。所以,將這一章與前一章聯繫起來閱讀分析,就更可以看到孔子教育重在德行的基本特點。

第八章

原文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注釋

  • (1)君子:這一詞一直貫串到末尾,因此譯文將這兩字作一停頓。
  • (2)重:穩重、莊重。威:威嚴。
  • (3)固:堅固、牢固。
  • (4)主忠信:《論語》顏淵篇也說,“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可見“忠信”是道德。
  • (5)無友不如己者:古今人對這一句發生不少懷疑,因而有一些不同的解釋。譯文只就字面譯出。另一種解釋說,“不如己者,不類乎己,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把“如”解釋為“類似”。
  • (6)過:作動詞。犯過失。憚:音dàn,害怕。

譯文

孔子說:“君子,如果不莊重,就沒有威嚴;即使讀書,所學的也不會鞏固。要以忠和信兩種道德為主。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有了過錯,就不要怕改正。”

評析

本章中,孔子提出了君子應當具有的品德,這部分內容主要包括莊重威嚴、認真學習、慎重交友、過而能改等項。作為具有理想人格的君子,從外表上應當給人以莊重大方、威嚴深沉的形象,使人感到穩重可靠,可以付之重託。他重視學習,不自我封閉,善於結交朋友,而且有錯必改。以上所提四條原則是相當重要的。作為具有高尚人格的君子,過則勿憚改就是對待錯誤和過失的正確態度,可以說,這一思想閃爍著真理光輝,反映出孔子理想中的品德,對於研究和理解孔子思想有重要意義。

第九章

原文

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注釋

  • (1)慎終:鄭玄的《注》“老死曰終。”可見這“終”字是指父母的死亡。慎終的內容,劉寶楠《論語正義》《檀弓》曾子的話是指附身(裝殮)、附棺(埋葬)的事必誠必信,不要有後悔。
  • (2)追遠:具體地說是指“祭祀盡其敬”。兩者譯文都只就字面譯出。

譯文

曾子說:“謹慎地對待父母的死亡,追念遠代祖先,自然會導致老百姓歸於忠厚老實了。”

評析

孔子並不相信鬼神的存在,他說“敬鬼神而遠之”,就證明了這一點。儘管他沒有提出過人死之後有所謂靈魂的存在這種主張,但他卻非常重視喪祭之禮。在孔子的觀念中,祭祀已經被異化,不單是祭祀亡靈,而是把祭祀之禮看作一個人孝道德繼續和表現,通過祭祀之禮,可以寄託和培養個人對父母和先祖盡孝的情感。因此,本章仍是繼續深化“孝”這一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的內容。
儒家重視孝的道德,是因為孝是忠的基礎,一個不能對父母盡孝的人,他是不可能為國盡忠的。所以忠是孝的延伸和外化。關於忠、孝的道德觀念,在《論語》書中時常出現,表明儒家十分重視忠孝等倫理道德觀念,希望把人們塑造成有教養的忠孝兩全的君子。這是與春秋時代宗法制度相互適應的。只要做到忠與孝,那么,社會與家庭就可以得到安定。

第十章

原文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注釋

  • (1)子禽陳亢(gāng)字子禽。從《論語》字張篇所載的事看來,恐怕不是孔子的學生。《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也不載此人。但鄭玄《論語》《檀弓》都說他是孔子的學生,不曉得有什麼根據。(臧庸《拜經日記》子禽就是《仲尼弟子列傳》原亢籍簡朝亮的《論語集注補疏》曾加以辯駁。)
  • (2)子貢孔子學生,姓端木,名賜,字子貢,衛人,比孔子小三十一歲(公元前250—?)。子貢善辯,孔子認為他可以做大國的宰相。據《史記》記載,子貢在衛國做了商人,家有財產千金,成了有名的商業家。
  • (3)夫子:這是古代的一種敬稱,凡是做過大夫的人,都可以取得這一敬稱。孔子曾為魯國司寇,所以他的學生稱他為夫子,後來因此沿襲以稱呼老師。在一定的場合下,也用以特指孔子
  • (4)邦:指諸侯國家。
  • (5)抑:表選擇關係的關聯詞,相當於“還是”、“或是”。
  • (6)溫:溫和。良:善良、平和。恭:恭敬、莊重。儉:節儉、節制。讓:謙遜。
  • (7)其諸:表示推測的語氣詞,相當於“大概”。洪頤煊《讀書從錄》云:“《公羊》桓六年《傳》:‘其諸以病桓與?’ 閔元年《傳》:‘其諸吾仲孫與?’ 僖二十四年《傳》:‘其諸此之謂與?’ 宣五年《傳》:‘其諸為其雙雙而俱至者與?’ 十五年《傳》‘其諸則宜於此焉變矣。’ ‘其諸’ 是齊魯間語。” 案,總上諸例,皆用來表示不肯定的語氣。黃家岱《嬹藝軒雜著》說“其諸”意為“或者”,大致得之。

譯文

子禽向子貢問道:“他老人家一到哪個國家,必然聽得到那個國家的政事,求來的呢?還是別人自動告訴他的呢?”子貢道:“他老人家是靠溫和、善良、嚴肅、節儉、謙遜來取得的。他老人家獲得的方法,和別人獲得的方法,不相同吧?”

評析

本章通過子禽與子貢兩人的對話,把孔子的為人處世品格勾劃出來。孔子之所以受到各國統治者的禮遇和器重,就在於孔子具備有溫和、善良、恭敬、儉樸、謙讓的道德品格。例如,這五種道德品質中的“讓”,在人格的塑造過程中,就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讓”是在功名利權上先人後己,在職責義務上先己後人。讓用之於外交如國事訪問,也是合乎客觀需要的一個重要條件。孔子就是因具有這種品格,所以每到一個國家,都受到各國國君的禮遇。孔子認為,好勝,爭取名聲;誇功,爭取名利;爭不到便怨恨別人,以及在名利上貪心不足,都不符合讓的原則。據此可知,讓這一基本原則形成社會風尚的可貴之處是:就人情而言,長謙讓名利地位之風,人們就多學別人所長而鑒人所短。前者可以導人於團結、親睦、向善;後者則誘人嫉賢妒能。二者的社會效果截然相反。

第十一章

原文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注釋

  • (1)其:指兒子,不是指父親。
  • (2)行:去聲,xìng。指所作所為。
  • (3)三年:古人這種數字,有時不要看得太機械。它經常只表示一種很長的期間。
  • (4)道:有時候是一般意義的名詞,無論好壞、善惡都可以叫做道。但更多時候是積極意義的名詞,表示善的好的東西。這裡應該這樣看,所以譯為“合理部分”。

譯文

孔子說:“當他父親活著,(因為他無權獨立行動,) 要觀察他的志向;他父親死了,要考察他的行為;若是他對他父親的合理部分,長期地不加改變,可以說做到孝了。”

評析

這一章仍然談的是有關“孝”的問題,把“孝”字具體化了。魯迅曾經說過:“只要思想未遭錮蔽的人,誰也喜歡子女比自己更強,更健康,更聰明高尚,更幸福;就是超越了自己,超越了過去。超越便須改變,所以子孫對於祖先的事,應該改變,‘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當然是曲說,是退嬰的病根。”(《墳·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
在本章中孔子說一個人當父親死後,三年內都不能改變他父親所制定的那一套規矩,這就是盡孝了。其實,這樣的孝,片面強調了兒子對父親的依從。宋儒所作的注說,如不能無改於父之道,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這樣,無改於父之道則成了最大的善,否則便是不善。這樣的判定原則,正如魯迅所說的,是歪曲的。歷史在發展,社會在前進,人們的思想觀念,言行舉止都不能總停留在過去的水平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代超過前代,這是歷史的必然。

第十二章

原文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注釋

  • (1)和:《禮記·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楊遇夫先生《論語疏證》說 “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不獨喜怒哀樂之發一事也。《說文》云:‘龢,調也。’ ‘盉,調味也。’ 樂調味之龢,味調謂之盉,事之調適者謂之和,其義一也。和今言適合,言恰當,言恰到好處。”恰到好處、適中。
  • (2)斯:這,指禮、和。
  • (3)有所不行:皇侃《義疏》把這句屬上,全文便如此讀:“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 他把“和”解為音樂,說:“此以下明人君行化必禮樂相須。······變樂言和,見樂功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者,言每事小大皆用禮,而不以樂和之,則其政有所不行也。” 這種句讀法值得考慮,但把“和”解釋為音樂,而且認為“小大由之”的“之”是指“禮”而言,都覺牽強。特為注出,以供大家考慮。
  • (4)節:限制,區別。

譯文

有子說:“禮的作用,以遇事都做得恰當為可貴。過去聖明君王的治理國家,可寶貴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們小事大事都做得恰當。但是,如有行不通的地方,便為恰當而求恰當,不用一定的規矩制度來加以節制,也是不可行的。”

評析

和是儒家所特別倡導的倫理、政治和社會原則。孔門認為,禮的推行和套用要以和諧為貴。但是,凡事都要講和諧,或者為和諧而和諧,不受禮文的約束也是行不通的。這是說,既要遵守禮所規定的等級差別,相互之間又不要出現不和。孔子在本章提出的這個觀點是有意義的。在奴隸社會,各等級之間的區分和對立是很嚴肅的,其界限絲毫不容紊亂。上一等級的人,以自己的禮儀節文顯示其威風;下一等級的人,則懷著畏懼的心情唯命是從。但到春秋時代,這種社會關係開始破裂,臣弒君、子弒父的現象已屬常見。對此,有子提出“和為貴”說,其目的是為緩和不同等級之間的對立,使之不致於破裂,以安定當時的社會秩序
但從理論上看待這個問題,我們又感到,孔子既強調禮的運用以和為貴,又指出不能為和而和,要以禮節制之,可見孔子提倡的和並不是無原則的調和,這是有其合理性的。

第十三章

原文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注釋

  • (1)近:接近、靠近,此用作動詞。
  • (2)復:實踐諾言。《左傳》僖公九年荀息說“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 又哀公十六年葉公說“吾聞勝也好復言,······復言非信也。” 這“復言”都是實踐諾言之義。《論語》此義當同於此。朱熹《集注》云:“復,踐言也。” 但未舉論證,因之後代訓詁家多有疑之者。
  • (3)遠:去聲,音院,yuàn,動詞,使動用法,使之遠離的意思。此外亦可以譯為避免。
  • (4)因:依靠、憑藉。有人讀為“姻”字,那 “因不失其親” 便當譯為 “所與婚姻的人都是可親的”,恐未必如此。
  • (5)宗:主、可靠。一般解釋為“尊敬”,不妥。

譯文

有子說:“所守的約言符合義,說的話就能兌現。態度容貌的莊矜合於禮,就不致遭受侮辱。依靠關係深的人,也就可靠了。”

評析

有子在本章所講的這段話,表明他們對“信”和“恭”是十分看重的。“信”和“恭”都要以禮為標準,不符合於禮的話絕不能講,講了就不是“信”的態度;不符合於禮的事絕不能做,做了就不是“恭”的態度。這是講的為人處世的基本態度。

第十四章

原文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注釋

  • (1)君子:《論語》的“君子”有時指 “有位之人”,有時指 “有德之人”。但有的地方究竟是指有位者,還是指有德者,很難分別。此處大概是指有德者。
  • (2)正:《論語》“正”字用了很多次。當動詞的,都作“匡正”或“端正”講,這裡不必例外。也有把“正”字解為“正其是非”、“判其得失”,不妥。

譯文

孔子說:“君子,吃食不要求飽足,居住不要求舒適,對工作勤勞敏捷,說話卻謹慎,到有道的人那裡去匡正自己,這樣,可以說是好學了。”

評析

本章重點提到對於君子的道德要求。孔子認為,一個有道德的人,不應當過多地講究自己的飲食與居處,他在工作方面應當勤勞敏捷,謹慎小心,而且能經常檢討自己,請有道德的人對自己的言行加以匡正。作為君子應該克制追求物質享受的欲望,把注意力放在塑造自己道德品質方面,這是值得借鑑的。

第十五章

原文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 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子貢曰:“《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注釋

  • (1)諂:chǎn,巴結、奉承。
  • (2)何如:《論語》中的“何如”,都可以譯為“怎么樣”。
  • (3)貧而樂:皇侃本“樂”下有“道”字。鄭玄《注》云:“樂謂志於道,不以貧為憂苦。” 所以譯文增“於道”兩字。
  • (4)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兩語見於《詩經·衛風·淇澳篇》。切:用刀切斷;磋:cuō,用銼銼平;琢:用刀雕刻;磨:用物磨光。詩意是:加工象牙,切了還要磋,使其更加平滑;加工玉石,琢了還要磨,使其更加細膩。摘引詩句是比喻君子自我修養的高要求。
  • (5)賜:子貢名,孔子對學生都稱名。
  • (6)告諸往而知來者:“諸”,在這裡用法同“之”一樣。“往”,過去的事,這裡譬為已知的事;“來者”,未來的事,這裡譬為未知的事。譯文用意譯法。孔子讚美子貢能運用《詩經》作譬,表示學問道德都要提高一步看。

譯文

子貢說:“貧窮卻不巴結奉承,有錢卻不驕傲自大,怎么樣?”孔子說:“可以了;但是還不如雖貧窮卻樂於道,縱有錢卻謙虛好禮哩。”
子貢說:“《詩經》上說:‘要像對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樣,先開料,再糙銼,細刻,然後磨光。’ 那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孔子道:“賜呀,現在可以同你討論《詩經》了,告訴你一件,你能有所發揮,舉一反三了。”

評析

孔子希望他的弟子以及所有的人們,都能夠達到貧而樂道、富而好禮這樣的理想境界,因而在平時對弟子的教育中,就把這樣的思想講授給學生。貧而樂道,富而好禮,社會上無論貧或富都能做到各安其位,便可以保持社會的安定了。孔子對子貢比較滿意,在這段對話中可以看出,子貢能獨立思考、舉一反三,因而得到孔子的讚揚。這是孔子教育思想中的一個顯著特點。

第十六章

原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注釋

  • (1)患:擔心、憂愁。“不己知” 即 “不知己”的倒裝,意思是不了解自己。

譯文

孔子說:“別人不了解我,我不急;我急的是自己不了解別人。”

評析

這段話是孔子對自己學生所傳授的為人處世之道。有的解釋者說,這是孔子安貧樂道、不求名位的思想。這種解釋可能不妥。這不符合孔子一貫的主張。在孔子的觀念中,“學而優則仕,是一種積極入世的態度。這裡的潛台詞是:在了解別人的過程中,也使別人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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