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傳(班固《漢書》中的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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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前134年?—前74年),字少卿,漢族,隴西成紀(今甘肅天水秦安縣)人。西漢將領,李廣之孫,李當戶的遺腹子。

前99年11月(陰曆10月),率5000步兵為主將李廣利分兵遇到匈奴單于8萬騎兵作戰,連戰8天8夜,戰敗被圍,投降匈奴,漢朝夷其三族,母弟妻子皆被誅殺,致使李陵徹底與漢朝斷絕關係。

後來單于把公主嫁給李陵,做了匈奴右校王,掌管堅昆部落。前89年,與遠征匈奴為主將李廣利分兵的商秋成帶領的三萬漢軍打過一仗。而主將李廣利孤兵深入,導致7萬人馬有去無回,漢朝從此再無人馬遠征匈奴。

漢武帝死後,漢匈和親,李陵少時同僚霍光、上官桀當政,派人勸李陵回國,李陵"恐再辱",拒絕回大漢,遂於前74年老死匈奴。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李陵
  • 國籍:漢朝
  • 民族:漢
  • 出生地:隴西成紀(今甘肅天水秦安縣)
  • 出生日期:前134?
  • 逝世日期:前74年
  • 職業: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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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紹

一、漢書-李陵傳
陵字少卿,少為侍中建章監。善騎射,愛人,謙讓下士,甚得名譽。
武帝以為有廣之風,使將八百騎,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居延視地形,不見虜,還。
李陵李陵
拜為騎都尉,將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數年,漢遣貳師將軍伐大宛,使陵將五校兵隨後。
行至塞,會貳師還。上賜陵書,陵留吏士,與輕騎五百出敦煌,至鹽水,迎貳師還,復留屯張掖。
天漢二年,貳師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
召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召見武台,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乾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女。”
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強弩都尉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德故伏波將軍,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臣願留陵至春,俱將酒泉、張掖騎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可必禽也。”
書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書,乃詔博德:“吾欲予李陵騎,雲‘欲以少擊眾’。今虜入西河,其引兵走西河,遮鉤營之道。”詔陵:“以九月發,出庶虜鄣,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從浞野侯趙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因騎置以聞。所與博德言者云何?具以書對。”
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上甚說,拜步樂為郎。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直,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令曰:“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陵曰:“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始軍出時,關東群盜妻子徙邊者隨軍為卒妻婦,大匿車中。陵搜得,皆劍斬之。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斗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戶君長皆言:‘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
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潁川人,父韓千秋,故濟南相,奮擊南越戰死,武帝封子延年為侯,以校尉隨陵。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抵山入峽谷。單于遮其後,乘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久,陵還,大息曰:“兵敗,死矣!”軍吏或曰:“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天子客遇之,況於將軍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嘆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米,一半冰,期至遮虜鄣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召陵母及婦,使相者視之,無死喪色。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
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拳,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初,上遣貳師大軍出,財令陵為助兵,及陵與單于相值,而貳師功少。上以遷誣罔,欲沮貳師,為陵遊說,下遷腐刑。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陵在匈奴歲余,上遣因杅將軍公孫敖將兵深入匈奴迎陵。敖軍無功還,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聞,於是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誅。
隴西士大夫以李氏為愧。其後,漢遣使使匈奴,陵謂使者曰:“吾為漢將步卒五千人橫行匈奴,以亡救而敗,何負於漢而誅吾家?”使者曰:“漢聞李少卿教匈奴為兵。”陵曰:“乃李緒,非我也。”李緒本漢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匈奴攻之,緒降,而單于客遇緒,常坐陵上。陵痛其家以李緒而誅,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壯陵,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衛律為丁靈王,皆貴用事。衛律者,父本長水胡人。律生長漢,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匈奴。使還,會延年家收,律懼並誅,亡還降匈奴。匈奴愛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昭帝立,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輔政,素與陵善,遣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立政等至,單于置酒賜漢使者,李陵、衛律皆侍坐。立政等見陵,未得私語,即目視陵,而數數自循其刀環,握其足,陰諭之,言可還歸漢也。後陵、律持牛酒勞漢使,博飲,兩人皆胡服椎結。立政大言曰:“漢已大赦,中國安樂,主上富於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以此言微動之。陵墨不應,孰視而自循其發,答曰:“吾已胡服矣!”有頃,律起更衣,立政曰:“咄,少卿良苦!霍子孟、上官少叔謝女。”陵曰:“霍與上官無恙乎?”立政曰:“請少卿來歸故鄉,毋憂富貴。”陵字立政曰:“少公,歸易耳,恐再辱,奈何!”語未卒,衛律還,頗聞余語,曰:“李少卿賢者,不獨居一國。范蠡遍游天下,由余去戎人秦,今何語之親也!”因罷去。立政隨謂陵曰:“亦有意乎?”陵曰:“丈夫不能再辱。”陵在匈奴二十餘年,元平元年病。

生平簡介

李陵(前134年-前74年)之父是李廣(?-前119年)長子李當戶(前158年-前134年),李當戶早死,李陵為遺腹子。李陵成年後,被選拔為建章宮羽林軍的長官,他擅長射箭,十分愛護手下的士兵。漢武帝因李家世代為將,便讓他帶領八百騎兵。李陵曾帶兵深入匈奴腹地二千餘里,偵察地形,但沒有發現敵人。後又被任命為騎都尉,率丹陽郡的楚兵五千名,在酒泉、張掖一帶教練射術,以防備匈奴。
李陵傳(班固《漢書》中的篇目)
天漢二年(前99年)秋,漢武帝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帶騎兵三萬出征匈奴,在天山與右賢王相遇、戰鬥。漢武帝在武台召見李陵,令他為李廣利軍監護輜重。李陵辭謝,並主動請纓率所部獨立成軍,牽制匈奴軍隊,以輔助李廣利的正面作戰。武帝應允,因為戰馬不足,所以李陵只能將步兵出征。
李陵率五千名弓箭手從居延北行軍一個月,在浚稽山與且鞮侯單于的三萬騎兵遭遇,匈奴軍將漢軍圍在兩山之間。漢軍以輜重車為營,布陣於營外,前列士兵持戟盾,後列士兵持弓箭。匈奴見漢軍人少,便向漢軍進攻,結果遭到漢軍千弩急射,匈奴兵應弦而倒,被迫退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急調左右部八萬餘騎攻打李陵,李陵且戰且退,士兵傷重者臥於車上,傷輕者推車,再輕者持兵器搏戰。李陵說:“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漢書·李廣蘇建傳》)原來剛出征時,一些關東盜賊的妻子因遷徙而隨軍,為士卒妻婦,藏於車中,後被李陵發現,全部處斬。第二日再戰,斬首三千餘級。
行十餘日,抵一大澤中,澤中多蘆葦,匈奴順風放火,漢軍亦縱火,預先燒周圍的蘆草以自救。退至某山,單于派兵攻擊,李陵與匈奴兵步戰於樹林中,斬殺數千人。又發連弩射單于,單于逃走。單于見李陵部卒勇銳,久戰不下,又漸近漢塞,便問部下:“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將說:“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於是再戰。
當時,兩軍一日戰數十次,漢軍又傷殺匈奴二千餘人。匈奴見形勢對已不利,便想退兵。這時漢軍軍侯管敢被校尉侮辱,氣憤之下投降匈奴,說:“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漢書·李廣蘇建傳》)單于大喜,於是便派騎兵合攻漢軍,並大聲疾呼:“李陵、韓延年趣降!”(《漢書·李廣蘇建傳》)漢軍在谷中,匈奴在山上,四面對射,矢如雨下。漢軍南撤,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而去。此時,漢軍尚有三千餘人,以短刀,車輻為武器,退至一峽谷內,被匈奴阻斷後路。單于隱藏在漢軍身後,在角落裡向漢軍投石,漢軍多數戰死,無法前行。
黃昏後,李陵穿便衣獨步出營,良久而還,長嘆說:“兵敗,死矣!”軍吏說:“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天子客遇之,況於將軍乎!”李陵說:“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漢書·李廣蘇建傳》)於是斬盡旌旗,將珍寶埋於地中。李陵慨嘆說:“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夜半李陵與成安侯韓延年率壯士十餘人突圍,被匈奴數千騎兵追擊,韓延年戰死。匈奴招降李陵,李陵曰:“無面目報陛下。”(《史記·李將軍列傳》)遂降匈奴。僅有四百餘人回到了漢境。
這場戰役李陵以步兵與匈奴騎兵抗衡,孤軍苦戰,充分發揮了遠射兵器弓、弩的作用,殺傷匈奴騎兵萬餘,其戰術運用和戰役指揮是成功的。但是由於漢軍未能對李陵部實施必要的接應和支援,實力相差懸殊,最終造成李陵幾乎全軍覆滅。
李陵戰敗後,武帝召見了李陵的妻母,後聽說李陵投降,大怒而責,陳步樂自殺,群臣皆言李陵有罪。武帝問太史令司馬遷,司馬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拳,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這次李廣利出征匈奴,因為李陵和單于主力遭遇了,李廣利的功勞很少。武帝因此遷怒於司馬遷,將其腐刑下獄。後武帝後悔沒給李陵派救援,說:“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漢書·李廣蘇建傳》)於是遣使者慰勞李陵軍逃脫的人。
李陵在匈奴一年有餘,武帝派因杅將軍公孫敖率兵入匈奴,無功而還,說:“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漢書·李廣蘇建傳》)武帝聞後,將李陵母弟妻子全部誅殺。隴西士大夫都以李氏為愧。李氏的名聲由此敗落了。
其後,漢遣使者出使匈奴,李陵對使者說:“吾為漢將步卒五千人橫行匈奴,以亡救而敗,何負於漢而誅吾家?”使者說:“漢聞李少卿教匈奴為兵。”李陵說:“乃李緒,非我也。”(《漢書·李廣蘇建傳》)李緒本為漢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後降匈奴。李陵痛其家因李緒而被誅,便叫人刺殺了李緒。匈奴大閼氏要殺陵,單于將其藏於北方,大閼氏死才回來。
匈奴單于得到李陵後,因李家世代為將的聲望,以及與之交戰時李陵英勇的表現,對他非常佩服。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李陵,並加以重用,封為右校王。
漢昭帝即位後,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輔政,二人與李陵交情非常好,便派李陵故人隴西任立政等三人去匈奴招降陵。任立政見李陵即說:“漢已大赦,中國安樂,主上富於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漢書·李廣蘇建傳》)想以此言打動李陵。但李陵說:“吾已胡服矣!”“歸易耳,恐再辱,奈何!”最後他說:“丈夫不能再辱。”表示其決意留在匈奴。
李陵在匈奴二十餘年,元平元年病死。
點評:李陵以其特殊的經歷使其成為歷史上頗有爭論的人物。有人以李陵投降匈奴而不恥於他,也有人認為他敢以“步卒五千人橫行匈奴”,並非怕死。“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辛棄疾· 賀新郎)也許只有司馬遷的那一番言論,才是歷史對李陵的公正評價。

李陵年齡考

古代中國人有為紀念重大歷史性意義事件、吉祥事物而給孩子命名的習俗。漢飛將軍李廣在抗擊匈奴、保家衛國的戰鬥中,曾俘獲了一名身份為“當戶”的匈奴官員,就給剛出生的長子取名為“當戶”。本文通過對李廣服兵役的年齡和結婚年齡以及李當戶生年的考察,認為李當戶生於李廣俘虜匈奴當戶的漢文帝後元六年(前158),卒年在元光元年至三年(前134至前132),活了24~26歲。
研究這個選題與歷史上兩個起名字的故事有關。一個是“叔孫勝狄,以名其子”的典故。魯文公十一年(前616),狄人侵入魯國,文公派遣叔孫得臣率兵追擊,擊敗了狄人,俘獲了狄人的首領僑如。為紀念這次戰鬥的勝利,“使後世識其功”,叔孫得臣就給剛出生的兒子起名為“僑如”。①另一個是成吉思汗名“帖木真”典故。約在金大定二年(1162),成吉思汗的母親訶額侖在斡難河邊迭里溫孛勒答黑山下生下他時,其父親也速該把禿兒俘虜了塔塔爾的帖木真兀格,便給他起名為“帖木真”。②與此相同的是,漢代著名的“飛將軍”李廣在抗擊匈奴、保家衛國的戰鬥中,曾俘獲了一名身份為“當戶”的匈奴官員,就給剛出生的長子取名為“當戶”。這些事例說明,古代東亞有為紀念重大歷史性意義事件、吉祥事物而給孩子命名的習俗。
“當戶”不是漢話,而是匈奴語詞,是匈奴的一級官職。匈奴的職官是冒頓單于統一北方草原後所定,單于之下依次是左右賢王、左可谷蠡王、左右大將軍、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單于總攬一切軍政大權,由左右骨都侯輔政,而左右賢王為地方最高長官;自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戶共二十四長,其下各自設定了千長、佰長、什長、禆小王、相封、都尉、當戶、且渠等。③漢文帝於後元二年(前186)給匈奴老上單于的重要國書中提到,匈奴派遣“當戶且渠雕渠難、郎中韓遼”給漢文帝贈送了兩匹馬。④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驃騎將軍霍去病征討匈奴,“得酋塗王,以眾降者25000千人,斬首虜32000百級,獲5王、5王母、單于閼氏、王子59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63人”。⑤史載足證“當戶”為匈奴一種官職。1968年,滿城劉勝漢墓中,出土了一件燈,燈盤刻有“御當戶錠(燈),第然於”等字,其造型就是一位身穿窄袖短襟胡服、右膝跪地、右手高擎燈盤的匈奴當戶的形象。⑥  之所以要研究李當戶,一來他是“飛將軍”李廣的長子,二來是被迫投降了匈奴的李陵的父親,研究他對於研究李廣、李陵這兩個歷史人物有著重要意義。《史記·李將軍列傳》和《漢書·李廣蘇建傳》均記載李當戶在李廣自刎前早死了,但都提到李陵是“遺腹子”,就是說李當戶死後李陵才出生。於此,我們想要知道的是李廣是什麼時候俘獲了匈奴的一個當戶,亦即李當戶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問題。
要弄明白這個問題,必然要聯繫當時的服兵役年齡和結婚年齡方可分析推理。  首先需要清楚李廣的年齡。李廣在自刎時曾說過“六十餘”。史書沒有記載他的生年,只有卒年是漢武帝元狩四年(前119)。李廣是在漢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從軍的,總算起來軍旅生涯是47年。他曾自言“六十餘”,如果他是61歲自刎,就要13歲從軍,顯然這是不合情理的。根據當時家庭狀況,他至少夠15歲才可以從軍,這就是說他自刎時年齡在63歲以上。  在此,有必要考察一下秦漢時期服兵役或從軍的年齡。秦漢主要實行徵兵制度,對服役年齡有明確規定。男子達到服役年齡方正式“傅籍”,著於名冊;停止服役的年齡稱為“免老”。秦代始傅的年齡是15歲,⑥免老的年齡有爵位者是56歲,無爵而為“士伍”者是60歲。⑦西漢初沿用秦代的兵制,但到景帝前元二年(前155)改為20歲始傅,⑧至遲在昭帝始元六年(前81)以前又改為23歲。⑨景帝和昭帝將服役的年齡增大,原因是國力增強,人口數量大大增長的結果。不過,在實際執行過程中,也有特殊情況而超過規定的,如秦代遇有“大役”(大規模的戰爭),老者也不免役,漢代更有小至12歲、老至70歲以上被征的例子。⑩李廣從軍在漢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當時他的父親李尚還是隴西郡成紀縣的縣令,他的身份是“良家子”,可以不考慮特殊情況,按正常入伍年齡當在15~20歲。如果是20歲從軍,他去世的年齡就是67歲;如果是15歲從軍,他去世的年齡則是63歲。就是說,他可能活了63~67歲,這與他自言的“六十餘年”基本符合。這樣算來,李廣的出生年當在高后二年至六年(前186至前182)。  同時,還需要考察李廣結髮和結婚的年齡。元狩四年(前119)出擊匈奴前,李廣向大將軍衛青請求居前軍時說自己是“結髮而與匈奴戰”,到自刎時仍說“自結髮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因而結髮之年也是準確斷定他的年齡及生年的一個依據。他從軍是漢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結髮”也就在這年。所謂結髮是指古代15歲成童時挽髮結髻於頭頂,又稱束髮。周代至秦漢一般是男子20歲行冠禮,《禮記·曲禮》稱“男子二十,冠而字”,“始成人也,謂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時取笄冠為義也”。男行冠禮,就是把頭髮盤成髮髻,然後是“三加”,即按程式先加緇布冠,次加皮弁,再加爵弁。冠歲就是男子20歲了,也稱“弱冠之年”。《左傳·襄公》載:“冠而生子,禮也。”意思是說舉行冠禮後就可以結婚生子了。可見,古時結髮行冠(笄)禮的年齡一般與許嫁行聘年齡一致。在周代,男子結婚年齡一般是20歲。《孔子家語》記載:“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而許嫁,有適人之道,於此而往則自婚矣。”又《韓非子·外儲說右下》說:“下令於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婦人十五而嫁。”《墨子·節用上》言:“昔者聖王為法曰:丈夫年二十,毋敢不處家;女子年十五,無敢不事人。”從戰國晚期,各國為增加人口,實際中使婚齡提前,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漢初。西漢初年,全國剛剛安定下來,人口下降數量很多,所以未循古制而鼓勵生育,人們結婚的年齡普遍偏小。當時朝廷規定,15~30歲的男女必須結婚,否則就要定罪,或者加倍徵稅。婚配應以男女性完全成熟時為宜,古人以男年16、女年14道通。漢代普遍早婚,楊樹達研究當時結婚年齡一般是男子15~16歲,女子13~14歲。對於西漢普遍早婚的現象,時人王吉曾批評說:“世俗婚嫁太早,未知為人父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假使李廣15~16歲結髮、行聘定親,20歲行冠禮、娶親,則他的生年就應該為高后六年(前182),而長子李當戶出生應在漢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即他結髮之年以後了。
李當戶出生於李廣俘獲匈奴當戶之年,具體是何年史書中沒有明言。然而,李當戶在漢武帝即位之初就已是皇帝身邊的護衛人員。有一次,韓嫣與漢武帝戲耍,對皇帝有不恭敬的行為,李當戶當場揍打韓嫣。《漢書·佞幸傳》說江都王因韓嫣戲弄而憤怒,向武帝祖母竇太后提出入朝為護衛,不久王太后將韓嫣賜死。竇太后死於建元三年(前135),之後漢武帝才開始掌權,李當戶打韓嫣在武帝即位至韓嫣賜死之間(前140至前135)。李當戶在武帝即位時已是御前衛士,此時是景帝前元二年(前155)改了徵兵年齡之後的事,因而其年齡至少是20歲左右,那么李當戶就應生於文帝後元四年(前160)左右了。可以說,這個生年比較準確,與李廣可能結髮年齡接近。  至於李當戶具體什麼時間死的,史書也沒有明言,只說李陵是“遺腹子”,李陵出生在他死的當年或次年。只要知道了李陵的年齡,也就可以推知李當戶的卒年。但是,史書也沒有記載李陵的年齡。李陵生年,向無定說。日本學者瀧川資言《史記匯注考證》所附《太史公年譜》,於“元光元年丁未”欄下書“李陵生”。張鵬一《司馬太史公年譜》雲:“考《李廣列傳》,廣三子:當戶、椒、敢,皆為郎。上與韓嫣戲,當戶擊嫣走。當戶早死,遺腹子陵。《佞幸列傳》:嫣後以無禮江都王,皇太后賜嫣死。《漢興以來諸侯年表》,江都王非入朝在建元四年。當戶又在其後,使以遺腹子生,當在是年矣。”也認為李陵生於元光元年(前134)。有人認為將李陵生年定在元光元年頗為牽強,因為韓嫣無禮於武帝與無禮於江都王劉非並非同一時事,韓嫣賜死與當戶之死也並非在同一時間。但是,說李陵生於元光元年與我分析的元光元年到三年(前134至前132),還是比較接近的。  班固《漢書·李廣蘇建傳》稱李陵“少為侍中,建章監”。古代男子二十而冠,即為成人。20歲,也正是區別“少”與“長”的界限。如果李陵監建章宮騎在太初元年建章宮初建之時(前104),並且是15歲的話,那么,他就應生於前119年即李廣自刎的那年,而其父李當戶只能死於元狩三年(前120)。顯然,李當戶比李廣早一年死,無論如何與與司馬遷所說“早死”的情形不符。因而,李陵任侍中、建章監的年齡要大於15歲。如果李陵是19歲任建章監的話,那么他就應生於元朔六年(前123),而其父李當戶就只能死於元朔五年(前124)。於是,趙生群先生推斷李陵出生當在元朔六年(前123)之後、元狩四年(前119)之前。然而,司馬遷在《史記·李將軍列傳》中說“李陵既壯,選為建章監,監諸騎”,似與作郎、侍中不在同一時間,也就是說李陵先作侍中,在20歲左右成年“既壯”為監建章騎。李陵在宮中的經歷是從郎、加侍中、監建章騎、騎都尉一步步走過的。漢代的郎官大多是從高官及富家子弟中選拔而來充任侍衛的,漢初至武帝時任子制度是:凡吏二千石以上,視事滿三年,即可任兄弟或子一人為郎。李廣死後,由第三子李敢代為郎中令,由於李陵是李廣嫡孫且為郎中令李敢親侄,於是選為郎。再經選拔,優秀者加侍中銜,才可以擔任皇帝的侍從。當時的侍中僅伺應雜事,分掌乘輿服物。再經選拔,才可為建章騎監。太史公的一個“選”字,其中包含著數年的辛苦。李陵選為郎大概就在元狩四年到六年(前119至前117),即使以15歲為郎,也應生在元光元年到三年(前134至前132年)。假使李陵元朔六年(前123)出生,到元狩六年(前117)才僅6歲,這是不可能作郎的年齡,因而趙生群先生的說法明顯不合情理。  班固《漢書·李廣蘇建傳》中說,李陵在任建章監後曾奉武帝之命“將八百騎,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居延,視地形,不見虜。還,拜為騎都尉,將勇敢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是說他還做過騎都尉。數年後,“漢遣貳師將軍伐大宛,使陵將五校尉兵隨後”。李陵年齡大概與同為侍中的霍光相近,而且兩人關係比較好,就是所謂“素與陵善”。霍去病約在元狩四年(前119)出發去擊匈奴途中“道出河東”時見到生父,戰後返回途中把“時年十餘歲”的異母弟霍光帶到了長安,“任光為郎,稍遷諸曹侍中”。霍光於地節二年(前68)病死,詔書說他“宿衛孝武皇帝三十餘年”,表明他的確是元狩四年到長安為郎。李陵與霍光的關係正是在同為郎、侍中及以後幾年宿衛侍奉漢武帝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顯然,李陵也是元狩四年“時年十餘歲”的狀況下選為郎。  李陵還與蘇武關係不錯,是在“初俱為侍中”時結下的情誼,年齡也應相近。蘇武於神爵二年(前60)病死,80餘歲。蘇武於天漢元年 (前100)使匈奴,被拘留19年。天漢二年李陵降匈奴,遂有單于派他說蘇武事,並言“陵與子卿素厚”。蘇武生於建元元年(前140)左右。  李陵任騎都尉、深入匈奴事,應在元鼎六年(前111)設張掖郡那年,此時他是21~23歲。李廣利伐大宛在太初四年(前104),中間相隔了將近7年,時李陵可能28~30歲。那么,他就可能出生於元光元年至三年(前134至前132),其父李當戶也就可能死於這幾年間,並且比李廣早死十幾年,的確可以稱為“早死”了。對於死亡,中國歷來根據年齡段而有不同稱法,12歲以前死的叫“夭折”,20歲前死的叫“少亡”,30歲前死叫“早死”……司馬遷所說的“早死”應該是指20~30歲而死的成年人。  當然,聯繫具體歷史事實更有助於進一步準確判斷。從記載看,李廣抗擊匈奴可以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軍開始至作上谷太守前(前148),從選為郎開始逐步升騎常侍、騎郎將、驍騎都尉,共18年;第二階段是任上谷太守開始至升衛尉前(前134),歷上谷、上郡、北地、雁門、雲中、隴西6邊郡太守,共14年;第三個階段是馬邑戰役開始直至自刎之年(前119),歷衛尉、驍騎將軍、右北平太守、郎中令,中間在曾被免職為庶人約三四年,共15年。在前兩階段,漢與匈奴的關係基本以和親為主,漢帝國在軍事上採取防禦性措施;而在後一階段,漢帝國改變國策,在軍事上採取主動打擊匈奴的措施。李廣自言四十八年軍旅生涯中“大小七十餘戰”,多數在後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中參戰的機會比較少,只有漢文帝前元十四年(前166)和後元六年(前158),可以數得出的。前元十四年(前166)參戰時李廣還不是郎,因在這次戰鬥中“用善射,殺首虜多”,才選“為郎,騎常侍”的,所以只有在後元六年(前158)俘獲匈奴當戶。  李當戶生於李廣俘虜匈奴當戶的漢文帝後元六年(前158),卒年在元肖元年至三年(前134至前132),那么他只活了24~26歲。瀧川資言和張鵬一定李陵生在元光元年,是取李當戶死時是24歲(娶親結婚在20歲左右),其子李陵就是公元前134年生,公元前119年選為郎是15歲,符合班固所記“少為侍中”的情形;到元鼎六年(前111)深入匈奴後任騎都尉,僅為23歲,既與監建章營騎的20歲左右年齡相符,也與景帝前元二年(前115)改“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相一致。  我們把李廣自刎時年齡定為63歲,李當戶生年定在漢文帝後元六年,李廣就是24歲得子,那么他就應生於高后六年(前182),結髮定親在16歲前後,娶親結婚必定在20歲左右。
[注釋]  ① 《春秋·文公十一年》載:“狄侵齊。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於鹹。”
《左傳》記:“冬十月甲午,敗狄於鹹,獲長狄僑如,富父終甥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於子駒之門,以命宣伯。”《春秋左傳詁》引服虔注:“宣伯,叔孫得臣子僑如也。得臣獲僑如以名其子,使後世識其功。”
鮑思陶點校:《元朝秘史》卷1,齊魯書社2005年版。
《史記》卷110《匈奴列傳》。
《史記》卷111《衛將軍驃騎列傳》。
秦簡《編年紀》墓主喜17歲始傅。
《漢儀注》:“秦制十二爵,男子賜爵一級以上,有罪以減,年五十六免。無爵為士伍,六十乃免老。”  《漢書》卷5《景帝紀》:“二年冬十二月……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張家山出土《二年律令》明確記載傅籍標準:“不更以下子年廿歲,大夫以上至五大夫子及小爵不更以下至上造年廿二歲,卿以上子及小爵大夫以上年廿四歲,皆傅之。公士、公卒及士五(伍)、司寇、隱官子,皆為士五(伍)。疇官各從其父疇,有學師者學之。”
《鹽鐵論·未通》:“今陛下(昭帝)哀憐百姓,寬力役之政,二十三始傅,五十六而免。”
勞榦:《居延漢簡考釋·簿錄》、《名籍類》、《車馬類》。
楊樹達:《漢代婚喪禮俗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漢書》卷72《王吉傳》。
日·瀧川資言:《史記匯注考證》,北嶽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
張鵬一編:《太史公年譜》,民國二十二年富平張氏刻《小雙寂庵叢書》本。
《漢書·哀帝紀》:“除任子令及誹謗詆欺法。”
顏師古《注》記載: 應劭曰:“任子令者,《漢儀注》‘吏二千石以上視事滿三年,得任同產若子一人為郎’。不以德選,故除之。”
《漢書·爰盎傳》如淳注曰:“盎為兄所保任,故得為郎中也。
《漢書·蘇建傳》:“少以父任,兄弟並為郎。”
《漢書·李廣蘇建傳》:“昭帝立,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輔政,素與陵善,遣陵故人任立政等三人俱至匈奴招陵。”
《漢書》卷68《霍光金日磾傳》。
《漢書》卷54《李廣蘇建傳》附《蘇武傳》。
《漢書》卷6《武帝紀》記,元鼎六年“又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出九原,匈河將軍趙破奴出令居,皆二千餘里,不見虜而還。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李陵最早教射張掖、酒泉只能在此年。

歷史誤讀

如果將李陵投降的原因盡歸於其貪生怕死,似乎不太能讓人信服。作為從小熟韻“雖忠不烈,視死如歸”之道理的名將李廣之後,作為臨十餘倍於己之敵苦戰近十日而毫無懼色的一代名將,生死似乎不應當是特別重大的問題。《答蘇武書》所道:“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於國主耳”。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更何況司馬遷《報任安書》所言:“身雖陷敗彼,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司馬遷“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所言是屬實的。而況李陵在最後關頭,確實是想一死了之的。之所以不死而要受降,或許這是因為他畢竟還年輕氣盛,要是因為“兵不利,戰不善”而兵敗的話,恐怕他早就跟匈奴拼了。然而自己明明被人算計,而功業不成,如此赴死於國事無補,自己也死難瞑目。況且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戰死,對皇帝沒法交代,也愧對他祖父李廣的在天之靈,更對不住那些跟著他拚死血戰的五千將士。投降也是讓兵士們儘可能殺出重圍向漢武報信,似乎別有考慮。李陵欲“有所為也”,自己且暫留此有用之身,待來日尋的時機再立奇功,譬如生擒或刺殺單于,至少也可以向他祖父李廣學習,想辦法逃脫,這在蘇武返回漢朝後是得到證實的. 其後,漢遣使者出使匈奴,李陵對使者說:“吾為漢將步卒五千人橫行匈奴,以亡救而敗,何負於漢而誅吾家?”使者說:“漢聞李少卿教匈奴為兵。”李陵說:“乃李緒,非我也。”(《漢書·李廣蘇建傳》)李緒本為漢塞外都尉,居奚侯城,後降匈奴。李陵痛其家因李緒而被誅,便叫人刺殺了李緒。匈奴大閼氏要殺陵,單于將其藏於北方,大閼氏死才回來。
不難看出李陵終究是心繫故國,李陵如果“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並為鯨鯢”,則實在有千萬條理由可以帶上匈奴兵馬,殺回漢地。然而李陵卻沒有這么作,反而先是冒著生命危險刺殺了李緒,為自己復仇、也為漢家清除了一大隱患;此後更帶著被單于要求而娶之的其之女兒,住到偏遠的地方,基本和匈奴採取不合作的態度。只有在遇到單于要決大事時,才“入與決”。
李陵在匈奴呆了二十五年,和他太太跖跋氏生養了幾個兒女,余則基本無所事事,惟苟且其百死之身而已。中間曾被單于指派當說客去勸降老朋友蘇武,兩人見了幾面,喝了點酒,大概相互還贈送了幾首詩(但今存於《昭明文選》和《藝文類聚》中之別詩,疑為後人偽托)。蘇武當然沒有被說動,但兩個人仍保持著很深的友誼,以致於後來蘇武還朝,還頗為他講了幾句話。
李陵的真正為匈奴“效勞”,是在征和三年(前90),在匈奴和漢軍進行的一次大規模的會戰中,李陵被信人不疑的單于安排協從一匈奴大將軍圍攻漢軍。而他將和漢軍會戰的初戰地點,竟正是最終導致他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的與匈奴最後一戰的戰地:浚稽山。這是否是暝暝之中的一種安排?
征和三年,李陵作為漢朝的降將,大抵第一次參加了匈奴和漢之間大規模會戰。由於後世有不少漢奸或試圖當漢奸者,總絞盡腦汁試圖從李陵的這一次參戰中,提取出自己也可安然地替新主子賣命的心靈解脫的瀉藥,因此,我們有必要對這次會戰,多作一些了解。
《漢書卷九十四上·匈奴傳》:“單于既立六年,而匈奴入上谷、五原,殺略吏民。其年,匈奴復入五原、酒泉,殺兩部都尉。於是漢遣貳師將軍七萬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將叄萬餘人出西河(作者按:《資治通鑑卷二十二》載商丘成所帶兵為二萬人),重合侯莽通將四萬騎出酒泉千餘里。單于聞漢兵大出,悉遣其輜重,徙趙信城北邸郅居水。
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兜銜山。單于自將精兵左安侯度姑且水。御史大夫軍至追斜徑,無所見,還。匈奴使大將與李陵將叄萬餘騎追漢軍,至浚稽山合,轉戰九日,漢兵陷陳卻敵,殺傷虜甚眾。至蒲奴水,虜不利,還去”。《資治通鑑卷二十二·漢紀十四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下》所載本乎此,惟商丘成所帶兵為二萬人,與漢書異,不贅述。上述所引之文清楚明了,亦不再加解釋。
李陵所帶的匈奴軍,和漢御史大夫商丘成所領之漢兵,會戰於浚稽山。浚稽山正是數年前李陵最後一次與匈奴決戰之地點。那時,李陵曾“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叄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漢書卷五四·李廣蘇建傳第二十四》),因此,他對浚稽山一代的地形,無疑是十分熟悉的。李陵自幼“有廣之風”,乃一代名將,精通兵法;同時,熟悉地形要略,對於帶兵打仗之將而言,極為重要;因此,李陵可謂占盡地利。
反觀商丘成,“(征和二年)九月,商丘成為御史大夫”(《資治通鑑卷二十二·漢紀十四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下》);御史大夫之職責,不是來帶兵打仗的。商丘成和李陵相比,更有天壤之別。同時,商丘成帶兵迎擊匈奴,是征和三年五月。換言之,從他新官上任當御史大夫到出兵西河,前後只有半年多一點的時間。這么短的時間要想熟悉兵權軍事、上下溝通,是相當困難的。又,漢軍之與匈奴兵會於浚稽山,乃是被其騎兵窮追而至的,而非如當初李陵先在彼處安營紮寨,勘探地形。對此處之地形,商丘成縱是絕代軍事天才,恐怕慌亂之中也斷難熟悉。如此,漢軍之地利有大虧之處。
又,以兵力計,即本《漢書》,商丘成所帶兵不過三萬餘,與李陵所帶兵持平。然而李陵所引乃匈奴之精銳騎兵,戰鬥力十分強勁。同時,漢兵乃以遠兵來襲,疲憊已極。面對的是以逸待勞之匈奴軍,並被窮追猛打退入浚稽山,其戰鬥力實在大可值得商榷。於此點上看,則漢軍實力上又有大虧之處。
再,當年李陵“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那五千兵馬還個個效命,以一當十。面對匈奴八萬之兵,相持亦不過十日左右,最終是以大部戰死,自己被俘,“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作為收場。商丘成之兵雖眾,大概很難和李陵之兵相提並論,在中人包圍倉皇逃奔進入自己所不熟悉之浚稽山後,卻反能“轉戰九日,漢兵陷陳卻敵,殺傷虜甚眾”,一個御史大夫靠一堆疲兵窮卒,最終反能把由名將所帶的驍勇善戰以逸待勞乘勝追擊之精銳騎兵打敗、最終無獲而歸,這難道不要讓人奇怪的么?
如果李陵真為了報一己之仇,全心全意為匈奴服務,賣起命來不遺余,那商丘縱使霍去病靈魂附體恐怕都要身首異處了。歷史就是歷史,更多的詮釋已全然無益。雖然說如果從純軍事的角度上講,給出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並非難事,然而這大抵也是毫無必要的。因為無論怎么論道,都難免有以今人之胸釋先人之懷之意在。短短的“匈奴使大將與李陵將叄萬餘騎追漢軍,至浚稽山合,轉戰九日,漢兵陷陳卻敵,殺傷虜甚眾。至蒲奴水,虜不利,還去”這數十字,更也為後人留下了無窮的想像空間。

李陵年表

BC.99年 年少被選任為建章監,侍中。箭法很好,有其祖父的風範,因而被稱譽。漢武帝派他領八百騎兵,深入匈奴腹地考察地形,沒有遇到匈奴軍隊。回來後拜為騎都尉,率領五千楚人,屯兵張掖,酒泉訓練騎射。
BC.99年 太初四年春,李陵原本受命帶領五校兵,增援李廣利攻打大宛。剛走到塞上,李廣利的軍隊已經回來了。漢武帝更改詔命,令李陵率領五百人出敦煌迎接李廣利凱旋。
BC.98年 天漢二年九月,與韓延年領五千步兵進攻匈奴,牽制匈奴軍力,以協助李廣利的西路作戰。在浚稽山遭遇單于主力三萬騎兵,轉斗殺傷敵人甚眾。於是調遣左右王庭八萬人,李陵軍且戰且退,至長城百里處。最終因為箭矢用盡,叛徒出賣,沒有援軍而戰敗,被敵人包圍後突圍失敗。李陵稱“無面目報陛下!”,於是投降匈奴。
BC.96年 天漢四年漢武帝北征時,遣公孫敖迎還李陵。結果公孫敖沒有完成任務,並稟告:從俘虜口中得到訊息,李陵幫匈奴訓練軍隊來防衛漢軍進攻,所以無功而返。這件事直接導致李陵家被族滅。
據之後李陵與漢朝使者的對話證明,當時幫匈奴訓練軍隊的人名叫李緒,不是李陵。為此李陵派人刺殺李緒,大閼氏因此要殺李陵,單于把他藏到了北方,直到大閼氏死了以後才把他請回來。同時因為這次事件又間接的導致了李陵與蘇武的見面。
BC.89年 征和三年三月,李陵率領匈奴軍三萬騎在浚稽山追擊漢朝軍隊,被御史大夫商丘成帥兩萬人擊敗。
BC.86~BC.82年 始元年間,霍光與上官桀遣隴西任立政等三人出使匈奴,迎李陵還漢,被李陵拒絕了。
BC.82年 始元五年,蘇武返回漢朝,李陵送別,並作《別歌》。六年二月,蘇武抵達漢朝。
BC.74年 元平元年,李陵病逝於匈奴。

家族成員

長輩

祖父:李廣
父:李當戶
伯父:李敢、李椒

兄弟姐妹

李禹
李氏 為衛太子的宮女,中家人子

妻子

且鞮侯單于之女

後裔

李穆:北周名將。累遷都督大將軍、柱國大司空,屢建奇功。公元581年,楊堅受禪登基,封李穆為太師,位列三公。[23]
公元648年[24],一支來自今俄羅斯葉尼塞河上游地區的黠戛斯朝貢團,在其酋長失缽屈阿棧率領下,抵達了唐朝首都長安。黠戛斯酋長自稱是漢朝李陵的後裔,與唐朝皇帝是同宗,要跟唐朝皇帝“認親”。史料記載,李陵被匈奴單于封為右校王后,負責管轄當時被匈奴征服的堅昆一帶地區,而堅昆正好是黠戛斯的古稱。另外,黠戛斯人大多為赤發綠瞳,而自稱是李陵後裔的黠戛斯人則為黑髮黑瞳,明顯具有同漢人混血的特徵。因此,黠戛斯酋長自稱是李陵的後裔,可信度還是很高的。我國少數民族柯爾克孜族和中亞的吉爾吉斯人,就是黠戛斯人的後代。

文學著作

在文學上李陵具有特殊的地位。他本身就是文藝作品中悲情人物的典型,同時組詩《蘇武李陵贈答詩》(簡稱蘇李詩)作為漢詩中的經典,在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然而其真實性也是歷來飽受爭議的。此外,相傳還作有《答蘇武書》,其真實性同樣被質疑。唯一可以確定的作品是記錄在《漢書》本傳中的《別歌》。

蘇李贈答詩

蘇李詩見於《文選》《全三國文》《藝文類聚》等多處,各本中對於作者的說法不盡相同,故不作區分,同一錄於下
·良時不再至,離別在須臾。 屏營衢路側,執手野躑躕。 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逾。 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 長當從此別,且復立斯須。 欲因晨風發,送子以賤軀。
·嘉會難再遇,三載為千秋。 臨河濯長纓,念子悵悠悠。 遠望悲風至,對酒不能酬。 行人懷往路,何以慰我愁。 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
·攜手上河梁,遊子暮何之。 徘徊蹊路側,悢悢不得辭。 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 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時。 努力崇明德,皓首以為期。
·骨肉緣枝葉。結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昔為鴛與鴦。今為參與辰。昔者常相近。邈若胡與秦。惟念當乖離。恩情日以新。鹿鳴思野草。可以喻嘉賓。我有一尊酒。欲以贈遠人。願子留斟酌。慰此平生親。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黃鵠一遠別。千里顧徘徊。胡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何況雙飛龍。羽翼臨當乖。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懷。請為遊子吟。冷冷一何悲。絲竹厲清聲。慷慨有餘哀。長歌正激烈。中心愴以摧。欲展清商曲。念子不得歸。俯仰內傷心。淚下不可揮。願為雙黃鵠。送子俱遠飛。
·燭燭晨明月。馥馥我蘭芳。芬馨良夜發。隨見聞我堂。征夫懷遠路。遊子戀故鄉。寒冬十二月。晨起踐嚴霜。仰觀江漢流。仰視浮雲翔。良友遠別離。各在天一言。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長。嘉會難再遇。歡我殊未央。願君崇令德。隨時愛景光。
·有鳥西南飛。熠熠似蒼鷹。朝發天北隅。暮聞日南陵。欲寄一言去。托之箋彩繒。因風附輕翼。以遺心蘊蒸。鳥辭路悠長。羽翼不能勝。意欲從鳥逝。駑馬不可乘。
·爍爍三星列。拳拳月初生。寒涼應節至。蟠蟀夜悲鳴。晨風動喬木。枝葉日夜零。遊子暮思歸。塞耳不能聽。遠望正蕭條。百里無人聲。豺狼鳴後園。虎豹步前庭。遠處天一隅。苦困獨零丁。親人隨風散。歷歷如流星。三萍離不結。思心獨屏營。願得萱草枝。以解饑渴情。
·寂寂君子坐。奕奕合眾芳。溫聲何穆穆。因風動馨香。清言振東序。良時著西癢。乃令絲竹音。列席無高唱。悲意何慷慨。清歌正激揚。長哀發華屋。四坐莫不傷。
·晨風鳴北林。熠燿東南飛。願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明月照高樓。想見餘光輝。玄鳥夜過庭。仿佛能復飛。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浮雲日千里。安知我心悲。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飢。
·陟彼南山隅。送子淇水陽。爾行西南遊。我獨東北翔。轅馬顧悲鳴。五步一彷徨。雙鳧相背飛。相遠日已長。遠望雲中路。想見來圭璋。萬里遙相思。何益心獨傷。隨時愛景曜。願言莫相忘。
·鐘子歌南音。仲尼嘆歸與。戎馬悲邊鳴。遊子戀故廬。陽鳥歸飛雲。蛟龍樂潛居。人生一世間。貴與願同俱。身無四凶罪。何為天一隅。與其苦筋力。必欲榮薄軀。不如及清時。策名於天衢。鳳皇高岡。有翼不好飛。安知鳳皇德。貴其來見稀。
·紅塵蔽天地。白日何冥冥。
·許由不洗耳。後世有何徵。
·童童孤生柳。寄根河水泥。連翩遊客子。乾冬服涼衣。去家千里餘。一身常渴飢。寒夜立清庭。仰瞻天漢湄。寒風吹我骨。嚴霜切我肌。憂心常慘戚。晨風為我悲。瑤光游何速。行願支何遲。仰視雲間星。所若割長帷。低頭還自憐。盛年行已衰。依依戀明世。愴愴難久懷。
·雙鳧俱北飛。一鳧獨南翔。子當留斯館。我當歸故鄉。一別如秦胡。會見何詎央。愴悢切中懷。不覺淚沾裳。願子長努力。言笑莫相忘。
·清涼伊夜沒。微風動單幬。
·招搖西北馳。天漢東南流。
·嚴父潛長夜。慈母去中堂。
·行行且自割。無令五內傷。
·嚴嚴鐘山首。赫赫炎天路。主明曜雲門。遠景灼寒素。昂昂累世士。結根在所固。呂望老匹夫。苟為因世故。管仲小囚臣。獨能建功祚。人生有何常。但恐年歲暮。幸托不肖軀。且當猛虎步。安能苦一身。與世同舉厝。由不慎小節。庸夫笑我度。呂望尚不希。夷齊何足慕。
·遠送新行客。戚暮乃來歸。入門望愛子。妻妾向人悲。聞子不可見。日已潛光輝。孤墳在西北。常念君來遲。褰裳上墟丘。但見蒿與薇。白骨歸黃泉。肌體乘塵飛。生時不識父。死後知我誰。孤魂游窮暮。飄遙安所依。人生圖孠息。爾死我念追。俯仰內傷心。不覺淚沾衣。人生自有命。但恨生日希。

別歌

《漢書·蘇武傳》: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聵。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答蘇武書

子卿足下:
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遠託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遺,遠辱還答,慰誨勤勤,有逾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
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睹,但見異類。韋鞲毳幙,以御風雨。膻肉酪漿,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耳遠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
與子別後,益復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並為鯨鯢。身負國恩,為世所悲。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禮義之鄉,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陵心,區區之意,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於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輒復苟活。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異方之樂,秖令人悲,增忉怛耳。
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略而言之: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絕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強胡之域。以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使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
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強逾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客主之形,既不相如步馬之勢,又甚懸絕。疲兵再戰,一以當千,然猶扶乘創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余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便復戰。故陵不免耳。
昔高皇帝以三十萬眾,困於平城,當此之時,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事者云云,苟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於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滅名不如報德也。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勾踐之讎,報魯國之羞。區區之心,切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足下又云:‘漢與功臣不薄。’子為漢臣,安得不云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菹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其餘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並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戟而長嘆者也!何謂不薄哉?
且足下昔以腳踏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於伏劍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何望哉?
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欲使遠聽之臣,望風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每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德。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陵誠能安,言陵忠誠能安於死事。而主豈復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願足下勿復望陵!
嗟乎!子卿!夫復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聖君。足下胤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復惠德音!
李陵頓首。
劉冠翔飾演的李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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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大漢天子》此劇由劉冠翔飾演李陵。但劇中塑造的人物與歷史人物相去甚遠,已屬戲說。製片方為了避免觀眾與歷史人物對號入座,特別在北京版播出之前做了改動。將李陵更名為李勇
李陵傳(班固《漢書》中的篇目)
台灣作家張國立曾以其李氏一族之事,撰成小說《匈奴》一書,獲第二屆皇冠大眾小說獎首獎。
中國大陸作家賈滌非也寫了《李陵傳奇之風雲乍起》一書。
香港作家傅良 《約櫃風雲》
日本作家中島敦作有短篇小說《李陵》,收錄於短篇小說集《山月記》(鄭秀美譯 台北星光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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