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著名愛國文人陳亮的集子,他被歸入辛派詞人。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龍川集
- 所屬朝代:南宋
- 作者:陳亮
- 派別:辛派詞人
簡介,辛棄疾的創作道路,英雄的才情將略,“歸正人”的苦悶怨憤,“三仕三已”的經歷,創作主張和精神世界,對詞境的開拓,英雄形象的自我展示,對社會的理性批判,鄉村中風景人物的剪影,辛詞的藝術成就,意象的轉換,以文為詞和用經用史,多樣的風格,辛派詞人,辛派先驅張孝祥,辛派中堅陸游,與辛詞相似的陳亮,自成一家的劉過,
簡介
12世紀下半葉,詞壇上大家輩出,名作紛呈。以辛棄疾、陸游、張孝祥、陳亮、劉過和姜夔等詞壇主將為代表的“中興”詞人群把詞的創作推到高峰。辛棄疾詞的內容博大清深,風格雄深雅健,確立並發展了蘇軾所開創的“豪放”一派,而與蘇軾並稱為“蘇辛”。辛派詞人將詞體的表現功能發揮到了最大限度,詞不僅可以抒情言志,而且可以同詩文一樣議論說理。從此,詞作與社會現實生活、詞人的命運和人格更緊密相連,詞人的藝術個性日益鮮明突出。詞的創作手法不僅是借鑑詩歌的藝術經驗,“以詩為詞”,而且吸收散文的創作手段,“以文為詞”;詞的語言在保持自身特有的音樂節奏感的前提下,也大量融入了詩文中的語彙。雖然詞的詩化和散文化有時不免損害了詞的美感特質,但詞人以一種開放性的創作態勢容納一切可以容納的內容,利用一要可以利用的創作手段和蘊藏在生活中、歷史中的語言,空前的解放了詞體,增強了詞作的藝術表現力,最終確立了詞體與五七言詩歌分庭抗禮的文學地位。
辛棄疾的創作道路
英雄的才情將略
辛棄疾(1140~1207),字幼安,號稼稈,山東歷城(今山東濟南)人。他原是智勇雙全的英雄,也天生一副英雄相貌:膚碩體胖,紅頰青眼,目光有棱,精神壯健如虎。因生長於金人占領區,自幼就決心為民族復仇雪恥、收復失地。高宗紹興三十一年(1161),濟南人耿京聚眾數十萬反抗金朝的暴虐統治,時年22歲的辛棄疾,也乘機揭竿而起,拉起2000人的隊伍奔耿京部下,為掌書記,並勸耿就與南宋政府取得聯繫。次年正月,受耿京的委派,辛棄疾等人赴建康(今江蘇南京)面見宋高宗。在完成使命返回山東途中,辛棄疾等人獲知耿京被降金的叛徒張安國殺害,便立即率領50名騎兵,直奔濟州(今山東巨野)有五百萬之眾的金兵營地,將張安國生擒綁縛於馬上,疾馳送到建康處死。這一壯舉充分表現出辛棄疾的非凡膽略勇氣。辛棄疾深謀遠慮,智略超群。26歲時向孝宗上奏《美芹十論》,31歲進獻《九議》,從審勢、察情、觀釁、自治、守淮、屯田、致勇、防微、久任、詳戰等方面,指陳任人用兵之道,謀劃復國中興的大計,切實詳明。33歲時即預言金朝“六十年必亡,虜亡則中國之憂方大”(周密《浩然齋意抄》),也體現出辛棄疾的遠見卓祝。他還具有隨機應變的實幹才能,41歲在湖南創建雄鎮一方的飛虎軍,雖困難重重,但事皆立力,時人比之為“隆中諸葛”(劉宰《賀辛等制棄疾知鎮江》)。
“歸正人”的苦悶怨憤
“三仕三已”的經歷
辛棄疾積極進取的精神、抗戰復國的政治主張本來就與當時只求苟安的政治環境相衝突;而他“昂昂千里,泛泛不作水中鳧”(《水調歌頭》)的傲岸不屈、剛正獨立的個性更使他常常遭人忌恨讒害和排擠,因此他一生“三仕三已”(《哨遍》)。42歲的壯年,即被彈劾罷職,閒居八年後,朝廷準備北伐,辛棄疾懷著建功立業的希望再度出山,可並未得到重用,二年後帶著“誰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爾,決策尚悠悠”(《水調歌頭》)的絕望心情,66歲的老英雄又回到鉛山故居,68歲時含恨而逝。
辛棄疾既有詞人的氣質,又有軍人的豪情,他的人生理想本來是做統兵將領,在戰場上博取功名,“把詩書馬上,笑驅鋒鏑”(《滿江紅》)。但由於歷史的錯位,“雕弓掛壁無用”,“長劍鋏,欲生苔”(《水調歌頭》),只得“筆作劍鋒長”(《水調歌頭·席上為葉仲洽賦》),轉而在詞壇上開疆拓土,將本該用以建樹“弓刀事業”(《破陣子》)的雄才來建立詞史上的豐碑。
創作主張和精神世界
辛棄疾寫詞,有著自覺而明確的創作主張,即弘揚蘇軾的傳統,把詞當作抒懷言志的“陶寫之具”,用詞來表現自我的行藏出處和精神世界。他在《鷓鴣天》詞中明確宣稱:“人無同處面如心。不妨舊事從頭記,要寫行藏入笑林。”他也實現了自我的創作主張,空前絕後地把自我一生的人生經歷、生命體驗和精神個性完整地表現在詞作中。與虎嘯風生、豪氣縱橫的英雄氣質相適應,辛棄疾崇尚、追求雄豪壯大之美,“有心雄泰華,無意巧玲瓏”(《臨江仙》),即生動形象地表達出他的審美理想。情懷的雄豪激烈,意象的雄奇飛動,境界的雄偉壯闊,語言的雄健剛勁,構成了稼軒詞獨特的藝術個性和主導風格。
對詞境的開拓
英雄形象的自我展示 苦悶憂患與對社會的理性批判 鄉村中風景人物的剪影
英雄形象的自我展示
辛棄疾平生以英雄自許,渴望成就英雄的偉業,成為曹操、劉備那樣的英雄: “英雄事,曹劉敵。”(《滿江紅·江行簡楊濟翁周顯先》)“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南鄉子》)在唐宋詞史上,沒有誰像辛棄疾這樣鐘情、崇拜英雄,抒寫出英雄的精神個性。蘇東坡也曾嚮往“雄姿英發”的“周郎”,但他在赤壁緬懷英雄時,想到的是“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那是文士所常有的傷感;而辛棄疾憑弔赤壁時,是“半夜一聲長嘯,悲天地,為予窄” (《霜天曉角·赤壁》),則顯露出英雄壯士的本色。同一環境的不同情緒體驗,反映出主體不同的氣質。
英雄的歷史使命,是為民族的事業而奮鬥終生。辛棄疾的使命感異常強烈而執著:“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前韻》)“看依然、舌在齒牙牢,心如鐵。”“待十分做了,詩書勳業。”(《滿江紅》)即使是仁途失意,落魄閒居,也難忘他的歷史使命,時刻思念著故國江山;雖華發蒼顏,但壯心不已:
繞床飢鼠。蝙蝠翻燈舞。屋上松風吹急雨。破紙窗間自語。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清平樂·獨宿博山王氏庵》)
對社會的理性批判
辛詞有意“要寫行藏入笑林”,注重從人物的行為活動中展現抒情人物的心態情感和個性現象。因此其詞中的抒情人物的形象不僅豐滿鮮活,富有立體感,而且具有變異性、階段性特徵。
少年的辛棄疾,是沙場點兵的將帥,執戈橫槊的英雄,氣勢豪邁,虎嘯風生: “少年橫槊,氣憑陵,酒聖詩豪餘事。”(《念奴妖》)“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鷓鴣天》)進入中年後,經歷了人世的危機和宦海浮沉,他已無法點兵沙場,只能在落日樓頭,摩挲撫劍,面對友人,彈鋏悲歌:“腰間劍,聊彈鋏。”(《滿江紅》)當年叱吒風雲的少年將帥變成了“和淚看旌旗” (《定風波》)、“試彈幽憤淚空垂”(《鷓鴣天》)的失路英雄。被迫退隱以後,更變而為手不離杯的醉翁、抱瓮灌園的村叟。到了暮年晚景,辛棄疾已是 “頭白齒牙缺”(《水調歌頭》)、“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鷓鴣天》)的衰翁。雖然他仍執著於功名事業,但已逐漸失去了往日的狂傲與樂觀,而常常陷入失望之中:“功名妙手,壯也不如人,今老矣,尚何堪。” (《驀山溪》)稼軒詞所展示的自我形象,是唐宋詞史上獨一無二的個性鮮明豐滿的英雄形象。
辛棄疾對詞的心靈世界也有深廣的拓展。南渡詞人的情感世界已由個體的人生苦悶延伸向民族社會的憂患,辛棄疾繼承並弘揚了這一創作精神,表現出更深廣的社會憂患和個體人生的苦悶。如35歲時寫的名作《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故國淪陷、國恥未雪的仇恨和焦慮,故鄉難歸、流落江南的漂泊感,英雄無用的壓抑感和壯懷理想無人理解的孤獨感,交織於胸。因理想與現實的衝突,他萌生出退隱之念,但英雄無功的羞愧感和執著的進取心促使他放棄了隱退的念頭。欲進不能,欲退不忍,剛強自信的英雄也禁不住憤然淚下。此詞充分表現出英雄心靈世界的豐富和曲折性,深度開掘出詞體長於表現複雜心態的潛在功能。
辛棄疾對民族苦難憂患的社會根源有著清醒深刻的認識,《美芹十論》和《九議》就透徹地分析了南宋王朝的社會弊端。在詞中,他也往往用英雄特有的理性精神來反思、探尋民族悲劇的根源,因而他的詞作比南渡詞人有著更為深刻強烈的批判性和戰鬥性。他譴責朝廷當局的苟且偷生:“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 (《水龍吟·為韓南澗尚書壽》)痛憤英雄豪傑被壓抑摧殘:“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賀新郎》更直接諷刺宋光宗迫使自己投閒退隱:“君恩重,教且種芙蓉。”(《小重山·與客泛西湖》)在名篇《摸魚兒》詞中對排擠妒忌自己的群奸小人也進行了辛辣的嘲諷和抨擊:
鄉村中風景人物的剪影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辛棄疾拓展詞境的另一個層面是對農村田園生活和隱逸情趣的表現。農村鄉土,自蘇軾在詞世界裡初度開墾過後,久已荒蕪。雖然朱敦儒晚年詞作中也寫過 “一個小園兒,兩三畝地”(《感皇恩》),但那是隱士眼中的生活世界,並非地道的鄉野。辛棄疾在江西上饒、鉛山的農村先後住過二十多年,他熟悉也熱愛這片土地,並對當地的村民和山水景致作了多角度的素描,給詞世界增添了極富生活氣息的的一道清新自然的鄉村風景線,如《清平樂》和《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詞人用剪影式的手法、平常清新的語言素描也一幅幅平凡而又新鮮的鄉村風景畫和人物速寫圖。傲然獨立的英雄竟如此親切地關注那些鄉村的父老兒童,體現出辛棄疾平等博大的胸懷和多元的藝術視野。在唐宋詞史上,也唯有辛棄疾展現過如此豐富多彩的鄉村圖景和平凡質樸的鄉村人物。
辛詞的藝術成就
意象的轉換 以文為詞和用經用史 多樣的風格:剛柔相濟和亦莊亦諧
意象的轉換
鮮明獨特的意象往往體現出詩人的個性風格,而意象群的流變又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詩歌史的變遷。相對而言,唐五代詞的意象主要來源於閨房繡戶和青樓酒館,至柳永、張先、王安石、蘇軾而一變,他們開始創造出與文士日常生活、官場生活相關的意象和自然山水意象。至南渡詞又一變,此時詞中開始出現與民族苦難、社會現實生活相關的意象。稼軒詞所創造的戰爭和軍事活動的意象,又使詞的意象群出現了一次大的轉換。
稼軒詞不僅轉換了意象群,而且更新了表現手法,在蘇軾“以詩為詞”的基礎上,進而“以文為詞”,將古文辭賦中常用的章法和議論、對話等手法移植於詞。《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即採用辭賦的結構方式,“儘是集許多怨事,全與李太白《擬恨賦》手段相似”(宋陳模《懷古錄》卷中),章法獨特絕妙。《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模仿漢賦中《解嘲》、《答客難》之賓主問答體,讓人與酒杯對話,已是別出心裁;而詞中的議論,縱橫奔放,又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哲理和幽默感,餘味無窮。用《天問》體寫的《木蘭花慢》(可憐今夕月),連用七個問句以探詢月中奧秘,奇特浪漫,理趣盎然。表現方法的革新,帶來了詞境的新變。
以文為詞和用經用史
以文為詞,既是方法的革新,也是語言的變革。前人作詞,除從現實生活中提煉語言外,主要從前代詩賦中嘆取語彙,而稼軒則獨創性地用經史子等散文中的語彙入詞,不僅賦予古代語言以新的生命活力,而且空前地擴大和豐富了詞的語彙。宋末劉辰翁曾高度評價過稼軒詞變革語言之功:“詞至東坡,傾盪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豈與群兒雌聲學語較工拙,然猶未至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也。自辛稼軒前,用一語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軒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辛稼軒詞序》)經史散文中的語言,他信手拈來,皆如己出。如《賀新郎》:
甚矣吾衰張。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樽搔首東窗里。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首句和結尾四句,都從經史中化出,而自饒新意。他用散文化的句法,並不違反詞的格律規範,仍協律可歌。名作《西江月》(醉里且貪歡笑)的句式,雖多是散文化,音韻節奏卻依舊自然流暢,活潑傳神。在詞史上,辛棄疾創造和使用的語言最為豐富多彩;雅俗並收,古今融合,駢散兼行,隨意揮灑,而精當巧妙。正如清人劉熙載《藝概·詞曲概》所說:“稼軒詞龍騰虎擲,任古書中理語、瘦語,一經運用,便得風流,天姿是何敻異?奔諦?收嬲?鐧攪宋摶獠豢扇耄?抻鋝豢捎茫?蝦豕娣抖?旨?∽雜傻囊帳蹙辰紜?
內容的博大精深,表現方式的千變萬化,語言的不主故常,構成了稼軒詞多樣化的藝術風格。雄深雅健,悲壯沉鬱,俊爽流利,飄逸閒適,穠纖婉麗,都兼收並蓄,其中最能體現他個性風格的則是剛柔相濟和亦莊亦諧兩種詞風。寫豪氣,而以深婉之筆出之;抒柔情,而滲透著英雄的豪氣。悲壯中有婉轉,豪氣中有纏綿,柔情中有剛勁,是稼軒詞風的獨特外,也是辛派後勁不可企及之外。前引《摸魚兒》就是摧剛為柔,表面是傷春惜春的柔情,實則深含不屈不撓的剛健豪氣,藝術上“姿態飛動,極沉鬱頓挫之致”。起句三字,“從千回萬轉後倒折出來,真是有力如虎”(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再看晚年所作的《永遇樂 ·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外。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此詞雖題為“懷古”,但處處針對現實而發。情懷悲憤激烈,卻含蓄吐出,極盡沉鬱跌宕之致。
多樣的風格
辛詞風格的多樣化,還表現在嘻笑怒罵,皆成佳篇;亦莊亦諧,俱臻妙境。北宋神宗、哲宗(1068~1100)兩朝,曾盛行過滑稽諧謔詞,但包括蘇軾在內,整個北宋的諧謔詞,都是滑稽調笑,少有嚴肅的深意。稼軒本富有幽默感,遂利用這一度流行的諧謔詞並加以改造,來宣洩人生的苦悶和對社會種種醜行的不滿,從此諧謔詞具有了嚴肅的主題和深刻的思想內蘊。如《卜運算元》(千古李將軍)寫賢愚的顛倒錯位,《千年調》(卮酒向人時)表現官場上圓滑而不失莊重,嚴峻而不乏幽默,是辛詞的又一風格特色。
在兩宋詞史上,辛棄疾的作品數量最多,成就、地位也最高。就內容境界、表現方法和語言的豐富性、深刻性、創造性和開拓性而言,辛詞都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劉克莊即說辛詞“大聲鞺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辛透軒集序》)。他獨創出“稼軒體”,確立了豪放一派,影響十分深遠。《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八《稼軒詞提要》說:“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於倚聲家為變調,而異軍特起,能於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迄今不廢。”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也說:“蘇、辛並稱。東坡天趣獨到處,殆成絕詣,而苦不經意,完璧甚少。稼軒則沉著痛快,有轍可循。南宋諸公,無不傳其衣缽。”與他大致同時的陸游、張孝祥、陳亮、劉過和韓元吉、袁去華、劉仙倫、戴復古等詞人,或傳其衣缽,或與其詞風相近,都屬同一詞派。
辛派詞人
辛派先驅張孝祥
張孝祥(1132~1169)是南渡詞人群與中興詞人群之間的過渡人物。宋高宗紹興三十年(1160)前後,李清照、朱敦儒和張元乾等著名詞人已先後辭世,而辛棄疾到孝宗乾道四年(1168)後才逐步在詞壇嶄露頭角。紹興末到乾道中(1161~1168)詞壇上的著名詞人,首推張孝祥。
辛派詞人是遠承東坡而近學稼軒,而從東坡到稼軒,其間的橋樑則是張孝祥。張孝祥的與蘇軾近似,同屬天才型的詩人,作詩填詞也都以蘇詩為典範,他“每作為詩文,必問門人曰:‘比東坡何如?’”他一方面學蘇詞的“豪”,以“詩人之句法”抒壯志豪情,如歡呼採石戰勝的《水調歌頭·和龐佑父》,氣勢力度, “與‘大江東去’之詞相為雄長”(湯衡《張紫微雅詞序》)。其著名的詞作是《六州歌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張孝祥是辛派詞人的先驅者,風格駿發踔厲,自成一家;藝術境界也別開生面,在詞史上具有獨特的地位。
辛派中堅陸游
與辛棄疾將平生的創作精力貫注於詞相反,陸游“是有意要做詩人”(劉熙載《藝概·詩概》,而對作詞心存鄙視,認為詞是“其變愈薄”之體,說“少時汩於世俗,頗有所為,晚而悔之”。寫了詞,仿佛有種負罪感,故自編詞集時,特意寫上一段自我批評,“以志吾過”。這種陳舊的觀念,既限制了詞作的數量,更影響了其詞的藝術質量和成就。不過,陸畢竟才氣超然,漫不經意中,也表現了他獨特的精神風貌和人生體驗。如《漢宮春》上片:“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吹笳暮歸,野帳雪壓青氈。淋漓醉墨,看龍蛇、飛落蠻箋。人誤許,詩情將略,一時才氣超然。”激情豪氣都不讓稼軒。由於身歷西北前線,陸游也創造出了稼軒詞所沒有的另一種藝術境界:
邊城的角聲烽火,淪陷區內的煙柳與池館,迭映成一幅悲壯的戰地景觀。終南山的月亮特地衝破暮雲,普照長安的城池,也象徵著詞人收復中原的必勝信念。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放翁詞風格雖多樣,但未熔煉成獨特的個性,其悲壯似稼軒而無辛詞的雄奇,其豪放似東坡而無蘇詞的飄逸,其閒適疏淡似朱敦儒而缺乏朱詞的恬靜瀟灑,有眾家之長,“而皆不能造其極”(《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八《放翁詞提要》)。
與辛詞相似的陳亮
陳亮詞以氣勢見長,往往直抒胸臆,語言斬截痛快,風格雄放恣肆。但過分外露,缺乏內斂而少餘蘊。其詞風雖與稼軒詞相似,如湖之會後與稼軒昌和的三首《賀新郎》,豪氣縱橫,足與稼軒原唱抗衡,擔存詞僅74首,佳作也有限,整體的藝術成就和影響遠遜於稼軒。
如果說陳亮是因為與辛棄疾氣質相近而詞風自然趨身一致,那么,劉過(1154~1206)則是有意識地效法稼軒。劉過對辛棄疾十分崇拜,有詩說: “書生不願黃金印,十萬提兵去戰場。只欲稼軒一題品,春風俠骨死猶香。” (《呈稼軒》)因崇拜其人而學其詞,他的名作《沁園春》即是“有意效稼軒體者”:
白雲“天竺習來。圖畫裡、崢嶸樓觀開。愛東西雙澗,縱橫水繞,兩峰南北,高下雲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動,爭似孤山先探梅。須晴去,訪稼軒未晚,且此徘徊”。
此詞是仿效辛棄疾《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的對話體,將先後相隔幾百年的白居易、林逋和蘇軾請來幫忙說項,構思煞是奇特。詞中巧借三人的詩句來對話,縱筆馳騁,揮灑自如,深得辛詞豪邁狂放、幽默俏皮的神韻。而《沁園春·御閱還上郭殿師》和《沁園春·張路分秋閱》中語);《六州歌頭·題岳鄂王廟》為岳飛鳴不平,激昂慷慨,也都神似稼軒。
自成一家的劉過
與英雄將帥辛棄疾不同的是,劉過是終生流浪江湖的布衣、游士,他既有俠客的豪縱,又有游士的清狂。其詞的抒情主人公,是一位自傲自負又自卑自棄、狂放不羈又落魄寒酸的江湖狂士。他以天才自許:“人間世,算謫仙去後,誰是天才?”(《沁園春》)然因“四舉無成,十年不調”(《沁園春·盧蒲江席上時有新第宗室》),於是玩世不恭:“坐則高談風月,醉則恣眠芳草。”(《水調歌頭·晚春》)又由於謀生乏術,家徒四壁,不免自卑自慚:“笑書生無用,富貴拙身謀。”(《六州歌頭》)有錢時肆意揮霍:“白璧追歡,黃金買笑。” (《念奴嬌·留別辛稼軒》)無錢時自嘆又自憐:“多病劉郎瘦。最傷心、天寒歲晚,客他鄉久。”(《賀新郎·贈鄰人朱唐卿》)劉過的《龍洲詞》,第一詞展現了南宋中後期特殊的文士群體--江湖游士的精神風度、生活命運和複雜心態,具有獨特的生命情調和個性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