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救宋,文獻記載,《墨子·公輸》,《墨子·魯問》,白話故事,文獻考究,《國策注》,《公輸篇》,《渚宮舊事》卷二,《楚曾侯鐘》,魯迅小說《非攻》,一,二,三,四,五,連環畫,其他相關,有關成語,墨子仁舉,止齊伐魯,謂項子牛,見齊大王,墨子辭勝,止魯攻鄭,
墨翟救宋
公元前440年前後,
墨子約29歲時,楚國準備攻打
宋國,請工匠
魯班製造攻城的
雲梯等器械。
墨子正在家鄉講學,聽到訊息後非常著急;一面安排大弟子
禽滑厘帶領三百名精壯弟子,幫助宋國守城;一面親自出馬勸阻楚王。
墨子從魯地急急忙忙,日夜兼行,鞋破腳爛,毫不在意,十天后到達楚的國都郢(叫郢地的地方很多)。到
郢都後,墨子先找到魯班,說服他停止製造攻宋的武器,魯班引薦墨子見楚王。
墨子說:“現在有一個人,丟掉自己的彩飾馬車,卻想偷鄰居的破車子;丟掉自己的華麗衣裳,卻想偷鄰居的粗布衣,這是個什麼人呢?”
楚王不假思索地答道“這個人一定有偷竊病吧!”
墨子趁機對楚王說:“楚國方圓五千里,土地富饒,物產豐富,而宋國疆域狹窄,資源貧困。兩相對比,正如彩車與破車、錦繡與破衣。大王攻打宋國,這不正如偷竊癖者一樣?如攻宋,大王一定會喪失道義,並且一定會失敗。”
楚王理屈辭窮,借魯班已造好攻城器械為由,拒絕放棄攻宋的決定。墨子又對
楚王說:“魯班製造的攻城器械也不是取勝的法寶。大王如果不信,就讓我與他當面演習一下攻與守的戰陣,看我如何破解它!”
楚王答應後,墨子就用腰帶模擬城牆,以木片表示各種器械,同魯班演習各種攻守戰陣。魯班組織了多次進攻,結果多次被墨子擊破。魯班攻城器械用盡,墨子守城器械還有剩餘。
魯班認輸後故意說:“我知道怎么贏你,可我不說。”墨子答道:“我知道你如何贏我,我也不說。”楚王莫名其妙,問:“你們說的是什麼?”墨子義正辭嚴他說:“他以為殺了我,宋國就守不住,但是,我早已布置好,我的大弟子
禽滑厘能代替我用
墨家製造的器械指揮守城,同宋國軍民一起
嚴陣以待!即使殺了我,你也無法取勝!”這番話,徹底打消了楚王攻宋的念頭,楚王知道取勝無望,被迫放棄了攻打宋國的計畫。
文獻記載
《墨子·公輸》
原文
子
墨子聞之,起於魯,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盤。
公輸盤曰:“夫子何命焉為?”
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者,願借子殺之。”
公輸盤不說。
子墨子曰:“請獻千金。”
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說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
荊國有餘於地,而不足於民。殺所不足而爭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
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
公輸盤服。
公輸盤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
子墨子曰:“胡不見我於王?”
公輸盤曰:“諾。”
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於此,舍其
文軒,鄰有
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
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一(
破折號)此為何若人?
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荊有
雲夢,犀兕麋鹿滿之,江漢之魚鱉
黿鼉為天下富,宋所為無雉兔
鮒魚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糠糟也。荊有長松
文梓楩楠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也,為與此同類。”
於是見公輸盤。子
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
機變,子墨子
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餘。
公輸盤詘。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
楚王向其故。
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
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
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
故曰:治於神者,眾人不知其功。爭
於明者,眾人知之。
譯文
公輸盤給楚國制靠造
雲梯這種器械,製成後,要拿去攻打宋國。墨子聽到這個訊息,就從
魯國動身,走了十天十夜,到達
郢都,去見公輸盤。
公輸盤說:“先生有什麼指教呢?”
墨子說:“北方有人欺侮我,我想借用您的力量殺掉他。”
公輸盤不高興了。
墨子說:“請讓我奉送給您十金。”
公輸盤說:“我是講道義的人,絕不能平白無故殺人。”
墨子站起來,拜了兩拜,說:“請讓我說幾句話,我在北方聽說您造了
雲梯,要拿去攻打宋國。宋國有什麼罪呢?楚國有的是土地,缺少的是民眾,如今去殺害自己缺少的民眾而爭奪自己並不缺少的土地,不能說是聰明。宋國並沒有罪而要去攻打它,不能說是仁義。懂得這個道理,卻不據理力爭,不能說是忠誠。爭論而達不到目的,不能說是堅強。自己說講道義,殺少量人還懂得不合理,卻要去殺眾多的人,不能說是明白事理。”
公輸盤說:“不能,因為我已經對楚王說過了。”
墨子說:“您為什麼不介紹我去見楚王呢?”
公輸盤說:“好吧。”
墨子見了楚王,說:“現在這裡有個人拋棄自己華麗的車子,看到鄰人有破車子便想去偷;拋掉自己的錦繡衣裳,看見鄰人有粗布衣服就想去偷;拋掉自己的白米肥肉,看見鄰人有糟糠便想去偷。這是什麼樣的人呢?”
楚王說:“(這個人)一定患了偷竊病了。”
墨子說:“楚國的土地方圓五千里,宋國的土地方圓只有五百里。這就好像華麗的車子和破車子相比。楚國有
雲夢澤,那裡滿是犀兕、
麋鹿之類,
長江、漢水裡的魚、鱉、黿、鼉多得天下無比,宋國真像人們說的那樣,是個連野雞、兔子、鯉魚都沒有的地方。這就好像白米肥肉和糟糠相比。楚國有松、梓、楩、楠、樟這些大樹,宋國卻沒有什麼大樹。這就好像錦繡衣裳和粗布衣服相比。我認為大王攻打宋國,正和這個害偷竊病的人一樣。”
楚王說:“對呀!雖然是這樣,但是
公輸盤給我造好
雲梯了,(我)一定要打一下宋國。”
於是,楚王召見公輸盤。
墨子解下衣帶當作城,用竹片當器械。公輸盤一次又一次地設下攻城的方法,墨子一次又一次地擋住了他。公輸盤的攻城器械都用盡了,墨子的守城辦法還綽綽有餘。
公輸盤技窮了,但他說:“我知道怎么對付你了,可是我不說。”
墨子也說:“我也知道你要怎么對付我,可是我也不說。”
楚王問這是怎么回事。
墨子說:“
公輸盤的意思,只不過是想要殺死我。殺了我,宋國就守不住了,就可以攻下了。可是我的學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經拿著我的防守器械,在宋國城上等待楚國來進攻了。即使殺了我,也不能殺盡保衛宋國的人。”
楚王說:“好啦!我不攻打宋國了。”
墨子從楚國歸來,經過宋國,天下著雨,他到閭門去避雨,守閭門的人卻不接納他。
所以說:“運用神機的人,眾人不知道他的功勞;而於明處爭辯不休的人,眾人卻知道他。”
《墨子·魯問》
公輸子謂子墨子
原文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得見之時,我欲得宋。自我得見之後,予我宋而不義,我不為。”子墨子曰:“翟之未得見之時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見子之後,予子宋而不義,子弗為,是我予子宋也。子務為義,翟又將予子天下。”
譯文公輸盤對
墨子說:“我沒有見到你的時候,我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後,給我宋國,假如是不義的,我不會接受。”墨子說:“我沒有見你的時候,你想得到宋國。自從我見了你之後,給你宋國,假如是不義的,你不會接受,這是我把宋國送給你了。你努力維護正義,我又將送給你天下。”
白話故事
墨子是一位偉大的
人道主義者,他崇尚和平,反對戰爭,主張
兼愛,厭棄攻伐。為了和平的理想,墨子常置生死於度外,善於運用傑出的智慧、不凡的辯才和英勇的膽略去實踐自己的政治主張。
春秋戰國時代,天下大亂,諸侯混戰。墨子目睹戰爭的殘酷無情,公開倡導
非攻,反對戰爭,開始了他為實現“國際”和平而奔走呼號的正義征程。
墨子認為,當時的王公大人,天下諸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指揮其爪牙侍從,驅動其舟車卒伍,
披堅執銳,以攻無罪之國,踐踏他國的莊稼,
斬伐他國的樹木,拆毀他國的城池,殺戮他國之百姓,掠走他國之財物,這是“
虧人以自利”的不道德行為,是最大的不義不仁之行徑,天下應共起而討伐之。墨子對那些挑起戰亂、仗勢欺人的大國之暴行深為憤慨,同時對遭受蹂躪的小國人民則寄予深切的同情。墨子是“
非攻”的倡導者,也是這一思想的實踐者,為了避免戰爭,減少災難,他盡了應有的努力,歷史上,“止楚攻宋”的故事即為著名的例證。
楚國當時是南方的大國、強國,而宋國是
中原地區的小國、弱國。楚王為攻打宋國,請
公輸般製造了一批
雲梯,準備隨時進伐。宋國危在旦夕。
墨子聽到這個訊息,非常震驚,一面吩咐禽滑厘帶領300 多人前往宋國支援,一面親自前往楚國,勸說楚王放棄不義之戰。
墨子日夜兼程,走了十天十夜到達了楚國的都城郢,會見了公輸般。公輸般說:“您見我有何吩咐?”
墨子說:“北方有個人欺侮了我,想請您殺了他。”公輸般一聽,頓時不悅。墨子說:“我願出高價。”公輸般聽了更為惱火,憤然說:“我奉行義,決不殺人!”
墨子聽了公輸般的話,心中暗自高興,站起來再拜公輸般說:“咱們就討論一下你剛才說的義吧。我聽說你造了雲梯,將用它攻打宋國,宋國有什麼罪呢?楚國有的是土地,只是人口不足。現在要犧牲不足的人口去掠奪有餘的土地,這不能說是明智的。宋國無罪而去攻打它,不能說是仁。知義知仁,而不去
諫爭,不能算做忠。諫爭而無結果,不能算做強。不殺一人,卻去殺眾多的百姓,決不能說是聰明。”
公輸般認為
墨子說得有理。
墨子問:“既然你認為我說的有理,那么為什麼不取消攻打宋國的主張呢?”公輸般說:“不能。我已經對
楚王許願了。”
墨子說:“為什麼不帶我去見楚王呢?”於是公輸般帶墨子去見楚王。
墨子見了楚王,對楚王說:“現在這裡有一個人,捨棄他的彩車,鄰居有一輛破車,卻想去偷它;捨棄他漂亮的衣服,鄰居有一件粗布短衣,卻想去偷它;捨去美味佳肴,鄰居有糟糠,卻想去偷它。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楚王說:“這個人一定是得了偷竊病了。”墨子又說:“楚國有地方圓五千里,宋國只有五百里,這相當於彩車與破車之別。楚國有雲夢
大澤,各種珍貴
稀有動物充滿其中,有長江,漢水,各種魚類應有盡有,可謂富甲天下,
宋國連野雞、兔子、狐狸都沒有,這簡直有佳肴和糟糠之別。楚國有松、梓、楠、樟等名貴木材,而宋國連棵像樣的大樹都沒有,這簡直是華麗的絲織品與粗布短衣之別。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攻打宋國,這與患偷竊病的人有何區別呢?大王如果真的去攻打宋國,一定會傷害仁義,卻不能占據宋國。”
楚王說:“你說的有理。但
公輸般已為我造好了
雲梯,我是非攻打宋不可了!”
墨子於是解下腰帶,圍成一座城的樣子,用小木片代表守城用的器械。公輸般多次設計攻城用的雲梯等器械,墨子多次抵住了他的進攻。公輸般攻城的計策用完了,而墨子守城的計策還綽綽有餘。狡猾的公輸般又心生一計,說:“我知道用什麼辦法對付你了,但我不說。”楚王問什麼原因,
墨子說:“他的意思,不過是想殺了我。殺了我,宋國就沒人能防守了,就可以進攻了,但我的學生禽滑厘等300 多人,已手持器械在宋國都城上等待著你們的入侵呢!即使你們殺了我,同樣也不能得逞。”楚王無奈,只好取消了攻打宋國的念頭。
墨子勝利地完成了止楚攻宋的使命。從楚國歸來時,恰巧天下大雨,他想前往宋國的閭門內避避雨,而宋國守門人卻不願接納他。這段止楚攻宋的故事,是
墨子兼愛非攻和平思想的典型表現,歷史上已傳為美談。正如
梁啓超先生所言,墨子出面援救宋國,純粹是由他的哲學思想使然,並非為了做官或發財。方授楚先生也指出,墨子止楚攻宋,去的時候,從魯國出發,回來的時候經過宋國,且守關的大夫將他拒之門外,可見墨子不是宋國人,他去救宋國實則出於他的哲學大義,乃其救世精神之具體體現。
文獻考究
《國策注》
墨子止楚攻宋,本書不雲在何時。
鮑彪《國策注》謂當
宋景公時。《閒詁》譏其疏謬。余考攻宋之謀,自
公輸之制
雲梯。而公輸來楚,在惠王四十四年前,其獻雲梯,則在四十四年東侵得志之後。何者?楚既廣地至泗上,遂北向而窺宋,此自地理言之而可信也。且證之《
墨子》書。《公輸篇》云:“
公輸般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於齊,(
畢雲:“《
呂氏春秋愛類篇》雲,自魯往,是。”)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般。”則墨子來楚,與公輸初相見,正楚方圖宋之時也。又《魯問篇》:“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得見之時,我欲得宋。自我得見之後,予我宋而不義,我不為。”此公輸與墨子事後之談。公輸既不欲宋,必不復思侵越,此制構強在制
雲梯之先也。又“
公輸子善其巧,以語子墨子曰:我舟戰有溝強,不知子之義亦有
鉤強乎?”此尤公輸制鉤強,早在遇墨子之先,故聞墨子論議而以此為詢也。本此三文,公輸制雲梯圖宋在制鉤強破越之後,又斷然矣。故
余定楚謀攻宋在惠王四十五年後也。
《公輸篇》
又考《公輸篇》:“墨子赴楚,使禽子諸弟子三百人守宋。”禽子即
禽滑釐。《備梯篇》:“禽滑釐事墨子,三年而後問守道。”孫氏《墨子傳略》謂:“墨子止楚攻宋,年未及三十,正當壯歲”,則禽子年又當更輕於墨子,而已為諸弟子長。墨子以早歲即學成行尊,致弟子三百人。又師弟子皆年少,預人國事,疑未然也。余定墨子止楚攻宋時,年不過四十,否則亦不能“
百舍重繭”,(語見《宋策》。)“
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於郢。”(《
呂氏春秋》。)禽子年三十左右,循是推其生卒年壽,亦無不合。又
魏文侯元年,當
楚惠王四十三年,(《考辨》第三七。)時
子夏年六十二,
曾子年六十,
子貢若尚在,年七十五,
子思年三十四五以上,略當墨子。墨子與曾西、顓孫、子莫、田無擇相比伍,而或稍前。而已與其前輩子夏、曾子抗顏,為
並世大師。禽子年未及三十,為弟子領袖。當時
儒墨情勢,約略如是。
《渚宮舊事》卷二
又按:余知古《
渚宮舊事》卷二:“
楚惠王五十年,墨子至郢,獻書惠王,
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寡人雖不得天下,樂養賢人。墨子辭,曰:書未用,請遂行矣。將辭王而歸,王使穆賀以老辭。”
孫詒讓《墨子閒詁》謂:“余書乃本《墨子貴義篇》,而今《貴義篇》文則已多脫佚。其雲五十年,亦疑本《
墨子》舊注。”余謂墨子止楚攻宋,與其獻書惠王,蓋一時事。初本為止楚攻宋而來,楚既聽其說,乃獻書期大用。既不得意,乃遂歸魯。其事至晚不逾惠王五十年,則差可定也。
《楚曾侯鐘》
又按:《楚曾侯鐘》文:“惟王五十有六祀,徙自
西陽,楚王能章作曾侯乙
宗彝,寘之於西陽,其永時用享。”《積古齋鐘鼎款識》曰:“能通熊。《左傳》
楚昭王於
魯定公六年遷鄀。《漢志》若屬南郡,《注》云:楚畏吳,自郢徙此,後復還郢。師古曰:《春秋傳》作鄀,其音同。此雲徙自西陽,當即自鄀還郢之時。西陽《漢志》屬江夏郡,去鄀甚近。”
林春溥《戰國紀年》據此,定楚還遷郢,在惠王之五十六年。今按:昭王自郢遷鄀,其後並無還郢事,《漢志》誤也。(參讀《考辨》第一二七。)《史記楚世家》:“惠王以四十二年滅蔡,四十四年滅杞,東侵廣地至泗上。”時方大啟疆土,北爭中原,決無南遷還郢之理。《漢志》江夏郡
西陽,,
王先謙《補註》引《
清一統志》:“故城在今
黃岡縣東”,則於鄀不能謂近。自鄀還郢,亦不過此。竊疑《曾侯鐘》之西陽,不當以《漢志》西陽為說。《史記楚世家》昭王十二年去郢,北徙都鄀。《正義》引《
括地誌》:
楚昭王故城在襄州
樂鄉縣東北三十三里,在故都城東五里,此故都疑指
鄢郢言。《水經沔水注》:沔水過宜城縣東,故城鄢郢之舊都,沔水又經
鄀縣故城南,古鄀子之國也。縣北有
大城,楚昭王為吳所迫,自紀郢徙都之,即所謂鄢、鄀、盧、羅之地也。
高士奇《
春秋地名考略》謂鄢,楚之別都,後楚徙郢於鄀,兼稱鄢郢。楚又嘗自鄀徙鄢,逾年而復。竊疑楚自昭
王遷鄀,此後又徙鄢,遂稱鄢郢,絕無重返
江陵舊郢之事。而鄀亦不得稱鄢郢,高說復誤。
宜城有西山,楚先王冢墓所在,此
西陽殆即指宜城西山之陽而言。或楚都屢徙,而要不出此鄢、鄀、盧、羅之區,則可斷言也。(參讀《考辨》第一二七)則
墨子十日十夜自魯至郢,亦宜城之郢耳,固未深歷
江漢奧區,達於江陵之郢也。(《
路史》楚文都南郢,即江陵,又謂故郢。昭王避吳遷鄀,今宜城,為北郢,即
郢州。惠王遷鄢,在宜城。鄢非久都,故惠王沒,
墨翟重繭趨郢。此謂惠王遷鄢是也。而不知墨子至郢,正即
鄢郢,非南郢,則《路史》復誤。)又墨子晚年居楚魯陽,《漢志》在
南陽郡。《
清一統志》故城今
魯山縣治。其地在
方城之北,河南之中部。然則墨子居魯,其足跡亦未遠離中原,而至江域也。(墨子時越都琅琊,則
墨子弟子游越,亦未遠涉江南。)
魯迅小說《非攻》
一
子夏〔2〕的徒弟公孫高〔3〕來找墨子〔4〕,已經好幾回了,總是不在家,見不著。大約是第四或者第五回罷,這才恰巧在門口遇見,因為公孫高剛一到,墨子也適值回家來。他們一同走進屋子裡。
公孫高辭讓了一通之後,眼睛看著蓆子〔5〕的破洞,和氣的問道:
“先生是主張非戰的?”
“那么,君子就不鬥么?”
“是的!”墨子說。
“豬狗尚且要斗,何況人……”
“唉唉,你們儒者,說話稱著堯舜,做事卻要學豬狗,可憐,可憐!”〔6〕
墨子說著,站了起來,匆匆的跑到廚下去了,一面說:“你不懂我的意思……”
他穿過廚下,到得後門外的井邊,絞著
轆轤,汲起半瓶井水來,捧著吸了十多口,於是放下瓦瓶,抹一抹嘴,忽然望著園角上叫了起來道:
阿廉也已經看見,正在跑過來,一到面前,就
規規矩矩的站定,垂著手,叫一聲“先生”,於是略有些氣憤似的接著說:
“我不幹了。他們言行不一致。說定給我一千盆粟米的,卻只給了我五百盆。我只得走了。”
“如果給你一千多盆,你走么?”
“不。”阿廉答。
“那么,就並非因為他們言行不一致,倒是因為少了呀!”
墨子一面說,一面又跑進廚房裡,叫道:
“耕柱子〔8〕!給我和起玉米粉來!”
“先生,是做十多天的乾糧罷?”他問。
“對咧。”墨子說。“公孫高走了罷?”
“走了,”耕柱子笑道。“他很生氣,說我們
兼愛無父,像禽獸一樣。”〔9〕
“先生到楚國去?”
“是的。你也知道了?”墨子讓耕柱子用水和著玉米粉,自己卻取火石和艾絨打了火,點起枯枝來沸水,眼睛看火焰,慢慢的說道:“我們的老鄉
公輸般〔10〕,他總是倚恃著自己的一點小聰明,興風作浪的。造了
鉤拒〔11〕,教楚王和
越人打仗還不夠,這回是又想出了什麼
雲梯,要
聳恿楚王攻宋去了。宋是小國,怎禁得這么一攻。我去按他一下罷。”
他看得耕柱子已經把窩窩頭上了蒸籠,便回到自己的房裡,在
壁廚里摸出一把鹽漬
藜菜乾,一柄破銅刀,另外找了一張破包袱,等耕柱子端進蒸熟的
窩窩頭來,就一起打成一個包裹。衣服卻不打點,也不帶洗臉的手巾,只把皮帶緊了一緊,走到堂下,穿好草鞋,背上包裹,頭也不回的走了。從包裹里,還一陣一陣的冒著熱蒸氣。
“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呢?”耕柱子在後面叫喊道。
二
墨子走進宋國的國界的時候,草鞋帶已經斷了三四回,覺得腳底上很發熱,停下來一看,鞋底也磨成了大窟窿,腳上有些地方
起繭,有些地方起泡了。〔12〕他毫不在意,仍然走;沿路看看情形,人口倒很不少,然而歷來的水災和兵災的痕跡,卻到處存留,沒有人民的變換得飛快。走了三天,看不見一所大屋,看不見一顆大樹,看不見一個活潑的人,看不見一片肥沃的田地,就這樣的到了都城〔13〕。
城牆也很破舊,但有幾處添了新石頭;護城溝邊看見爛泥堆,像是有人
淘掘過,但只見有幾個閒人坐在溝沿上似乎釣著魚。
“他們大約也聽到訊息了,”墨子想。細看那些釣魚人,卻沒有自己的學生在裡面。
他決計穿城而過,於是走近
北關,順著中央的一條街,一徑向南走。城裡面也很蕭條,但也很平靜;店鋪都貼著減價的條子,然而並不見買主,可是店裡也並無怎樣的貨色;街道上滿積著又細又粘的
黃塵。
“這模樣了,還要來攻它!”墨子想。
他在大街上前行,除看見了貧弱而外,也沒有什麼異樣。楚國要來進攻的訊息,是也許已經聽到了的,然而大家被攻得習慣了,自認是活該受攻的了,竟並不覺得特別,況且誰都只剩了一條性命,無衣無食,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想搬家。待到望見
南關的城樓了,這才看見街角上聚著十多個人,好像在聽一個人講故事。
當墨子走得臨近時,只見那人的手在空中一揮,大叫道:
“我們給他們看看宋國的民氣!我們都去死!”〔14〕
墨子知道,這是自己的學生曹公子的聲音。
然而他並不擠進去招呼他,匆匆的出了南關,只趕自己的路。又走了一天和大半夜,歇下來,在一個農家的檐下睡到黎明,起來仍復走。草鞋已經碎成一片一片,穿不住了,包袱里還有窩窩頭,不能用,便只好撕下一塊布裳來,包了腳。不過布片薄,不平的村路梗著他的腳底,走起來就更艱難。到得下午,他坐在一株小小的槐樹下,打開包裹來吃午餐,也算是歇歇腳。遠遠的望見一個大漢,推著很重的小車,向這邊走過來了。到得臨近,那人就歇下車子,走到墨子面前,叫了一聲“先生”,一面撩起衣角來揩臉上的汗,喘著氣。
“這是沙么?”
墨子認識他是自己的學生管
黔敖,便問。
“是的,防雲梯的。”
“別的準備怎么樣?”
“也已經募集了一些麻,灰,鐵。不過難得很:有的不肯,肯的沒有。還是講空話的多……”
“昨天在城裡聽見曹公子在講演,又在玩一股什麼‘氣’,嚷什麼‘死’了。你去告訴他:不要弄玄虛;死並不壞,也很難,但要死得於民有利!”
“和他很難說,”管黔敖悵悵的答道。“他在這裡做了兩年官,不大願意和我們說話了……”
“禽滑厘呢?”
“他可是很忙。剛剛試驗過
連弩〔15〕;現在恐怕在
西關外看地勢,所以遇不著先生。先生是到楚國去找
公輸般的罷?”
“不錯,”
墨子說,“不過他聽不聽我,還是料不定的。你們仍然準備著,不要只望著口舌的成功。”
管
黔敖點點頭,看
墨子上了路,目送了一會,便推著小車,吱吱嘎嘎的進城去了。
三
楚國的
郢城〔16〕可是不比宋國:街道寬闊,房屋也整齊,大店鋪里陳列著許多好東西,雪白的麻布,通紅的辣椒,斑斕的鹿皮,肥大的蓮子。走路的人,雖然身體比北方短小些,卻都活潑精悍,衣服也很乾淨,墨子在這裡一比,舊衣破裳,布包著兩隻腳,真好像一個老牌的乞丐了。
再向中央走是一大塊廣場,擺著許多攤子,擁擠著許多人,這是鬧市,也是
十字路交叉之處。
墨子便找著一個好像士人的老頭子,打聽
公輸般的寓所,可惜言語不通,纏不明白,正在手真心上寫字給他看,只聽得轟的一聲,大家都唱了起來,原來是有名的賽湘靈已經開始在唱她的《
下里巴人》〔17〕,所以引得全國中許多人,同聲應和了。不一會,連那老士人也在嘴裡發出哼哼聲,墨子知道他決不會再來看他手心上的字,便只寫了半個“公”字,拔步再往遠處跑。然而到處都在唱,無隙可乘,許多工夫,大約是那邊已經唱完了,這才逐漸顯得安靜。他找到一家
木匠店,去探問公輸般的住址。
“那位山東老,造
鉤拒的
公輸先生么?”店主是一個黃臉黑須的胖子,果然很知道。“並不遠。你迴轉去,走過
十字街,從右手第二條小道上朝東向南,再往北轉角,第三家就是他。”
墨子在手心上寫著字,請他看了有無聽錯之後,這才牢牢的記在心裡,謝過主人,邁開大步,徑奔他所指點的處所。果然也不錯的:第三家的大門上,釘著一塊雕鏤極工的楠木牌,上刻六個
大篆道:“魯國
公輸般寓”。
墨子拍著紅銅的獸環〔18〕,噹噹的敲了幾下,不料開門出來的卻是一個
橫眉怒目的門丁。他一看見,便大聲的喝道: “先生不見客!你們同鄉來
告幫〔19〕的太多了!”
墨子剛看了他一眼,他已經關了門,再敲時,就什麼
聲息也沒有。然而這目光的一射,卻使那門丁安靜不下來,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只得進去稟他的主人。公輸般正捏著曲尺,在量
雲梯的模型。
“先生,又有一個你的同鄉來告幫了……這人可是有些古怪……”門丁輕輕的說。
“他姓什麼?”
“那可還沒有問……”門丁惶恐著。
“什麼樣子的?”
“像一個乞丐。三十來歲。高個子,烏黑的臉……”
公輸般吃了一驚,大叫起來,放下雲梯的模型和曲尺,跑到階下去。門丁也吃了一驚,趕緊跑在他前面,開了門。
墨子和公輸般,便
在院子裡見了面。
“果然是你。”公輸般高興的說,一面讓他進到堂屋去。
“你一向好么?還是忙?”
“是的。總是這樣……”
“北方有人侮辱了我,”墨子很沉靜的說。“想托你去殺掉他……”
公輸般不高興了。
“我送你十塊錢!”墨子又接著說。
這一句話,主人可真是忍不住發怒了;他沉了臉,冷冷的回答道:
“我是義不殺人的!”
“那好極了!”墨子很感動的直起身來,拜了兩拜,又很沉靜的說道:“可是我有幾句話。我在北方,聽說你造了
雲梯,要去攻宋。宋有什麼罪過呢?楚國有餘的是地,缺少的是民。殺缺少的來爭有餘的,不能說是智;宋沒有罪,卻要攻他,不能說是仁;知道著,卻不爭,不能說是忠;爭了,而不得,不能說是強;義不殺少,然而殺多,不能說是知類。先生以為怎樣?……”
“那是……”公輸般想著,“先生說得很對的。”
“那么,不可以歇手了么?”
“這可不成,”公輸般悵悵的說。“我已經對王說過了。”
“那么,帶我見王去就是。”
“好的。不過時候不早了,還是吃了飯去罷。”
然而墨子不肯聽,欠著身子,總想站起來,他是向來坐不住的〔20〕。公輸般知道拗不過,便答應立刻引他去見王;一面到自己的房裡,拿出一套衣裳和鞋子來,誠懇的說道:
“不過這要請先生換一下。因為這裡是和俺家鄉不同,什麼都講闊綽的。還是換一換便當……”
“可以可以,”
墨子也誠懇的說。“我其實也並非愛穿破衣服的……只因為實在沒有工夫換……”
四
楚王早知道
墨翟是北方的聖賢,一經
公輸般紹介,立刻接見了,用不著費力。
墨子穿著太短的衣裳,高腳鷺鷥似的,跟公輸般走到便殿里,向
楚王行過禮,從從容容的開口道:
“現在有一個人,不要轎車,卻想偷鄰家的破車子;不要錦繡,卻想偷鄰家的短氈襖;不要米肉,卻想偷鄰家的糠屑飯:這是怎樣的人呢?”
“那一定是生了偷摸病了。”楚王率直的說。
“楚的地面,”墨子道,“方五千里,宋的卻只方五百里,這就像轎車的和破車子;楚有雲夢,滿是犀兕麋鹿,江漢里的魚鱉
黿鼉之多,那裡都賽不過,宋卻是所謂連雉兔鯽魚也沒有的,這就像米肉的和糠屑飯;楚有長松文梓榆木豫章,宋卻沒有大樹,這就像錦繡的和短氈襖。所以據臣看來,
王吏的攻宋,和這是同類的。”
“確也不錯!”楚王點頭說。“不過公輸般已經給我在造
雲梯,總得去攻的了。”
“不過成敗也還是說不定的。”墨子道。“只要有木片,現在就可以試一試。”
楚王是一位愛好新奇的王,非常高興,便教侍臣趕快去拿木片來。墨子卻解下自己的皮帶,彎作弧形,向著公輸子,算是城;把幾十片木片分作兩份,一份留下,一份交與公輸子,便是攻和守的器具。
於是他們倆各各拿著木片,像下棋一般,開始鬥起來了,攻的木片一進,守的就一架,這邊一退,那邊就一招。不過楚王和侍臣,卻一點也看不懂。
只見這樣的一進一退,一共有九回,大約是攻守各換了九種的花樣。這之後,
公輸般歇手了。
墨子就把皮帶的弧形改向了自己,好像這回是由他來進攻。也還是一進一退的支架著,然而到第三回,墨子的木片就進了皮帶的弧線裡面了。
楚王和侍臣雖然莫名其妙,但看見公輸般首先放下木片,臉上露出掃興的神色,就知道他攻守兩面,全都失敗了。
楚王也覺得有些掃興。
“我知道怎么贏你的,”停了一會,公輸般訕訕的說。“但是我不說。”
“我也知道你怎么贏我的,”墨子卻鎮靜的說。“但是我不說。”
“你們說的是些什麼呀?”楚王驚訝著問道。
“公輸子的意思,”墨子旋轉身去,回答道,“不過想殺掉我,以為殺掉我,
宋就沒有人守,可以攻了。然而我的學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經拿了我的
守御的器械,在宋城上,等候著楚國來的敵人。就是殺掉我,也還是攻不下的!”
“真好法子!”楚王感動的說。“那么,我也就不去攻宋罷。”
五
墨子說停了攻宋之後,原想即刻回往魯國的,但因為應該換還
公輸般借他的衣裳,就只好再到他的寓里去。時候已是下午,主客都很覺得肚子餓,主人自然堅留他吃午飯——或者已經是夜飯,還勸他宿一宵。
“走是總得今天就走的,”墨子說。“明年再來,拿我的書來請楚王看一看。”〔21〕
“你還不是講些行義么?”公輸般道。“
勞形苦心,
扶危濟急,是賤人的東西,大人們不取的。他可是君王呀,老鄉!”
“那倒也不。絲麻米谷,都是賤人做出來的東西,大人們就都要。何況行義呢。”〔22〕
“那可也是的,”公輸般高興的說。“我沒有見你的時候,想取宋;一見你,即使白送我宋國,如果不義,我也不要了……”
“那可是我真送了你宋國了。”墨子也高興的說。“你如果一味行義,我還要送你天下哩!”〔23〕
當主客談笑之間,午餐也擺好了,有魚,有肉,有酒。
墨子不喝酒,也不吃魚,只吃了一點肉。
公輸般獨自喝著酒,看見客人不大動刀匕,過意不去,只好勸他吃辣椒:
“請呀請呀!”他指著辣椒醬和大餅,懇切的說,“你嘗嘗,這還不壞。大蔥可不及我們那裡的肥……”
公輸般喝過幾杯酒,更加高興了起來。
“我這義的鉤拒,比你那舟戰的鉤拒好。”墨子堅決的回答說。“我用愛來鉤,用恭來拒。不用愛鉤,是不相親的,不用恭拒,是要油滑的,不相親而又油滑,馬上就離散。所以互相愛,互相恭,就等於互相利。現在你用鉤去鉤人,人也用鉤來鉤你,你用拒去拒人,人也用拒來拒你,互相鉤,互相拒,也就等於互相害了。所以我這義的鉤拒,比你那舟戰的鉤拒好。”〔24〕
“但是,老鄉,你一行義,可真幾乎把我的飯碗敲碎了!”
公輸般碰了一個釘子之後,改口說,但也大約很有了一些酒意:他其實是不會喝酒的。
“但也比敲碎宋國的所有飯碗好。”“可是我以後只好做玩具了。老鄉,你等一等,我請你看一點玩意兒。”
他說著就跳起來,跑進後房去,好像是在
翻箱子。不一會,又出來了,手裡拿著一隻木頭和竹片做成的喜鵲,交給墨子,口裡說道:
“只要一開,可以飛三天。這倒還可以說是極巧的。”
“可是還不及木匠的做車輪,”
墨子看了一看,就放在蓆子上,說。“他削三寸的木頭,就可以載重五十石。有利於人的,就是巧,就是好,不利於人的,就是拙,也就是壞的。”〔25〕
“喔,我忘記了,”
公輸般又碰了一個釘子,這才醒過來。“早該知道這正是你的話。”
“所以你還是一味的行義,”墨子看著他的眼睛,誠懇的說,“不但巧,連天下也是你的了。真是打擾了你大半天。我們明年再見罷。”
墨子說著,便取了小包裹,向主人告辭;公輸般知道他是留不住的,只得放他走。送他出了大門之後,回進屋裡來,想了一想,便將
雲梯的模型和
木鵲都塞在後房的箱子裡。
墨子在歸途上,是走得較慢了,一則力乏,二則腳痛,三則乾糧已經吃完,難免覺得肚子餓,四則事情已經辦妥,不像來時的匆忙。然而比來時更晦氣:一進宋國界,就被搜檢了兩回;走近都城,又遇到募捐救國隊〔26〕,募去了破包袱;到得南關外,又遭著大雨,到城門下想避避雨,被兩個執戈的巡兵趕開了,淋得一身濕,從此鼻子塞了十多天。
一九三四年八月作。
連環畫
《墨子救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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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攻墨守 比喻只要有一種進攻戰術,就會有防禦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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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守成規 指思想固執保守,守著老規矩不放,不思改革進取。
(
墨守:戰國時
墨翟善於守城,故稱善守為墨守;成規:現成的規矩、制度。)
3.
摩頂放踵 從頭頂到腳跟都磨傷。形容不辭勞苦,捨己為人。
4.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比喻不管對方使用什麼手段,總有相應的對付方法。指根據具體情況,採取靈活的對付辦法。
墨子仁舉
墨子及其門徒的其他維和行動
止齊伐魯
子墨子答魯君
原文魯君謂子墨子曰:“吾恐
齊之攻我也,可救乎?”子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聖王禹、湯、文、武,百里之諸侯也,說忠行義,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
讎怨行暴,失天下。吾願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
愛利百姓,厚為皮幣,卑辭令,亟遍禮四鄰諸侯,驅國而以事齊,患可救也。非此,顧無可為者。” ——節選自《墨子·魯問》
譯文魯國國君對
墨子說:“我害怕齊國攻打我國,可以解救嗎?”墨子說:“可以。從前三代的聖王禹、湯、文、武,只不過是百里見方土地的首領,愛民
謹忠,實行仁義,終於取得了天下;三代的暴王桀、紂、幽、厲,怨狠百姓,實行暴政,最終失去了天下。我希望君主您對上尊重上天、敬事鬼神,對下愛護、有利於百姓,準備豐厚的皮毛、錢幣,辭令要謙恭,趕快禮交遍四鄰的諸侯,驅使國內上下同心,抵禦齊國的侵略,這樣,禍患就可以解救。不這樣,看來就毫無其他辦法了。”
謂項子牛
原文齊將伐魯,子墨子
謂項子牛曰:“伐魯,
齊之大過也。昔者,吳王東伐越,棲諸會稽;西伐楚,葆昭王於隨;北伐齊,取國子以歸於吳。諸侯報其讎,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與中行氏,兼三晉之地。諸侯報其讎,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用是也。故大國之攻小國也,是交相賊也,過必反於國。”——節選自《墨子·魯問》
譯文齊國將要攻打魯國,墨子對項子牛說:“攻伐魯國,是齊國的大錯。從前
吳王夫差向東攻打
越國,越王勾踐困居在
會稽;向西攻打楚國,楚國人在隨地保衛
楚昭王;向北攻打齊國,俘虜齊將押回
吳國。後來諸侯來報仇,百姓苦於疲憊,不肯為吳王效力,因此國家滅亡了,吳王自身也成為刑戮之人。從前
智伯攻伐范氏與
中行氏的封地,兼有三晉卿的土地。諸侯來報仇,百姓苦於疲憊而不肯效力,國家滅亡了,他自己也成為刑戮之人,也由於這個緣故。所以大國攻打小國,是互相殘害,災禍必定反及於本國。”
見齊大王
原文子墨子見齊大王曰:“今有刀於此,試之人頭,
倅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曰:“利。”子
墨子曰:“多試之人頭,倅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則利矣,孰將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試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並國覆軍,賊敖百姓,就將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 ——節選自《墨子·魯問》
譯文墨子對齊太公說:“現在這裡有一把刀,試著用它來砍人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墨子又說:“試著用它砍好多個人的頭,一下子就砍斷了,可以說是鋒利吧?”太公說:“鋒利。”
墨子說:“刀確實鋒利,誰將遭受那種不幸呢?”太公說:“刀承受它的鋒利,試驗的人遭受他的不幸。”墨子說:“兼併別國領土,覆滅它的軍隊,殘殺它的百姓,誰將會遭受不幸呢?”太公頭低下又抬起,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我將遭受不幸。”
墨子辭勝
原文子
墨子使勝綽事項子牛。項子牛三侵魯地,而勝綽
三從。子墨子聞之,使高孫子請而退之,曰:“我使綽也,將以濟驕而正嬖也。今綽也祿厚而譎夫子,夫子三侵魯而綽三從,是
鼓鞭於
馬靳也。翟聞之,言義而弗行,是犯明也。綽非弗之知也,祿勝義也。” ——節選自《墨子·魯問》
譯文墨子讓弟子勝綽去項子牛那裡做官。項子牛三次入侵魯國的領土,勝綽三次都跟從了。墨子聽到了這件事,派高孫子請項子牛辭退勝綽,高孫子轉告墨子的話說:“我派勝綽,將以他阻止驕氣,糾正邪僻。現在勝綽得了
厚祿,卻欺騙您,您三次入侵魯國,勝綽三次跟從,這是在
戰馬的當胸鼓鞭。我聽說:‘口稱仁義卻不實行,這是
明知故犯。’勝綽不是不知道,他把俸祿看得比仁義還重罷了。”
止魯攻鄭
故事來源:《墨子·魯問》
魯
陽文君將要攻打
鄭國,墨子聽到了就阻止他,對魯陽文君說:“現在讓魯四境之內的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殺害人民,掠取牛、馬、狗、豬、布、帛、米、粟、貨、財,那怎么辦?”魯陽文君說:“魯四境之內都是我的臣民。現在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掠奪他們的貨、財,那么我將重重懲罰攻打的人。”
墨子說:“上天兼有天下,也就象您具有魯四境之內一樣。現在您舉兵將要攻打鄭國,上天的誅伐難道就不會到來嗎?”魯陽文君說:“先生為什麼阻止我進攻鄭國呢?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了上天的意志。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降給他們懲罰,使三年不順利。我將要幫助上天加以誅伐。”墨子說:“鄭國人數代殘殺他們的君主,上天已經給了懲罰,使它三年不順利,上天的誅伐已經夠了!現在您又舉兵將要攻打鄭國,說:‘我進攻鄭國,是順應上天的意志。’好比這裡有一個人,他的兒子凶暴、強橫,不成器,所以他父親鞭打他。鄰居家的父親,也舉起木棒擊打他,說:‘我打他,是順應了他父親的意志。’這難道還不荒謬嗎!”是!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進攻鄰國,殺害它的人民,掠取它的牛、馬、粟、米、貨、財,把這些事書寫在竹、帛上,鏤刻在金、石上,銘記在鐘、鼎上,傳給後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現在下賤的人,也進攻他的鄰家,殺害鄰家的人口,掠取鄰家的狗、豬、食、糧、衣服、被子,也書寫在竹、帛上,銘記在蓆子、食器上,傳給後世子孫,說:‘戰果沒有人比我多!’難道可以嗎?”魯陽文君說:“對。我用您的言論觀察,那么天下人所說的可以的事,就不一定正確了。”
墨子對魯陽文君說:“世俗的君子,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現在這裡有一個人,假如偷了人家的一隻狗一隻豬,就被稱作不仁;如果竊取了一個國家一個都城,就被稱作義。這就如同看一小點白說是白,看一大片白則說是黑。因此,世俗的君子只知道小事卻不知道大事的情況,如同這句話所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