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綺懷》為清代詩人黃景仁所作,共十六首。
原文及訓解
其一
楚楚腰肢掌上輕,得人憐處最分明。
①楚楚:纖弱嬌美貌。楚腰,語本“細腰”。《韓非子·二柄》:“
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
掌上輕:《
飛燕外傳》記載
趙飛燕“體輕,能為
掌上舞”。杜牧《遣懷》:“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②千圍:即千重。
步障:屏風。《晉書·石崇傳》:“愷作紫絲
步障四十里,崇作
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 《晉書·列女傳》:“凝之弟獻之嘗與賓客談議,
詞理將屈,道韞遣婢白獻之曰:‘欲為小郎解圍。’乃施青綾步障自蔽,申獻之前議,客不能屈。”
朱鳥窗:語本“朱雀牖”或“朱鳥牖”。即朝南窗戶。晉
張華《
博物志》卷三:“帝與母(
西王母)對坐,其從者皆不得進。時東方朔從殿南廂朱鳥牖中窺母。”
紫姑:
劉敬叔《
異苑》卷五:“世有紫姑神。古來相傳,雲是人家妾,為大婦所嫉,每以穢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於廁間或豬欄邊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是其婿名也,曹姑亦歸,曹即其大婦也,小姑可出戲。’捉者覺重,便是神來。奠設酒果,亦覺貌輝輝有色,即跳躞不住。能占眾事,卜未來蠶桑。又善射鉤,好則大舞,惡便仰眠。”俗以正月十五
迎紫姑神而祭之。
目:卜具有花紋面。
其二
妙諳諧謔擅心靈,不用千呼出畫屏。
斂袖搊成弦雜拉,隔窗摻碎鼓丁寧。
①諧謔:詼諧逗趣。
“千呼”句:白居易《琵琶行》:“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②搊(chōu):音抽,彈撥。
摻:音燦,擊鼓。
雜拉、丁寧:皆為樂器音。
③湔(jiān)裙:隋
杜台卿 《
玉燭寶典》卷一:“農曆正月元日至於月晦,民並為酺食、渡水,士女悉湔裳、酹酒於水湄,以為度厄。”註:“今世唯
晦日臨河解除,婦女或
湔裙也。”
六博:亦作“
陸博”,
博戲類遊戲,因使用六根博箸故稱為六博,以吃子為勝。
彈棋:晉
葛洪《
西京雜記》卷二:“成帝好
蹴鞠,群臣以蹴鞠為勞體,非至尊所宜。帝日:膚好之,可擇似而不勞者奏之。’家君(指劉向)作彈棋以獻,帝大悅,賜青羔裘、紫絲履,服以朝勤。”。
④搴珠箔:李白《
陌上贈美人》“美人一笑褰珠箔,遙指紅樓是妾家。”
其三
闌前罽藉烏龍臥,井畔絲牽玉虎回。
來從花底春寒峭,可借梨雲半枕偎。
①旋旋:迴環貌。
繡:點綴。
魚鑰:魚形鎖鑰。
②罽(jì):音濟,氈子。
烏龍:黑犬。《搜神後記》載,張然之婦與奴通,欲害主,而烏龍傷奴救主。李商影《
題二首後重有戲贈任秀才》:“遙知小閣還斜照,羨殺烏龍臥錦茵。”
玉虎:井上
轆轤。李商隱《無題》:“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③凝灰:黯然貌。
④梨云:梨花。
其四
漫托私心緘豆蔻,慣傳隱語笑芙蕖。
錦江直在青天上,盼斷流頭尺鯉魚。
①中表:清梁章鉅《稱謂錄·母之兄弟之子》:“中表猶言內外也。姑之子為外兄弟,舅之子為
內兄弟,故有中表之稱。”
檀奴:潘安,小字檀郎、檀奴。後之女子用以稱呼情郎。
②流黃:黃娟。《樂府詩集·相和歌辭九·相逢行》:“大婦織綺羅,中婦織流黃。”
飛白:書法中特有筆法。北宋
黃伯思《東觀餘論》:“取其若絲髮處謂之白,其勢飛舉謂之飛。”
③隱語:隱晦語言,古稱“ 廋辭 ”。李賀《
惱公》:“密書題豆蔻,隱語笑芙蓉。”
鯉魚:又稱魚書。藏書
木函,其物以兩木板為之,一底一蓋,刻為魚形。《
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陸游詩:“西州落魄九年余,濯錦江頭已結廬。誰遣徑歸朝鳳闕。不令小住奉魚書。”
其五
蟲娘門戶舊相望,生小相憐各自傷。
書為開頻愁脫粉,衣禁多浣更生香。
②脫粉:古時閨閣女子讀書,於書頁上灑香粉,頻開則粉落。
抱有郎:
孫綽《
碧玉歌》:“感郎不羞難,回身就郎抱。”
④
水晶簾:亦作“水精簾”。李白《
玉階怨》:“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蟬翼:蟬鬢。
其六
會面生疏稀笑靨,別筵珍重贈歌聲。
沈郎莫嘆腰圍減,忍見青娥絕塞行。
①小極:小病。《世說新語·言語》:“ 顧司空未知名,詣王丞相,丞相小極,對之疲睡。”
金葉:古代一類紙牌遊戲。
②棘刺:《晉書·顧愷之傳》記載:“嘗悅一鄰女,挑之弗從,乃圖其形於壁,以棘針釘其心,女遂患心痛。愷之因致其情,女從之,遂密去針而愈。”
“淚似”句:晉王嘉《
拾遺記》:“靈芸聞別父母,歔欷累日,淚下沾衣。至升車就路之時,以
玉唾壺承淚,壺則紅色。既發常山,及至京師,壺中淚凝如血。”
④
沈郎:《梁書·沈約傳》載,沈約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言己老病,“百日數旬,革帶常應
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
青娥:此處指明妃。
其七
自送雲軿別玉容,泥愁如夢未惺忪。
仙人北燭空凝盼,太歲東方已絕蹤。
檢點相思灰一寸,拋離密約錦千重。
何須更說蓬山遠,一角屏山便不逢。
①雲軿(píng):神仙所乘之車。以云為之,故云。
泥愁:深愁。
②北燭仙人:《
漢武帝內傳》:“玄露曰:母昔以出配北燭仙人,近又召還,使領命祿,真靈官也。”
庾信《
步虛詞》:“東明九芝蓋,北燭
五雲車。”
太歲東方:木星現於東方。《
搜神記》載,杜蘭香言於
張碩:“以年命未合,其小乖。太歲東方卯,當還求君。”
③“檢點”句:李商隱《無題》:“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④“何須”句:李商隱《無題》:“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其八
輕搖絡索撼垂罳,珠閣銀櫳望不疑。
梔子簾前輕擲處,丁香盒底暗攜時。
偷移鸚母情先覺,穩睡猧兒事未知。
贈到中衣雙絹後,可能重讀定情詩。
①絡索:繩索纏繞成團。
垂罳(sī):垂屏。
銀櫳:銀色窗格。珠閣銀櫳,代指女子閨閣。
②李商隱《
河內詩二首》:“梔子交加香蓼繁,停辛佇苦留待君。”
丁香:丁香結,丁香花苞。李商隱《
代贈》:“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
③鸚母:鸚鵡。
猧(wō):幼犬。
④“贈到”句:東漢
繁欽《
定情詩》:“何以結愁悲,白絹雙中衣。”
其九
中人蘭氣似微醺,薌澤還疑枕上聞。
唾點著衣剛半指,齒痕切頸定三分。
辛勤青鳥空傳語,佻巧鳴鳩浪策勛。
為問舊時裙衩上,鴛鴦應是未離群。
①中人:室中之人。
薌澤:香澤。
②唾點:內衣上所繡細碎花紋。清二石生《十洲春語》:“未容撒手贈將離,唾點難拋半臂衣。”
③青鳥:《山海經》註:“
三青鳥主為
西王母取食者,別自棲息於此山也。” 李商隱《無題》:“ 蓬山此去無多路,
青鳥殷勤為探看。”
佻巧:輕佻巧利。
鳴鳩:《離騷》:“吾令
鴆鳥為媒兮,鴆鳥告余以不好。
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其佻巧。”。
策勛:書功於
簡策。《左傳》註:“既飲置爵,則書勳勞於策,言速紀有功也。”
其十
容易生兒似阿侯,莫愁真箇不知愁。
夤緣湯餅筵前見,仿佛龍華會裡游。
解意尚呈銀約指,含羞頻整玉搔頭。
何曾十載湖州別,綠葉成陰萬事休。
①阿侯:南朝美女莫愁之女。《
石城樂》:“ 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
梁武帝《
河中之水歌》:“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 。”
②夤(yín)緣:攀援,攀附。
湯餅筵:即
湯餅會,舊俗壽辰及小孩出生第三天或滿月、周歲時舉行的慶賀宴會,因備有象徵長壽的湯麵,故名。
③約指:戒指。
搔頭:簪子。
④宋
計有功《
唐詩紀事》:“牧佐宣城幕,游湖州。刺史崔君張水戲,使州人畢觀,令牧閒行,閱奇麗。得垂髫者,十餘歲。後十四年,牧刺湖州,其女已嫁生子矣。乃悵而為詩曰:‘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其十一
慵梳常是發鬅鬙,背立雙鬟喚不應。
買得我拌珠十斛,賺來誰費豆三升。
怕歌團扇難終曲,但脫青衣便上升。
鬅鬙(péng sēng):頭髮散亂貌。或是一種髮式。
②拌:翻弄。珠十斛:
石崇以珍珠十斛,於
交趾買得綠珠為妾。
豆三升:《晉書·郭璞葛洪傳》:“璞將促裝去之,愛主人婢,無由而得,乃取小豆三斗,繞主人
宅散之。主人晨見赤衣人數千圍其家,就視則滅,甚惡之,請璞為卦。璞曰:‘君家不宜畜此婢,可於東南二十里賣之,慎勿爭價,則此妖可除也。’主人從之。璞陰令人賤買此婢。復為符投於井中,數千赤衣人皆反縛,一一自投於並,主人大悅。璞攜婢去。”
③團扇:《樂府詩集·清商曲辭二·吳聲歌曲二》:“《團扇郎歌》者,晉中書令
王珉捉白團扇與嫂婢謝芳姿有愛,情好甚篤。嫂捶撻婢過苦,王東亭(王珉兄
王珣)聞而止之。芳姿素善歌,嫂令歌一曲當赦之。應聲歌曰:‘白團扇,辛苦五流連,是郎眼所見。’珉聞,更問之:‘汝歌何遺?’芳姿即改云:‘
白團扇,憔悴非昔容,羞與郎相見。’後人因而歌之。”
青衣:婢女所著衣。劉禹錫《和樂天誚失婢榜者》:“新知正相樂,從此脫青衣。”
其十二
小閣爐煙斷水沉,竟床冰簟薄涼侵。
靈妃喚月將歸海,少女吹風半入林。
灺盡蘭釭愁的的,滴殘虬水思愔愔。
文園渴甚兼貧甚,只典征裘不典琴。
①水沉:
沉香。李時珍《本草綱目·木一·沉香》:“木之心節置水則沉,故名沉水,亦曰水沉。”
冰簟(diàn):涼蓆。
②靈妃喚月:月落意也。溫庭筠《
曉仙謠》:“
玉妃喚月歸海宮,月色澹白涵春空。”
吳文英《
秋霽》:“夜久人悄,玉妃喚月歸來,桂笙聲里,水宮六六。”
少女風:西風。《三國志·管輅傳》:“至日向暮,了無雲氣,眾人並嗤輅。輅言:樹上已有少女微風,樹間又有陰鳥和鳴。又少男風起,眾鳥和翔,其應至矣。”按《周易》兌為西方之卦,為少女象。
入林:《
世說新語》:“
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蘇軾《題王逸少帖》:“謝家夫人淡
丰容,蕭然自有林下風。”
③灺(xiè):燈燭。
愁的的:憂愁鮮明。
滴:滴漏,古計時器。
虬(qiú)水:張衡《漏水轉渾天儀制》曰:“以銅為器,再疊差置,實以清水,下各開孔,以玉虬吐漏水入兩壺。” 李商隱《
樓上曲》:“
鼉鼓沉沉虬水咽,
秦絲不上
蠻弦絕。”
④文園:司馬相如曾任文園令。
渴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相如口吃而善著書。常有消渴疾。”
其十三
生年虛負骨玲瓏,萬恨俱歸曉鏡中。
君子由來能化鶴,美人何日便成虹。
王孫香草年年綠,阿母桃花度度紅。
聞道碧城闌十二,夜深清倚有誰同。
①玲瓏:玉聲。或作小巧精緻意。杜甫《徐卿二子歌》:“大兒九齡色清澈,秋水為神玉為骨。”
②化鶴:《
太平御覽》卷七四引《抱朴子》:“
周穆王南征,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
庾信《和張侍中述懷》“生民忽已魚,君子徒為鶴。”
美人成虹:《類說》卷四十引焦潞《稽神異苑·虹化為女子》:“《江表錄》:首陽山有晚虹,下飲溪水,化為女子。明帝召入宮,曰:‘我仙女也,暫降人間。’帝欲
逼幸,而有難色,忽有聲如雷,復化為虹而去。”(3
④碧城:《太平御覽》卷六七四引《上清經》:“元始居紫雲之闕,碧霞為城。”李商隱《碧城》:“碧城十二曲闌乾,犀辟塵埃玉辟寒”。
其十四
經秋誰念瘦維摩,酒渴風寒不奈何。
水調曲從鄰院度,雷聲車是夢中過。
司勛綺語焚難盡,僕射余情懺較多。
從此飄蓬十年後,可能重對舊梨渦。
②雷聲車:司馬相如《
長門賦》:“雷隱隱而響起,聲象君之車音。” 李商隱《無題》:“扇裁
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通。”言車聲如遠雷之音,連屬不斷。
③
司勛:即杜司勛。杜牧多風流事,《遣懷》云:“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④梨渦:宋羅大經《
鶴林玉露》卷十二:“胡淡庵十年貶海外,北歸之日,飲於湘潭胡氏園,題詩云:‘君恩許歸此一醉,傍有梨頰生微渦。’謂侍妓黎倩也。”後因以“梨渦”指酒渦。亦借指美女。
其十五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①銀漢紅牆:李商隱《
代應》:“本來銀漢是紅牆,隔得盧家
白玉堂。”
②星辰:李商隱《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風露:高啟《
蘆雁圖》:“沙闊水寒魚不見,滿身風露立多時。”
③思,絲。心,芯。皆雙關語。李商隱《無題》:“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乾。”
其十六
露檻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當遊仙。
有情皓月憐孤影,無賴閒花照獨眠。
結束鉛華歸少作,屏除絲竹入中年。
①遊仙枕:五代
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遊仙枕》:“ 龜茲國進奉枕一枚,其色如瑪瑙,溫
溫如玉,製作甚樸素。枕之寢,則
十洲、三島、四海、五湖盡在夢中所見,帝因立名為遊仙枕。”
②無賴:無奈。
③鉛華:古代女子所用妝粉,代指綺麗文章。
少作:少年所作詩篇。
《晉書·王羲之傳》:“謝安嘗謂羲之曰:中年以來,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頃正賴絲竹
陶寫,恆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
④愁如海:秦觀《
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羲和:傳說中駕日車之神。《離騷》:“吾令羲和
弭節兮,望崦嵫(音煙姿)而勿迫。”
賞析(第十五首)
第十五首
“綺”本意為“有花紋的絲織品”,後來引申為“美麗”,“綺懷”自是一種美麗的情懷,對清代詩人
黃景仁來說,這種美麗來自一種愛情失落無處尋覓的絕望,因而更加淒婉動人。
黃景仁年輕時曾同自己的表妹兩情相悅,但故事卻僅有一個溫馨的開始和無言的結局。正因如此,在《綺懷》之中,籠罩著隱隱約約的感傷。這種感傷,被那種無法排解的甜蜜回憶和苦澀的現實糾纏著,使得詩人一步步地陷入絕望中。
首聯“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明月相伴,花下吹簫,美好的相遇。但是這只是一個開始。那伊人所在的紅牆雖然近在咫尺,卻如天上的銀漢一般遙遙而不可及。
頷聯“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這是最讓人稱道的一聯,是的,今夜已非昨夜,昨夜的星辰,是記錄著花下吹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卻只有陪伴自已這個傷心之人。詩人是清醒的,他知道往事不可能重現,而正是因為這種清醒,才使他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在
黃景仁的詩中, 所有虛幻的安慰全消失了,只有一個孤獨的人依舊保持著一種望月的姿勢,思念的姿勢。試想,詩人獨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濕了自已的衣裳,打濕了自已的心靈。而這種等待的盡頭卻只能是一片虛無,這種思念的幻滅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滅卻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態,正是最為絕望的一種心態。
頸聯“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這句可以和李商隱的《無題》詩“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乾”相媲美。
春蠶吐絲,將自已重重包裹,正如詩人自己,用重重思念將自己重重包圍。春蠶吐絲盡頭是繭,是死,紅燭流淚的盡頭是灰,是死。而死,自然是人世間最為絕望的結局了。“
芭蕉”也是幽怨的意象,李商隱《
代贈》詩有“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句。
尾聯“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尾聯同首聯呼應,三五年時三五之月,自然是“幾回花下坐吹簫”的往昔,而那時的美酒在今夜早已被釀成苦澀的酒。而這種苦澀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因為,詩人無法不想念,也就無法同往昔和現實的夾縫之中突圍出來。法國著名詩人繆塞說:“最美麗的詩歌也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黃景仁的七言律詩《綺懷十六首之十五》,也正是因為這種絕望而更有了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