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整體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太史公自序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於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間,司馬氏去周適晉。晉中軍隨會奔秦,而司馬氏入少梁。
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衛,或在趙,或在秦。其在衛者,相中山。在趙者,以傳劍論顯,蒯聵其後也。在秦者名錯,與張儀爭論,於是惠王使錯將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錯孫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陽。靳與武安君坑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葬於華池。靳孫昌,昌為秦主鐵官,當始皇之時。蒯聵玄孫昂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內郡。昌生無澤,無澤為漢巿長。無澤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葬高門。喜生談,談為太史公。
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
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陰陽之術,大祥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
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糲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弗能廢也。
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越,雖百家弗能改也。
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專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群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窾。窾言不聽,奸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
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遊江、淮,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戹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
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間。太史公執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絕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脩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
卒三歲而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五年而當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曆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鹹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建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
於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
維昔黃帝,法天則地,四聖遵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
維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際,德流苗裔;夏桀淫驕,乃放鳴條。作夏本紀第二。
維契作商,爰及成湯;太甲居桐,德盛阿衡;武丁得說,乃稱高宗;帝辛湛湎,諸侯不享。作殷本紀第三。
維棄作稷,德盛西伯;武王牧野,實撫天下;幽厲昏亂,既喪酆鎬;陵遲至赧;洛邑不祀。作周本紀第四。
維秦之先,伯翳佐禹;穆公思義,悼豪之旅;以人為殉,詩歌黃鳥;昭襄業帝。作秦本紀第五。
始皇既立,併兼六國,銷鋒鑄鐻,維偃乾革,尊號稱帝,矜武任力;二世受運,子嬰降虜。作始皇本紀第六。
秦失其道,豪桀並擾;項梁業之,子羽接之;殺慶救趙,諸侯立之;誅嬰背懷,天下非之。作項羽本紀第七。
子羽暴虐,漢行功德;憤發蜀漢,還定三秦;誅籍業帝,天下惟寧,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紀第八。
惠之早霣,諸呂不台;崇彊祿、產,諸侯謀之;殺隱幽友,大臣洞疑,遂及宗禍。作呂太后本紀第九。
漢既初興,繼嗣不明,迎王踐祚,天下歸心;蠲除肉刑,開通關梁,廣恩博施,厥稱太宗。作孝文本紀第十。
諸侯驕恣,吳首為亂,京師行誅,七國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紀第十二。
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於茲,於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厲之後,周室衰微,諸侯專政,春秋有所不紀;而譜牒經略,五霸更盛衰,欲睹周世相先後之意,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春秋之後,陪臣秉政,彊國相王;以至於秦,卒並諸夏,滅封地,擅其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秦既暴虐,楚人發難,項氏遂亂,漢乃扶義征伐;八年之間,天下三嬗,事繁變眾,故詳著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漢興已來,至於太初百年,諸侯廢立分削,譜紀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雲以也。作漢興已來諸侯年表第五。
維高祖元功,輔臣股肱,剖符而爵,澤流苗裔,忘其昭穆,或殺身隕國。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惠景之間,維申功臣宗屬爵邑,作惠景間侯者年表第七。
北討彊胡,南誅勁越,征伐夷蠻,武功爰列。作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第八。
諸侯既彊,七國為從,子弟眾多,無爵封邑,推恩行義,其勢銷弱,德歸京師。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國有賢相良將,民之師表也。維見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賢者記其治,不賢者彰其事。作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禮因人質為之節文,略協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
樂者,所以移風易俗也。自雅頌聲興,則已好鄭衛之音,鄭衛之音所從來久矣。人情之所感,遠俗則懷。比樂書以述來古,作樂書第二。
非兵不彊,非德不昌,黃帝、湯、武以興,桀、紂、二世以崩,可不慎歟?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能紹而明之,切近世,極人變。作律書第三。
律居陰而治陽,歷居陽而治陰,律歷更相治,間不容翲忽。五家之文怫異,維太初之元論。作曆書第四。
星氣之書,多雜禨祥,不經;推其文,考其應,不殊。比集論其行事,驗於軌度以次,作天官書第五。
受命而王,封禪之符罕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
維禹浚川,九州攸寧;爰及宣防,決瀆通溝。作河渠書第七。
維幣之行,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併兼茲殖,爭於機利,去本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第八。
太伯避歷,江蠻是適;文武攸興,古公王跡。闔廬弒僚,賓服荊楚;夫差克齊,子胥鴟夷;信嚭親越,吳國既滅。嘉伯之讓,作吳世家第一。
申、呂肖矣,尚父側微,卒歸西伯,文武是師;功冠群公,繆權於幽;番番黃髮,爰饗營丘。不背柯盟,桓公以昌,九合諸侯,霸功顯彰。田闞爭寵,姜姓解亡。嘉父之謀,作齊太公世家第二。
依之違之,周公綏之;憤發文德,天下和之;輔翼成王,諸侯宗周。隱桓之際,是獨何哉?三桓爭彊,魯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武王克紂,天下未協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於是召公率德,安集王室,以寧東土。燕之禪,乃成禍亂。嘉甘棠之詩,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相武庚,將寧舊商;及旦攝政,二叔不饗;殺鮮放度,周公為盟;大任十子,周以宗彊。嘉仲悔過,作管蔡世家第五。
王后不絕,舜禹是說;維德休明,苗裔蒙烈。百世享祀,爰周陳杞,楚實滅之。齊田既起,舜何人哉?作陳杞世家第六。
收殷餘民,叔封始邑,申以商亂,酒材是告,及朔之生,衛頃不寧;南子惡蒯聵,子父易名。周德卑微,戰國既彊,衛以小弱,角獨後亡。嘉彼康誥,作衛世家第七。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乃反為奴。武庚既死,周封微子。襄公傷於泓,君子孰稱。景公謙德,熒惑退行。剔成暴虐,宋乃滅亡。嘉微子問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既崩,叔虞邑唐。君子譏名,卒滅武公。驪姬之愛,亂者五世;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六卿專權,晉國以秏。嘉文公錫珪鬯,作晉世家第九。
重黎業之,吳回接之;殷之季世,粥子牒之。周用熊繹,熊渠是續。莊王之賢,乃復國陳;既赦鄭伯,班師華元。懷王客死,蘭咎屈原;好諛信讒,楚並於秦。嘉莊王之義,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實賓南海,文身斷髮,黿鱔與處,既守封禺,奉禹之祀。勾踐困彼,乃用種、蠡。嘉句踐夷蠻能脩其德,滅彊吳以尊周室,作越王勾踐世家第十一。
桓公之東,太史是庸。及侵周禾,王人是議。祭仲要盟,鄭久不昌。子產之仁,紹世稱賢。三晉侵伐,鄭納於韓。嘉厲公納惠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維驥騄耳,乃章造父。趙夙事獻,衰續厥緒。佐文尊王,卒為晉輔。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縛,餓死探爵。王遷辟淫,良將是斥。嘉鞅討周亂,作趙世家第十三。
畢萬爵魏,卜人知之。及絳戮乾,戎翟和之。文侯慕義,子夏師之。惠王自矜,齊秦攻之。既疑信陵,諸侯罷之。卒亡大梁,王假廝之。嘉武佐晉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
韓厥陰德,趙武攸興。紹絕立廢,晉人宗之。昭侯顯列,申子庸之。疑非不信,秦人襲之。嘉厥輔晉匡周天子之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難,適齊為援,陰施五世,齊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為侯。王建動心,乃遷於共。嘉威、宣能撥濁世而獨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追脩經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於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藝之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紂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跡,諸侯作難,風起雲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
成皋之台,薄氏始基。詘意適代,厥崇諸竇。栗姬偩貴,王氏乃遂。陳後太驕,卒尊子夫。嘉夫德若斯,作外戚世家十九。
漢既譎謀,禽信於陳;越荊剽輕,乃封弟交為楚王,爰都彭城,以彊淮泗,為漢宗藩。戊溺於邪,禮復紹之。嘉游輔祖,作楚元王世家二十。
維祖師旅,劉賈是與;為布所襲,喪其荊、吳。營陵激呂,乃王琅邪;怵午信齊,往而不歸,遂西入關,遭立孝文,獲復王燕。天下未集,賈、澤以族,為漢籓輔。作荊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已平,親屬既寡;悼惠先壯,實鎮東土。哀王擅興,發怒諸呂,駟鈞暴戾,京師弗許。厲之內淫,禍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人圍我滎陽,相守三年;蕭何填撫山西,推計踵兵,給糧食不絕,使百姓愛漢,不樂為楚。作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與信定魏,破趙拔齊,遂弱楚人。續何相國,不變不革,黎庶攸寧。嘉參不伐功矜能,作曹相國世家第二十四。
運籌帷幄之中,制勝於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於易,為大於細。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六奇既用,諸侯賓從於漢;呂氏之事,平為本謀,終安宗廟,定社稷。作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諸呂為從,謀弱京師,而勃反經合於權;吳楚之兵,亞夫駐於昌邑,以戹齊趙,而出委以梁。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七國叛逆,蕃屏京師,唯梁為扞;偩愛矜功,幾獲於禍。嘉其能距吳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既王,親屬洽和,諸侯大小為藩,爰得其宜,僭擬之事稍衰貶矣。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三子之王,文辭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爭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作伯夷列傳第一。
晏子儉矣,夷吾則奢;齊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李耳無為自化,清淨自正;韓非揣事情,循勢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非信廉仁勇不能傳兵論劍,與道同符,內可以治身,外可以應變,君子比德焉。作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維建遇讒,爰及子奢,尚既匡父,伍員奔吳。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興業,鹹為師傅,崇仁厲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鞅去衛適秦,能明其術,彊霸孝公,後世遵其法。作商君列傳第八。
天下患衡秦毋饜,而蘇子能存諸侯,約從以抑貪彊。作蘇秦列傳第九。
六國既從親,而張儀能明其說,復散解諸侯。作張儀列傳第十。
秦所以東攘雄諸侯,樗里、甘茂之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苞河山,圍大梁,使諸侯斂手而事秦者,魏冉之功。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南拔鄢郢,北摧長平,遂圍邯鄲,武安為率;破荊滅趙,王翦之計。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獵儒墨之遺文,明禮義之統紀,絕惠王利端,列往世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歸於薛,為齊扞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爭馮亭以權,如楚以救邯鄲之圍,使其君復稱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為能行之。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脫彊秦,使馳說之士南鄉走楚者,黃歇之義。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能忍詬於魏齊,而信威於彊秦,推賢讓位,二子有之。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率行其謀,連五國兵,為弱燕報彊齊之讎,雪其先君之恥。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能信意彊秦,而屈體廉子,用徇其君,俱重於諸侯。作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湣王既失臨淄而奔莒,唯田單用即墨破走騎劫,遂存齊社稷。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能設詭說解患於圍城,輕爵祿,樂肆志。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結子楚親,使諸侯之士斐然爭入事秦。作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明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能明其畫,因時推秦,遂得意于海內,斯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為秦開地益眾,北靡匈奴,據河為塞,因山為固,建榆中。作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填趙塞常山以廣河內,弱楚權,明漢王之信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黨之兵,從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歸漢,漢用得大司馬殷,卒破子羽於垓下。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而信拔魏趙,定燕齊,使漢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滅項籍。作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楚漢相距鞏洛,而韓信為填潁川,盧綰絕籍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諸侯畔項王,唯齊連子羽城陽,漢得以間遂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攻城野戰,獲功歸報,噲、商有力焉,非獨鞭策,又與之脫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漢既初定,文理未明,蒼為主計,整齊度量,序律歷。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結言通使,約懷諸侯;諸侯鹹親,歸漢為藩輔。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欲詳知秦楚之事,維周緤常從高祖,平定諸侯。作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徙彊族,都關中,和約匈奴;明朝廷禮,次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能摧剛作柔,卒為列臣;欒公不劫於埶而倍死。作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敢犯顏色以達主義,不顧其身,為國家樹長畫。作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賢人,增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訥於言,敏於行,務在鞠躬,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守節切直,義足以言廉,行足以厲賢,任重權不可以非理撓。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修序,弗能易也,而倉公可謂近之矣。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維仲之省,厥濞王吳,遭漢初定,以填撫江淮之間。作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吳楚為亂,宗屬唯嬰賢而喜士,士鄉之,率師抗山東滎陽。作魏其武安列傳第四十七。
智足以應近世之變,寬足用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國患害;欲知彊弱之時,設備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作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高,唯弘用節衣食為百吏先。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漢既平中國,而佗能集楊越以保南藩,納貢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吳之叛逆,甌人斬濞,葆守封禺為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燕丹散亂遼間,滿收其亡民,厥聚海東,以集真藩,葆塞為外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請為內臣受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子虛之事,大人賦說,靡麗多夸,然其指風諫,歸於無為。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子長國之,以填江淮之南,安剽楚庶民。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無稱,亦無過行。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於朝廷,而群臣莫敢言浮說,長孺矜焉;好薦人,稱長者,壯有溉。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自孔子卒,京師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間,文辭粲如也。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民倍本多巧,奸軌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嚴削為能齊之。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漢既通使大夏,而西極遠蠻,引領內鄉,欲觀中國。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救人於戹,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作遊俠列傳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說主耳目,和主顏色,而獲親近,非獨色愛,能亦各有所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爭勢利,上下無所凝滯,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旨,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略窺其要,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於政,不妨百姓,取與以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維我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統業。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於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間出矣。自曹參薦蓋公言黃老,而賈生、晁錯明申、商,公孫弘以儒顯,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續纂其職。曰:“於戲!余維先人嘗掌斯事,顯於唐虞,至於周,復典之,故司馬氏世主天官。至於余乎,欽念哉!欽念哉!”罔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於茲,著十二本紀,既科條之矣。並時異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禮樂損益,律歷改易,兵權山川鬼神,天人之際,承敝通變,作八書。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義俶儻,不令己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序略,以拾遺補藝,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後世聖人君子。第七十。
太史公曰:余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太史公:《史記》全書稱“太史公”一百多處,為司馬談、司馬遷父子共稱。
2.顓(zhuān)頊(xū):五帝之一。
3.南正:上古天官。重:人名。
4.北正:上古地官。黎:人名。
5.序:掌管。
6.程伯:程國的伯爵。休甫:人名,世代職掌周王室國史。
7.司馬:掌軍事的官。
8.典:職掌。
10.隨會:晉大夫。
11.少梁:古梁國,被滅後稱少梁。
12.相中山:為中山國相,指司馬喜。
13.錯:司馬錯,秦惠王將。
14.靳(jìn):一作“薊”。
15.杜郵:在今鹹陽東。
16.華池:在今韓城西南。
17.武信君:武臣,秦末農民起義軍將領。徇(xùn):攻取。
18.諸侯之相王:諸侯互相稱王。
19.市長:長安四市的長官。
20.五大夫:爵位名。
21.高門:高原門的簡稱。
22.天官:天文星象之學。唐都:漢代方士,曾參與制定太初曆。
23.楊何:漢初易學專家。
24.道論:道家學說。黃子:即黃生,漢初道家理論權威。
25.建元、元封:皆漢武帝年號。
26.愍(mǐn):憂傷。師悖:師法惑亂之言。
27.六家:指陰陽、儒、墨、名、法、道六家。要指:核心思想。指,同“旨”,意旨,意趣。
28.易大傳:即《易·繫辭》。
29.直:不過。從言之異路:各自持論不同。
30.省(xǐng):省察,明白。
31.術:法,道,引申為學說。
32.祥:吉凶的徵兆。忌諱:禁忌。
33.失:違背,改變。
34.博而寡要:太廣博而不夠扼要。
35.盡從:全部遵從實行。
36.彊(qiáng)本節用:注重發展生產,節制用度。彊,同“強”。本,指農耕蠶織。
37.儉:通“檢”,咬文嚼字。
38.正名實:指名稱和實際相符合。
39.動合無形:一切舉措都合乎自然。
40.去健羨:去掉剛強貪慾。絀聰明:不用耳目之聰明。
41.此:指儒學。術:指道術。
42.騷動:分散動搖,此謂消耗。
43.四時:春夏秋冬四季。八位:八卦方位。十二度:十二星次。二十四節:二十四節氣。教令:戒律。
44.大經:主要規律。
45.六藝:即六經。經:六經本文。傳:解經文字。
46.累世:一輩子。
47.當年:丁壯之年。
48.椽(chuán):柞木為椽。
49.簋(guǐ):橢圓形食器。
50.刑:盛湯的鼎器。
51.糲(lì)粱:粗糧。
52.藜(lí)藿:泛指野菜。
53.桐棺三寸:以桐木為棺,厚三寸。
54.事業:此指社會的一切禮俗制度。
55.親親尊尊:親近親者,尊崇尊者。
56.苛察繳繞:煩瑣糾纏。
57.反其意:尋思究竟。
58.控名責實:循名責實。控,引,引申為依據、遵循。
59.參伍:參差互動,即綜合各方面加以考察。
60.因循:猶順應。
61.成勢:一成不變的勢態。
62.復反無名:復歸於自然。
63.龍門:山名,在今韓城東北。
64.河山之陽:指龍門山南麓河曲。
65.古文:先秦歷史典籍用古體字書寫。
66.禹穴:在今紹興會稽山,相傳禹曾會諸侯於此。
67.窺:考察。九疑:山名,在今寧遠境內。
68.沅、湘:二水名,在湖南境內。
69.汶、泗:二水名,在山東境內。
70.講業:研習學問。
71.鄉射:古代練武選賢的禮儀活動。鄒:古國名,今鄒縣。嶧(yì):山名,在今鄒縣南。
72.戹(è):同“厄”。鄱(pó):同“蕃”,漢縣名,在今滕州境內。薛:漢縣名,在今滕州東。彭城:今徐州。
73.梁:今開封。
74.郎中:皇帝侍從人員,屬郎中令。
75.略:行視。邛(qióng):邛都,今西昌東。笮(zé):笮都,今漢源東北。
76.是歲:指武帝元封元年(前110年)。封:封禪。
77.周南:周成王時,周公、召公分陝而治,陝以東稱周南。此實指洛陽。
78.續吾祖:繼續我祖上的事業。
79.接千歲之統:據《封禪書》載周成王曾登封泰山,下距漢武帝其間九百餘年,此舉其成數。
80.邵:即“召”之本字,指召公。
81.獲麟:指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西狩獲麟事,見《孔子世家》。
82.史記:歷史載籍。放絕:散失斷絕。
83.悉論:一一撰述。所次舊聞:所積累的史料。
84.遷為太史令:司馬遷任太史令在元封三年(前108年)。
85.紬(chōu):引出。石室金匱(guì):國家藏書館、檔案室。
86.天曆始改:始改用太初曆,即改秦歷為夏曆。
87.明堂:天子舉行隆重典禮的禮堂。
88.受紀:接受新曆。
89.先人:指作者父親司馬談,一說指先代賢人。
91.紹:繼。明世:太平盛世。
92.易傳:《周易》的組成部分,是儒家學者對《周易》所作的解釋。
93.春秋:儒家經典。
95.壺遂:人名,曾參加太初改歷,官至詹事,秩二千石,故稱“上大夫”。
96.董生:對董仲舒的尊稱。
97.壅(yōng):阻撓。
98.是非二百四十二年:指《春秋》總結了二百四十二年的歷史,並加以褒貶評價。
99.退:此為批評、貶抑之意。
101.善善惡(wù)惡(è):表揚好事,斥責壞事。
102.經紀:安排。人倫:指人與人之間的等級關係。
103.牝(pìn)牡:雌雄。
104.風:教化。一說通“諷”,勸誡。
105.弒(shì):古時稱臣殺君、子殺父母為“弒”。
106.社稷:土神和穀神,國家政權的象徵。
107.經事:正常的事情。經,尋常。
108.權:變通。
109.犯:觸犯。此指為臣下所侵犯。
110.未然:還沒有成為事實。
111.空文:與紀實文字相對,即論理之文。
112.否否:不是這樣。
113.伏羲:傳說中的古代聖人。
114.堯、舜:古代部落聯盟領袖。
115.尚書載之:《尚書》首篇《堯典》,記載了堯禪位給舜的事跡。
116.湯:商朝建立者。武:周武王。
117.詩人歌之:《詩經》中有《商頌》五篇,內容多是對殷代先王先公的讚頌。
118.三代:夏、商、周。
119.符:徵兆。瑞:祥瑞。
120.封禪(shàn):帝王祭天地的典禮。
121.改正朔:改曆法。改曆象征改朝換代。正朔,指一年的第一天。
122.易服色:更改車馬、祭牲的顏色。
123.穆清:清和之氣,指天。
124.重譯:經過幾重翻譯。款塞:叩關。
125.縲(léi)紲(xiè):捆綁犯人的繩索,借指監獄。
126.西伯:周文王。羑(yǒu)里:今湯陰北。
127.“孔子”二句:此將孔子有厄於陳、蔡及作《春秋》二事聯繫起來,並說成因果關係,乃行文之需要。
128.左丘:春秋時魯國史官。
129.孫子:指孫臏。臏(bìn)腳:砍去膝蓋骨及以下的酷刑。
131.說難孤憤:指《韓非子》中的兩篇《說難》《孤憤》。
132.陶唐:即唐堯。
133.至於麟止:《史記》記事止於漢武帝獵獲白麟的元狩元年(前122年)。
134.台:通“怡”,高興。
135.說(yuè):傅說,殷商名臣。
136.豪:即“崤”之異音。
137.鐻(jù):像鐘一樣的樂器。
138.霣(yǔn):通“殞”,死亡。
139.蠲(juān):免除。
140.以:當作“已”。
141.翲(piāo)忽:微細。翲,輕。
142.禨(jī)祥:謂祈禳求福之事。
143.嚭(pǐ):伯嚭,春秋後期吳國大夫。
144.殺鮮放度:殺管叔放逐蔡叔。鮮,管叔名。度,蔡叔名。
145.鬯(chàng):祭祀用的香酒。
146.驥(jì)騄(lù):指良馬。
147.偩(fù):依賴,倚仗。
148.填撫:鎮守安撫。填,通“鎮”。山西:指華山之西。
149.戹:扼制。
150.穰(ráng)苴(jū):司馬穰苴,春秋末期齊國將領。
151.樗(chū)里:樗里疾,戰國中期秦國宗室。
152.以:一作“反”。
153.詬(gòu):恥辱。
154.周緤(xiè):漢初大臣。
155.埶:通“勢”。倍:通“背”,背叛。
156.濞(bì):劉濞,西漢宗室,封吳王。
157.說:通“悅”,喜悅。
158.溉:一作“慨”。
159.戹:同“厄”,困苦,危難。
160.既:一作“慨”。
161.循:一作“總”。
162.秦撥去古文:秦始皇統一文字,廢去古文,改行小篆。
163.次律令:制定法令。
164.申:制定。
165.章:章法,指曆法。
166.蓋公:齊膠西人,精通黃老之學。
167.原始察終:研究歷史要考慮事件的原委。
168.並時異世:指諸侯列國歷史,同一時代,有不同的國家。
169.禮樂損益:記載禮儀、樂律的增減變化,即作《禮書》《樂書》。
170.律歷改易:指作《律曆書》。
171.天人之際:探討天和人的關係,指作《天官書》。
172.承敝通變:指作《平淮書》記載貨幣及經濟的演變。
173.俶(tì)儻(tǎng):卓越,傑出。
174.拾遺補藝:拾取遺文以補六經之義。
175.副:副本。
176.俟(sì)後世聖人君子:留待後世聖明的人來評論。
白話譯文逐句全譯
從前顓頊在位的時候,任命一個名叫重的南正官掌管天文,一個叫黎的北正官掌管地理。唐虞之際,又讓重、黎的後代繼續掌管天文、地理,直到夏商時期,所以說重黎氏世代掌管天文地理。周朝時候,程伯休甫就是他們的後裔。當周宣王時,由於喪失職守而轉為司馬氏。司馬氏世代掌管周史。在周惠王和周襄王之間,司馬氏離開周王室到晉國去。晉國中軍將軍隨會逃奔到秦國時,司馬氏也遷居少梁邑。
自從司馬氏離周到晉之後,族人分散各地,有的在衛國,有的在趙國,有的在秦國。在衛國的,做了中山國的相。在趙國的,以傳授劍術理論而顯揚於世,蒯聵就是他們的後代。在秦國的名叫司馬錯,曾與張儀發生爭論,於是秦惠王派司馬錯率軍攻打蜀國,攻取後,又讓他做了蜀地郡守。司馬錯之孫司馬靳,奉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已更名為夏陽。司馬靳與武安君坑殺趙國長平軍,回來後與武安君一起被賜死於杜郵,埋葬在華池。司馬靳之孫司馬昌,是秦國主管冶鑄鐵器的官員,生活在秦始皇時代。蒯聵玄孫司馬昂,曾為武安君部將並帶兵攻占朝歌。諸侯爭相為王時,司馬昂在殷地稱王。漢王劉邦攻打楚霸王項羽之際,司馬昂歸降漢王,漢以殷地為河內郡。司馬昌生司馬無澤,司馬無澤擔任漢朝市長之職。無澤生司馬喜,司馬喜封爵五大夫,死後都埋葬在高門。司馬喜生司馬談,司馬談擔任太史公。
太史公跟唐都學習天文,跟楊何學習《易經》,跟黃生學習道家學說。太史公做官時間在漢武帝建元至元封年間。他怕學者不能通曉諸家學說的原意,而學習了錯誤的東西,於是就論述陰陽、儒、墨、名、法、道六家的主旨,說:
《周易·繫辭》中說:“天下的人傾向是一致的,而心思卻是多種多樣的,目的相同而採用的途徑不一樣。”陰陽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道德家,這些都是探討治國之道使國家強盛的學派,只不過他們所尊奉的理論之間,對於治國所採用的途徑不同,有考慮全面與不全面的區別罷了。我曾私下研究過陰陽家的方術,他們注重吉凶禍福的徵兆和眾多的忌諱,使人感到拘束而畏懼頗多;然而他們排列四時運行的順序,是不可遺棄丟失的。儒家學說博大,但缺少治國的切要綱領,出的力氣大而收的功效少,所以他們的主張難以全部採納;然而他們制定的君臣父子次序的禮儀,排列夫婦長幼的分別,是不可更改的。墨家提倡節約卻難以遵循,所以他們的主張不能全部照辦;但他們加強本業——農業與工肆之人參加生產勞動——是不可廢棄的。法家嚴酷而缺少恩德;但他們糾正君臣上下的名分,是不可更換的。名家使人知道名位不同,禮節也不相同;但繁文縟節卻容易失真;但是他們辨正名(概念)和實(實際)的關係,卻不能不認真考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行動合乎無形的“道”,使萬物富足。道家學說是本著陰陽家的四時大順,採用儒家、墨家之長,提取名家法家的要領,與四時一起変化,適應萬物變化,樹立風俗,用於人事,無所不宜,主旨簡明,容易操作,辦事少而功效大。儒家則不然:認為君主是天下的楷模,君主倡導而大臣應和,君主先行而大臣隨從。如此這般,君主勞累而大臣閒逸;至於大道中的要點:捨去貪慾和要強,不玩弄聰明和智慧,放棄了這一重大問題而用智術治理天下。精神使用過度則必會衰竭,體力使用過度則必會疲憊。形神不安而想和天地一起長存不滅,還從來沒聽說過。
陰陽家對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氣,各有適宜和禁忌的種種規定,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這未必是對的。所以說:“使我感到拘束而畏懼頗多。”可是,春天生,夏天長,秋天收,冬天藏,這是自然運行的大規律,不順從它則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做天的秩序和法紀了。所以說:“四時運行的大順序,是不可能遺棄丟失的。”
儒家以六經為法度。這些經文和解釋文字多得要用千萬計算,幾代人都弄不通這些學問。一輩子也研究不清禮呀儀呀等的,所以說:“學問博大而缺少治國的切要綱領,出的力氣大而收的功效小”。但是他們制定排列君臣父子的身份及相應的禮節,夫婦長幼的區別及次序,即使百家之說也不能替代它。
墨家也崇尚堯舜之道,他們講到堯舜的道行時說:“堯舜的殿堂高三尺,士階只有三層,屋頂用茅草、蘆葦往上一苫,檐口七長八短也不剪齊,伐木做椽連皮也不制,用粗陶器吃喝,用陶鉶喝酒,吃糙米飯,喝藜藿湯。夏穿葛布衣,冬穿鹿皮衣。”他們主張辦理喪葬之事時,棺材桐木板厚三寸,哭聲不能過分,不能把心中的悲痛抒發完。教喪儀,必須以此作為萬民的標準。假使天下之法都像這樣,那么尊貴者與卑賤者就沒有什麼差別了。世代不同,時間變遷,辦事不必相同,所以說:“提倡節儉卻難以遵循。”但他們的要點:加強生產和節約費用,則說人人富裕,家家豐足的最佳途徑。這是墨家的長處,即使百家所說也不能廢棄它。
法家不分別親近和疏遠,不分別尊貴和卑賤,一律用法來判斷,那么愛戴親人和尊敬長者的恩德就斷絕了。可以用它行一時之計,而不可以久用。所以說:“法家嚴酷而少恩德。”至於他們尊崇君王,使大臣卑下,使職分明確而不相互逾越的主張,即使有百家之說也是不能更改的。
名家苛刻繁煩的考察名分,往往糾纏不清,使人不能回味其意,專用名稱決斷而失去了情理,所以說:“使人名位不同,禮節也就不同,但容易失真。”至於他們的規定概念,考察實際,錯綜比較驗證,這是不能不察究的。
道家提倡“無為”,又說“無不為,”他們的主張容易執行,但其語言難以理解。他們的主張以虛無為根本,以順乎自然為辦理原則。事沒有固定不變之勢,物有固定不變之形,所以能察萬事萬物的情狀。不被物推於前,不被物牽於後,所以能成為萬物的主宰。有法而無一成不變之法,順因時事而成就其業;有度而無一成不變之度,順因事物而與其相合。所以說:“聖人不朽的原因,至於堅守順時變化的規律。虛無是道的常規,因循是君主的治世綱領。”群臣一起來,使他們明白各自的職分。實際情況符合其語言叫做端;實際情況與其語言不符叫做窾。窾言不相信,奸佞就不會產生,賢與不賢就自然分明,白與黑就自然區別明顯。不過在於運用這些原則罷了,如果運用這些原則,還有什麼事辦不成呢?這樣就合乎大道,進入“混沌”的無知無欲狀態。光輝照耀天下,又返回到無名的原始狀態。大凡人能活著,是因為有精神,精神的寄托在形體上。精神用得多了則衰竭,形體勞累過度則疲憊。死了的人不能再生,形神分離以後不能再結合起來。因此,聖人特別注重形神問題。由此看來,精神是生命的本體,形體是生命的器具。不先安定精神和形體,而一味喊叫“我有治理天下的辦法”,那么,由什麼途徑來治理呢?
太史公職掌天文,不治理民事,有個兒子名叫司馬遷。
司馬遷生於龍門,在黃河之北、龍門山之南過著耕牧生活。年僅十歲便已習誦古文。二十歲南遊江、淮地區,登會稽山,探察禹穴,觀覽九嶷山,泛舟於沅水、湘水之上;北渡汶水、泗水,講學於齊、魯兩地的都會,考察孔子的遺風,在鄒縣、嶧山行鄉射禮;困厄於鄱、薛、彭城,經過梁、楚之地回到家鄉。於是司馬遷出仕為郎中,奉命出使西征巴、蜀以南,往南經略邛、笮、昆明,歸來向朝廷復命。
這一年皇帝開始建立漢朝的封禪制度,而太史公被滯留在周南,不能參與其事,所以發憤憤怒將死。其子司馬遷適逢出使歸來,在黃河洛河之間拜見了父親。太史公握著司馬遷的手哭著說:“我們的先祖是周朝的太史。遠在上古虞夏之世便顯揚功名,職掌天文之事。後世衰落,今天會斷絕在我手裡嗎?你繼做太史,就接續了我們祖先的事業。現在天子繼承漢朝千年一統的大業,在泰山封禪,而我不能隨行,這是命啊,是命啊!我死後,你必定為太史;做太史後不要忘記我想要撰寫的著述啊。再說孝道始於奉養雙親,進而侍奉君主,最終在於立身揚名。揚名後世來顯耀父母,這是最大的孝道。天下稱道歌誦周公,說他能夠論述歌頌文王、武王的功德,宣揚周、邵的風尚,通曉太王、王季的思慮,乃至於公劉的功業,並尊崇始祖后稷。周幽王、周厲王以後,王道衰敗,禮樂衰頹,孔子研究整理舊有的典籍,修復振興被廢棄破壞的禮樂,論述《詩經》《書經》,寫作《春秋》,學者至今以之為準則。自獲麟以來四百餘年,諸侯相互兼併,史書丟棄殆盡。如今漢朝興起,海內統一,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我作為太史都未能予以論評載錄,斷絕了天下的修史傳統,對此我甚感惶恐,你可要記在心上啊!”司馬遷低頭流淚說:“兒子雖然駑笨,但我會詳細編纂先人所整理的史實古事,不敢有缺。”
司馬談去世三年後司馬遷任太史令,綴集歷史書籍及國家收藏的檔案文獻。司馬遷任太史令五年正當漢太初元年,十一月初一甲子,節氣為冬至,曆法更改,開始用太初曆,在明堂向諸侯頒布。
太史公說:“先人說過:‘自周公死後五百年而有孔子。孔子死後到現在五百年,有能繼承盛世,辨正《易傳》,接續《春秋》,遵奉《詩》《書》《禮》《樂》精義的人嗎?’他的用意就在於此,在於此吧!我又怎敢推辭呢。”
上大夫壺遂問:“從前孔子為什麼要作《春秋》呢?”太史公說:“我聽董生說:‘周王室衰廢時,孔子擔任魯國司寇,諸侯陷害他,大夫擁護他。孔子知道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政治主張無法實行,便把自己的褒貶是非寄寓在二百四十二年間的歷史記載中,作為天下的準則,貶抑天子,斥責諸侯,聲討大夫,無非是為王道通達而已。’孔子說:‘我與其空洞的說教,不如把意圖表現在敘事中那么深刻明確。’《春秋》向上闡明三王治道,向下辨別人事準則,分清嫌疑,判明是非,論定猶豫不決之事,褒善懲惡,尊重賢能,鄙薄不肖,存留亡國家事跡,續寫斷絕了的王國世系,補救其敝病,振興廢弛之業,這是王道的精髓。《易》載述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所以長於變通;《禮》規範人倫,所以長於行事;《書》記述先王事跡,所以長於政治;《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所以長於風土民謠;《樂》是論述音樂的經典,所以長於和順;《春秋》論辨是非,所以長於治人。由此可見《禮》是用來節制約束人的,《樂》是用來誘發人心平和的,《書》是來述說政事的,《詩》是用來表達情意的,《易》是用來講變化的,《春秋》是用來論述道義的。撥亂反正,沒有比《春秋》更切近有效。《春秋》文字數萬,而有數千條旨意。萬物的離散聚合都在《春秋》之中。在《春秋》中,記載弒君事件三十六起,被滅亡的國家五十二個,諸侯出奔逃亡不能保其國家的數不勝數。考察其變亂敗亡的原因,都是他們失去了根本。所以《易》中講‘失之毫釐,差以千里’。說‘臣弒君,子弒父,並非一朝一夕的緣故,其發展漸進已很久了’。因此做國君的不能不知《春秋》,否則前有讒佞之徒而不見,後有奸賊之臣而不知。做人臣者不能不知《春秋》,否則辦常事不知道怎樣做合適,遇到突發事件則不知權變。做人君、人父若不通曉《春秋》要義,必定會蒙受罪魁禍首的罪名。做人臣、人子如不通曉《春秋》要義,必定會陷於篡位殺上而被誅伐的境地,並蒙死罪之名。其實他們都認為是好事而去做,而不知其道義所在,被史官的罪名覆蓋而不敢說話。不明禮義的要旨,以至於弄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的地步。君不像君就會被冒犯,臣不像臣就會被誅殺,父不像父就會無道,子不像子就是不孝。這四種惡行是天下最大的罪過。把天下最大的罪過加在他身上,也只得接受而不敢推卸。所以《春秋》是禮義的根本。禮是禁絕壞事於發生之前,法規施行於壞事發生之後;法施行的作用顯而易見,而禮禁絕的作用卻隱而難知。”
壺遂說:“孔子時候,上面沒有聖明君主,下面自己得不到任用,所以撰寫《春秋》,留下空文,其裁斷禮義,當作帝王的法典。現在先生上遇聖明天子,下能當官供職,萬事具備,全部各得其所,您的撰述是想要闡明什麼呢?”
太史公說:“是是。不不,不對。我聽先人說過:‘伏羲最純厚,作《易》八卦。堯舜強盛,《尚書》做了記載,禮樂在那時興起。商湯周武隆盛,詩人予以歌頌。《春秋》揚善貶惡,推崇夏、商、周三代盛德,褒揚周王室,並非僅僅諷刺譏斥呀’。漢興以來,至當今英明天子,獲見符瑞,泰山封禪,改訂曆法,變換服色,受命於天,恩澤流布,海外異俗之國紛紛輾轉翻譯並前來邊關,請求進獻朝見的不可勝數。臣下百官竭力頌揚天子的功德,仍不能完全表達出心意。再說士人賢能而不被任用,是國君的恥辱;君主明聖而功德不能廣泛傳揚,是官員的罪過。況且我曾擔任太史令的職務,若棄置明主聖德而不予記載,埋沒功臣、世家、賢大夫的功業不記述,忘卻先父遺言,罪過就實在太大了。我所記的舊事,只不過整理了世代所傳,並非所謂創作,而您拿它與《春秋》相比,那就錯了。”
於是開始論述編次所得文獻和材料。過了七年,太史公遭逢李陵之禍,被囚禁獄中。於是嘆息道:“這是我的罪過啊!這是我的罪過啊!身體殘毀沒有用了。”退而深思道:“《詩》《書》含義隱微而言辭簡約,是作者想要表達他們的心志和情緒。從前周文王被拘禁羑里,推演了《周易》;孔子遭遇陳蔡的困厄,作有《春秋》;屈原被放逐,著了《離騷》;左丘明雙目失明,才編撰了《國語》,孫子的腿受了臏刑,卻論述兵法;呂不韋被貶徙蜀郡,世上才流傳《呂覽》;韓非被囚禁在秦國,才寫有《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聖人賢士抒發憤懣而作的。這些人都是心中聚集鬱悶憂愁,理想主張不得實現,因而追述往事,考慮未來。”於是終於下定決心記述陶唐以來直到武帝獲麟那一年的歷史,而從黃帝開始寫起。
棄發明種穀,西伯姬昌時功德隆盛;武王在牧野伐紂,安撫天下百姓;幽王、厲王昏暴亂,喪失了豐、鎬二京;王室衰敗直至赧王,洛邑斷絕了周室宗廟的祭祀。作《周本紀》第四。
項羽殘酷暴虐,漢王建功施德;發憤於蜀、漢,率軍北還平定三秦;誅滅項羽建立帝業,天下安定,又改革制度,更易風俗。作《高祖本紀》第八。
諸侯王驕橫放肆,吳王率先叛亂,朝廷派兵討伐,叛亂七國先後伏罪,天下安定,太平富裕。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漢朝興建五世,興隆盛世在建元年間,天子外攘夷狄,內修法度,舉行封禪,修訂曆法,改變服色。作《今上本紀》第十二。
夏、商、周三代太久遠了,具體年代已不可考,大致取之於傳世的譜牒舊聞,以此為據,進而大略地推斷,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王、厲王之後,周朝王室衰落,諸侯各自為政,《春秋》有些未作記載;而譜牒只記概要,五霸又交替盛衰,為考察周朝各諸侯國的先後關係,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春秋以後,陪臣執政,強國之君競相稱王,及至秦王嬴政,終於吞併各國,剷除封地,獨享尊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秦帝暴虐,楚人陳勝發難,項氏又自亂反秦陣營,漢王於是仗義征伐。八年之間,天下三易其主,事變繁多,所以詳著《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漢朝興建以來,直到太初一百年間,諸侯廢立分削的情況,譜錄記載不明,主管的官員也無法接著記下去,但可據其世系推知其強弱的原由。作《漢興已來諸侯年表》第五。
高祖始取天下,輔佐他創業的功臣,都得剖符封爵,恩澤傳給他們的子孫後代,有的忘其親疏遠近,分不出輩分,也有的竟至殺身亡國。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惠帝、景帝年間,增封功臣宗屬爵位和食邑。作《惠景間侯者年表》第七。
北面攻打強悍的匈奴,南面誅討強勁的越人,征伐四方蠻夷,不少人以武功封侯。作《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第八。
諸侯國日漸強大,吳楚等七國南北連成一片,諸侯王子弟眾多,沒有爵位封邑,朝廷下令推行恩義,分封諸侯王子弟為侯,致使王國勢力日益削弱,而德義卻歸於朝廷。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國家的賢相良將,是民眾的表率。曾看到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對賢者則記其治績,對不賢者則明其劣跡。作《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夏、商、周三代之禮,各有所增減而不同,但總地來看,其要領都在於使禮切近人的情性,通於王道,所以禮根據人的質樸本性而製成,減掉了那些繁文縟節,大體順應了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
樂是用來移風易俗的。自《雅》、《頌》之聲興起,人們就已經喜好鄭、衛之音,鄭、衛之音由來已久了。被人情所感發,那遠方異俗之人就會歸附。仿照已有《樂書》來論述自古以來音樂的興衰,作《樂書》第二。
沒有軍隊國家就不會強大,沒有德政國家就不會昌盛,黃帝、商湯、周武王以明於此而興,夏桀、商紂、秦二世以昧於此而亡,怎么可以對此不慎重呢?《司馬法》產生已很久了,姜太公、孫武、吳起、王子成甫能繼承並有所發明,切合近世情況,極盡人事之變。作《律書》第三。
樂律處於陰而治陽,曆法處於陽而治陰,律歷交替相治,其間不容許絲毫差錯。原有五家的曆書相互悖逆不同,只有太初元年所論曆法為是。作《曆書》第四。
星氣之書,雜有許多求福去災、預兆吉凶的內容,荒誕不經;推究其文辭,考察其應驗,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待到武帝召集專人研討此事,並依次用軌度加以驗證。作《天官書》第五。
承受天命做了帝王,封禪這樣的符瑞之事不可輕易舉行,如果舉行,那一切神靈沒有不受祭祀的。追溯祭祀名山大川諸神之禮,作《封禪書》第六。
大禹疏通河川,九川得以安寧;及至建立宣防宮之時,河道溝渠更被疏浚。作《河渠書》第七。
錢幣的流通,是為溝通農商;其弊端竟發展到玩弄智巧,兼併發財,爭相投機牟利,捨本逐末,去農經商。作《平準書》來考察事情的變化發展,這是第八。
太伯為讓季歷繼位,避居江南蠻夷之地,文王、武王才得以振興周邦,發展了古公亶父的王業。闔閭殺了吳王僚,奪取王位,降服楚國;夫差戰勝齊國,逼殺伍子胥以革囊盛其屍;聽信伯嚭的話親善越國,最終被越國所滅。為讚許太伯讓位的美德,作《吳世家》第一。
申、呂兩國衰弱,尚父微*坎坷,終於投歸西伯,為文王、武王之師;他的功勞為群臣之首,長於暗中設計權謀;頭髮斑白,受封於齊,建都營丘,成為齊國始祖。齊桓公不背棄與魯國在柯地所訂盟約,事業由此昌盛,多次會合諸侯,霸功顯赫。田恆與闞止爭寵,姜姓齊國於是瓦解滅亡。為讚美尚父的宏謀,作《齊太公世家》第二。
諸侯和部屬對周無論是依順的,還是違抗的,周公都安撫他們;他努力宣揚文德,天下都回響隨和;輔佐保護成王,諸侯以周天子為天下宗主。隱公、桓公之際卻屢屢發生悖德非禮之事,這是為什麼呢?只因三桓爭強,魯國國運不昌。讚美周公旦的《金滕》策文,作《周公世家》第三。
武王戰勝商紂,天下尚未協洽他便駕崩。成王年幼,管叔、蔡叔懷疑周公篡位,淮夷也起兵叛亂,於是召公以其高德率先支持周公,使王室團結安定,保證了周公東征的勝利,使東方得以安寧。燕王噲的禪位,才造成了禍亂。讚賞《甘棠》詩篇,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二叔輔佐武庚,想要安定商朝舊地;周公旦攝政,二叔不服,周公便殺死管叔鮮,流放蔡叔度,周公盟誓忠於成王,太任生育十個兒子,周室以宗族繁盛而強大。表彰蔡仲悔過,作《管蔡世家》第五。
先王后代延繼不絕,舜、禹為此而感到高興;他們功德美好清明,後代得以承其功業。百世享受祭祀,到了周時,封有陳國、杞國,後被楚國滅掉。齊田氏又使之興起,舜是位多么了不起的人啊!作《陳杞世家》第六。
收納殷的遺民,康叔始封邑。周公用商朝亂德亡國的教訓申飭他,寫了《酒誥》、《梓材》等辭來告誡他。到衛公子朔出生,衛國開始傾危不寧;南子憎惡蒯聵,造成兒子和父親名分顛倒。周朝統治日益衰微,各諸侯國日益強大,衛國因為弱小,國君角反而後亡。讚美《康誥》,作《衛世家》第七。
可嘆啊,箕子!可嘆啊,箕子!正確的意見沒有被採納,反被迫害裝瘋為奴。武庚死後,周朝封微子於宋。宋襄公在泓水之戰中受傷,又有哪位君子稱道?景公有自謙愛民之德,熒惑為之退行。剔成暴虐無道,宋國因而滅亡。讚美微子請教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去世後,叔虞封邑於唐。君子譏諷晉穆公為兒子取名之事,武公終於滅而代之。獻公寵愛驪姬,造成五世之亂;重耳不得志,卻能威霸諸侯。六卿專權,晉國衰亡。讚美文公因功得天子珪鬯,作《晉世家》第九。
重黎創業,吳國繼承;殷朝末年,有簡札記述鬻子為楚國始祖。周成王任用熊繹封為楚子,熊渠繼承先世之業。楚莊王賢明,又恢復陳國。赦免了鄭伯之罪,又因華元之言而班師回國。懷王客死於秦,子蘭歸咎屈原,楚君喜阿諛信讒言,終於被秦所吞併。讚美莊王的德義,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遠棄南海,紋身斷髮,與黿鬻相處,守在封山禺山,事奉大禹的祭祀。勾踐受到夫差的困辱,於是信用文種、范蠡。讚美勾踐身在夷蠻能修其德,消滅強大吳國以尊奉周室,作《越王勾踐世家》第十一。
桓公東遷,信用太史之言。莊公派兵侵犯周土,割取莊稼,受到周王臣民的非議。祭仲被宋脅迫結盟,鄭國長期不得昌興。子產的仁政,後世稱道賢明。三晉侵犯征伐,鄭終被韓吞併。讚美鄭厲公接納周惠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驥耳駿馬使造父彰名。趙夙事奉晉獻公,趙衰繼承他的事業,輔佐晉文公尊奉國王,終於成為晉國輔臣。趙襄子被困辱,卻擒捉了智伯。主父遭臣子圍困,掏雀充飢活活餓死。趙王遷邪僻yín亂,貶斥迫害良將。表彰趙鞅子討平周王室之亂,作《趙世家》第十三。
畢萬在魏封爵,卜官預知其後代必昌盛。及至魏絳羞辱楊乾,負罪完成與戎翟媾和之命。文侯仰慕仁義,拜子夏為師。惠王驕傲自大,受到齊國秦國的攻打。安釐王懷疑信陵君,因而諸侯疏遠魏國。魏終於被秦所滅,魏王假做了廝養卒。讚美魏武子佐助晉文公創立霸業,作《魏世家》第十四。
韓闕善積陰德,趙武才得興立。使滅國者重新振起,使廢棄者得以再立,晉人尊崇他。韓昭侯在諸侯中地位顯要,重用申不害。韓王懷疑韓非而不信用,秦攻襲韓。讚賞韓厥輔佐晉君,匡正周王室的兵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難,出奔到齊國請求援助,田氏暗施恩惠於民相繼五世,齊人歌頌他。田成子奪得齊國政權,田和成為諸侯。齊王建被說動,使齊遷於共。讚賞齊威王、齊宣王能衝破污濁之世而獨尊崇周天子,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周王室已經衰落,諸侯恣意而行。孔子傷感禮樂崩廢,因而追研經術,以重建王道,匡正亂世,使之返於正道,觀其著述,為天下制定禮儀法度。留下《六藝》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紂喪失王道而湯、武興起,周失其王道而《春秋》一書問世。秦失其為政之道,陳涉發起反秦義舉,諸侯相繼造反,風起雲湧,終於滅掉秦國。天下亡秦之端,始於陳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
成皋台是薄氏的肇基之地。竇太后被迫到了代國,才使竇氏家族得以富貴。栗姬依仗地位尊貴而自驕於人,王氏才得以順達顯貴。陳皇后過於嬌貴,終於使子夫受到尊寵。讚美衛子夫德行如此之好,作《外戚世家》第十九。
漢高祖設詭計在陳擒拿韓信;越、楚之民慓悍輕捷,於是封其弟劉交作了楚王,建都彭城,以加強淮、泗地區的統治,成為漢王朝的宗屬國。楚王劉戊溺於邪僻合謀反叛,劉禮又被封為楚王繼承王業。讚賞劉交輔佐高祖,作《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高祖率軍反秦,劉賈加入其行列,後被英布攻襲,喪失了他的荊、吳之地。營陵侯使人遊說感動呂后,被封為琅琊王;被祝午誘騙輕信齊王,前往齊國不得歸返,用計離齊,西入關中,又遇到迎立孝文帝的事,獲封燕王。當天下未安定之時,劉賈、劉澤以高祖同族兄弟身份,成為其藩屬。作《荊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平定後,高祖親屬已不多。齊悼惠王先長大成人,鎮守東部國土。齊哀王擅自出兵是因為對諸呂用事感到憤怒;駟鈞粗暴乖戾,朝廷不準立其為帝。厲王親屬內部yín亂,殺身之禍成於主父偃之手。表彰悼惠王劉肥為輔佐天子的股肱,作《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霸王圍漢於滎陽,相持三年;蕭何鎮撫山西,計算人口輸送兵員,糧食供給不斷,使百姓愛戴漢王,而不願為楚王出力。作《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與韓信一起平定了魏地,又打敗趙國,攻取齊地,削弱了楚霸王的勢力。繼蕭何之後成為漢相國,凡事不做變更,百姓得以安寧。讚美曹參不誇耀自己的功勞和才能,作《曹相國世家》第二十四。
運籌策劃於帷幄之中,無形之中克敵制勝,子房謀劃克敵制勝之事,沒有智巧之名,沒有勇武之功,從易處著手解決難題,從小處著手成就大事。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六出奇計都被高祖採用,諸侯歸附於漢;消滅諸呂之事,陳平為主謀,終於安定王室和國家。作《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諸呂勾結,陰謀削弱皇室,周勃在剪滅諸呂的問題上,背離常規而合於權變之道;吳楚七國起兵叛亂,周亞夫駐軍於昌邑,以扼制齊趙之軍,放棄了求救的梁王。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吳楚七國叛逆,藩屏天子的同姓王中只有梁孝王抵禦敵國;但他自恃寵愛誇耀前功,幾乎遭到殺身之禍。表彰他能抵抗吳楚叛軍,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封王以後,天子親屬融洽和睦,諸侯或大或小皆為藩屏,各得其宜,僭位而自擬於天子之事逐漸減少。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當今皇上三位皇子被封為王,策文文辭典雅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爭權奪利,而伯夷、叔齊兄弟卻趨向仁義,為讓君位,雙雙餓死,天下稱讚他們的美德。作《伯夷叔齊列傳》第一。
晏子節儉,管仲則奢侈:齊桓公因得管仲輔佐而稱霸,齊景公因得晏子輔佐而國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李耳主張無為而治,使百姓自化於善;清靜寡慾,使百姓自歸於正。韓非揣度事物的實際情況,遵循事物發展的趨勢和道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自古做帝王的都有《司馬法》,穰苴能夠對其闡述發揮。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沒有信、廉、仁、勇不能傳授兵法論說劍術,兵法劍術與道相符,內可以修身,外可以應變,君子對此重視並以之為德。作《孫子吳起列傳》第五。
太子建遇讒毀,禍及伍奢,伍尚救父,伍員逃奔吳國。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孔子傳述文德,弟子振興其業,都成為師傅,教導人們尊仁行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商鞅離衛到秦,能闡明實施他的治國之術,使秦孝公強盛稱霸,後世遵循其法度。作《商君列傳》第八。
天下憂慮連橫秦將貪得無厭,蘇秦能保存諸侯利益,約定合縱來抑制秦的貪婪強橫。作《蘇秦列傳》第九。
六國合縱相互親近,而張儀明了合縱的主張,所以能針鋒相對,使聯合起來的諸侯再次離散瓦解。作《張儀列傳》第十。
秦國之所以能夠向東侵伐,稱雄諸侯,是樗里、甘茂的良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席捲河山,圍困大梁,使諸侯拱手而服事秦國,是魏冉的功勞。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南面攻占鄢郢,北面摧毀長平守軍,進而圍困趙都邯鄲,武安君是主將;破楚滅趙,是王翦的計謀。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涉獵儒墨的遺文,闡明禮義的紀綱,根絕梁惠王逐利的念頭,陳述往世的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喜愛門客、士人,士人歸附薛公,為齊抵禦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出於權變爭得馮亭所獻上黨之地,為解邯鄲之圍親自趕楚救趙,使其國君得以再次稱雄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身為富貴而能尊重貧*者,自身賢能而能屈就不肖,只有信陵君能夠如此。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捨身以救其主,終於逃離強秦,使遊說之士向南趨赴楚國,這是黃歇的忠義所致。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能忍辱於魏齊,卻揚威於強秦,推舉賢能讓出相位,范睢、蔡澤都有這樣的美德。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身為主將施展謀略,聯合五國軍隊,為弱燕報復了強齊侵凌的仇恨,洗雪了燕國先君的恥辱。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能在強秦朝廷上陳述己意,又能對廉頗忍讓謙恭,以盡忠其君,將相二人名重於諸侯。作《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齊湣王丟失臨淄後逃到莒邑,只有田單憑藉即墨打敗敵軍驅逐騎劫,才保住齊國江山。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能用巧妙的說辭解除圍城之患,輕視爵位利祿,卻以盡其志趣為樂。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創作詩賦文章進行諷喻,連類比附來伸張正義,《離騷》有這樣的特色。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與子楚結交,使各諸侯國的士人爭相入秦,為秦效力。作《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曹沫憑藉匕首使魯國重獲失去的土地,也使齊君昭信於諸侯;豫讓守義,忠於其君而無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能夠闡明自己的謀略,順應時勢推尊秦國,終於使秦得志于海內,李斯實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為秦開拓疆土,增聚民眾,北面擊敗匈奴,據黃河為要塞,依山嶺為固壘,建榆中。作《蒙恬列傳》第二十八。
平定趙國要塞常山,擴張河內,削弱西楚霸王的勢力,彰明漢王的信義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收攏西河、上黨之兵,跟隨高祖直到彭城;彭越侵掠梁地以困擾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黥布以淮南之地叛楚歸漢,漢王通過他而得到楚大司馬周殷,最後在垓下打敗項羽。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楚軍困迫漢軍於京、索,韓信攻克魏、趙,平定燕、齊,使三分天下漢得其二,奠定消滅項羽的基礎。作《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楚漢相持於鞏、洛,韓信為漢鎮守潁川,盧綰斷絕了項羽軍隊的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諸侯背叛項王,唯有齊王在城陽牽制項羽,使漢王得機攻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攻打城池,戰於曠野,獲功歸報,樊噲、酈商是出力最多的戰將,不僅隨時聽命漢王的驅遣,又常和漢王一起擺脫危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漢朝天下初定,文治條理未明,張蒼擔任主計,統一度量衡,編訂律歷。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遊說通使,籠撫諸侯;諸侯都親附漢朝,歸漢成為藩屬輔臣。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想要詳細了解秦楚之際的事情,只有周緤最清楚,因為他經常跟隨高祖,參加平定諸侯的軍事活動。作《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遷徙豪強大族,建都關中,與匈奴和親;明辨朝廷之禮,制訂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季布能改其剛戾而為柔順,終於成為漢朝名臣;欒公不被威勢所迫背叛死者。作《季布欒公列傳》第四十。
敢於犯顏強諫,使主上言行合於道義,不顧自身安危,為國家建立長遠方案。作《袁盎朝錯列傳》第四十一。
維護法律不失大節,言稱古代賢人,增長君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不善言辭,敏於行事,致力于謙恭,堪為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恪守節操,懇切剛直,義足以稱清廉,行足以激勵賢能,擔任要職而不能以無理使之屈服。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扁鵲論醫,為醫家所尊奉,醫術精細高明;後世遵循其法,不能改易,而倉公可謂接近扁鵲之術了。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劉仲被削奪王爵,其子劉濞受封做了吳王,適逢漢朝初定天下,讓他鎮撫江淮之間。作《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吳、楚叛亂,宗室親屬中只有竇嬰賢能而喜好士人,士人歸心於他,率軍在滎陽抵抗叛軍。作《魏其武安侯列傳》第四十七。
智謀足以應付近世之變,寬厚足以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勇於抗敵,仁愛士卒,號令簡明不煩,將士歸心於他。他《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自夏、商、周三代以來,匈奴常為中原禍害,為要了解強弱時勢,設防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拓直曲曲折折的邊塞,擴展河南之地,攻破祁連山,打開通往西域各國的道路,擊敗北方匈奴。作《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臣和宗室以奢侈浪費爭高強,只有公孫弘節衣縮食為百官表率。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漢朝已經平定中國,而趙佗能安定楊越以保衛南方藩屬之地,納貢盡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吳國叛逆,東甌人斬殺劉濞,保衛封禺山,終為漢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燕太子丹敗散於遼東地區,衛滿收攏其逃亡百姓,聚集海東,以安定真藩等部,保衛邊塞而成為塞外之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唐蒙出使,經略西南,通使夜郎,而邛、笮之君請求成為漢朝內臣並接受朝廷所派官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司馬相如作《子虛賦》、《大人賦》之事,深得君主喜歡,雖然文辭過於華麗誇張,但其旨意在於諷諫,歸結於無為而治。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高祖少子劉長封為那裡的國王,鎮守江淮之間,安撫剽悍的楚地百姓。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遵奉法律、按照情理辦事的官吏,不自誇其功勞賢能,百姓對其無所稱讚,也沒有什麼過失行為。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端正衣冠立於朝廷,群臣沒人敢說虛浮不實的話,汲長孺剛正莊重;好薦賢人,稱道長者,鄭莊慷慨有節操。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自孔子去世以後,在京師沒有誰重視學校教育,只有建元至元狩之間,文教事業燦爛輝煌。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人們背棄本業而多巧詐,作*犯科,玩弄法律,善人也不能感化他們,只有一切依法嚴酷懲治才能使他們整齊化一,遵守社會秩序。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漢與大廈通使之後,西方極遠的蠻族,伸長脖子望著內地,想觀瞻中國文明。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救人於難,濟人於貧,仁者有此美德吧;不失信用,不背諾言,義者有可取之處。作《遊俠列傳》第六十四。
侍奉君主能使其耳目愉快,臉色和悅,同時得到主上的親近,這不僅是美色招人喜愛,技能也各有特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不流於世俗,不爭奪勢利,上下無所阻礙,沒有人能傷害他們,因善用其道。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齊、楚、秦、趙占卜者,各有隨俗所用的方法。想要總覽其要旨,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夏、商、周三代君主占卜之法不同,四方蠻夷卜筮風俗各異,但都以卜筮判斷吉凶禍福。粗略考察卜筮的要略,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這種普普通通的人,不妨害政令,也不妨害百姓,據時買賣增殖財富,智者在他們那裡可取得借鑑。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想我大漢王朝繼承五帝的遺風,接續三代中斷的大業。周朝王道廢弛,秦朝毀棄古代文化典籍,焚毀《詩》、《書》,所以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失錯亂。這時漢朝興起,蕭何修訂法律,韓信申明軍法,張蒼制立章程,叔孫通確定禮儀,於是品學兼優的文學之士逐漸進用。《詩》、《書》不斷地在各地發現。自曹參薦舉蓋公講論黃老之道,而賈生、晁錯通曉申不害、商鞅之法,公孫弘以儒術顯貴,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無不匯集於太史公。太史公父子相繼執掌這職務。太史公說:“嗚呼!我先人曾職掌此事,揚名於唐虞之世,直到周朝,再次職掌其事,所以司馬氏世代相繼主掌天官之事。難道中止於我這一代嗎?敬記在心,敬記在心啊!”網羅蒐集天下散失的舊聞,對帝王興起的事跡溯源探終,既要看到它的興盛,也要看到它的衰亡,研討考察各代所行之事,簡略推斷三代,詳細載錄秦漢,上記軒轅,下至於今,著十二本紀,已按類別加以排列。有的同時異世,年代差誤不明,作十表。禮樂增減,律歷改易,兵法權謀,山川鬼神,天和人的關係,趁其衰敗實行變革,作八書。二十八宿列星環繞北辰,三十根車輻集於車轂,運行無窮,輔弼股肱之臣與此相當,他們忠信行道,以奉事主上,作三十世家。有些人仗義而行,倜儻不羈,不使自己失去時機,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總計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稱為《太史公書》。序略,以拾遺補充六藝,成為一家之言,協合《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於名山,留副本在京都,留待後世聖人君子觀覽。第七十。
太史公說:我歷述黃帝以來史事至太初年止,共一百三十篇。
創作背景
司馬遷在元封三年(前108年)接替其父擔任太史令,從太初元年(前104年)開始創作《太史公書》(後稱為《史記》)。後因向漢武帝為李陵戰敗投降匈奴之事辯護而被捕入獄並處以腐刑,在形體和精神上遭受巨大的創傷。出獄後任中書令,忍辱發奮繼續完成所著史籍。大約在征和二年(前91年),終於完成了全書的撰寫和修改工作。《太史公自序》既是《史記》的序文,也是作者的自傳,編排在全書最後。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太史公自序》是《史記》的最後一篇,是《史記》的總結性文章,包含兩大內容:一是總結《史記》這本書,一是總結司馬遷這個人。司馬遷在其中追溯了民族的歷史、家族的源流、政治的變遷、文化的辨析,融自己的遭遇和志向於一爐。這是一篇大文章,分判了當時所有的學問,是一篇深邃複雜的思想性文獻。
這篇文章共七千八百十二字,可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從開篇至“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系全書總論,作者敘述了自己的生平家世和寫作《史記》的時代條件、個人動機,以及受刑後的忍辱著書,舉凡《史記》一書的敘述緣起、創作目的、全書章旨等核心內容,盡皆涵蓋於此。第二部分從“維昔黃帝,法天則地”至篇末,則是《史記》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的各篇小序,介紹了《史記》全書的規模體例,以及每一篇的寫作宗旨。其中前面總論部分又可以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層次歷敘世系和家學淵源,並概括了作者前半生的經歷;第二層次利用對話的形式,鮮明地表達了作者撰寫《史記》的目的,是為了完成父親臨終前的囑託,以《史記》上續孔子的《春秋》,並通過對歷史人物的描繪、評價,來抒發作者心中的抑鬱不平之氣,表白他以古人身處逆境、發憤著書的事跡自勵,終於在遭受宮刑之後,忍辱負重,完成了《史記》。文中論述“孔子何為而作《春秋》”,是其重要內容;而論及不套用《史記》比附《春秋》,實是作者對自己的回護,並非其本心。
《太史公自序》歷述了太史公世譜家學之本末。從重黎氏到司馬氏的千餘年家世,其父司馬談重老莊之學術思想,司馬遷本人成長經歷,繼父志為太史公,及其著述《史記》之始末,無不具備於篇中。作者娓娓道來,錯落有致,累如貫珠。敘寫自己千餘年家世,不過數百字,而系次井然。耕牧壯遊,磊落奇邁的倜儻少年形象躍然紙上。特別是作者用相當篇幅序寫六家的要旨,論道六經的要義,分析精闢透徹,入木三分,指陳得失,有若案斷,雖歷百世而無可比擬,充分而深刻地反映了司馬父子的學術思想。全序規模宏大,文氣深沉浩瀚,是《史記》全書的綱領。
名家點評
唐·顏師古《匡謬正俗》卷五:司馬子長撰《史記》,其《自序》一卷總歷自道作書本意,篇別皆有引辭,云為此事作某本紀,為此事作某年表,為此事作某書,為此事作某世家,為此事作某列傳。子長此意,蓋欲比擬《尚書·序》耳,即孔安國所云“《書序》,序所以為作者之意也”。
明·郝敬《史漢愚按》卷四:子長《自序》志在繼《春秋》,上比六藝,言必稱孔子,可謂因得其宗。然而列六家,以儒比陰陽、名、法、墨、黃老,此乃儒一家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