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明末文學家)

陳子龍(明末文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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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龍(1608-1647年),初名陳介,字人中,改字臥子,南直隸松江華亭(今上海市松江區),明朝末年大臣,著名學者,工部侍郎陳所聞之子。

崇禎十年,中進士,論功擢兵科給事中,命甫下而明亡,繼而任南明弘光朝廷兵科給事中。清兵攻陷南京,糾集太湖民眾武裝組織聯絡,開展抗清活動,事敗後被捕。永曆元年(公元1647年)五月十三,投水殉國。

陳子龍不僅是明末著名烈士與英雄,也是明末重要作家,具有多方面的傑出成就。他的詩歌成就較高,詩風或悲壯蒼涼,充滿民族氣節;或偉麗穠艷,直追齊梁初唐;或合二種風格於一體,形成沉雄瑰麗的獨特風貌,為雲間詩派首席,被公認為明代最後一個大詩人、“明詩殿軍”,並對清代詩歌與詩學產生較大影響。陳子龍各體詩歌中,成就最突出的是七言律詩七言古詩。陳子龍亦工詞,為婉約詞名家、雲間詞派盟主,被後代眾多著名詞評家譽為“明代第一詞人”、清詞中興的開創者,著名詞評家譚獻龍榆生等人均對其詞作評價甚高。駢文也有佳作,《明史》稱其“駢體尤精妙”。陳子龍的奏疏與策論都有很深厚的功底,也很有成就。陳子龍的小品文自成一格,《三慨》等作品真切感人又寄託自己纏綿忠厚之情。陳子龍也是明末著名的編輯,曾主編巨著《皇明經世文編》,刪改徐光啟農政全書》並定稿,這兩部巨著具有很重要的史學價值。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陳子龍
  • 外文名:Ch'en Tzu-lung
  • 別名:陳臥子,陳大樽
  • 國籍:中國(明代)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松江華亭(今上海市松江區)
  • 出生日期:萬曆三十六年六月初一(1608年7月12日)
  • 逝世日期:南明永曆元年五月十三(1647年6月15日)
  • 職業:詩人、詞人、駢文家、散文家、官員、編輯
  • 主要成就:明代最後一個大詩人
    明代最傑出的詞人
    駢文、散文
    主編《皇明經世文編》,整理《農政全書》
  • 代表作品:《安雅堂稿》、《陳忠裕公全集》、《江蘺檻》、《湘真閣存稿
  • 榮譽:明詩殿軍、明代第一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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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風流

陳子龍祖上世代務農,父親陳所聞,以文學名江南,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官至刑、工兩部侍郎。陳子龍於萬曆三十六年五月初一出生,父親為其取名為介。不久後,其母告訴其父,在生子當晚,夢見房間壁上有龍出現,“蜿蜒有光”,其父因此改其名為“子龍”。五歲時,生母病逝,使其受到很大打擊。六歲入學,勤治經史,力攻章句。天啟三年(1623年),十六歲的子龍舉童子試,縣試中名居第二,府試也位居高等,但在院試中落選。次年再次在院試中落選,直到十八歲時,第三次參加童子試,才獲得成功,成為生員(“秀才”)。時大批廷臣因為反對魏忠賢,紛紛被削職為民或逮之獄死。陳所聞告病在家,每閱邸報,扼腕嘆息,教陳子龍剖析邪正,明辨是非。天啟五年(1625年),他先後與本郡夏允彝徐孚遠、周立勛、宋征璧以及蘇州、嘉興等府的一些文人學士結為好友,切磋學術,議論時務,後來大都成為明季江南黨社運動的骨幹分子。天啟六年(1626年),補松江府學生員。父親病歿,居家守孝,閉門不出,博覽群書,尤其致力於古文詞。
陳子龍
崇禎元年(1628年),陳子龍二十一歲,與湖廣寶慶府邵陽知縣張軌端之女結為夫妻。崇禎二年,夏允彝、杜麟征二人在松江組織“幾社”。“幾者,絕學有再興之幾,而得知幾其神之義也。”最初入社者有周立勛、徐孚遠、彭賓三人。陳子龍“甫弱冠,聞是舉也,奮然來歸。諸君子以年少訝之,乃其才學則已精通經史,落紙驚人,遂成六子之數”,世稱“幾社六子”。幾社和其他文社一樣,起初是通過以文會友,選擇知己,學習制藝,後來隨著政治形勢的變化,逐漸演變成一股政治勢力。幾社成立後匯刻八股文範本《幾社壬申文選》,集六子之文,人各六十首。又刻《幾社會義初集》、《二集》、《三集》、《四集》、《五集》,幾社的聲勢由此大振。陳子龍的名氣亦因之日重,“問業者日進,戶外屨滿”。崇禎三年(1630年)秋,赴南京應南直隸鄉試,中舉人。同年,赴京師參加次年春的會試,“為省中某公所黜”,周延儒建議朝廷重新檢閱被廢黜考生試卷,朝廷同意,開始重審,陳子龍答卷受到文安之倪元璐賞識,周延儒“欲置異等”,但因陳子龍捲子存在塗抹,周害怕被政敵溫體仁藉機攻訐,放棄錄取,於是陳子龍落第歸里,從事古文詞。又作書數萬言,極論時政得失,本欲上奏朝廷,被當時松江名士陳繼儒戒之而止。
陳子龍
崇禎七年春,再度應會試,因此次主管錄取的是溫體仁,溫體仁極度排斥復社成員,這一年復社成員被錄取人數急劇減少,陳子龍自然落榜。受此重大打擊,陳子龍幾乎心灰意冷,回家閉門謝客,“專意於學問”,作古詩樂府百餘章。接著,在松江南園讀書、寫作,成《屬玉堂集》、《平露堂集》。
崇禎十年,第三次北上,與夏允彝同中進士,俱在丙科(三甲),當就外吏。陳子龍選得廣東惠州府司理,未抵任而聞繼母亡,回家治喪。

志士雄心

此時關外清軍壓力與關內饑民起義使得本已衰朽的明王朝已危在旦夕,同時促使一批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對王陽明後學的空談誤國產生強烈的不滿,大聲疾呼“經世致用”,以改變殘酷的社會現實,陳子龍就是其中的一位典型代表。這一時期,他為古代中國科學與文化的發展做了兩件極有意義的事情。
崇禎十一年(1638年)夏,陳子龍以“君子之學,貴於識時;時之所急,務之恐後”的緊迫感,與徐孚遠、宋徵璧一起,取明朝名卿大臣“有涉世務、國政”之文,“擷其精英”,“又旁采以助高深”,“志在徵實”,輯成《皇明經世文編》,凡五百零四卷,又補遺四卷。是書選文以明治亂、存異同、詳軍事、重經濟為原則,內容十分豐富,包括政治、軍事、賦役、財經、農田、水利、學校文化、典章制度等等,並根據當時接觸到的許多現實問題,對其中一些文章加作旁註,表達了編者的政治主張。陳子龍等人編輯此書的動機和目的,是為了“上以備一代之典則,下以資後學之師法”,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扭轉“俗儒是古而非今,擷華而捨實”,不務實際的壞風氣。它是一部“從歷史實際出發,總結了明朝兩百幾十年統治經驗,企圖從中得出教訓,用以改變當前現實、經世致用之書。這部書的編輯出版,對當時的文風、學風是一個嚴重的挑戰,對稍後黃宗羲顧炎武等人講求經世實用之學,也起了先行的作用”。
陳子龍石刻像陳子龍石刻像
繼後,陳子龍整理了徐光啟的農學巨著《農政全書》。徐光啟負經世之志,“其生平所學,博究天人,而皆主於實用。至於農事,尤所用心。蓋以為生民率育之源,國家富強之本”。對於徐光啟的為人和學問,陳子龍向來是十分敬佩的,早年曾到北京拜訪他,“問當世之務”。徐光啟謝世後,陳子龍從其次孫徐爾爵處得《農書》草稿數十卷,日夜抄錄。崇禎十二年(1639年),“慨然以富國化民之本在是,遂刪其繁蕪,補其缺略”。“大約刪者十之三,增者十之二”,燦然成《農政全書》六十卷。並作《凡例》,概述《農政全書》基本宗旨、各篇主要內容、思想淵源和徐光啟的獨到見解。同時抒發了他本人的社會經濟主張。編輯《皇明經世文編》和整理《農政全書》,是陳子龍一生中在經世實用方面兩項最主要的貢獻。從中也可以看出他對“經世”,即現實社會經濟問題,特別是農業生產是何等的重視。
此後,陳子龍曾一度“欲絕仕宦”,在家“廣其宅,示無志四方也”。然而,面對著明末農民大起義的燎原之勢和清軍的步步進逼,為挽救明朝國運,最終還是放棄個人打算,於崇禎十三年(1640)六月,出任浙江紹興府司理,不久開始兼代理諸暨知縣。在官之日,由於他的轄區連年水患成災,饑民蜂起,為了維護當地社會穩定,他剛柔並用,剿撫兼施,一邊“力行保甲,設互首之法,申連坐之令”,平定饑民暴動;一邊親司賑事,救濟饑民,立粥廠,設藥局,養老幼,醫病疾,收死骨,救活十幾萬人。十五年(1642年)五月,在浙江巡撫董象恆節制下,陳子龍督撫標兵千餘人到浙江遂昌縣,積極參加浙、贛、閩三省會剿,平定多年來活動在三省交界處的福建汀州人邱凌霄父子為首的山民暴動。崇禎十六年春,李自成起義軍破承德,南京大震。他受董象恆委派負責籌劃軍備,在餘杭等地築關建台,整修城池,鑄炮儲硝,並督運軍糧入南京。崇禎十七年初,陳子龍因招撫浙江東陽縣諸生許都暴動有功,授兵科給事中。但許都投降後,由於浙江巡按左光先不顧陳子龍的再三要求,違背當初許下的只要許都自縛來降,“當待以不死”的諾言,在許都率眾出山投降之後將許都及部眾六十餘人殺死。對此,陳子龍很是不滿;又聞祖母病甚篤,便沒有去赴任,於三月乞身歸里。
陳子龍編撰的《明經世文編》陳子龍編撰的《明經世文編》

投水殉節

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帝自縊身亡。明朝滅亡。緊接著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李自成潰敗。陳子龍正準備北上時,聽到崇禎死訊。不久後,福王朱由菘在南京監國,不久後稱帝,即史上之弘光政權。陳子龍在黃道周的推薦下,以崇禎時授的兵科給事中職務在弘光朝廷任職。兵科給事中雖然只是七品,但是可以直議國防要務,陳子龍在朝50多天,上書30多次,提出大量有價值的建議,但是弘光帝沉溺酒色,無心復國,只求偏安。陳子龍對朝政失望之極,同時由於自己的直言觸犯了馬士英阮大鋮等人,受到排擠,因此藉故辭職回鄉。次年清軍在漢奸將領協助下,迅速南下。弘光朝覆滅,福王喪命。
辭職後,陳子龍避地泖濱。有舊友陳洪範時已降清,派人招撫他和夏允彝,夏允彝抗辭答之,陳子龍則避而不見。又有故明參將洪恩炳,與陳子龍“素執弟子禮”,亦降清,自稱“安撫使”路過松江求見,陳子龍亦拒之門外,矢志堅持抗清立場。閏六月,江南各郡“競起兵為恢復計”,組織義軍,掀起轟轟烈烈的抗清運動。松江府籍的故明官員也同樣在城內募兵抗清。這時,陳子龍與徐孚遠及陳湖義士集眾千餘人駐紮陳湖,伺機起兵。夏允彝致書聯絡吳淞副總兵吳志葵、參將魯之璵率水師三千自吳淞入泖湖,總兵官黃蜚率船千艘、水師二萬人由無錫到此會合。是月初十日,陳子龍設明太祖像誓師起義,原明兩廣總督沈猶龍稱總督兵部尚書,陳子龍稱監軍左給事中,軍號“振武”。陳子龍所集義兵,雖有千餘之眾,但“餉無所辦”,且多泖濱漁人,不知紀律,未嘗作戰,甚不堪用,與吳志葵水師進攻蘇州失敗。黃蜚不聽陳子龍的勸阻,將二萬水師移營黃浦江,因沿途水道狹隘,不利旋轉,單行數十里,首尾不相應,僅支撐兩月,亦被清軍擊敗。八月三日,松江城陷,沈猶龍等皆陣亡。陳子龍在城西遇清兵,得逃脫,攜家走崑山。夏允彝投水死。繼而,陳子龍避難青浦縣金澤,最後隱姓埋名入嘉善縣陶莊水月庵,托為禪僧,取名信衷,字瓢粟,號潁川明逸。在此,他與庵僧衍門同研佛學,並完成自撰《年譜》。
《吳中先賢譜》陳子龍畫像(蘇文編繪)《吳中先賢譜》陳子龍畫像(蘇文編繪)
弘光元年六月,魯王朱以海監國於紹興。閏六月,唐王朱聿鍵稱號於福州。魯王命陳子龍為兵部尚書,節制七省軍漕;唐王授其兵部左侍郎、左都御史
五月,陳子龍監臨吳易義師。陳子龍見其“輕敵,幕客皆輕薄之士,諸將惟事剽掠而已,師眾不整”,“軍紀日弛”,遂與之斷絕關係。至秋天,吳易被清軍殺害,義軍失敗。此時陳子龍因為匡復大業不成,經常沈憂咤嘆,至廢寢興。及聞浙東、福州失守,“志不欲生,孤筇單幞,混跡緇流”。泣然曰:“茫茫天地將安之乎,惟有營葬大母歸死先壟耳。”即於七月遣家歸里,十一月,殯葬祖母於廣富林。並作長書《報夏考公書》焚夏允彝墓前,“述己所以未死之故,期不負夏公”。南明昭宗永曆元年(西元1647年)初,在廣富林家居時,念生平知友如夏允彝輩一時零落殆盡,周立勛之死亦已數年,而喪未舉,慨然曰:“我死,誰為了此事者。”遂捐地葬之。三月,會葬夏允彝,陳子龍賦詩《會葬夏瑗公》二章,又作《寒食》、《清明》二詞,此系其絕筆。
提督吳勝兆,遼東人,跟著清軍來到江南。1647年四月,吳勝兆因受排擠,密謀策劃反正,他的部下戴之儁是陳子龍的舊識,積極支持吳勝兆起兵,私訪陳子龍,一再請求陳子龍寫信聯絡南明舟山守將黃斌卿率舟師為外應。
據陳子龍學生王沄後來記載,陳子龍認為:黃等“虛聲寡信,事必不濟”,沒有答應戴的要求,並說:“海舶往來,不乏信使,你等好自為之,我決不阻攔”。戴即離去,“自是不復相聞矣”。
但是,據陳子龍生前友人宋征輿記載,陳子龍當時慨然應允,親手寫信聯繫黃斌卿,積極參與起義。
兩種說法中,以宋的說法更為可靠,因為王沄續寫陳子龍年譜時,為不給陳子龍遺孀和後代招來麻煩,所以故意在描述中否認陳子龍參與起義。而宋征輿回憶時未曾考慮這一點,因此直言不諱。
十六日,吳勝兆未舉兵而事泄被捕,入獄窮治。清軍污衊陳子龍與吳“共謀”,遣兵捕之。陳子龍逃往蘇州,易姓李,改字大樽。當時清軍江寧將軍巴山、都御史陳錦和江寧巡撫土國寶陰謀乘吳勝兆事,“盡除三吳知名之士”,而以陳子龍為首。五月初,他們派出士兵五百,在蘇松一帶大肆搜捕達五六日之久,最後陳子龍在吳縣被捕。巴山等人對他進行審訊,他“植立不屈,神色不變”。陳錦問他為何官?曰:“我崇禎朝兵科給事中也。”又問:“何不剃髮?”曰:“吾惟留此發,以見先帝於地下也。”又問,陳子龍凜然挺立,拒不回答。乃執之舟中,令卒守之。五月十三日,陳子龍被押往南京,在途中經松江境內跨塘橋時,他乘守者不備,突然投水以死,撈起時已經氣絕,清軍還殘暴地將其凌遲斬首,棄屍水中。時年四十歲。次日,陳子龍門生王沄、轎夫吳酉等在毛竹港找到他的遺體,具棺埋葬。

陳子龍墓

陳子龍墓位於上海市松江區佘山鎮廣富林村。1988年修竣陳子龍墓,墓地為花崗石平台,墓碑為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之原物。墓前有石柱方亭,名沅江亭。有陳子龍畫像碑,刻有傳略。墓門額為李一氓書。
陳子龍墓陳子龍墓
為了便於前來謁墓者對墓主的了解,其旁有石刻陳子龍畫像(據云間邦彥圖)及顧廷龍同志撰並書的《陳子龍事略》,另有李一氓同志所書“明陳子龍墓”的墓門,莊嚴肅穆,一代偉人,長眠於此。我們步花岡石的台階而上,在“沅江亭”里,默念《陳子龍文集》,對這位死節志士的文學家,益增欽佩。

明史列傳

陳子龍,字臥子,松江華亭人。生有異才,工舉子業,兼治詩賦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精妙。崇禎十年進士。選紹興推官。東陽諸生許都者,副使達道孫也。家富,任俠好施,陰以兵法部勒賓客子弟,思得一當。子龍嘗薦諸上官,不用,東陽令以私憾之。適義烏奸人假中貴名招兵事發,都葬母山中,會者萬人。或告監司王雄曰:“都反矣。”雄遽遣使收捕,都遂反。旬日間聚眾數萬,連陷東陽義烏浦江,遂逼郡城,既而引去。巡撫董象恆坐事逮,代者未至,巡按御史左光先以撫標兵,命子龍為監軍討之,稍有俘獲。而游擊蔣若來破其犯郡之兵,都乃率余卒三千保南砦。雄欲撫賊,語子龍曰:“賊聚糧據險,官軍不能仰攻,非曠日不克。我兵萬人,止五日糧,奈何?”子龍曰:“都,舊識也,請往察之。”乃單騎入都營,責數其罪,諭令歸降,待以不死。遂挾都見雄。復挾都走山中,散遣其眾,而以二百人降。光先與東陽令善,竟斬都等六十餘人於江滸。子龍爭,不能得。以定亂功,擢兵科給事中。命甫下而京師陷,乃事福王於南京。其年六月,言防江之策莫過水師,海舟議不可緩,請專委兵部主事何剛訓練,從之。太僕少卿馬紹愉奉使陛見,語及陳新甲主款事。王曰:“如此,新甲當恤。”廷臣無應者,獨少詹事陳盟曰可。因命予恤,且追罪嘗劾新甲者。廷臣懲劉孔昭殿上相爭事,不敢言。子龍與同官李清交章力諫,事獲已。未幾未幾,列上防守要策,請召還故尚書鄭三俊,都御史易應昌房可壯孫晉,並可之。又言:“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黃紙貼額,持之而去,閭井騷然。明旨未經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紀。”乃命禁訛傳誑惑者。子龍又言:“中興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復舊物。今入國門再旬矣,人情泄沓,無異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內,臣不知其所終。其始皆起於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養,臣甚為之寒心也。”亦不聽。明年二月乞終養去。子龍與同邑夏允彝皆負重名,允彝死,子龍念祖母年九十,不忍割,遁為僧。尋以受魯王部院職銜,結太湖兵,欲舉事。事露被獲,乘間投水死。

文學成就

明清易代之際,陳子龍以其特出之才情文章與錚錚之民族氣節成為當時文人之代表、明末清初江南風雲人物、文壇盟主,《明史》本傳稱其“生有異才,工舉子業,兼治詩賦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精妙” 。陳子龍領袖雲間派(雲間詞派與雲間詩派),對明末清初詩詞振興形成巨大影響,流風餘韻波及身後近半個世紀。陳子龍在詩、詞、駢文、散文均卓然自成一家,是明清二代最多才多藝的作家之一,又由其高尚的人格、不屈的風骨,而為當世以及後世敬仰,其人文章氣節,皆堪稱後人楷模。
文章文章

明詩殿軍

陳子龍為明末清初三大詩人之一,與錢謙益吳偉業齊名(但錢、吳二人在詞與駢文方面都不及陳子龍)。其詩學思想追慕六朝、盛唐,倡導明七子復古主張,但其詩歌創作尤其是中後期詩歌創作旨在繼承盛唐詩歌創作反映現實的精神,特彆強調文學創作的社會意義,所以其詩感慨時事,關心民生,雄深豪邁,沉鬱頓挫,蒼勁之色與節義相符,同時文辭華美、音韻鏗鏘,浸透著憂國憂民的真摯情懷與高尚的愛國節操,是結束明代復古派詩歌創作的最後一個大詩人,被公認為“明詩殿軍”。
陳子龍早期詩歌多摹古之作,但是也已經有大量創新,隨著時局的變化,尤其是明亡前後,在家國陵夷、滄桑劇變的特定時代環境感促下,詩風有較大改變,摹古習氣也幾乎消失,憂時念亂的沉痛情感注入詩中,顯得悲勁蒼涼,而又辭藻華麗,音韻鏗鏘,具有很強的感染力。陳子龍各體皆工,尤其是他的七律七言古詩,更為後人稱道,這些七律與七言古詩,大多寫於勤勞國事、戎馬倥傯之際,表達了他對時局的關切,悲涼慷慨,酣暢淋漓。
清代徐璋繪《陳子龍像》清代徐璋繪《陳子龍像》
陳子龍詩歌雖受“前後七子”影響,但是能夠擺脫“詩必盛唐”之窠臼,兼學齊梁麗藻、初唐四傑音韻和盛唐格調,對晚唐詩歌之穠麗特徵也有一定吸收,這些要素配合其過人才氣,使其詩歌與“前後七子”大不相同,因此乾隆年間著名詩人和詩歌評論家趙翼全面否決“前後七子”卻對陳子龍詩歌予以相當高的評價,認為陳子龍的詩論“意理粗疏處,尚未免英雄欺人”,卻不得不承認他“沉雄瑰麗,實未易才”。
明代詩歌自高啟去世之後就陷入了長期的低迷狀態, 陳子龍崛起於東南文壇,不僅終結了明朝詩歌藝術近三百年的衰微狀態,而且也是開創清初詩歌抒寫性情、反映現實新風較早的一個大詩人。清代康熙年間著名詩人、詞人朱彝尊在編選《明詩綜》,高度評價陳子龍在恢復詩歌大雅傳統的功績:“王李教衰,公安之派浸廣,竟陵之焰頓興,一時好異者,譸張為幻。關中文太清倡堅偽離奇之言,致刪改《三百篇》之章句;山陰王季重寄謔浪笑傲之體,不免綠衣蒼鶻之儀容。如帝釋既遠,修羅藥叉,交起搏戰,日輪就暝,鵩子鶚母,四野群飛。臥子張以太陰之弓,射以枉矢,腰鼓百面,破盡蒼蠅蟋蟀之聲,其功不可沒也。”
對於陳子龍在詩歌方面正本清源的作用,錢瞻百也有類似評價:“大樽(陳子龍)當詩學榛蕪之餘,力辟正始,一時宗尚,遂使群才蔚起,與弘、正比隆,摧廓振興之功,斯為極矣。”
繆天自持類似觀點: “剝極而反,否極而復,先征於聲音之道,臥子當楚人眾咻之餘,力追正始,允矣人豪。”
龔蘅圃則針對那些將陳子龍與前後七子一併批評者提出見解:“若詩當公安、竟陵之後,雅音漸亡,曼聲並作,大樽力返於正,翦其榛蕪荊棘,驅其狐狸貒貉,廓清之功,詎可藉口七子流派,並攢譏及焉?”
康熙年間詩壇領袖王士禛(與朱彝尊並稱“南朱北王”)更是對陳子龍的詩歌推崇備至,在《香祖筆記》中評價其詩:“沉雄瑰麗,近代作者未見其比,殆冠古之才。一時瑜亮,獨有梅村(吳偉業)耳。”陳子龍在結合齊梁與三唐風格方面的努力深刻影響了同時代的大詩人吳偉業。吳偉業初學宋枚,以杜甫詩歌質樸一面為宗,後在陳子龍影響下,全面吸收齊梁與初唐四傑之詩風,結合白居易等人之敘事詩風格,融入傳奇小說筆法,終成自具面目之“梅村體”,對清代詩歌造成深遠影響。
清同治年間詩人朱彭年賦詩評價吳偉業:“妙年詞賦黃門亞,復社雲間孰繼聲?一自鼎湖龍去後,興亡淒絕庾蘭成”。此詩認為吳偉業詩繼承了明末雲間詩派陳子龍之風格。(按:黃門,陳子龍曾任兵科給事中,黃門是“給事中”代稱。)
後代學者所論述的“梅村體”的五大特徵即詩史特則、頻繁轉韻、歌行中多用律句、用典較多、敘事特徵,其中四大特徵都可以在陳子龍七言歌行中找到。這四個特徵在初唐四傑的詩歌中已經基本具備(如初唐四傑之一的盧照鄰,其名篇《長安古意》,富麗精工,典雅絕倫,除詩史特徵不夠明顯外,已經完全具備以上所說四大特徵),陳子龍是直接繼承者,然後影響了吳偉業。必須強調的是,明代中期何景明在好友楊慎影響下也已經涉足這類作品(見《明月篇》並序)。
陳子龍與吳偉業的歌行在以上四個方面難分伯仲,陳子龍勝在雄麗有骨,吳偉業勝在高超的“敘事”風格。陳子龍的敘事詩仍然以唐代之前敘事詩風格為宗且數量極少(如《大梁行》、《紫玉歌》),而吳偉業則基本上依賴敘事詩成名,敘事風格不僅熔鑄了白居易等人的“長慶體”,而且採用插敘、倒敘等一系列明清小說和戲劇中具有的敘事技巧,從而自成新吟,成為婁東派首領,與雲間派首領陳子龍、虞山派首領錢謙益在明末清初詩壇鼎足而三。
陳子龍殉國多年之後之後, 吳偉業仍在《梅村詩話》中評價陳子龍:“臥子(陳子龍)負曠世逸才……。其四六跨徐、庾,論策視二蘇,詩特高華雄渾,睥睨一世。……當是時,幾社名聞天下。臥子眼光奕奕,意氣籠罩千人,見者莫不辟易。登臨贈答,淋漓慷慨,雖百世後猶想見其人也。”並且回憶二人在京城論詩情景:“嘗與余宿京邸,夜半謂余曰:‘卿詩絕似李頎。’又誦余《雒陽行》一篇,謂為合作。余曰:‘卿詩固佳,何首為第一?’臥子曰:‘“苑內起山名萬歲,閣中新戲號千秋”,此余中聯得意語也。“祠官流涕松風路,回首長陵出塞年”,又“李氏功名猶帶礪,斷垣落日海雲黃”,此余結法可誦者也。’余讚嘆久之。晚歲與夏考功相期死國事,考功先赴水死,臥子為書報考功於地下,誓必相從,文絕可觀。……”對於陳子龍詩歌成就,著名學者錢鐘書先生在《談藝錄》中有過中肯評價:“陳臥子大才健筆,足殿明詩而無愧,又丁百六陽九之會,天意昌詩,宜若可以悲壯蒼涼,上繼簡齋、遺山之學杜”,以“天意昌詩”評價陳子龍為代表的烈士詩人與遺民詩人之出現,足見評價之高。
在《談藝錄》中,錢鐘書先生還對陳子龍一些詩歌名聯進行匯總:“陳臥子結有明三百年唐詩之局,其名聯如‘禹陵風雨思王會,越國山川出霸才’(《錢塘東望》)‘左徒舊宅猶蘭圃,中散荒園尚竹林’(《重遊弇園》)‘九天星宿開秦塞,萬國梯航走冀方’(《送張玉笥》)及《香祖筆記》卷二所稱之‘四塞山河歸漢關,二陵風雨送秦師’,‘石顯上賓居柳市,竇嬰別業在藍田。’皆比類人地,為撐拄開闔。”

一代詞宗

詞自元代開始衰落,到明代更加凋零,明末以陳子龍為核心的雲間詞派致力為詞,勤苦唱和,使得詞藝再次煥發出迷人光彩,其中尤以陳子龍詞最為傑出。陳子龍論詞崇尚南唐李璟李煜以及花間詞名家、北宋秦觀周邦彥等人,風流婉麗,蘊藉極深,享明詞“第一”之譽。元、明詞衰微近四百年後,陳子龍的出現使得詞藝衰敗的趨勢得到根本的扭轉,為詞藝的中興開闢了道路。
陳子龍詞在詞史上的重要地位與其詞境的成功創造是密不可分的。他的詞在意境方面分別表現出了情韻生動、渾融自然、含蓄婉約等特徵和風貌。這些風貌大大提升並增強了其詞的內涵及價值,使得其詞在明代詞壇上熠熠生輝,詞風影響了他去世後近半個世紀,對詞壇回歸南唐、花間、北宋風格作出了至關重要的貢獻。 在陳子龍殉國之後,其詞即開始深刻影響詞壇,清末著名詞學家謝章鋌在《賭棋山莊詞話》續編卷三中描述了當時的盛況:“昔大樽(陳子龍)以溫、李為宗,自吳梅村(吳偉業)以逮王阮亭(王士禛)翕然從之,當其時無人不晚唐。”
陳子龍身為烈士與英雄,詩歌中兼有英雄氣與才子氣,但其詞卻是風流婉麗、意蘊極深的婉約詞,與豪放詞毫無關聯,後代評家對此均深為驚嘆,如康熙年間顧璟芳《蘭皋明辭彙選》中稱:“大樽先生文高兩漢,詩軼三唐,蒼勁之節,與志氣相符。遒其詞風流婉約,堪付與、十八歌喉。傳稱河南亮節,作字不勝綺羅;廣平鐵心,《梅賦》偏工柔艷,吾於先生益信。”此後沈雄在《古今詞話》中引用此評價並稍加改動:“《蘭皋集》曰:有贊大樽文高兩漢,詩軼三唐,蒼勁之色,與節義相符。乃《湘真》一集,風流婉麗如此。傳稱河南亮節。作字不勝綺羅,廣平鐵心,《梅賦》偏工清艷,吾於大樽益信。”陳子龍詞因其傑出成就而得到了清初至今眾多評詞名家的高度肯定。著名詩人、詞人王士禛不僅對陳子龍詩歌推崇備至,對其詞也同樣推崇,在《花草蒙拾》中評價:“陳大樽詩首尾溫麗,湘真詞亦然。……譬若安車駟馬,流連陌阡,殊令人思草頭一點之樂。”王士禛與鄒祗謨編選的《倚聲初集》評價陳子龍詞:“大樽諸詞神韻天然,風味不盡,如瑤台仙子獨立卻扇時。湘真一刻晚年所作寄意更緬邈悽惻。”這個評價對後代的影響很大,被近現代許多文學史專著採用,如近代著名國學家錢基博在《中國文學史》就承襲了這個評價並稍作擴充:“子龍之詞,則直造唐人之奧宇。……惟陳子龍之《湘真閣》、《江蘺檻》諸詞,風流婉麗,足繼南唐後主,則得於天者獨優也。觀其所作,神韻天然,風味不盡,如瑤台仙子,獨立卻扇時;而《湘真》一刻,晚年所作,寄意更綿邈悽惻,言內意外,已無遺議。”又如游國恩教授的經典著作《中國文學史》評價元明二代詞人曰:“詞發展到南宋已達到高峰。元代散曲流行,詞乃退居次要地位。白樸、薩都剌、張翥等較有名,而張氏《蛻岩詞》為尤著。明人詞多率意之作。楊慎、王世貞稍突出,而成就不高。惟明末陳子龍是一個優秀作家,王士禛稱其《幽蘭》、《湘真》諸集,‘意內言外,已無遺議’。可以說是明詞冠軍。”康熙年間的佟世南則稱:“至故明惟(劉基)《寫情》、(陳子龍)《湘真》二集,高朗秀艷,得兩宋軌則。”
直到清末,著名詞人、詞學大師譚獻在《復堂詞話》仍然給出高度評價:“有明以來,詞家斷推湘真(陳子龍)第一。”並說:“重光(李煜)後身,唯臥子(陳子龍)足以當之。詞自南宋之季,幾成絕響。元之張仲舉(張翥)稍存比興。明則臥子直接唐人,為天才。”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稱:“明末風雅首陳大樽子龍,大樽門下首夏存古完淳”。
民國徐敬修《詞學常識》稱:“按子龍之詞,纏綿悱惻,神韻天然,為有明一代詞人之冠。……總之有明一代之詞學,初則沿蛻岩(張翥)之風軌,永樂以後,《花間》《草堂》諸集漸盛,當時唯小令中調,間有可取,其餘則偏於浮靡,無一硬語,至陳子龍出,始卓然可稱一代詞宗,然已身丁季叔,而開有清風氣之先矣。” 民國詞曲學大師吳梅《詞學通論》稱:“余嘗謂明詞,非用於酬應,即用於閨闥,其能上接風騷,得倚聲之正則者,獨有大樽(陳子龍)而已。三百年中,詞家不謂不多,若以沉鬱頓挫四字繩之,殆無一人可滿意者。……至臥子(陳子龍)則屏絕浮華,具見根柢……。
二十世紀詞學大師龍榆生在《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對陳子龍詞的評價影響最大:“詞學衰於明代,至子龍出,宗風大振,遂開三百年來詞學中興之盛。”龍榆生又在《跋鈔本湘真閣詩餘》中說:“明季詞人,惟青浦陳臥子子龍,衡陽王船山夫之,嶺南屈翁山大均三氏風力遒上,具起衰之力。臥子英年殉國,大節凜然,而所作詞婉麗綿密,韻格在淮海、漱玉間,尤為當行本色,此亦事之難解者。詩人比興之義,固不以叫囂怒罵為能表壯節,而感染之深,原別有所在也。”
《中國古代文學通論 明代卷》評價:“陳子龍、夏完淳、孫承宗、張煌言等人構成的英烈詞人群體,其中成就最大而且足為明詞生色的是陳子龍,他的《湘真閣》《江籬檻》二集,置於宋詞名家中亦無愧色。論明詞者,每謂兩頭最佳,明初翹楚數劉基,明季殿軍則當推陳子龍。而且以陳子龍為領袖的雲間詞派,對清初詞壇也具有深遠的影響。”
陳子龍詞集有兩部,分別為《江蘺檻》和《湘真閣存稿》,後世以“湘真”代稱詞人身份的陳子龍,即因此而來,其詞也被統稱為“湘真詞”,如袁行霈教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稱:“揭開清詞帷幕的陳子龍於詞推尊五代北宋,以‘婉暢濃逸’為宗,滄桑變後,其《湘真詞》抒寫抗清復明之志和黍離亡國的哀思,突破閨房兒女的纖柔靡曼,‘上接風騷,得倚聲之正’。”

駢賦高手

陳子龍的賦和駢文成就也很高,《明史》本傳稱其“兼治詩賦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精妙。”如《別賦》:“至若祖道浙江,歌驪易水,擊築漸哀,舉杯數起。人虎狼兮不復還,感烏馬兮誰能理。信事君兮無二心,憤國讎兮漸壯士。獨臨風以唏噓,鹹攀轅而莫止。”借用歷史典故抒發自己的忠君報國之情,寫得慷慨悲壯,並非純擬江淹之作。其他如《感逝》《擬恨》《秋興》《湘娥》等賦皆悽愴悲涼,憂時傷亂,亦有所寄託。而賦體文《漢詛匈奴大宛》則顯然是針對清兵的入侵而作,托漢之詛咒匈奴而咒罵侵略者。陳子龍的這些文章雖然宗效魏晉,卻都融入了鮮明的時代特色,寫出了愛國志士的滿腔忠憤,是明末時世激盪的產物。

策論名家

陳子龍的奏疏文章獨具一格,尤其是任職南明宏光朝廷期間所寫的三十多篇奏疏,下筆流暢,思想深刻,極具戰略眼光,後被收入《兵垣奏議》。其文關心社稷,經世致用,為挽救明朝國運,嘔心瀝血。
吳偉業稱“其四六跨徐、庾,論策視二蘇”,對其四六文(駢賦)和論策奏疏予以高度評價。
陳子龍的八股文也很出色,《明史》稱他“工舉子業”,就是指他在八股文方面的造詣,他被稱為“(天)啟(崇)禎五大家”之一,對明末八股文演變有較大影響。
他生前所寫的各種體裁的作品,多數收集在清嘉慶八年(1803)刊行的《陳忠裕公全集》中,另外一部分文章收錄於《安雅堂稿》。

作品選摘

相送巴陵口,含淚上舟行。不知三江水,何事亦分流?
春日早起二首之一
獨起憑欄對曉風,滿溪春水小橋東。始知昨夜紅樓夢,身在桃花萬樹中。
初夏絕句十首之四
青青庭草上人衣,柳絮隨波更不飛。綠野好風吹躑躅,紅樓幽雨泣薔薇。
雲中邊詞 五首之五
大同女兒顏如花,十五學得箏琵琶。莫向中宵彈一曲,清霜明月盡思家。
並刀昨夜匣中鳴,燕趙悲歌最不平。易水潺湲雲草碧,可憐無處送荊卿
長安雜詩十選二
其六
瓊壺薇帳侍宸游,十部龜茲在殿頭。禁苑起山名萬歲,復宮新戲號千秋。
明駝宣賜朝元閣,紫燕傳封井幹樓。上受後庭齊致語,增成箋奏是誰收?
其八
風塵繞繞五都前,豪俠株盤有歲年。石顯上賓居柳市,竇嬰別業在藍田。
兩宮肺腑黃金內,四姓交遊駿馬邊。共請縣官為賜第,何妨濫用水衡錢。
遼事雜詩 八選三
其一
昔年遊俠滿遼陽,吹角鳴鞭七寶裝。帳下紫貂多上客,樓前白馬度名倡。
椎牛屬國開新市,射虎將軍獵大荒。李氏家聲猶帶礪,斷垣落日海雲黃。
其三
二月遼陽大出師,無邊雲鳥盡東馳。烏鳶暗集三軍幕,風雨驚傳兩將旗。
長白峰高塵漠漠,渾河水落草離離。國殤毅魄今何在?十載招魂竟不知。
其七
盧龍雄塞倚天開,十載三逄胡騎來。磧里角聲搖日月,回中烽色動樓台。
陵園白露年年滿,城郭青燐夜夜哀。共道安危任樽俎,即今誰是出群才。
書丙子秋事 四首 之二
諸帝遺弓雲樹前,太行兵氣總蒼然。翠微旗暗■頭色,碧瓦烽高箕尾天。
玳瑁秋陳傷玉座,虬龍曉漏靜神弦。祠官流涕松風路,回首長陵出塞年。
送張玉笥 二首 之一
舊聞開府靜牙璋,詔領河堤入未央。周室保厘分郟鄏,漢家底績念宣房。
九天星宿穿秦塞,萬里梯航走冀方。會語至尊南顧日,不堪重問海陵倉。
歸德侯朝宗書來盛稱我土人士之美兼慨世事詩以酬之
春風宛轉下平台,有客橫江尺素來。雪苑舊推司馬賦,雲間今愧士龍才。
東州評騭琅玕重,中土愁驚鼓角哀。歷難公卿年少事,漢家宣室為君開。
秋日雜感(客吳中作)十選四
其一
滿目山川極望哀,周原禾黍重徘徊。丹楓錦樹三秋麗,白雁黃雲萬里來。
夜雨荊榛連茂苑,夕陽麋鹿下胥台。振衣獨上要離墓,痛哭新亭一舉杯。
其二
行吟坐嘯獨悲秋,海霧江雲引暮愁。不信有天常似醉,最憐無地可埋憂。
荒荒葵井多新鬼,寂寂瓜田識故侯。見說五湖供飲馬,滄浪何處著漁舟?
其三
萬木凋傷嘆式微,何人猶與賦《無衣》?繁箱皓月陰蟲切,畫角清笳旅雁稀。
阮籍哭時途路盡,梁鴻歸去姓名非。南方尚有招魂地,日暮長歌學採薇。
其十
經年憔悴客吳關,江草江花莫破顏。豈惜餘生終蹈海? 獨憐無力可移山!
八廚舊侶誰奔走,三戶遺民自往還。圯上隆中俱避地,側身懷古一追攀。
紫玉歌
紅脂染霜襞秋波,吳山慘黛覆雙蛾。玉肌半蝕土花碧,香魂不死紅女蘿。
逢君華姿傾妾意,沒命黃壚誠所志。雙環脫指贈君心,墓門血碧杜鵑淚。
昔日吳宮美曉妝,春雲刷翠蟾蜍香。今來泉下伴狐火,玉釵煙冷嬌不鎖。
高崗有鳥名鳳凰,雙雙丹羽輝朝陽。今日重逢青瓊枝,夜台噦噦同翱翔。
生前最苦死別離,死後尤傷生相思。館娃宮里歌舞人,幾度紅綃鷓鴣雲。
何似華山畿下魂,不灑湘妃江竹痕。
古有所思行
紫雲仙人歸玉京,驂鸞謁帝游太清。白榆歷歷瓊台明,九龍銜燭五鳳鳴
弄臣盤旋玉女笑,上帝一醉紛相迎。雙成宛轉歌未闋,共工頭觸不周折
璇室瑤台半已傾,杞國之人心欲絕。銀河倒瀉滄溟波,五山鰲背高嵯峨
方壺岱輿落海底,珊瑚沉綠生交柯。乞得媧皇五色石,下土茫茫見深碧
願從北斗挹酒漿,九天無事觴霄客。
九日虎丘大風雨
吳閶門西風雨秋,澤鴇沙雁鳴河洲,黑雲夜卷亭皋木,片片飛過鴛鴦樓。
野夫吞聲攬衣袂,驚雷掣電無時休。
憶昔良辰日瀟灑,青翰之舟赭白馬,季倫賓客多英豪,謝家兒郎本妖冶,
迎將西曲茱萸女,共醉東鄰楊柳下。
酒酣據地歌未央,繁英錦石金風涼,紅樹蕭蕭鳥歸急,青天漠漠神飛揚。
朅來朝市無遺蹟,萬事蒼茫動魂魄。
昔日金閨彥,半作泉台客,而我獨何為,傷心對朝夕。
曜靈流光不相照,霜飛鬼哭烏頭白。
君不見龍山置酒桓宣武,參佐風流映千古;
又不見宋公秉鉞真奇才,橫槊賦詩戲馬台
江左英雄安在哉,彭城南郡生蒿萊。
嗚嗚觱栗坎坎鼓,□□嘯風渾脫舞,
黃昏騎馬醉射生,有客相看淚如雨。
易水歌
趙北燕南之古道,水流湯湯沙皓皓。送君迢遙西入秦,天風蕭條吹白草
車騎衣冠滿路旁,《驪駒》一唱心茫然。手持玉觴不能飲,羽聲颯沓飛清霜。
白虹照天光未滅,七尺屏風袖將絕。督亢圖中不殺人,鹹陽殿上空流血。
可惜六合歸一家,美人鐘鼓如雲霞。慶卿成塵漸離死,異日還逢博浪沙
杜鵑行
巫山窈窕青雲端,葛藟蔓蔓春風寒。幽泉潺湲叩哀玉,碧花飛落紅錦湍。
鼪鼯騰煙鳥啄木,江妃嬋媛倚修竹。蔭松籍草香杜蘅,浩歌長嘯傷春目。
杜宇一聲裂石紋,仰天啼血染白雲。榮柯芳樹多變色,百鳥哀噪求其群。
莫將萬事窮神理,雀蛤鳩鷹遞悲喜。當日金堂玉幾人,羽毛摧剝空山里。
魚鳧鱉令幾歲年,臥龍躍馬俱茫然。惟應攜手陽台女,楚壁淋漓一問天。
怨詩行
九江倒影揚素波,洞庭微風鳴白鼉。文狸赤鯉迎湘娥,翠竹泠泠蒙女蘿。
重華一去不復還,愁雲萬古蒼梧山。五臣八愷竟誰在?空令帝子凋朱顏
凋朱顏,墮綠水,不見軒轅神鼎成,黃金如山映天紫。日月光華閶闔開,飛龍半負嬋娟子。
玉笙杳渺流雕雲,升天入地皆隨君。小臣徒望青冥哭,天路茫茫竟不聞。
雜感 四首 之一
端居日夜望風雷,鬱郁長雲掩不開。青草自生揚子宅,黃金初謝郭隗台。
豹姿常隱何曾變,龍性能馴正可哀。閉戶厭聞天下事,壯心猶得幾徘徊?
閏秋雜感 八首 之二
梨花三月漢宮牆,走馬歸來解鷫鸘。從此冀雲常夢繞,卻依江樹獨神傷。
關山候火回南斗,陵墓清笳轉夕陽。慷慨自憐知劍氣,欲隨秋色到龍荒。
錢塘東望有感
清溪東下大江回,立馬層崖極望哀。曉日四明霞氣重,春潮三浙浪雲開。
禹陵風雨思王會,越國山川出霸才。依舊謝公攜伎處,紅泉碧樹待人來。
都下雜感 四首 之一
帝里交遊十載餘,薊門景色定何如?眼中不見悲歌士,懷裡空懸痛哭書。
阿世久知長孺拙,微官敢道曼容疏。莫將襟抱傾人意,放論高談憶故廬。
晚秋雜興 八首之一
江關海嶠接天流,玉露商飈萬里愁。九月星河人出塞,一城砧杵客登樓。
荒原返照黃雲暮,絕壁迴風錦樹秋。極望蒼茫寒色遠,數聲清角滿神州。
潼關
天險東臨鎖地維,重關遙夜角聲悲。蓮花影照千烽出,竹箭波回萬馬遲。
四塞山河歸漢關,二凌風雨送秦師。長安遊俠今無數,仗劍還能指義旗。
九日登一覽樓
危樓樽酒賦《蒹葭》,南望瀟湘水一涯。雲麓半函青海霧,岸楓遙映赤城霞。
雙飛日月驅神駿,半缺河山待女媧。學就屠龍空束手,劍鋒騰踏繞霜花。
彭舍人因萬年少乞予作催妝詩,戲贈二律
其一
碧城雲幄夜焚香,七寶台空待曉妝。為有求凰栽竹館,可知飛燕宿瑤筐。
銀燈細馬青珠絡,石黛愁蛾白玉堂。親摘步搖呼小字,應夸身是紫薇郎。
其二
幽露紅文遍采蘭,大陵懷夢意珊珊。六么曲唱人將近,九子鈴言夜未闌。
蜀錦同心纏鳳雀,魏釵壓鬢卸龍鸞。朝看謁帝金閨壻,為拭天香玉手寒。
會葬夏瑗公二首
其一
丹旐飄颻岸柳疏,平蕪渺渺正愁予。驚濤不盡鴟夷血,痛哭空留賈傅書。
華岳暮雲來大鳥,沅江春草媵文魚。范張未畢生平語,淚灑南枝恨有餘。
其二
二十年來金石期,誼兼師友獨追隨。冠裳北闕同游日,風雨西窗起舞時。
志在《春秋》真不爽,行成忠孝更何疑。自傷舊約慚嬰杵,未敢題君《墮淚碑》。
大梁行
悠悠芳草地,漠漠暮雲平。秋風千里道,遙望大梁城。
大梁豪華古無比,請說先從信陵始。如姬臥內新竊符,晉鄙軍前初散士。
十萬雄兵金作羈,三千上客珠為履。豈止邯鄲賴解圍,嘗令函谷無堅壘。
歸來甲第起歌鐘,舞袖繽紛照夜紅。艷艷雙娥低白日,沉沉醇酒對春風。
歡娛未終河漢沒,叢桂芳蘭幾回歇。朱邸亭台郁若雲,青樓羅綺嬌如月。
北里佳人錦罽靴,西園公子珊瑚玦。金梁橋上月如初,汴水堤邊柳下行。
羯鼓聲高珠勒轉,箜篌彈罷玉輪迎。回鶻兩行番地樂,梨園三部內家名。
桑田疏忽無人見,百年冠蓋如飛電。壁上旌旗掣曉霞,地中鼓角搖芳甸。
鸛雀還棲翔鳳樓,魚龍盡入飛雲殿。屠市曾無朱亥奇,夷門只有侯嬴賤。
繁台南去接平台,一望蒼茫殺氣開。惟有賈生梁客慟,還應宋玉楚臣哀。
月夜遊劍池作
客子常畏人,潛行採薇蕨。中宵攬衣愁不眠,杖藜聊窺石上月。
夾道微茫古木平,四障蒼崖起碧城。幽岩一曲秋花明,露珠淅瀝莎雞鳴。
恍如澄波浸寒玉,白雲片片吹蓬瀛。
石門絕壁攀星戶,百尺清潭月當午。藤蘿尚翳太古文,金花空濛雜煙雨。
繩橋飛磴赤欄桿,轆轤宛轉素綆寒。鐘漏搖搖發水底,潛虬偃蹇生回瀾。
白虎不來月皓皓,三千劍氣沉埋早。水犀長鬣已成塵,玉燕金鳧空宿草。
五湖秋水光映天,樓台如夢夜如年。離鴻別雁滿天地,等高四顧心茫然。
安得東峰度笙鶴,揮手遂拍洪崖肩。
君不見館娃宮裡人如玉,艷舞嬌歌歡未足。金屏一笑花競開,蝴蝶滿園芳草綠。
此事風流照千古,只今慘澹空山曲。
伍相一怒濤連山,何不清盪搖天關?為我洗兵青海灣,還君花月開朱顏。
昔辭承明殿,沉冥事荒宴。身披五銖衣,手持白團扇。
笑擁紅妝歌《采菱》,參橫斗轉長相見。
群傖澒洞作風塵,綺閣雕欄愁殺人。王珣宅里無珠履,紫玉墳邊絕錦茵。
朝隱短垣暮荒壟,避世牆東何足重。作客應呼范蠡船,還家先掘顧榮冢。

如夢令·艷體
紅燭逢迎何處?笑倚玉人私語。莫上軟金鉤,留取水沉濃霧。
難去。難去。門外尺深花雨。
望江梅 二首
其一
思往事,花月正朦朧。玉燕風斜雲鬢上,金猊香燼畫屏中,半醉倚輕紅。
其二
無限意,訊息更悠悠。弱柳三眠春夢杳,遠山一角曉眉愁,無計問東流。
浣溪沙·詠楊花
百尺章台撩亂吹,重重簾幕弄春暉,憐他飄泊怨他飛。
淡日滾殘花影下,軟風輕送玉樓西,天涯心事少人知。
浣溪沙·五更
半枕輕寒淚暗流,愁時如夢夢時愁,角聲初到小紅樓。
風動殘燈搖繡幕,花籠微月淡簾鉤,陡然舊恨上心頭。
點絳唇·春閨
滿眼韶華,東風慣是吹紅去。幾番煙霧,只有花難護。
夢裡相思,芳草王孫路。春無語,杜鵑啼處,淚染胭脂雨。
念奴嬌·春雪詠蘭
問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龍山飛雪?解佩凌波人不見,漫說蕊珠宮闕。
楚殿煙微,湘潭月冷,料得都攀折。嫣然幽谷,只愁又聽啼鴃。
當日九畹光風,數莖清露,縴手分花葉。曾在多情懷袖裡,一縷同心千結。
玉腕香銷,雲鬟霧掩,空贈金跳脫。洛濱江上,尋芳再望佳節。
畫堂春·雨中杏花
輕陰池館水平橋,一番弄雨花梢。微寒著處不勝嬌,此際魂銷。
憶昔青門堤外,粉香零亂朝朝。玉顏寂寞淡紅飄,無那今宵。
訴衷情·春遊
小桃枝下試羅裳,蝶粉斗遺香。玉輪碾平芳草,半面惱紅妝。
風乍暖,日初長,裊垂楊。一雙舞燕,萬點飛花,滿地斜陽。
謁金門·五月雨
鶯啼處,搖盪一天疏雨。極目平蕪人盡去,斷紅明碧樹。
費得爐煙無數,只有輕寒難度。忽見西樓花影露,弄晴催薄暮。
山花子·春恨
楊柳迷離曉霧中,杏花零落五更鐘。寂寞景陽宮外月,照殘紅。
蝶化彩衣金縷盡,蟲銜畫粉玉樓空,惟有無情雙燕子,舞東風。
虞美人·雜詠
夭桃紅杏春將半,總被東風換。王孫芳草路微茫,只有青山依舊對斜陽。
綺羅如在無人到,明月空相照。夢中樓閣水湛湛,撇下一天星露滿江南。
江城子·病起春盡
一簾病枕五更鐘,曉雲空,卷殘紅。無情春色,去矣幾時逢?
添我千行清淚也,留不住,苦匆匆。
楚宮吳苑草茸茸,戀芳叢,繞游蜂,料得來年,相見畫屏中。
人自傷心花自笑,憑燕子,舞東風。
如夢令·本意 四首
其一
煙景霏微陰洞,堤上紫騮驕鞚。貪看兩鴛鴦,行過金鰲玉蝀。
如夢。如夢。花月十年情重。
其二
綺閣沉沉煙重,倒映綠波風動。悄立曉寒侵,依舊雕闌畫棟。
如夢。如夢。玉樹數聲殘弄。
其三
天上仙裾無縫,環佩飄颻風送。倚遍小欄乾,咫尺煙迷雲凍。
如夢。如夢。瀛海玉簫雙鳳。
其四
醽醁宜春瑤瓮,門外青絲雲擁。今夜好思量,總教玉人珍重。
如夢。如夢。滿地落紅催送。
踏莎行·春寒
牆柳黃深,庭蘭紅吐,東風著意催寒去。迴廊寂寂繡簾垂,殘梅落盡青苔路。
綺閣焚香,閒階微步,羅衣料峭鶯啼暮。幾番冰雪待春來,春來又是愁人處。
小重山·憶昔
曉日重檐掛玉鉤,鳳凰台上客,憶同游。笙歌如夢倚無愁,長江水,偏是愛東流。
荒草思悠悠,宮花飛不盡,覆芳洲。臨春非復舊妝樓,樓頭月,波上對揚州。
虞美人·鏡
碧闌囊錦妝檯曉,泠泠相對早。剪來方尺小清波,容得許多憔悴暗消磨。
海棠一夜輕紅倦,何事教重見?數行珠淚倩他流,莫道無情物也替人愁。
醉落魄·春閨風雨
花嬌玉暖,鏡台曉拂雙蛾展。一天風雨青樓斷,斜倚欄乾,簾幕重重掩。
紅酥輕點櫻桃淺,碧紗半掛芙蓉卷。真珠細滴金杯軟。幾曲屏山,鎮日飄香篆。
憶秦娥·楊花
春漠漠,香雲吹斷紅文幕。紅文幕,一簾殘夢,任他飄泊。
輕狂無奈春風惡,蜂黃蝶粉同零落。同零落,滿池萍水,夕陽樓閣。
唐多令·寒食
碧草帶芳林,寒塘漲水深。五更風雨斷遙岑。雨下飛花花上淚,吹不去,兩難禁。
雙縷繡盤金,平沙油壁侵。宮人斜外柳陰陰。回首西陵松柏路,腸斷也,結同心。
踏莎行·寄書
無限心苗,鸞箋半截,寫成親襯胸前折。臨行檢點淚痕多,重題小字三聲咽。
兩地魂銷,一分難說,也須暗裡思清切。歸來認取斷腸人,開緘應見紅文滅。
醉桃源·題畫
朱闌清影下簾時,泠泠修竹低。滿園空翠拂人衣,流鶯無限啼。
蓮葉小,荇花齊,雨余雙燕歸。紅泉一帶過橋西,香銷午夢微。
少年游·春情
滿庭清露浸花明,攜手月中行。玉枕寒深,冰綃香淺,無計與多情。
奈他先傾離時淚,禁得夢難成。半晌歡娛,幾分憔悴,重疊到三更。
長相思·西湖雨中
黛眉收,翠鬟流,厭損芳波一段愁,愁時夢未休。
山浮浮,水悠悠,欲問行云何處留?有人天際頭。
點絳唇·黃昏
簾卷斜陽,東風羅帶吹芳徑。月華初映,人影闌乾並。
又怯空房,花下雙鬟等。青燈冷,碧紗煙靜,半晌愁難定。

文賦

《<幽蘭草>詞序》節選
詞者,樂府之衰變,而歌曲之將啟也。然就其本制,厥有盛衰。晚唐語多俊巧,而意鮮深至,比之於詩,猶齊梁對偶之開律也。自金陵二主以至靖康,代有作者。或穠纖晚婉麗,極哀艷之情;或流暢澹逸,窮盼倩之趣。然皆境由情生,辭隨意啟,天機偶發,元音自成,繁促之中,尚存高渾,斯為最盛也。南渡以還,此聲遂渺,寄慨者亢率而近於傖武,諧俗者鄙淺而入於優伶,以視周、李諸君,即有“彼都人士”之嘆。元濫填辭,茲無論已。明興以來,才人輩出,文宗兩漢,詩儷開元,獨斯小道,有慚宋轍。其最著者,為青田、新都、婁江,然誠意音體俱合,實無驚心動魄之處。用修以學問為巧辯,如明眸玉屑,纖眉積黛,只為累耳。元美取徑似酌蘇、柳間,然如鳳凰橋下語,未免時墮吳歌。此非才之不逮也。巨手鴻筆,既不經意,荒才盪色,時竊濫觴。且南北九宮既盛,而綺袖紅牙不復按度。其用既少,作者自希,宜其鮮工也。
《王介人詩餘序》節選
宋人不知詩而強作詩。其為詩也,言理而不言情,故終宋之世無詩焉。然宋人亦不可免於有情也,故凡其歡愉愁怨之致,動於中而不能抑者,類發於詩餘。故其所造獨工,非後世可及。蓋以沉至之思而出之必淺近,使讀之者驟遇如在耳目之表,久誦而得沉永之趣,則用意難也。以嬛利之詞,而制之實工練,使篇無累句,句無累字,圓潤明密,言如貫珠,則鑄詞難也。其為體也纖弱,所謂明珠翠羽,尚嫌其重,何況龍鸞?必有鮮妍之姿,而不藉粉澤,則設色難也。其為境也婉媚,雖以警露取妍,實貴含蓄,有餘不盡,時在低回唱嘆之際,則命篇難也。惟宋人專力事之,篇什既多,觸景皆會,天機所啟,若出自然。雖高談大雅,而亦覺其不可廢。何則?物有獨至,小道可觀也。
《三子詩餘序》
詩與樂府同源,而其既也每迭為盛衰。艷辭麗曲,莫盛於梁、陳之季,而古詩遂亡。詩餘始於唐末,而婉暢穠逸極於北宋。然斯時也,並律詩亦亡。是則詩餘者,匪獨莊士之所當疾,抑亦風人之所宜戒也。然亦有不可廢者,夫《風》《騷》之旨皆本言情,言情之作,必托於閨襜之際。代有新聲,而想窮擬議。於是以溫厚之篇,含蓄之旨,未足以寫哀而宣志也。思極於追琢,而纖刻之辭來;情深於柔靡,而婉孌之趣合;志溺於燕媠,而妍綺之境出;態趨於盪逸,而流暢之調生。是以鏤裁至巧,而若出自然,警露已深,而意含未盡,雖曰小道,工之實難。不然何以世之才人,每濡首而不辭也?
同郡徐子麗沖、計子子山、王子匯升,年並韶茂,有斐然著作之志。每當春日駘宕,秋氣明瑟,則寄情于思士怨女,以陶詠物色,祛遣伊鬱。示予詞一編,婉弱倩艷,俊辭絡繹,纏綿猗娜,逸態橫生,真宋人之流亞也。或曰:“是無傷於大雅乎?”予曰:“不然。夫‘並刀’‘吳鹽’,美成所以被貶;‘瓊樓玉宇’,子瞻遂稱愛君。端人麗而不淫,荒才刺而實諛,其旨殊也。三子者,托貞心於妍貌,隱摯念於佻言,則元亮閒情,不能與總持,賡和於臨春、結綺之間矣。”
《宋子九秋詞稿序》
宋子屏居大海之壖、春浦之陰,坐擁圖史,家擅絲竹,遺落世務,放意山澤。於是少皞司令,青女屆期,詠明月於陳風,誦秋水於莊叟。招髡孟之諧客,館威閭之佚女,授簡抽毫,引宮刻徵,所著詞三百篇,題曰《九秋稿》。夫四時代謝,秋之不能為秋也。猶夫三時也。使秋不安其搖落,而煦煦然燠其氣,曄譁然振其英,以與春夏爭妍也,則史氏必以災眚書矣。然則秋何與於人哉!而楚大夫猶然悲之。當是時也,襄王歌舞於蘭台之上,椒蘭之徒嬋媛周容於郢都渚宮之間,雖淒風起於苹末,嚴霜凌於榮樹,豈復能動其心哉!大夫即工於詞乎?猶夫一人之私悲,而不能以悲天下之人也。熙熙焉,蠢蠢焉。今之人也,感之而不知,觸之而不痛,則秋之威亦已殫矣,而文人之技,亦已窮矣。
今宋子之為詞也,外則寫雲物之光華,耽漁獵之逸趣,以極盤衍之娛;內則繪花月於簾幕,揚姿首於閨襜,以暢清狂之致。舉夫憭栗激楚之景,若過我前而不知也者。宋子豈真不知耶?叩鐘鐘聲,擊磬磬響,其音在內耳。韓娥曼歌而市人為之泣者,市人善哀也;雍門周微吟而孟嘗為之慟者,孟嘗善悲也。假令市人歡笑,齊相康樂,則二子必將毀絲裂管,終身不敢言歌矣。我謂告哀於方今之人,將有毀絲裂管之懼。是故陳其荒宴焉,倡其靡麗焉,識其愉快焉,使之樂極而思,思之而悲,可知已。都人之詠,垂帶捲髮也,傷於黍離;招魂之艷,蛾眉曼睩也,痛於《九辯》。此昔人所謂魚藻之義也。宋子有取焉,若其文詞之婉麗,音調之鏗鏘,則方駕金陵,齊鑣汴洛矣。
《三慨》
畜鳩者以五月五日剪其舌。取汞、硫,火煉之成靈沙,雜米菽,日三飼,變易其心,則能為人言,過於鸚鵡。李氏有一鳩甚慧,養之數年矣。日則飛翔於櫩楹簾幕間,不遠去。夕宿於籠,以避狸鼠。見童婢有私持物及摘花者,必告其主人。晉人賈於吳者見之,願以十金易焉。鳩覺其意,告主人曰:“我居此久,不忍去。公必欲市我他所,我且不食。”主人給之曰:“我友有欲歡汝者,即攜汝歸耳。”至賈家。則舍之去。鳩竟不食,哀鳴告歸。賈人憐其志,且恐鳩死而金無取償也,遂損金十之二,而以鳩還李氏,鳩乃食。陳子曰“鳩,拙鳥也,不輕去就,其儀一兮。是以詩人比之君子,而屈氏猶惡其佻巧,何也?”(《李氏之鳩》
余少時有蒼頭尤愚者語余:曩嘗從先王父刑部公居莘村別墅,鄰有鄔氏犬甚猛。晨夕過舍搖尾,眾皆叱之,先王父獨令愚時飼以餘食。至春月,先王父攜愚一人從田舍飲且醉,歸,行阡陌中。菽麥菶菶,不見前後。有蚩蚩然出於草間者,則瘈狗也。迎人突如,相距五武。世傳瘈狗噬者必死。方皇遽間,且奔且回顧,忽見鄔氏犬從間道橫截之,相齧狺狺,因得以脫。明日視之,二犬俱斃矣。蓋瘈者屈於猛,良者殄於毒也。先王父命愚瘞之竹林。嗟乎!桑下之餓夫,以一飯而免宣孟。苟非其人,雖歲祿萬鐘、日享之大牢,無益也。(《鄔氏之犬》
里中許氏園有二鶴,其雄斃焉。歲余,客有復以二鶴贈者,孤鶴踽踽避之,不同飲啄也。雄鶴窺其匹,入林澗間,意挾兩雌。翛然躡跡,則引吭長鳴相搏擊,至舍之去乃已,夕雙鶴宿於池,則孤鶴宿於庭,其在庭也亦然。每月明風和,雙鶴翩翩起舞,嘹唳鳴和,孤鶴寂處不應。或風雨晦冥,寒湍瀉石,霜葉辭柯,哀音忽發,有類清角,聞者莫不悲之。主人長其羽翮,縱之去。是故縭帨之操,鋒刃不能變也。鷇卵之信,寒暑不能奪也。九三不恆,亦孔之醜也。(《許氏之鶴》

爭議

陳寅恪《柳如是別傳》一書曾考證陳子龍與柳如是一度相戀之關係。根據書中考證,崇禎八年,陳與柳曾短暫同居松江南樓,兩人感情深摯。然而由於陳妻張氏不能相容,外加柳如是不甘以妾的身份屈居人下,終不得諧連理,柳最後離去。

影視形象

電影《柳如是》 馮紹峰飾陳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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