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愛

兼愛

兼愛,指同時愛不同的人或事物。春秋、戰國之際,墨子提倡的一種倫理學說。他針對儒家“愛有等差”的說法,主張愛無差別等級,不分厚薄親疏。《墨子》中有《兼愛》三篇,闡述其主張。《荀子·成相》亦有:“堯讓賢,以為民,氾利兼愛德施均。”三國·魏·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仲尼兼愛,不羞執鞭。”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兼愛
  • 創作年代:春秋、戰國之際
  • 作品出處:《墨子
  • 作者墨子
基本信息,起源,來歷,詳細介紹,兼愛·作者,兼愛上,原文,翻譯,兼愛中,原文,注釋,翻譯,兼愛下,原文,注釋,原文翻譯,

基本信息

中國戰國時期墨子的主要思想。墨子以兼愛為其社會倫理思想的核心,認為當時社會動亂的原因就在於人們不能兼愛。他提倡“兼以易別”,反對儒家所強調的“愛有差等”的觀點。他提出“兼相愛,交相利”,把兼愛與實現人們物質利益方面的平等互利相聯繫,表現出對功利的重視。墨子尚賢尚同節用節葬非攻等主張均以兼愛為出發點,他希望通過提倡兼愛解決社會矛盾。兼愛以天志為源頭,引導出天愛萬物,養萬物,包容萬物。得出人也該愛萬物,養萬物,包容萬物。
墨子墨子
把你看成我,你是我,我是你,而我會如何。

起源

來歷

“兼愛”一說,最初見於《墨子》。墨老先生被後人視為俠者之祖,他宣揚“兼相愛,交相利”的學說,也就是對待別人要如同對待自己,愛護別人如同愛護自己,彼此之間相親相愛,不受等級地位、家族地域的限制。

詳細介紹

何為“兼相愛、交相利”?墨子曰:“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是故諸侯相愛,則不野戰;家主相愛,則不相篡;人與人相愛,則不相賊;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傲賤,詐不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愛生也,是以仁者譽之。”(《墨子·兼愛中》)墨子無意追求愛的浪漫,而視之為濟世救世的良方。墨子認為,先秦社會之所以失范,在於人與人之間不相愛,“是故諸侯不相愛則必野戰,家主不相愛則必相篡,人與人不相愛則必相賊,君臣不相愛則不惠忠,父子不相愛則不慈孝,兄弟不相愛則不和調。”與此相伴,自私自利亦是亂世之因,如“虧父而自利”、“虧子而自利”、“虧兄而自利”、“虧弟而自利”、“虧君而自利”、“虧臣而自利”、“亂異家以利其家”、“攻異國以利其國”等等皆為自私自利之結果。一言以蔽之,違反兼愛互利原則的惡果是“強必執弱、富必侮貧、貴必傲賤、詐必欺愚”。這表明,墨子有意凸顯愛的現實性一面,拙於或不屑渲染愛的幻夢色彩。而這一步驟又主要是通過把愛與利予以貫通得以完成的。也就是說,愛必言利,以愛啟利,以利寓愛,構成一個有機整體。“兼相愛”並不否定自愛,而是把自愛與相愛結合起來。“交相利”也不是鄙視自利,而是力求使自利與互利兩不偏廢。“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在這種愛意融融的相互義務性關係中,天下才能實現和諧、富足。是故,兼愛互利是為治之道,“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兼相愛、交相利。此聖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務為也”。

兼愛·作者

墨子(前468-前376),名翟(dí),春秋末戰國初期魯國(今山東滕州)人,一說宋國(今河南商丘)人,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學家、軍事家、社會活動家,墨家學派的創始人,墨子創立墨家學說,並有《墨子》一書傳世。
《墨子》分兩大部分:一部分是記載墨子言行,闡述墨子思想,主要反映了前期墨家的思想;另一部分《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下》、《大取》、《小取》等六篇,一般稱作墨辯或墨經,著重闡述墨家的認識論和邏輯思想,還包含許多自然科學的內容,反映了後期墨家的思想。在邏輯史上被稱為後期墨家邏輯或墨辯邏輯(古代世界三大邏輯體系之一,另兩個為古希臘的邏輯體系和佛教中的因明學);其中還包含許多自然科學的內容,特別是天文學、幾何光學和靜力學。

兼愛上

原文

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必知亂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亂之所自起,則不能治。譬之如醫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則弗能攻。治亂者何獨不然!必知亂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亂之所自起,則弗能治。
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不可不察亂之所自起。當察亂何自起,起不相愛。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謂亂也。子自愛不愛父,故虧父而自利;弟自愛不愛兄,故虧兄而自利;臣自愛不愛君,故虧君而自利;此所謂亂也。雖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也天下之所謂亂也。父自愛也,不愛子,故虧子而自利;兄自愛也不愛弟,故虧弟而自利;君自愛也,不愛臣,故虧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愛。雖至天下之為盜賊亦然。盜愛其室,不愛異室,故竊異室以利其室;賊愛其身,不愛人身,故賊人身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愛。雖至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亦然。大夫各愛其家,不愛異家,故亂異家以利其家;諸侯各愛其國,不愛異國,故攻異國以利其國。天下之亂物,具此而已矣。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愛。
若使天下兼相愛,愛人若愛其身,猶有不孝者乎?視父兄與君若其身,惡施不孝?猶有不慈者乎?視弟子與臣若其身,惡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猶有盜賊乎?故視人之室若其室,誰竊?視人身若其身,誰賊?故盜賊亡有。猶有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乎?視人家若其家,誰亂?視人國若其國,誰攻?故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
故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惡得不禁惡而勸愛!故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故子墨子曰:“不可以不勸愛人”者,此也。

翻譯

聖人是以治天下為職業的人,必須知道混亂從哪裡產生,才能對它進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亂從哪裡產生,就不能進行治理。這就好像醫生給病人看病一樣,必須知道疾病產生的根源,才能進行醫治,如果不知道疾病產生的根源就不能醫治。治理天下混亂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必須知道混亂產生的根源,才能進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亂產生的根源,就不能治理。
聖人是以治天下為職業的人,不可不考察混亂產生的根源。試考察混亂從那裡產生,起源於人與人不相愛。臣與子不孝敬君和父,就是所謂混亂。兒子愛自己而不愛父親,因而損害父親以自利;弟弟愛自己而不愛兄長,因而損害兄長以自利;臣下愛自己而不愛君上,因而損害君上以自利;這就是所謂的混亂。反過來說,父親不慈愛兒子,兄長不慈愛弟弟,君上不慈愛臣下這也是天下所謂的混亂。父親愛自己而不愛兒子,所以損害兒子以自利;兄長愛自己而不愛弟弟,所以損害弟弟而自利;君上愛自己而不愛臣下,所以損害臣下以自利,這是為什麼呢?都是起源於不相愛。即使在天下做小偷和強盜的人也是這樣,小偷只愛自己的家,不愛別人的家,所以偷取別人的家以利自己的家;強盜只愛自身,不愛別人,所以殘害別人以利自身,這是為什麼呢?都是起於不相愛。即使大夫相互侵害家族,諸侯相互攻伐封國,也是這樣。大夫各自愛他自己的家族,不愛別人的家族,所以損害別人的家族以利他自己的家族;諸侯各自愛他自己的國家,不愛別人的國家,所以損害別人的國家以利他自己的國家。天下混亂的事情,全都擺在這裡了,細察這些從哪裡產生的呢?都起源於互相不愛。
假使天下都能相親相愛,愛別人就像愛自己,還能有不孝的嗎?看待父親兄長及君上像自己一樣,怎么會做出不孝的事情呢?還有不慈愛的嗎?看待兒子、弟弟及臣子象看待自己一樣,怎么會做出不慈愛的事情呢?這樣不慈愛就沒有了。還有強盜和賊寇嗎?看待別人的家象自己的家一樣,誰還盜竊?看待別人就像自己一樣,誰還害人?所以強盜和賊寇就沒有了。還有大夫間相互侵害、諸侯間相互攻伐的嗎?看待別人的家族就像自己的家族一樣,誰還侵害?看待別人的國家就像自己的國家一樣,誰還攻伐?所以大夫相互侵害家族,諸侯相互攻伐封國,就沒有了。假使天下的人都相親相愛,國家與國家之間互相不再攻伐,家族與家族之間不再侵害,沒有了強盜與賊寇,君臣父子之間都能孝敬慈愛,像這樣,天下就治理好了。
所以聖人既然是治理天下為職業的人,怎么能不禁止互相仇恨而勸導相愛呢?因為天下相親相愛就能治理好,相互仇恨就會混亂,所以我們老師墨子說:“不能不勸導愛別人。”道理在此。

兼愛中

原文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為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為事者也。”然則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曰:“今若國之與國之相攻,家之與家之相篡,人之與人之相賊,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調,此則天下之害也。”
然則察此害亦何用生哉(1)?以不相愛生邪?子墨子言:“以不相愛生。”今諸侯獨知愛其國,不愛人之國,是以不憚舉其國,以攻人之國。今家主獨知愛其家,而不愛人之家,是以不憚舉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獨知愛其身,不愛人之身,是以不憚舉其身,以賊人之身。是故諸侯不相愛,則必野戰;家主不相愛,則必相篡;人與人不相愛,則必相賊;君臣不相愛,則不惠忠;父子不相愛,則不慈孝;兄弟不相愛,則不和調。天下之人皆不相愛,強必執弱,富必侮貧,貴必敖賤(2),詐必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愛生也。是以仁者非之(3)。
既以非之,何以易之?子墨子言曰:“以兼相愛、交相利之法易之。”然則兼相愛、交相利之法將奈何哉?子墨子言: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是故諸侯相愛,則不野戰;家主相愛,則不相篡;人與人相愛,則不相賊;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敖賤,詐不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愛生也。是以仁者譽之。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天下之難物於故也(4)。”子墨子言曰:“天下之士君子,特不識其利、辯其故也。今若夫攻城野戰,殺身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若君說之(5),則士眾能為之。況於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惡人者,人必從而惡之;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特上弗以為政、士不以為行故也。”昔者晉文公好士之惡衣,故文公之臣,皆牂羊之裘(6),韋以帶劍(7),練帛之冠,入以見於君,出以踐於朝。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為之也。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要(8),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脅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能之也。昔越王句踐好士之勇,教馴其臣,和合之,焚舟失火,試其士曰:“越國之寶盡在此!”越王親自鼓其士而進之,士聞鼓音,破碎亂行(9),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餘,越王擊金而退之。是故子墨子言曰:“乃若夫少食、惡衣、殺人而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若苟君說之,則眾能為之;況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異矣!夫愛人者,人亦從而愛之;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惡人者,人亦從而惡之;害人者,人亦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焉?特士不以為政而士不以為行故也(10)。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不可行之物也。譬若挈太山越河、濟也。”子墨子言:“是非其譬也。夫挈太山而越河、濟,可謂畢劫有力矣。自古及今,未有能行之者也;況乎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古者聖王行之。”何以知其然?古者禹治天下,西為西河漁竇,以泄渠、孫、皇之水。北為防、原、派,注後之邸(11)、嘑池之竇,灑為底柱(12),鑿為龍門,以利燕代胡貉與西河之民。東方漏之陸(13),防孟諸之澤,灑為九澮,以楗東土之水,以利冀州之民。南為江、漢、淮、汝,東流之注五湖之處,以利荊楚、乾、越與南夷之民。此言禹之事,吾今行兼矣。昔者文王之治西土,若日若月,乍光於四方,於西土。不為大國侮小國,不為眾庶侮鰥寡,不為暴勢奪穡人黍稷狗彘。天屑臨文王慈,是以老而無子者,有所得終其壽;連獨無兄弟者(14),有所雜於生人之間;少失其父母者,有所放依而長。此文王之事,則吾今行兼矣。昔者武王將事泰山,隧傳曰(15):“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事。大事既獲,仁人尚作,以祗商(16)、夏、蠻夷醜貉。雖有周親,不若仁人。萬方有罪,維予一人。”此言武王之事,吾今行兼矣。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兼相愛、交相利。此聖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務為也。”

注釋

(1)“崇”為“察”字之誤。(2)“敖”通“傲”。(3)“行”為“仁”字之誤。(4)“於”為“迂”之假借字。(5)“說”通“悅”。(6)牂羊:母羊。(7)韋:熟牛皮。(8)細要:細腰。(9)“碎”疑為“陣”字之誤。(10)“士”為“上”之誤。(11)“後”為“召”之誤。(12)“底”為“厎”之誤。(13)“之”為“大”之誤。(14)“連”為“矜”之假借字。(15)“隧”疑為“遂”字之誤。(16)祗:拯救。

翻譯

墨子說:“仁人處理事務的原則,一定是為天下興利除害,以此原則來處理事務。”既然如此,那么天下的利是什麼,而天下的害又是什麼呢?墨子說:“現在如國與國之間相互攻伐,家族與家族之間相互掠奪,人與人之間相互殘害,君臣之間不相互施惠、效忠,父子之間不相互慈愛、孝敬,兄弟之間不相互融洽、協調,這就都是天下之害。”
既然如此,那么考察這些公害又是因何產生的呢?是因不相愛產生的嗎?墨子說:“是因不相愛產生的。”現在的諸侯只知道愛自己的國家,不愛別人的國家,所以毫無忌憚地發動他自己國家的力量,去攻伐別人的國家。現在的家族宗主只知道愛自己的家族,而不愛別人的家族,因而毫無忌憚地發動他自己家族的力量,去掠奪別人的家族。現在的人只知道愛自己,而不愛別人,因而毫無忌憚地運用全身的力量去殘害別人。所以諸侯不相愛,就必然發生野戰;家族宗主不相愛,就必然相互掠奪;人與人不相愛,就必然相互殘害;君與臣不相愛,就必然不相互施惠、效忠;父與子不相愛,就必然不相互慈愛、孝敬;兄與弟不相愛,就必然不相互融洽、協調。天下的人都不相愛,強大的就必然控制弱小的,富足的就必然欺侮貧困的,尊貴的就必然傲視卑賤的,狡猾的就必然欺騙愚笨的。舉凡天下禍患、掠奪、埋怨、憤恨產生的原因,都是因不相愛而產生的。所以仁者認為它不對。
既已認為不相愛不對,那用什麼去改變它呢?墨子說道:“用人們全都相愛、互動得利的方法去改變它。”既然這樣,那么人們全都相愛、互動得利應該怎樣做呢?墨子說道:“看待別人國家就象自己的國家,看待別人的家族就象自己的家族,看待別人之身就象自己之身。”所以諸侯之間相愛,就不會發生野戰;家族宗主之間相愛,就不會發生掠奪;人與人之間相愛就不會相互殘害;君臣之間相愛,就會相互施惠、效忠;父子之間相愛,就會相互慈愛、孝敬;兄弟之間相愛,就會相互融洽、協調。天下的人都相愛,強大者就不會控制弱小者,人多者就不會強迫人少者,富足者就不會欺侮貧困者,尊貴者就不會傲視卑賤者,狡詐者就不會欺騙愚笨者。舉凡天下的禍患、掠奪、埋怨、憤恨可以不使它產生的原因,是因為相愛而生產的。所以仁者稱讚它。
然而現在天下的士君子們說:“對!兼愛固然是好的。即使如此,它也是天下一件難辦而迂闊的事。”墨子說道:“天下的士君子們,只是不能辨明兼愛的益處、辨明兼愛的原故。現在例如攻城野戰,為成名而殺身,這都是天下的百姓難於做到的事。但假如君主喜歡,那么士眾就能做到。而兼相愛、交相利與之相比,則是完全不同的(好事)。凡是愛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愛他;有利於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有利於他;憎惡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憎惡他;損害別人的人,別人隨即損害他。實行這種兼愛有什麼困難呢?只是由於居上位的人不用它行之於政,士人不用它實之於行的緣故。”從前晉文公喜歡士人穿不好的衣服,所以文公的臣下都穿著母羊皮縫的裘,圍著牛皮帶來掛佩劍,頭戴熟絹作的帽子,(這身打扮)進可以君上,出可以往來朝廷。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君主喜歡這樣,所以臣下就這樣做。從前楚靈王喜歡細腰之人,所以靈王的臣下就吃一頓飯來節食,收著氣然後才繫上腰帶,扶著牆然後才站得起來。等到一年,朝廷之臣都(飢瘦得)面有深黑之色。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君主喜歡這樣,所以臣下能做到這樣。從前越王句踐喜愛士兵勇猛,訓練他的臣下時,先把他們集合起來,(然後)放火燒船,考驗他的將士說:“越國的財寶全在這船里。”越王親自擂鼓,讓將士前進。將士聽到鼓聲,(爭先恐後),打亂了隊伍,蹈火而死的人,近臣達一百人有餘。越王於是鳴金讓他們退下。所以墨子說道:“象少吃飯、穿壞衣、殺身成名,這都是天下百姓難於做到的事。假如君主喜歡它,那么士眾就能做到。何況兼相愛、交相利是與此不同的(好事)。愛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愛他;有利於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有利於他;憎惡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憎惡他;損害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損害他。這種兼愛有什麼難實行的呢?只是居上位的人不用它行之於政,而士人不用它實之於行的緣故。”
然而現在天下的士君子們說:“對!兼愛固然是好的。即使如此,也不可能行之於事,就象要舉起泰山越過黃河、濟水一樣。”墨子說道:“這比方不對。舉起泰山而越過黃河、濟水,可以說是強勁有力的了,但自古及今,沒有人能做得到。而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相比則是完全不同的(可行之事)。古時的聖王曾做到過。”怎么知道是這樣呢?古時大禹治理天下,西邊疏通了西河、漁竇,用來排泄渠水、孫水和皇水;北邊疏通防水、原水、泒水,使之注入召之邸和滹沱河,在黃河中的厎柱山分流,鑿開龍門以有利於燕、代、胡、貉與西河地區的人民。東邊穿泄大陸的迂水,攔入孟諸澤,分為九條河,以此限制東土的洪水,用來利於冀州的人民。南邊疏通長江、漢水、淮河、汝水,使之東流入海,以此灌注五湖之地,以利於荊楚、吳越和南夷的人民。這是大禹的事跡,我們現在要用這種精神來實行兼愛。從前周文王治理西土(指岐周),象太陽象月亮一樣,射出的光輝照耀四方和西周大地。他不倚仗大國而欺侮小國,不倚仗人多而欺侮鰥寡孤獨,不倚仗強暴勢力而掠奪農夫的糧食牲畜。上天眷顧文王的慈愛,所以年老無子的人得以壽終,孤苦無兄弟的人可以安聚於人們中間,幼小無父母的人有所依靠而長大成人。這是文王的事跡,我們現在應當用這種精神實行兼愛。從前武王將祭祀泰山,於是陳述說:“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祭事。現在(伐紂的)大事已成功,(太公、周、召)一批仁人起而相助,用以拯救商夏遺民及四方少數民族。即使是至親,也不如仁人。萬方之人有罪,由我一人承當。”這是說周武王的事跡,我們現在應當用這種精神實行兼愛。
所以墨子說道:“現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內心確實希望天下富足,而厭惡其貧窮;希望天下治理好,而厭惡其混亂,那就應當全都相愛、互動得利。這是聖王的常法,天下的治道,不可不努力去做。”

兼愛下

原文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然當今之時,天下之害,孰為大?曰:若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之劫弱,眾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敖賤,此天下之害也。又與為人君者之不惠也,臣者之不忠也,父者之不慈也,子者之不孝也,此又天下之害也。又與今人之賤人,執其兵刃毒藥水火,以交相虧賊,此又天下之害也。
姑嘗本原若眾害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愛人、利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惡人、賊人生。”分名乎天下,惡人而賊人者,兼與?別與?即必曰:“別也。”然即之交別者,果生天下之大害者與?是故別非也。子墨子曰:“非人者必有以易之,若非人而無以易之,譬之猶以水救火也(1),其說將必無可矣。”是故子墨子曰:“兼以易別。”然即兼之可以易別之故何也?曰:藉為人之國,若為其國,夫雖獨舉其國以攻人之國者哉(2)?為彼者,由為己也。為人之都,若為其都,夫誰獨舉其都以伐人之都者哉?為彼猶為己也。為人之家,若為其家,夫誰獨舉其家以亂人之家者哉?為彼猶為己也。然即國都不相攻伐,人家不相亂賊,此天下之害與?天下之利與?即必曰天下之利也。
姑嘗本原若眾利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惡人賊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愛人利人生。”分名乎天下,愛人而利人者,別與?兼與?即必曰:“兼也。”然即之交兼者,果生天下之大利者與?是故子墨子曰:“兼是也。”且鄉吾本言曰(3):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今吾本原兼之所生,天下之大利者也;吾本原別之所生,天下之大害者也。是故子墨子曰別非而兼是者,出乎若方也。
今吾將正求與天下之利而取之(4),以兼為正。是以聰耳明目相與視聽乎(5)!是以股肱畢強相為動宰乎(6)!而有道肆相教誨(7),是以老而無妻子者,有所侍養以終其壽;幼弱孤童之無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長其身。今唯毋以兼為正,即若其利也。不識天下之士,所以皆聞兼而非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猶未止也,曰:“即善矣,雖然,豈可用哉?”
子墨子曰:“用而不可,雖我亦將非之;且焉有善而不可用者。”姑嘗兩而進之(8)。誰以為二士(9),使其一士者執別,使其一士者執兼。是故別士之言曰:“吾豈能為吾友之身,若為吾身?為吾友之親,若為吾親?”是故退睹其友,飢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養,死喪不葬埋。別士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士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聞為高士於天下者,必為其友之身,若為其身;為其友之親,若為其親。然後可以為高士於天下。”是故退睹其友,飢則食之,寒則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兼士之言若此,行若此。若之二士者,言相非而行相反與?當使若二士者(10),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猶合符節也,無言而不行也。然即敢問:今有平原廣野於此,被甲嬰胄,將往戰,死生之權,未可識也;又有君大夫之遠使於巴、越、齊、荊,往來及否,未可識也。然即敢問:不識將惡也家室,奉承親戚、提挈妻子而寄託之,不識於兼之有是乎?於別之有是乎?我以為當其於此也,天下無愚夫愚婦,雖非兼之人,必寄託之於兼之有是也。此言而非兼,擇即取兼,即此言行費也(11)。不識天下之士,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猶未止也,曰:“意可以擇士,而不可以擇君乎?”姑嘗兩而進之。誰以為二君(12),使其一君者執兼,使其一君者執別。是故別君之言曰:“吾惡能為吾萬民之身,若為吾身?此泰非天下之情也(13)。人之生乎地上之無幾何也,譬之猶駟馳而過隙也。”是故退睹其萬民,飢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養,死喪不葬埋。別君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君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聞為明君於天下者,必先萬民之身,後為其身,然後可以為明君於天下。”是故退睹其萬民,飢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兼君之言若此,行若此。然即交若之二君者,言相非而行相反與?常使若二君者,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猶合符節也,無言而不行也。然即敢問:今歲有癘疫(14),萬民多有勤苦凍餒,轉死溝壑中者,既已眾矣。不識將擇之二君者,將何從也?我以為當其於此也,天下無愚夫愚婦,雖非兼者,必從兼君是也。言而非兼,擇即取兼,此言行拂也。不識天下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也,猶未止也,曰:“兼即仁矣,義矣;雖然,豈可為哉?吾譬兼之不可為也,猶挈泰山以超江、河也。故兼者,直願之也,夫豈可為之物哉?”子墨子曰:“夫挈泰山以超江、河,自古之及今,生民而來,未嘗有也。今若夫兼相愛、交相利,此自先聖六王者親行之。”何知先聖六王之親行之也?子墨子曰:“吾非與之並世同時,親聞其聲、見其色也;以其所書於竹帛、鏤於金石、琢於盤盂,傳遺後世子孫者知之。”《泰誓》曰:“文王若日若月乍照,光於四方,於西土。”即此言文王之兼愛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之無有私也。即此文王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文王取法焉!
且不唯《泰誓》為然,雖《禹誓》即亦猶是也。禹曰:“濟濟有眾,鹹聽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稱亂。蠢茲有苗,用天之罰。若予既率爾群對諸群(15),以征有苗。”禹之徵有苗也,非以求以重富貴,乾福祿,樂耳目也;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禹求焉。
且不唯《禹誓》為然,雖湯說即亦猶是也。湯曰:“惟予小子履,敢用玄牡,告於上天后曰:‘今天大旱,即當朕身履,未知得罪於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簡在帝心,萬方有罪,即當朕身;朕身有罪,無及萬方。’”即此言湯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且不憚以身為犧牲,以詞說於上帝鬼神。即此湯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湯取法焉。
且不惟誓命與湯說為然,《周詩》即亦猶是也。《周詩》曰:“王道蕩蕩,不偏不黨;王道平平,不黨不偏。其直若矢,其易若厎(16)。君子之所履,小人之所視。”若吾言非語道之謂也,古者文、武為正均分,貴賢罰暴,勿有親戚弟兄之所阿(17)。即此文、武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文、武取法焉。不識天下之人,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非兼者之言,猶未止。曰:“意不忠親之利,而害為孝乎?”子墨子曰:“姑嘗本原之孝子之為親度者。吾不識孝子之為親度者,亦欲人愛、利其親與?意欲人之所惡、賊其親與?以說觀之,即欲人之愛、利其親也。然即吾惡先從事即得此?若我先從事乎愛利人之親,然後人報我愛利吾親乎?意我先從事乎惡人之親,然後人報我以愛利吾親乎?即必吾先從事乎愛利人之親,然後人報我以愛利吾親也。然即之交孝子者,果不得已乎?毋先從事愛利人之親者與?意以天下之孝子為遇,而不足以為正乎?姑嘗本原之。先王之所書,《大雅》之所道,曰:“無言而不讎,無德而不報。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即此言愛人者必見愛也,而惡人者必見惡也。不識天下之士,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意以為難而不可為邪?嘗有難此而可為者,昔荊靈王好小要,當靈王之身,荊國之士飯不逾乎一,固據而後興,扶垣而後行。故約食為其難為也,然後為,而靈王說之,未逾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其上也(18)。昔者越王句踐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為未足以知之也,焚舟失火,鼓而進之。其士偃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勝數也(19)。當此之時,不鼓而退也,越國之士,可謂顫矣(20)。故焚身為其難為也,然後為之,越王說之,未逾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上也。昔者晉文公好苴服。當文公之時,晉國之士,大布之衣,牂羊之裘,練帛之冠,且苴之屨,入見文公,出以踐之朝。故苴服為其難為也,然後為,而文公說之,未逾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其上也。是故約食、焚舟、苴服,此天下之至難也,然後為而上說之,未逾於世而民可移也,何故也?即求以鄉其上也。今若夫兼相愛、交相利,此其有利,且易為也,不可勝計也,我以為則無有上說之者而已矣。苟有上說之者,勸之以賞譽,威之以刑罰,我以為人之於就兼相愛、交相利也,譬之猶火之就上、水之就下也,不可防止於天下。
故兼者,聖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萬民衣食之所以足也,故君子莫若審兼而務行之。為人君必惠,為人臣必忠;為人父必慈,為人子必孝;為人兄必友,為人弟必悌。故君子莫若欲為惠君、忠臣、慈父、孝子、友兄、悌弟,當若兼之不可不行也。此聖王之道,而萬民之大利也。

注釋

(1)“以水救火”當作“以水救水,以火救火。”
(2)“雖”為“誰”字之誤。
(3)“鄉”:即“向”。
(4)此句疑“正”字當刪,“與”為“興”字之誤。
(5)“與”為“為”字之誤。
(6)“畢強”即“畢劼”,“動”為“助”字之誤。
(7)“而”疑為“是以”之誤。
(8)“進”為“盡”之假借字。
(9)“誰”為“設”字之誤。
(10)“當”如“嘗”。
(11)“費”通“拂”。
(12)“誰”為“設”字之誤。
(13)“泰”通“太”。
(14)癘疫:瘟疫。
(15)“若”疑為“茲”之誤。“既”為“即”假借字。“群對諸群”當為“群邦諸辟”。
(16)“厎”即“砥”。
(17)阿:私。
(18)“鄉”通“向”。
(19)“有”為“者”字之誤。
(20)“顫”讀為“憚”。

原文翻譯

墨子說道:“仁人的事業,應當努力追求興起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然而在現在,天下之害,什麼算是最大的呢?回答說:“例如大國攻伐小國,大家族侵擾小家族,強大者強迫弱小者,人眾者虐待人少者,狡詐者算計愚笨者,尊貴者傲視卑賤者,這就是天下的禍害。又如,做國君的不仁惠,做臣下的不忠誠,做父親的不慈愛,做兒子的不孝敬,這又都是天下的禍害。又如,現在的賤民拿著兵刃、毒藥、水火,用來相互殘害,這又是天下的禍害。
姑且試著推究這許多禍害產生的根源。這是從哪兒產生的嗎?這是從愛別人利別人產生的?則必然要說不是這樣的,必然要說是從憎惡別人、殘害別人產生的。辨別一下名目:世上憎惡別人和殘害別人的人,是兼(相愛)還是別(相惡)呢?則必然要說是別(相惡)。既然如此,那么這種別相惡可不果然是產生天下大害的原因!所以別(相惡)是不對的。墨子說:“如果以別人為不對,那就必須有東西去替代它,如果說別人不對而又沒有東西去替代它,就好像用水救水、用火救火。這種說法將必然是不對的。”所以墨子說:“要用兼(相愛)來取代別(相惡)。”既然如此,那么可以用兼(相愛)來替換別(相惡)的原因何在呢?回答說:“假如對待別人的國家,象治理自己的國家,誰還會動用本國的力量,用以攻伐別人的國家呢?為著別國如同為著本國一樣。對待別人的都城,象治理自己的都城,誰還會動用自己都城的力量,用以攻伐別人的都城呢?對待別人就像對待自己。對待別人的家族,就像對待自己的家族,誰還會動用自己的家族,用以侵擾別人的家族呢?對待別人就像對待自己。既然如此,那么國家、都城不相互攻伐,個人、家族不相互侵擾殘害,這是天下之害呢?還是天下之利呢?則必然要說是天下之利。
姑且試著推究這些利是如何產生的。這是從哪兒產生的呢?這是從憎惡人殘害人產生的呢?則必然要說不是的,必然要說是從愛人利人產生的。辨別一下名目:世上愛人利人的,是別(相惡)還是兼(相愛)呢?則必然要說是兼(相愛)。既然如此,那么這種交相兼可不果是產生天下大利的!所以墨子說:“兼是對的。”而且從前我曾說過:“仁人之事,必然努力追求興起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現在我推究由兼(相愛)產生的,都是天下的大利;我推究由別(相惡)所產生的,都是天下的大害。所以墨子說別(相惡)不對兼(相愛)對,就是出於這個啟發。
現在我將尋求興起天下之利的辦法而採取它,以兼(相愛)來施政。所以大家都耳聰目明,相互幫助視聽,聽以大家都用堅強有力的手足相互協助!而有好的方法努力互相教導。因此年老而沒有妻室子女的,有所奉養而終其天年;幼弱孤童沒有父母的,有所依傍而長大其身。現在以兼(相愛)來施政,則其利如此。不知道天下之士聽到兼(相愛)之說而加以非議,這是什麼緣故呢?
然而天下的士子,非議兼(相愛)的言論還沒有中止,說:“兼(相愛)即使是好的,但是,難道可以套用他嗎?”墨子說:“如果不可套用,即使我也要批評它,但哪有好的東西不能套用呢?”姑且試著讓主張兼和主張別的兩種人各盡其見。假設有兩個士子,其中一士主張別(相惡),另一士主張兼(相愛)。主張別(相惡)的士子說:“我怎么能看待我朋友的身體,就象我的身體;看待我朋友的雙親,就象我的雙親。”所以他返身看到他朋友飢餓時,即不給他吃;受凍時,即不給他穿;有病時,不服事療養;死亡後,不給葬埋。主張別(相惡)的士子言論如此,行為如此。主張兼(相愛)的士子言論不是這樣,行為也不是這樣。他說:“我聽說作為天下的高士,必須對待朋友之身如自己之身,看待朋友的雙親如自己的雙親。這以後就可以成為天下的高士。”所以他看到朋友飢餓時,就給他吃;受凍時,就給他穿;疾病時前去服侍,死亡後給予葬埋。主張兼(相愛)的士人的言論如此,行為也如此。這兩個士子,言論相非而行為相反嗎?假使這兩個士子,言出必信,行為必果,他們的言與行就象符節一樣符合,沒有什麼話不能實行。既然如此,那么請問:現在這裡有一平原曠野,人們將披甲戴盔前往作戰,死生之變不可預知;又有國君的大夫出使遙遠的巴、越、齊、楚,去後能否回來不可預知。那么請問:他要託庇家室,奉養父母,寄頓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去拜託那主張兼(相愛)的人呢?還是去拜託那主張別(相惡)的人呢?我認為在這個時候,無論天下的愚夫愚婦,即使反對兼(相愛)的人,也必然要寄託給主張兼(相愛)的人。說話否定兼(相愛),(找人幫忙)卻選擇兼(相愛)的人,這就是言行相違背。我不知道天下的人都聽到兼(相愛)而非議它的作法,原因在哪裡?
然而天下的士子,攻擊兼愛的言論還是沒有停止,說道:“或許可以用這種理論選擇士人,但卻不可以用它選擇國君吧?”姑且試著讓兩者各盡其見。假設這裡有兩個國君,其中一個主張兼的觀點,另一個主張別的觀點。所以主張別的國君會說:“我怎能對待我的萬民之身,就對待自己之身呢?這太不合天下人的情理了。人生在世上並沒有多少時間,就好像馬車賓士縫隙那樣短暫。”所以他返身看到他的萬民挨餓,就不給吃,受凍就不給穿,有疾病就不給療養,死亡後不給葬埋。主張別的國君的言論如此,行為如此。主張兼的國君的言論不是這樣,行為也不是這樣。他說:“我聽說在天下做一位明君,必須先看重萬民之身,然後才看重自己之身,這以後才可以在天下做一位明君。”所以他返身看到他的百姓挨餓,就給他吃,受凍就給他穿,生了病就給他療養,死亡後就給予埋葬。主張兼的君主的言論如此,行為如此。既然這樣,那么這兩個國君,言論相非而行為相反?假使這兩個國君,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符合得像符節一樣,沒有說過的話不能實現。既然如此,那么請問:假如今年有瘟疫,萬民大多因勞苦和凍餓而輾轉死於溝壑之中的,已經很多了。不知道從這兩個國君中選擇一位,將會跟隨那一位呢?我認為在這個時候,無論天下的愚夫愚婦,即使是反對兼愛的人,也必定跟隨主張兼的國君了。在言論上反對兼,而在選擇時則採用兼,這就是言行相違背。不知道天下的人聽到兼的主張而非難它的做法,其原因是什麼。
然而天下的士子,非難兼愛的言論還是沒有停止,說道:“兼愛算得上是仁,也算得上是義了。即使如此,難道可以做得到嗎?我打個比方,兼愛的行不通,就像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一樣。所以兼愛只不過是一種願望而已,難道是做得到的事嗎?”墨子說:“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自古及今,生民以來,還不曾不過。現在至於說兼相愛、交相利,這則是自先聖六王就親自實行過的。”怎么知道先聖六王親自實行了呢?墨子說:“我並不和他們處於同一時代,能親自聽到他們的聲音,親眼見到他們的容色,我是從他們書寫在簡帛上、鏤刻在鐘鼎石碑上、雕琢在盤盂上,並留給後世子孫的文獻中知道這些的。”《泰誓》上說:“文王象太陽,象月亮一樣照耀,光輝遍及四方,遍及西周大地。”這就是說文王兼愛天下的廣大,好像太陽、月亮兼照天下,而沒有偏私。這就是文王的兼愛。即使墨子所說的兼愛,也是從文王那裡取法的!
而且不只《泰誓》這樣記載,即使大禹的誓言也這樣說。大禹說:“你們眾位士子,都聽從我的話:不是我小子敢橫行作亂,而是苗民在蠢動,因而上天對他們降下懲罰。現在我率領眾邦的各位君長,去征討有苗。”大禹征討有苗,不是為求取和看重富貴,也不是乾求福祿,使耳目享受聲色之樂,而是為了追求興起天下的利益,除去天下的禍害。這就是大禹的兼愛。即使墨子所說的兼愛,也是從大禹那裡取法的!
而且並不只《禹誓》這樣記載,即使湯的言辭也是如此,湯說:“我小子履,敢用黑色的公牛,祭告於皇天后土說:‘現在天大旱,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得罪了天地。於今有善不敢隱瞞,有罪也不敢寬饒,這一切都鑑察在上帝的心裡。萬方有罪,由我一人承擔;我自己有罪,不要累及萬方。’”這說的是商湯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尚且不惜以身作為犧牲祭品,用言辭向上帝鬼神禱告。這就是商湯的兼愛,即使墨子的兼愛,也是從湯那裡取法的。
而且不只大禹的誓言和商湯的言辭是這樣,周人的詩也有這類的話。周詩上說:“王道蕩蕩,不偏私不結黨;王道平平,不結黨不偏私;君子在王道上引導,小人在後面望著行。”如果以我所說的話不符合道,則古時周文王、周武王為政公平,賞賢罰暴,不偏私父母兄弟。這就是周文王、武王的兼愛,即使墨子所說的兼愛,也是從文王、武王那裡取法的。不知道天下的人一聽到兼愛就非難,究竟是什麼原因。
然而天下的人非難主張兼愛者的言論,還是沒有終止,說道:“抑或這不符合雙親之利,而有害於孝道吧?”墨子說:姑且試著推究孝子為雙親考慮的本心,我不知道孝子為雙親考慮,是希望別人愛護和有利他的雙親呢?還是希望憎惡、殘害他的雙親呢?按照常理來看,當然希望別人愛護和有利於他的雙親。既然如此,那么怎樣從事才能得到這個呢?假若我先從事於愛護和有利於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的雙親呢?還是我先從事於憎惡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的雙親呢?則必然是我先從事於愛護和有利於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的雙親。然則這一交相利的孝子,果真是出於不得已,才先從事於愛護和有利於別人的雙親呢?還是以為天下的孝子都是笨人,完全不值得善待呢?姑且試著探究這一問題。先王的書《大雅》說道:“沒有什麼話不聽用,沒有什麼德不報答。你投給我桃,我報給你李。”這就是說愛人的必被人愛,而憎惡人的必被人憎惡。不知天下的人,一聽到兼愛就非難,究竟原因在哪裡。
抑或認為困難而做不到嗎?曾有比這更困難而可做到的。從前楚靈王喜歡細腰。當靈王在世時,楚國的士人每天吃飯不超過一次,用力扶穩後才能站起,扶著牆壁然後才能走路。所以節食本是他們難於做到的,然而這樣做後靈王喜歡,所以沒有經過多久時間,民風可以轉移。則這無非是為迎合君主之意罷了。從前越王勾踐喜歡勇猛,訓練他的將士三年,認為自己還不知道效果如何,於是故意放火燒船,擂鼓命將士前進。他的將士前仆後繼,倒身於水火之中而死的不計其數。當這個時候,如停止擂鼓而撤退的話,越國的將士可以說害怕的了。所以說焚身是很難的事,這以後卻做到了。因為越王喜歡它,所以沒經過很久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從前晉文公喜歡穿粗布衣,當文公在世時,晉國的人士都穿大布的衣和母羊皮的裘,戴厚帛做的帽子,穿粗糙的鞋子,(這身打扮)進可見晉文公,出可在朝廷來往。所以穿粗陋的衣服是難做到的事,然而因為文公喜歡,沒過多長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所以說節食、焚舟、穿粗衣服,這本是天下最難做的事,然而這樣做後可使君主喜歡,因此沒過多長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什麼緣故呢?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現在至於兼相愛、交相利,這是有利而容易做到,並且不可勝數的事。我認為只是沒有君上的喜歡罷了,只要有君上喜歡,用獎賞稱讚來勉勵大眾,用刑罰來威懾大眾,我認為眾人對於兼相愛、交相利,會像火一樣的向上,水一樣的向下,在天下是不可防止得住的。
所以說兼愛是聖王的大道,王公大人因此得到安穩,萬民衣食因此得到滿足。所以君子最好審察兼愛的啟發而努力實行它。做人君的必須仁惠,做人臣的必須忠誠,做人父的必須慈愛,做人子的必須孝敬,做人兄的必須友愛其弟,做人弟的必須敬順兄長。所以君子假如想要做仁惠之君、忠誠之臣、慈愛之父、孝敬之子、友愛之兄、敬順之弟,對於兼愛就不可不去實行。這是聖王的大道,萬民最大的利益。

相關詞條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