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今本《玉台新詠》全書十卷,卷首有署“陳尚書左僕射太子少傅東海徐陵”的《序》一篇,據考此書編於梁代,則此署名所標陳代官銜當為後人所加。《序》用駢體結撰,借描畫一跨越時空的絕代麗人“其佳麗也如彼,其才情也如此”而“無怡神於暇景,唯屬意於新詩”,點出此書的編選經過,所謂“但往世名篇,當今巧制,分諸麟閣,散在鴻都,不藉篇章,無由披覽。於是然脂瞑寫,弄筆晨書,撰錄艷歌,凡為十卷”。全書共收錄梁以前及梁代詩歌七百六十九首,分體編為三部分:卷一至卷八為五言詩,卷九為歌行,卷十為五言古絕。卷一至卷五是梁代以前的歷代名篇,時間從漢代開始直到
梁武帝 時,其中卷一至卷四所收全為兩漢、兩晉、宋齊之古詩、樂府,許多都是古典詩歌的精華。卷六至卷十則以收錄皇太子
蕭綱 君臣同時代的新作為主,其中卷九為
雜言詩 ,除三言、六言外,多為
七言詩 ;卷十的五言古絕也多古調古趣。除卷九中的《越人歌》相傳作於春秋戰國之間外,其餘都是自漢迄梁的作品。各部分基本上都是以人系詩,詩人排次則大致依時代前後為序。各卷卷首均有目錄,記詩人名氏及所選作品數。
作品目錄 創作背景 《玉台新詠》最早著錄於《
隋書·經籍志 》,題徐陵撰,但是《陳書·徐陵傳》卻未著錄此書。加之現存諸版本所收徐陵詩,作者均題作“徐孝穆”,如果《玉台新詠》確為徐陵所編,似不應稱字。因此有人懷疑《玉台新詠》非徐陵所著。但是,《
藝文類聚 》卷五五也題此書為徐陵所編。《隋書·經籍志》與《藝文類聚》均成於初唐,尤其是《藝文類聚》的編者
歐陽詢 是陳代官員
歐陽紇 之子。歐陽紇於陳宣帝
太建 二年(570)因叛陳被殺,歐陽詢“以年幼免”(《陳書·歐陽紇傳》),此時距陳代滅亡還有19年的時間。而陳後主
至德 元年(583)徐陵死時,歐陽詢已經是青少年。這時的徐陵,官位文名均顯赫一時,可見歐陽詢對於徐陵的情況是不會弄錯的。因此,《玉台新詠》為徐陵所編當是信而有據的。
《玉台新詠》是繼《
文選 》之後誕生於南朝的又一部文學總集。“玉台”一名的取義,舊說以為比喻女子的貞潔,但從徐陵序文里“周王璧台之上,漢帝金屋之中”看,它的語意應本於《
穆天子傳 》,是指“後庭”。所謂《玉台新詠》,是說這是一部供給後庭歌詠的新詩集。此書大約成書於梁武帝中大通四年(532)至
大同 元年(535)之間,也就是梁簡文帝
蕭綱 即位之前。另有中大通三年(531)、中大通六年(534)、大同八年(542)、太清二年(548)等說。其編選目的大致有以下幾種說法:一、“以備諷覽”說,唐人
李康成 持此說,認為此書的編選目的是為勸諫君王。二、“張大宮體”說,據
劉肅 《
大唐新語 》所載:“梁簡文帝為太子,好作艷詩,境內化之,浸以成俗,謂之宮體。晚年改作,追之不及,乃令徐陵撰《玉台集》,以大其體。”三、“殆有微意”說,見於
朱彝尊 《
曝書亭集 》卷五十二。四、“愉悅宮闈”說,徐陵在序中說:“往世名篇,當今巧制,分諸麟閣,巧用散在鴻都,不藉篇章,無由披覽”,宮闈寂寞,為了讓那些“無怡神於暇景,惟屬意於新詩”的貴族婦女歌詠或寫作時參考,“於是然脂瞑寫,弄筆晨書”,遂成《玉台新詠》十卷。比較各家之說,並結合當時實際情況分析,《玉台新詠》的編選目的似以徐陵自己的說法較為可信。
作品鑑賞 主題思想 卷一所收皆漢代五言詩,幾乎都是優秀作品。例如,《古詩八首》中的《
上山采蘼蕪 》寫一個棄婦的哀怨,揭露了封建社會勞動婦女的悲慘遭遇,反映了她們被壓迫的卑賤地位。《古樂府詩六首》中的《
陌上桑 》生動地展現了封建官僚荒淫無恥的面目,塑造了一個堅貞美麗、不畏強暴、機智勇敢的女性形象
秦羅敷 。《
相逢行 》揭露了當時富貴人家奢侈享受的腐朽生活。《
艷歌行 》是描寫遊子懷鄉的作品。《
白頭吟 》寫一個女子對負心男子表示痛心的決絕,指責那男子只看重金錢,而不看重愛情。《
行行重行行 》傾吐女子內心唯恐“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的深深憂慮。
辛延年 的《
羽林郎 》歌詠一個胡姬拒絕
金吾子 的調戲和引誘,表現了她的反抗強暴的精神和堅貞不屈的品格。託名班婕妤的《
怨歌行 》以扇比喻女子,反映了封建社會婦女的不幸命運。
秦嘉 的《
贈婦詩三首 》是描寫顧戀惆悵、真摯感人的佳作。
陳琳 的《
飲馬長城窟行 》以修築長城的戍卒和他的妻子對話的形式,表現了沉重的徭役給人民帶來的痛苦與災難,抒發了人們期盼戰爭和徭役早日結束的呼聲,具有強烈的時代感和人民性。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孔雀東南飛》(書中題《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全詩三百五十多句,一千七百餘字,是中國古代罕見的長篇敘事詩。它詳細敘述了漢末廬江小吏
焦仲卿 和妻子
劉蘭芝 ,因受封建禮教的壓迫致死的悲劇,揭露了封建禮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罪惡,歌頌了他們的反抗精神和忠於愛情的美好心靈,具有強烈的思想意義。
卷二所收都是魏和西晉的五言詩。其中曹植《
七哀詩 》寫閨怨,可能是作者寄託自己在政治上不得志的苦悶心情。《南國有佳人》以佳人不為時俗所重,比喻有才能的人得不到統治者的賞識,抱負不能施展,寄託了詩人鮮明而又強烈的愛憎。《
美女篇 》以美女比君子,用美女盛年不嫁的遭遇隱喻賢士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憤懣。《
種葛篇 》抒寫思婦因時傷春、睹物思人,對“昔為同池魚,今若商與參”的無限傷感。
傅玄 的《苦相篇》描寫了一個下層女子由於封建社會的重男輕女而遭遇的悲苦命運。從出生之時起,女子與男子的命運就截然不同,女子薄命卑陋,男子卻神氣威風。女子出嫁後在夫家必須謹小慎微,即便是對夫家的婢妾,也要像對待客人一樣殷勤周到。然而不管女子如何賢良,負心的丈夫最後還是不念舊情,輕易地拋棄了她。
張華 《
情詩五首 ·其五》寫丈夫在外思念家中妻子,最後四句用“巢居知風寒,穴處識陰雨”作喻,表明愛過方知情濃,只有親身經歷過離別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思念的痛苦。
潘岳 《悼亡詩二首》,寫詩人對亡妻的悼念之情,真摯動人。
左思 的《
嬌女詩 》寫詩人自己的兩個小女兒惠芳和紈素天真爛漫,真實傳神。
卷三所收為西晉至南朝宋的五言詩,卷四所收為南朝宋至齊的五言詩。西晉初年以來,模擬古代作品的風氣盛行,因此這兩卷收入了一些擬古之作,如
陸機 的《擬古七首》等就是這樣的作品。這類作品佳作較少,但仍不失古意。例如卷一收有《
青青河畔草 》,此首擬作甚多,這兩卷收有陸機、
劉鑠 、鮑令暉等人的擬作。原作是寫一個思婦的心理活動,形象鮮明而生動,刻畫直率而自然。陸機、劉鑠、鮑令暉等人的擬作,因襲舊作,敷衍成章,常有堆砌板滯的毛病,缺乏鮮明的個性特點。不過,這些擬作雖然表現同一內容,卻寫得比較含蓄,以華麗的外表,隱藏放濫的內容。這兩卷還收入了一些香艷的詩歌,如
楊方 的《
合歡詩五首 》的第一、二首,寫夫婦之間的感情纏綿悱惻。至於
丘巨源 《
聽鄰妓詩 》、
謝朓 《
夜聽妓 》、施榮泰《雜詩》之類,已近宮體。在這兩卷中值得注意的是
張協 的《雜詩》,寫涼秋之夜一個女子懷念遠行在外的丈夫。內容是寫閨情,但並不香艷,其語言錘鍊,描寫生動,饒有餘味。
卷五、六所收皆齊梁之五言詩。齊梁詩歌多講求聲律對偶,綺麗浮艷。這兩卷香艷之作增多,但是也有比較好的作品,例如
江淹 的《
古離別 》、
柳惲 的《
搗衣詩 》《
江南曲 》、
吳均 的《
贈杜容成 》等。《江南曲》是一首
閨怨詩 ,寫一個女子想念異鄉為客的丈夫,語言活潑,風格清麗,富有情趣。《搗衣詩》中的名句“亭皋木葉下,隴首秋雲飛”寫景如繪,在當時確實不可多得。
卷七所收皆梁代帝王的五言詩,卷八所收皆梁代臣子之詩。這兩卷所收基本上是
宮體詩 ,即宮廷中產生的艷情詩。宮體詩的內容大都是女性,有的寫她們晨妝、夜思、觀畫的心情,有的寫她們睡眠的姿態,有的寫她們所用的物品,如衣領、繡鞋、枕席、衾帳、寶鏡、金釵等。在宮體詩的作者中,梁簡文帝蕭綱是有代表性的,此書收入他的詩合計七十六首。入選詩之多,數他第一。他的詩作如《
倡婦怨情 》《
和徐錄事見內人作臥具 》《
戲贈麗人 》《
和湘東王名士悅傾城 》《
美人晨妝 》《美人觀畫》等,都是典型的宮體詩。
蕭衍 、
蕭綸 、
蕭繹 、
蕭紀 都有類似的作品,反映了當時統治階級荒淫的生活。
卷九所收是從漢至南朝梁的七言詩(內有四言詩一首,六言詩二首)。雖有少量宮體,但頗多佳作,如歌辭《
東飛伯勞歌 》《
河中之水歌 》、
張衡 《
四愁詩 》、
曹丕 《
燕歌行二首 》、
鮑照 《行路難》等。張衡《四愁詩》看來雖是情詩,實際上用的是“
香草美人 ”的比興手法,以泰山喻君王,梁父喻小人,美人喻君子,金錯刀喻仁義,表現了自己效力國君,想實現遠大抱負而為小人讒害,理想難以實現的憂傷和苦悶,深刻揭露了小人當道、國君昏庸的黑暗現實。曹丕《燕歌行二首·其一》寫一個女子思念遠方做客的丈夫,情致委婉,聲韻美妙。鮑照《行路難》寫人世間的種種憂患,表現了詩人憤懣不平的感情。詩歌所表達的感情十分奔放,風格也很瑰麗。原作十八首,此書選入四首,其中三首與婦女有關:“中庭五株桃”寫陽春季節,一個獨居的女子懷念外出的丈夫;“銼櫱染黃絲”寫一個年老色衰的棄婦的傾訴:“今日見我顏色衰,意中索寞與先異。還君金釵玳瑁簪,不忍見之益愁思。”表現了一個棄婦的悲哀,淒楚動人。“璇閨玉墀上椒閣”寫一個富貴人家女子“寧作野中之雙鳧,不願雲間之別鶴”,追求自由的愛情生活。唯獨“奉君金卮之美酒”一首與婦女無關,它寫時光易逝,希望排遣憂愁,及時行樂。
卷十所收都是從漢至南朝梁的五言二韻小詩,即古絕句。這種小詩是有一個發展過程的。魏晉時代,作品少而且質量不高。南朝宋的
謝靈運 、鮑照等人都有這類作品,但是數量仍然很少,只是在藝術技巧上略有進步。到了齊梁時代,由於受到南朝民歌和沈約等人聲律說的影響,五言二韻的小詩有了很大的發展。例如
謝朓 的《
玉階怨 》寫宮女夜縫羅衣,思念親人,充滿了哀怨的感情。《
王孫游 》開頭兩句寫綠草如絲、雜樹生花的大好春光,正是在這樣洋溢著生機的春天裡,一個女子思念遠行未歸的丈夫,有“恐美人之遲暮”的思想。《
同王主簿有所思 》寫丈夫耽誤歸期,使這個女子再也不能安心紡織了。她在靜靜的月夜裡,徘徊陌上,焦急地盼望親人的歸來。可是夜深了,行人漸漸稀少了,仍不見伊人的身影。這三首小詩同是抒寫女子思念親人的感情,而寫法不同,表現細緻,頗有唐人絕句的風味。又如鮑令暉的《潯陽樂》以蓮藕作喻,頌揚了男女間忠貞的愛情,表現了青年男女對純潔愛情生活的嚮往。
藝術特點 此書是一部專門選錄“艷歌”的通代詩選。所謂“艷歌”,其中心的意義自與蕭綱所倡的“宮體詩”有直接的聯繫,故此書所收頗不乏以描摹女性姿態,表現男歡女愛為主題的詩作。但“艷歌”的含義,在此書的編者看來還可以賦予更加寬泛的內涵,具體地說,凡是詩語涉及女性,甚而以女性為喻的詩作,只要是“往世名篇,當今巧制”,也同樣可被視為出色的“艷詩”收入此書。所以像表現東漢焦仲卿、劉蘭芝夫婦淒婉愛情故事的長篇敘事詩《孔雀東南飛》即見錄於卷一,漢時童謠歌(“城中好高髻”),漢桓帝時童謠(“小麥青青大麥枯”)以及晉時童謠(“鄴中女子莫千妖”)等又先後登載於卷一與卷九;而像張衡《四愁詩》那樣本是以美人喻君子的隱喻性作品,也同樣不顧其寓意而取錄進來。這樣做的結果,是客觀上突破了本來比較狹隘的“宮體”範圍,反映了更為廣闊的現實生活眾生相。
此書編纂於《文選》之後,從其選人選詩方面,又可以明顯看出其中蘊含有一種與《文選》“事出於沈思,義歸乎翰藻”的講究文質彬彬的選文標準十分不同的文學主張。同樣是選詩,在《文選》中受到重視的詩人,到此書中往往無足輕重。例如謝靈運詩《文選》所錄多至四十二首,而此書僅收一題《
東陽溪中贈答二首 》,且此二首皆為《文選》不錄者。
陶淵明 詩《文選》錄八首,此書僅選一首;
郭璞 詩《文選》錄七首,此書一首也未選。相反地,在《文選》中並不受重視甚至受到輕視的詩人,到此書則頗受青睞。像
沈約 、
鮑照 、傅玄三家,《文選》分別錄其詩十三、九、一首,此書即依次多達三十七、十七、十六首。而究其之所以與《文選》大相逕庭,根源可能即在於此書的編纂指導人蕭綱不喜歡“了無篇什之美”的強調自然澹泊的山水玄言詩,而更重視與正統儒學詩教觀有相當距離的“吟詠情性”的純美之作(《
與湘東王書 》)。為了追求“情性”,編選者不惜走向極端,以最能直白地表露“情性”的艷情詩為選錄中心。
此書主要是從入樂的角度收錄作品,所以所收作品在聲韻對偶、用典方面較之《文選》就更為講求。如卷九所收的作品大都是
樂府詩 ,本來是入樂歌唱的,這種情形在南朝時或許還如此,只是其曲調唱法今已失傳,所以詳細情形不得而知。在這些樂府體詩歌中,以《行路難》《白紵曲》的擬作最多,其次還有《烏棲曲》《燕歌行》等,另外《四愁詩》也值得注意。如果用一句話來貫穿這些作品的感情基調的話,應當就是其共同表達了一種阻隔的憂傷。卷十收錄的均為五言絕句,其中既有樂府曲調,也有文人作品。這些詩歌清麗活潑。四句小絕本是吳楚民歌,其聲調柔媚,情辭靈動,與北方民歌風格迥異。東晉南遷之後,北方士人僑居江南,深為此地的言語歌曲所吸引。不僅吳儂軟語為人喜愛,吳地的民歌也因此深受士人鐘情,效仿吳歌寫詩的風氣便由此逐漸興盛起來。東晉文人效仿民歌的作品,以
孫綽 的《情人碧玉歌》和
王獻之 《桃葉歌》及桃葉《
答王團扇歌 》為代表。這些詩歌都是對唱體,有著民歌典型的形式特徵,同時其內容與風格也有著濃郁的民歌氣息。
在編輯體例上,《文選》是“次文之體,各以類聚”,即先按照文體進行分類彙編,然後不同的小類之下再按時間順序編排詩文。《玉台新詠》則不同,是單體總集,且主題集中,展現的是漢代至南梁同題詩歌發展的實績。卷一皆為漢代作品;卷二均為魏晉作品;卷三均為晉宋作品;卷四均為宋齊作品;卷五、六均為梁代已故詩人詩作;卷七均為梁代帝王之作;卷八均為梁代臣子之作;卷九、十則分別是對漢代至南梁七言詩、五言詩的彙編,也體現出了鮮明的時間順序。由此可見,徐陵是按照時間的線索來選編作品的,表現出的是鮮明的詩史意識。與此同時,此書的編輯體例還顯示了編者獨到的詩體發展眼光。從詩體形式來說,卷一收錄的均是漢代五言二韻詩,即
古樂府 ;卷二至卷六是五言詩;卷七、八則是
今體詩 (宮體詩);卷九是七言詩,雜收一首四言詩、兩首六言詩;卷十是五言古絕句。這種有意為之的詩體分類,顯示了編者深刻的詩體發展意識。
《玉台新詠》一書的原始版本早已亡佚,但是從此書的序中可以看出編者追求華美的書籍設計觀。徐陵在此書序中說:“於是麗以金箱,裝之寶軸。三台妙跡,龍伸蠖屈之書;五色花箋,河北膠東之紙。高樓紅粉,仍定魚魯之文;辟惡生香,聊防羽陵之蠹。靈飛太甲,高擅玉函;鴻烈仙方,長推丹枕。至如青牛帳里,余曲未終;朱鳥窗前,新妝已竟。方當開茲縹帙,散此絛繩,永對玩於書帷,長循環於縴手。”“麗以金箱,裝之寶軸”是說此書用捲軸的裝飾、黃金的書箱來進行外在裝幀。“三台妙跡,龍伸蠖屈之書”意指由書法家抄寫,使得此書的字型呈現出藝術化的特點。這是說此書的編輯字型要求之精美。“五色花箋,河北膠東之紙”是言此書用紙之華麗,要用出產“河北膠東”的五色花箋紙。“高樓紅粉,仍定魚魯之文”是說此書在編輯過程中修改錯訛之處,要用高樓女子所用的胭脂筆。“辟惡生香,聊防羽陵之蠹”是說此書防止蟲蛀要用昂貴的香料。由此可見,編者對此書用紙、字型、編輯修改、外在書籍設計等的要求之高。
從學術的角度看,《玉台新詠》自亦不無缺失。像《
古詩十九首 》,《文選》《
詩品 》等舊著均審慎地定為佚名作品,此書卻標其中的《
西北有高樓 》《青青河畔草》等八首為
枚乘 之詩(卷一)。其實早在晉代陸機作《擬古詩》十二首時,這八首詩均已在擬作之列,陸機取詩題為“擬古詩”而不題“擬枚乘詩”,正說明它們並非枚乘之作。《玉台新詠》采舊傳疑之辭(《
文心雕龍 》謂“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入書而改為定說,不免失於輕率。
後世影響 在中國文學史上,漢魏六朝的總集、別集流傳下來的很少,許多詩歌都失傳了。《玉台新詠》是《詩經》《楚辭》以後最古的一部詩歌總集,保存了大量的詩歌資料。例如,此書選錄了較多的樂府詩,這對保存梁代以前的樂府詩起了一定的作用,像《孔雀東南飛》這樣的名篇,正是由於此書選錄才保存下來的。另外,曹植的《棄婦詩》、庾信的《七夕》,其本集皆失載,也因被選入此書而免於失傳,這是十分可貴的。由於《玉台新詠》成書在梁代,當時編者能夠見到的古書,後來有許多已經散佚了,所以可以用它來校訂其他古籍。如
蘇伯玉妻 《
盤中詩 》,
馮惟訥 的《
古詩紀 》定為漢詩,此書列在晉代。又如古詩《西北有高樓》等九首,《文選》無作者姓名,此書認為出自枚乘。《
飲馬長城窟行 》,《文選》亦無作者姓名,此書歸於
蔡邕 。諸如此類,皆可作為考證一些詩歌年代和作者的參考。
《玉台新詠》專選古代歌詠婦女的詩篇,這種選本在當時是沒有前例的,是為專題選本的濫觴。又《文選》不選錄生存者的作品,而《玉台新詠》卷五至卷八所選都是當時文士的詩歌,這種做法不同一般,也是比較大膽的。書中所收齊梁時代的一些宮體詩和新體詩,在聲律、對偶、用典等方面已經相當成熟,這些對唐詩的發展有直接的影響。陳、隋及唐初的宮體詩盛行,固然是當時君主臣僚腐朽墮落的生活決定的,但《玉台新詠》的流傳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另外,此書卷九主要是選錄七言詩,卷十全部是五言二韻的古絕句,這對後世的七言詩創作和絕句的發展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同時也為研究漢魏六朝的七言詩和古絕句提供了方便。
《玉台新詠》內容上所具有的特點,是魏晉以來文學逐漸脫離儒學教化原旨,重視表現人的感情的自然結果。其中透露的與《文選》相反而實相成的編纂宗旨,代表了南朝時代文學研究者對於文學獨特性的獨到把握,在總集編選史上有重要的地位。但因為唐宋兩代文學研究中滲入了較多的儒家倫理中心主義觀念,《玉台新詠》因其專錄“艷歌”,而被漠視以至貶斥。直到明代中葉以後,才又重新受到學界的普遍重視。
作品評價 南宋
陳振孫 《玉台新詠集後序》:夫詩者,情之發也。征戍之勞苦,室家之怨思,動於中而形於言,先王不能禁也。豈惟不能禁,且逆探其情而著之,《東山》《杕杜》之詩是矣。若其他變風化雅,謂“豈無膏沐,誰適為容”“終朝采綠,不盈一掬”之類,以此集揆之,語意未大異也。顧其發乎情則同,而止乎禮義者蓋鮮矣。然其間僅合者亦一二焉。其措辭托興高古,要非後世樂府所能及,自唐《花間集》已不足道,而況近代挾邪之說,號為以筆墨動淫者乎?又自漢魏以來,作者皆在焉,多蕭統《文選》所不載,覽者可以睹歷世文章盛衰之變雲。
南宋
劉克莊 《
後村詩話 》:徐陵所序《玉台新詠》十卷,皆《文選》所棄余也。六朝人少全集,雖賴此書略見一二,然賞好不出月露,氣骨不脫脂粉,雅人莊士,見之廢卷。昔坡公笑蕭統之陋,以陵觀之,愈陋於統。如沈休文《六憶》之類,其褻慢有甚於《香奩》《花間》者,然則自《國風》《楚辭》而後,故當繼以《選》詩,不易之論也。
明代
胡應麟 《
詩藪 》:六代選詩者,昭明《文選》,孝穆《玉台》,劉勰《雕龍》,鐘嶸《詩品》。劉、鐘藻騭,妙有精理,而製作不傳。孝穆詞人,然《玉台》但輯閨房一體,靡所事選。獨昭明鑑裁著述,鹹有可觀。又:嚴云:《玉台集》陳徐陵序,雜有漢魏六朝之作,今但謂纖艷曰“玉台”,非也。此不熟本書之故。《玉台》所集,於漢魏六朝,無所銓擇,凡言情則錄之。自余登覽宴集,無復一首,通閱當自瞭然。
明代
許學夷 《
詩源辯體 》:徐陵《玉台新詠》,自漢魏以至梁陳之詩,凡托男女懷思及語涉綺艷者悉錄之,非《選》詩比也。故詩中一有佳人、美人等字,更不復遺,此直兒童之見耳。
明代
趙均 《玉台新詠後序》:昔昭明之撰《文選》,其所具錄,采文而間一緣情。孝穆之撰《玉台》,其所應令,詠新而專精取麗。舍此而求,先乎此者,惟尼父之刪述耳,將安取宗焉?
清代
吳喬 《
圍爐詩話 》:馮定遠曰:……嚴滄浪云:“《玉台》,徐陵所集,漢魏六朝詩皆有之。人謂纖麗者為《玉台》體,其實不然。”班按:梁簡文在東宮,命徐孝穆撰《玉台集》,其序云:“撰錄艷歌,凡為十卷。”則專取艷詞明矣。其文止於梁朝,非六朝也。
清代
吳兆宜 注、程琰刪補《
玉台新詠箋注 》:齊云:以上二卷(卷一、二),詞皆古意,即有為《文選》所不取,取之,亦妙於存古。此卷(卷三)詩艷體,猶與古調相間。此卷(卷五)艷體已成矣。按:三、四卷是宮體間見,五、六卷是宮體漸成,七卷是君倡宮體於上,諸王同聲。此卷(卷八)是臣仿宮體於下,婦人同調。轉盼之間,《玉樹後庭花》競歌,而《哀江南》之賦又作矣。卷九、卷十是補遺,然多古趣。又此卷(卷九)是七言,凡擬古歌行格調,半由此起。
清代
紀昀 《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其書前八卷為自漢至梁五言詩,第九卷為歌行,第十卷為五言二韻之詩,雖皆取綺羅脂粉之詞,而去古未遠,猶有講於溫柔敦厚之遺,未可概以淫艷斥之。
清代
許槤 《
六朝文絜 》:是書所錄為梁以前詩凡五言八卷,七言一卷,五言二韻一卷。雖皆綺麗之作,尚不失溫柔敦厚之旨,未可概以淫艷斥之。或以為選錄多閨閣之詩,則是未睹本書而妄為擬議者矣。
近代黃芸楣《玉台新詠引言》:魏徵《隋書·經籍志·集部敘》曰:“永嘉已後,玄風既扇,辭多平淡,文寡風力,降及江東,不勝其弊。梁簡文之在東宮,亦好篇什,清辭巧制,止乎衽席之間,雕琢蔓藻,思極閨闈之內,後生好事,遞相放習,朝野紛紛,號為宮體,流宕不已,訖於喪亡。”其《文學傳敘》曰:“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喪,漸乖典則,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揚鑣,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蓋亦亡國之音乎?”征之罪簡文徐庾,可謂深矣。後之論徐庾者,眾口附和,末為洗刷,故或謂《玉台》一書,雖不能藥當時淫艷之病,而補過救失之心,未始不足減孝穆靡嫚一代之詬謗。夫文學之演變,實有自然之塗徑。蕭梁文體之形成,孝穆雖為推之之一人,然非風習所趨,孝穆亦何能為力?以是為孝穆罪,孝穆固不任也。反之而謂此書之動機為出於補過救失,足以見諒於後人,後人或諒孝穆,孝穆亦不必自諒也。
出版信息 《玉台新詠》現存最早的版本是敦煌石室發現的唐寫本殘卷(伯二五〇三號),殘存五十一行,前後尚有殘字七行,書題已佚,內容為此書卷二末張華《情詩》第五篇至
石崇 《
王明君辭 》諸詩,有
羅振玉 《鳴沙石室古籍叢殘》影印本。全本現存刊刻年代較早的,均為明本,以五雲溪館銅活字本(有《
四部叢刊 》影印本),
嘉靖 十九年(1540)鄭玄撫續輯五卷合刻本,崇禎六年(1633)趙均刻本等較知名,但諸本次第、篇數均已不同程度受到竄亂而失真。此外還有明嘉靖二十二年(1543)張世美刻本,
萬曆 七年(1579)茅元禎刻本,
天啟 二年(1622)沈逢春刻本以及
汲古閣 刻本等。一般認為相對較接近原書面貌的,是趙均刻本,該本據云以南宋
嘉定 八年(1215)陳玉父刊本為底本重刊,有1955年北京文學古籍刊行社影印本;《
四庫全書 》所收《玉台新詠》,亦以趙均本為底本。201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
吳冠文 、
談蓓芳 、
章培恆 的《
玉台新詠匯校 》。
在版本研究方面,當首推《
玉台新詠考異 》。此書廣泛參考了清前眾多版本,詳加考訂,比勘異同,糾正了宋明以來諸本許多錯誤,在《玉台新詠》校勘上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此書收入《四庫全書》中,題名
紀容舒 。而
中國國家圖書館 藏有紀昀《玉台新詠校正》稿本,與《玉台新詠考異》相較,除序文略有差異外,其餘全同。此書有多種版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據文淵閣本《四庫全書》影印出版。
此書的注釋本,以清
乾隆 三十九年(1774)吳兆宜注、程琰刪補的《玉台新詠箋注》最為流行。此本把每卷中明人濫增的作品退歸每卷之末,註明“以下諸詩,宋刻不收”,頗為後人稱道。中華書局1985年校點排印出版。此書的外文譯本,則有日本
鈴木虎雄 譯解、
岩波書店 1953至1956年版,內田泉之助譯、明治書院1974至1975年版兩種日文本,以及由Anne M. Birrell譯、1982年出版於倫敦的英文本《
New Songs from a Jade Terrace——An anthology of early Chinese love poetry, translated with annotations and an introduction 》。有關此書的工具書,則有日本小尾郊一、高志真夫合編的《玉台新詠索引》(東京山本書店,1976年)。
作者簡介 徐陵(507—583),字孝穆,東海郯(今山東郯城)人。梁文臣
徐摛 之子。
普通 四年(523)晉安王蕭綱為平西將軍、寧蠻校尉,徐摛、徐陵父子皆入王府參其事。中大通三年(531)蕭綱被立為皇太子,徐陵又充選東宮學士。已而遷鎮西湘東王蕭繹中記室參軍。太清二年(548),以通直散騎常侍出使
東魏 。此後經侯景寇亂南方、
北齊 代東魏諸事,遷延被羈,滯留北方多年。至
承聖 三年(554)
西魏 克梁都江陵並殺梁元帝蕭繹,次年,
北齊 乘機立原被俘的梁貞陽侯
蕭淵明 為梁帝,派兵遣送南歸,徐陵方得隨還故國。
紹泰 二年(556)復出使北齊。入陳,由尚書左丞、吏部尚書,官至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其間官方文檄軍書及禪授詔策,皆出其手,史因有“
一代文宗 ”之譽。尤長作典麗之詩及
駢文 ,其詩與庾信之作並為世人稱道,號“
徐庾體 ”。著作多散佚,今存《
徐孝穆集 》十卷,乃後人所輯。
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