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書籍簡介,四庫提要記載,
書籍簡介
漢武《析梁台》,群臣皆聯七言,或述其職,或謙敘不能,至左馮翊曰:“三輔盜賊天下尤。”右扶風曰:“盜阻南山為民災。”京兆尹曰:‘外家公主不可治。“則又有規警之風。及宋孝武《華林都亭》,梁元帝《清言殿》,皆效此體。雖無規儆之風,亦無佞諛之辭,獨敘叨冒愧慚而已。近世應制,爭獻諛辭,褒日月而諛天地,恐不至。古者賡載相戒之風,於是掃地矣。
謝靈運有“苹苹泛沈深,菰蒲冒清淺”,上句雙聲疊韻,下句疊韻雙聲。後人如杜少陵“卑枝低結子,接葉暗巢鶯”,杜荀鶴“胡盧杓酌春濃酒,舴艋舟流夜漲灘”,溫庭筠“廢砌翳薜荔,枯湖無菰蒲”,“老媼寶藁草,愚夫輸逋租”,皆出於疊韻,不若靈運之工也。
華亭船子和尚詩,少見於世,呂益柔刻三十九首於楓涇寺,雲得其父遺編中。一詩云:“歐冶銛鋒價最高,海中收得用吹毛。龍鳳繞,鬼神號,不見全年可下刀。”涪翁屢用其語。
李義山云:“小亭閒眠微酒銷,山榴海柏枝相交。”韓致光云:“深院下簾人晝寢,紅薔薇架對芭蕉。”皆微辭也。
鮑當有《清風集》行於世,時號鮑清風。嘗以《孤雁》詩上一鉅公,亟稱之,故又號鮑孤雁。又有《貧女吟》云:“貧女臨水妝,徘徊波不定。豈敢怨春風,自無台上鏡。”深有古意。幸不遇賞音,使有所遇,又將為鮑貧女耶。
《陳平傳》言:“解衣裸而佐刺船。”涪翁與洪覺范詩云:“脫卻衲衣著蓑笠,來佐涪翁刺釣船。”似惱之太酷,而覺范自以為“我欲收斂加冠巾”之意,所謂欲蓋而彰也。
錢昭度詩云:“伯禹無端教鮮食,水中魚盡不知休。”陳無己云:“誰初教鮮食,竭澤未能休。”便覺語勝。
東坡和辛字韻,至“搗殘椒桂有餘辛”,用意愈工,出人意外。然陳無已“十里塵沉不受辛”,亦自然也。
陸韓卿《中山王孺子妾歌》云:“安陵泣前魚。”本龍陽君事,誤以為安陵君。涪翁論“黃獨為土芋”,而雲或以為黃精,非也。蓋謂東坡云:“詩人空腹待黃精,生事只看長柄械。”不欲顯名之耳。
華亭並海有金山,潮至則在海中,潮退乃可游山。有寒穴泉,甘冽與惠山相埒。穴在山麓,泉锺其間,適與海平。而半山和華亭令唐詢十詠寒穴泉詩乃云:“高穴與雲平。”蓋未嘗至其處也。毛澤民作《泉銘》敘半山詩云:“泉當因此詩以名世。”然余以為因半山詩以增重於世,則此泉之幸。若後世好事者,欲憑此詩以考寒穴所在,則失之遠矣,非泉之不幸歟?
涪翁《讀中興碑》詩云:“凍雨為灑前朝碑。”《楚詞》云:“使凍雨兮灑途。”故張平子賦:“凍雨沛其灑途。”舊注云:“凍雨,暴雨也。”巴郡暴雨為凍雨。
《譚賓錄》載唐率府兵曹參軍馮光震入集賢院校《文選》,注“蹲鴟”云:“今之芋子,即著毛蘿蔔。”又溫庭筠《乾?巽子》所載不同,云:“蕭嵩以《文選》是先代舊書,欲注‘蹲鴟’雲‘今芋子,乃著毛蘿蔔’。”未知孰是。
婪尾聲酒,出《佛圖澄傳》。婪尾聲者,最後飲酒也。東坡《除夜》詩云:“不辭最後飲屠蘇。”是以樂天詩以“婪”作“藍”云:“三杯藍尾聲酒,一碟膠牙餳。”皆更歲之事。而東坡詩有“藍尾聲忽驚新火後,遨頭及要浣花前”之語,自注云:樂天《寒食》詩云:“三杯藍尾聲。”當是誤記。
梅聖俞詩“莫打鴨,打鴨驚鴛鴦”之語,譏定量守笞官奴也。陳無己《戲楊理曹》詩云:“從來相戒莫打鴨,可打鴛鴦最後孫。”疊民宣守詩云;“一為文俗事,打鴨起鴛鴦。”皆用此也。然“起鴛鴦”三字亦有來處,杜牧之云:“織篷眠舴艋,驚夢起鴛鴦。”
《酉陽雜俎》稱庾信作詩用《西京雜記》事,旋自改曰:“此吳均語耳,恐不足用。”今本作《葛稚川集》,劉子駿文。
每疑《古樂府》有“長跪問故夫”之語,一日讀《隋志》,至冊後之禮,皇后先拜後起,皇帝後拜先起,乃知古婦人亦伏拜也。
陳無己跋舊詞云:“晁無咎云:‘眉山宮詞,蓋不更此境也。’余謂不然,宋玉初不識巫山神女,而能賦之,豈待更而後知也。予他文未能及人,獨於詞,自謂不減秦七黃九。而為鄉掾三年,去而復還,又三年矣,而鄉妓無欲余之詞者,獨杜氏子勤懇不已,且云:‘所得詩詞滿篋,家多蓄紙筆墨,有暇則學書。’使不如言,其志亦可喜也,乃寫以遺之。”○此下原本另起,今據原文移正。古語所謂“但解閉門留我住,主人不問是誰家”者,此語東坡《題藏春》兩絕之一。全篇云:“莫尋群玉峰頭路,休看玄都觀里花,但解閉門留我住,主人莫問是誰家。”蓋無己托為古語耳。
曾逢[C190]老於仕宦,所至以嚴憚稱。近有客舉一聯云:“他日詩侯不敢客,如今到處欲為家。”曰:“此逢[C190]詩也。”二十五年來,仕於州縣者鮮有能詩,乃知此老風力外,別有深處。
杜牧之云:“杜若芳州翠,嚴光釣瀨喧。”此以杜與嚴為人姓相對也。又有“當時物議朱雲小,後代聲名白日懸”,此乃以朱雲對白日,皆為假對,雖以人姓名偶物,不為偏枯,反為工也。如涪翁“世上豈無千里馬,人中難待九方皋”,尤為工致。
前輩作桃花、菊詩雖多,而未見拔俗者。楊元素云:“清香舊已親陶令,紅艷新能惑阮郎。”張敏叔云:“但令陶令長為主,莫遺靈芰錯認伊。”然世復盛傳一聯云:“陶令歸來驚色變,劉郎去後笑開遲。”亦未為勝。但陶令歸來,劉郎去後,乃切對也。
孟郊集有《四嬋娟》篇,謂花、竹、人、月也。誤見顧況集。
程文若在官,喜抄書,嘗云:“古人以是為風流罪過,予以李義山‘舉白弈棋兼把釣,不離至教事顛狂’之語作對云:‘舉白顛狂,不離至教;抄書罪過,抄書當是殺青之訛。要是風流。’”
東坡詩有云:“絕勝倉公飲上池。”誤以長桑君為倉公。
王武子多四言詩,間有五字句,余最愛“抱瓮拙勝”。此下當有脫文。
楊元素《勸酒》詩云:“何必口辭山簡醉,但教心似屈原醒。”此語殊可味也。
五大夫,秦爵名也。封松為五大夫,非特為五株松也。近有題範文正所植鄱陽驛中六《松》云:“青青六大夫。”此殊可笑。
半山云:“窗明兩不借,榻淨一籧篨。”揚雄《方言》“絲作曰履,麻作曰不借”。崔豹《古今注》:“草履曰不借。”許慎《說文》云:“綥或作綦,帛蒼艾色。”《詩》:“縞衣綥巾。”未嫁女所服。一曰不借,常所服御,而人皆易有者,皆可謂之不借,不獨履也。然半山所指,乃草履耳。
半山詩有用蔡澤事云:“安排壽考無三甲。”又用退之語對云:“收拾文章有六丁。”東坡詩有用屈原事云:“豈意日斜庚子後。”又用鄭康成夢對曰:“忽驚歲在己辰年。”皆天設對也。
涪翁云:“江南野中,有一種小白花。木高數尺,春開,極香,野人號為鄭花。王荊公嘗求此花栽,欲作詩而隔其名,予請名曰山樊。野人采鄭花葉以染黃,不借樊而成色,故曰山樊。‘海岸孤絕處,補佗落伽山。’譯者謂小白山,余疑即此花是也。不然,何以觀音老人端坐而不去也。”此題花光《補題二絕句跋》。翁作《水仙花》詩有“山樊是弟梅是兄”,亦謂此也。
豫章諸洪作詩,有外家法律,然不多見於世。舊傳龜父《游烏遮塔示師川》詩云:“華鯨喚起曲肱夢,行徑幽尋小雨乾。風吹龍沙江流斷,日下烏塔松陰寒。冰雪照人徐孺子,手提玉塵對西山。安得鴻崖入瓊藥,令我蜚出六合間。”此下原本另提行,今按當合為一條。玉父《寄兄》詩云:“六年作別書頻至,一月相從袂又分。船宿綠波浦邊雨,客行烏泥岡上雲。陳留風俗尚可道,襄陽耆舊空復論。鴻飛沖天雁翅短,付與燕雀聊同群。”
涪翁跋半山書云:今世唯王荊公字得古人法,自楊虛白以來,一人而已。楊虛白自雲“浮世百年今過半,校他蘧瑗十年遲”者,荊公此二帖近之。往時李西台喜學書,題《楊少師題大字院壁後》云:“枯杉倒檜霜天老,松煙麝煤陰雨寒。我亦生來有書癖,一回入寺一回看。”西台真能賞音者,今夫定林寺壁,荊公書數百字,未見賞音者。
《澠水燕譚》記張芸叟奉使遼東,宿幽州館中,有題子瞻《老人行》於壁者。聞范陽書肆,亦刻子瞻詩數十首,謂之《大蘇小集》。芸叟題其後云:“誰傳佳句到幽都,逢著君兒問大蘇。莫把文章動蠻貊,恐妨談笑臥江湖。”此乃子由與坡詩。佳句二字,本雲家集,坡亦有和篇。所謂“欲問君王乞鑑湖”是也。
東坡云:“醉眼炫紅綠。”此乃“看朱成碧顏始紅”換骨句耳。
鹽官倪清,素寶東坡墨跡數軸,如護眼目。縣官數以勢力劫之,卒不可得,取試經行中語,自榜其所居曰“薄命佳人之館”。
衣冠中有微時為小吏者,作三角亭詩,有“夜欠一檐雨,春無四面花”之語。獻其所事,異之。使學,後果登第,今為郎矣。
東坡愛玉女洞中水,既致兩瓶,恐後復取而為使者見紿。因破竹為契,使寺僧藏其一,以為往來之信,戲謂為調水符,作詩云:“欺謾久成俗,關市有契繻。誰知南山下,取水亦置符。古人辨淄澠,皎若鶴與鳧。吾今既謝此,但視符有無。常恐汲水人,智出符之餘。多防竟無及,棄置為長吁。”此當與擇勝亭俱傳於好事者,非確論也。
吳融云:“嘯父知機先憶{制魚},季鷹無事已思鱸。”按虞嘯父為宋武帝侍中,帝從容問曰:“卿在門下,初不聞有獻替。”嘯父家富春,近海,謂帝望其貢獻,對曰:“天時尚暖,{制魚}魚蝦蚱未可致,尋當有所上獻。”帝撫掌大笑。謂為知機可乎?將子華別有所據乎?
唐人有《訪呂逸人不遇》詩云:“到門不解題凡鳥,愛竹何須問主人。”余甚愛其用事,然觀其意,乃大不重其人耳。
昔人有言,詩有三百四病,馬有三百八病,詩病多於馬病,信哉。高子勉能詩,涪翁與之詩云:“更能識詩家病,方是我眼中人。”此亦苦口也。
王立之云:“潘邠老《望漢陽》詩云:‘兩屐上層樓,一目略千里。’說者雲著屐豈可登樓,余以為不然。殷浩王胡之徒,秋夜登武昌南樓,聞亟道中屐聲甚夥,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非著屐登樓耶?亟道,今所謂胡梯是也。
唐《教坊記》云:“平人女以容色選入內者,原本女訛奴,今據《教坊記》正。教習琵琶、三弦、箜篌、箏者,原本三訛五,今據《教坊記》正。謂之搊彈家。”杜少陵詩有“弦管罷搊彈”之句。管非搊彈之物,或改為“弦管罷吹彈”,或改為“弦索罷搊彈”,然皆非本語。
一僧問王茂公云:“凡花皆經歲復開,東坡何為獨於梅花言返魂香耶?”茂公云:“以梅花清絕能醒人,非餘花可比故耳。”遂引蘇德歌及聚窟洲返魂香事為證。僧來從余借二書驗之,皆與梅花了不相關,遂憾茂公之欺。余為言其事見韓偓《金鑾密紀》,出內廷詩,有“玉為通體尋常見,香駝運動容易回”之語。其題云:“嶺南梅花,一歲再發。故作此詩,題於花下。”東坡云:“返魂香入嶺頭梅。”僧遂釋然。
劉向《列女傳》,以為《式微》之詩,二人所作,一在中露,一在泥中,衛之二邑也。或者以為聯句始此。
有題金陵永慶招提壁云:“余從師川同句法,師川舉近詩云:‘人言春事已,我言未遽央。試向後湖去,菰葉如許長。’”
半谷云:“余從半山老人得古詩句法云:‘春風取花去,酬我以清陰。’”
半山嘗於江上人家壁間見一絕雲:“一江春水碧揉藍,船趁歸潮未上帆。渡口酒家賒不得,問人何處典春衫。”深味其首句,為躊躇久之而去。已而作小詞,有“平漲小橋千幛抱,揉藍一水縈花草”之句,蓋追用其語。
李光祿元亮,兄弟數人皆雋才。元亮作《吊項羽賦》,追古作者。世稱其詩有“可憐三萬六千日,長作東西南北人”之句,特中鼎之一臠耳。
陸龜蒙有《蓬傘》詩云:“吾江善編蓬,圓者柄為傘。所至以自隨,清陰覆一墠。自吾為此計,蓑笠□□短。何須詣亭陰,風雨皆足緩。”此三家村擇勝亭耳。
元次山自序云:“帶笭箵而畫船。”注郎丁、桑荒切,今韻中不收。歐文忠公與涪翁皆於清字韻壓。
溫庭筠記狐書兩篇,其一詞曰:“正色鴻燾,神司化伐。穹施後承,光負懸設。哎論吐萌,垠倪斫截。迷陽郄曲,Ъ音隊[B173]音埋噎。雀毀龜水,犍馳御窟。拿尾聲群狐,襪襪?哲々。[A125]音泯用秘功,以嶺以穴。抱薪代櫟,莽野萬茁。順律則祥,拂倫唯孽。壯虛無有,頤咽蕊屑。肇素未來,武尋輪轍。”其二詞曰:“五行七曜,成此撒餘。上帝降靈,歲且涒塗。蛇蛻其皮,君亦神據。九九六六,束身天除。何以充喉,吐納太虛。何以蔽倮,霞袿雲袽。哀爾浮生,擲此荒墟。吾復浩氣,還形之初。在帝左右,道濟忽諸。”題云:應天狐超異科策八道,後文繁雜不載。事見《乾撰子》。東坡喜錄鬼語,便是人道不到處,信哉。
半山《酴酎醿金沙》詩云:“我無丹白看如夢,人有朱鉛見即愁。”孫思邈云:“苟丹白存於心中,即神靈如不降。”其用事精切如此。
楊元素疏論半山云:“臣竅見唐賢,多以所為之文,見其人生平行事,如蓍蔡之不謬。如李紳作《閔農》詩,當時文士稱其有宰相器。韓愈稱歐陽詹亦曰:‘讀其書,知其慈孝最隆也。’近世丁謂詩有‘天門深九重,終當掉臂入’,王禹你讀之曰:‘入公門,猶鞠躬如也。天門豈可掉臂入乎?此人必不忠。’後果如其言。臣聞王安石文章之名久矣。嘗聞其詩曰:‘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今睹其行事,已頗類矣。願陛下詳其言而防其志。”
半山晚年所至處,書窗屏間云:“當時諸葛成何事,只合終身作臥龍。”蓋痛悔之詞,此乃唐薛能詩句。此條原本誤連上條,今移正。
沈休文《锺山應西陽王教》一首五章,第四章用兩足字韻。上云:“多值息心侶,結架山之足。”下云:“所願從之游,寸心於此足。”一章才四韻,而兩韻同一字。又陸士衡《擬古》一篇,用兩音字。前云:“思君徽與音。”後云:“歸雲難寄音。”東坡一詩用兩耳字。云:“二義不同,故得重用。”又涪翁一詩壓兩朋字云:“大府佳友朋。”“歸鳥求其朋。”又有一詩用兩扁字韻:“責任媲和扁。”“持斷問輪扁。”自注云:“復有此一韻,事異似不類出此也。”
“雞鳴高樹巔”,古縣錄詩也。縣錄當是樂府之訛。而陸士衡陶淵明皆用之。士衡對用“虎嘯深谷底”,淵明以對“犬吠深巷中”。
古人五字,往往句有相犯者。如潘安仁王仲宣皆云:“但愬杯行遲。”曹子建應德璉皆云:“公子敬愛客。”李少卿云:“行人懷往路。”蘇子卿云:“征夫懷往路。”左太沖云:“綠葉日夜黃。”張景陽云:“密葉日夜疏。”《古詩》:“秋草淒以綠。”又:“秋草萋更碧。”謝玄暉又云:“春草秋更綠。”如此者眾,不可悉舉。
《西征賦》惡謔博字韻一聯云:“成七國之稱亂,翻助逆而誅錯。”李善注云:“錯,七故反,今叶韻七各反。”然今時人讀晁錯為黽錯,七各反,則以為不識字矣。
江文通斅李陵等《雜體》三十首,內斅休上人《怨別》一首,有“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之句,後人便以為休上人語。其末又有“桂水日千里,因之平生懷”之句,唐《東觀記》又以為太子家令沈約詩。所謂文通錦,割截殆盡矣。
鮑明遠《升天行》云:“九籥隱丹經。”李善云:“《易緯》註:齊魯之間,名門戶及藏器之管曰籥。以藏經而丹有九轉,故曰九籥。”此可笑也。天門有九,故曰九籥。涪翁雲“九籥天闕守夜義”是也。
世所傳“一日看除目,終年損道心”之語,乃姚合《武功縣》詩也。
唐人多作五粒松詩,有以五粒為鬣者。大曆時,監察御史顧惜《我國記》云:“松樹大連抱,有五粒子,形如桃仁而稍小。皮硬,中有仁。取而食之,味如胡桃,浸酒療風。”然則松名五粒者,以子名之也。
殷芸《小說》載《馬融列傳》云:“融善鼓琴,吹笛之聲一發,得蜻{列蟲}出吟,有如相和。原脫如字,據《續談助》所錄殷芸小說補。蜻{列蟲},蔡邕《月令章句》以為蟋蟀。馬融《長笛賦》:“有洛客舍逆旅,吹笛為《氣出精列》、《相和》。”李善云:“《歌錄》曰:‘古相和歌十八曲,《氣出》一,《蜻{列蟲}》二,古曲。’”據《文選》,當注作《氣出》一,《精列》二。魏武帝有《氣出》《精列》二古曲。此似有脫字。則殷芸所載,不唯謬甚,亦可笑也。
丁晉公《築球》詩,世稱曲盡形容之妙。如半山《觀棋》詩云:“旁觀各技癢,竊議兒女囁。諱輪寧斷頭,悔悟乃搏頰。”亦曲寫人情之妙也。
諸晁酬和柳字韻詩,至三四反不困,蓋篇篇可觀。“世已乏知音,何勞問迭柳。”尤為工也。
孫興公《天台山賦》有“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而界道”之語,為當時所推。後庚信數用其語,作《瑋禪師碑》云:“游極箕張,建標霞起。”又《襄州鳳林寺碑》云:“乾霄秀出,建霞起□。”至徐凝作《廬山瀑布》詩云:“一條界破青山色。”蓋亦用瀑布界道之語,乃爾鄙惡。
鳳之九苞,一曰口包命,二曰心合度,三曰耳聰達,四曰舌屈伸,五曰色光采,六曰冠矩朱。七曰矩銳鉤,八曰音激揚,九曰腹文戶。涪翁《和蕭元禮》詩云:“歸鳳求凰振九苞。”自注乃云:“苞,尾聲也。”未詳。
鮑照云:“傷禽惡弦驚,倦客惡離聲。”“斷腸聲里無形影,畫出無聲亦斷腸”,蓋以此也。
樂天云:“近世韋蘇州歌行,才麗之外,頗近興諷。其五言詩文,又高雅閒淡,自成一家之體,今之秉筆者,誰能及之。”故東坡有“樂天長短三千首,卻愛韋郎五字詩”之句。然樂天既知韋應物之詩,而乃自甘心於淺俗,何耶?豈才有所限乎?
顏魯公云:“夕照明村樹。”僧清塞云:“夕照顯重山。”顧非熊云:“斜日曬林桑。”杜牧云:“落日羨樓台。”半山云:“返照媚林塘。”皆不若嚴維“花塢夕陽遲”也。
杜牧詩喜用“糹恆”字:“半月糹恆雙臉”,“如日月糹恆升”,“日痕絙翠獻”,“孤直糹恆月定。”
牧又多以竹雨比羽林,《栽竹》詩云:“歷歷羽林影。”又:“竹岡森羽林。”《大雨行》:“萬里橫亘羽林槍。”又:“雲林寺外逢猛雨,林黑山高雨腳長。曾奉郊官近為侍,分明㩳㩳羽林槍。”
樂府有風人詩,如“圍棋燒敗絮,著子故衣然”之類是也。然或一句托一物耳。獨楊元素《荷花》借字詩四韻,全托一物,尤為工也。詩云:“香艷憐渠好,無端雜芰窠。向來因藕斷,特地見絲多。實有終成的,露搖爭奈何。深房蓮底味,心裡苦相和。”
文忠公詩有“春深桃李作絪縕”,又“欲晴花氣漸絪縕”,一作氤氳。皆麗句也。絪縕,厚貌。今四聲韻。縕,烏昆切,赤之間色。
《西京雜記》云:“以酒為書滴,取其不冰。以玉為研,亦取其不冰。”賀方回詞云:“羅帷映月,玉研生冰。”似失契勘。
李覯泰伯,江西人。作《非孟子》書。有高世之論。無盡讀其所作《新成院記》詩云:“昔讀《盱川集》,嘗聞泰伯賢。新成文刻在,往事野僧傳。氣格終驚俗,光冷貫天。田翁不知價,祇得十千錢。”蓋僧雲時以十千潤筆耳。
予家有聽雨軒,嘗集古今人句。杜牧之云:“可惜和風夜來雨,醉中虛度打窗聲。”賈島云:“宿客不來過半夜,獨聞山雨到來時。”歐陽文忠公:“芳叢綠葉聊須種,猶得蕭蕭聽雨聲。”王荊公:“深炷爐香閉齋閣,臥聞檐雨瀉高秋。”東坡:“一聽南堂新瓦響,似聞東塢少荷香。”陳無己云:“一枕雨窗深閉閣,臥聽叢竹雨來時。”趙德麟云:“臥聽檐雨作宮商。”尤為工也。
東坡詩有“厭小人羹”者,蓋用潁考叔之語:“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然初不雲小人羹也。
反語,其來遠矣,晉宋間尤尚。今都下有三番四番語,亦此類。往過宛丘道中,逆旅壁間見畫一婦人鞋樣,下題云:“不信但看羊子解,便須信道菊兒姜。”雖是鄙語,亦殊精絕。
余在都下,嘗對客語古人詩集中,可采而不見傳記者甚多。如杜牧之一絕句,題下注云:“李鄂州愛酒,性地閒雅。”一作“情地閒雅”,此亦可用。坐有新第者,問予“情地閒雅”可對甚,予答云:“可對‘性天高明’。”旁坐有解其意者,為之絕倒。
《南史》載謝朓長五言詩,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作。”
又顏黃門記劉孝綽當時既有重名,無所與讓,唯服謝朓。常以謝朓詩置几案間,動靜輒諷詠。
又《談藪》載梁高祖重陳郡謝朓詩,曰:“不讀謝朓詩三日,口臭。”
四庫提要記載
《觀林詩話》·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吳聿撰。聿字子書,自署楚東人。楚東地廣,莫能知其邑里。陳振孫《書錄解題》載此書,亦云不知何人。案書中稱“衣冠中有微時為小吏者,作《三角亭詩》,有‘夜欠一檐雨,春無四面花’之語。獻其所事,異之,使學。果後登第,今為郎矣”云云。案曾三《異同話錄》載此事,稱為餘子清之祖仁廓。則子書蓋南宋初人,故所稱引,上至蘇軾、黃庭堅、賀鑄,下至汪藻、王宣而止也。其中如辨陸厥《中山王孺子妾歌》誤用安陵君一條,李善《文選注》已先有此論。聿抒為新得,蓋偶未及檢。又引《摭言》趙牧學李長吉歌詩一條,《摭言》無此文,蓋記杜牧語又誤增學李長吉歌詩一句,亦為疏舛。卷末錄謝朓事三條,不加論斷,殊無所取。核其詞意,似乎欲解王安石、歐陽修倡和詩中“吏部文章二百年”句,而其文未畢。或傳寫有所佚脫,又誤分一則為三則歟?聿之詩學出於元祐,於當時佚事,尤所究心。如謂黃庭堅論黃獨為土芋,而雲或以為黃精者,乃指蘇軾“詩人空腹待黃精,生事只看長柄械”句,而不欲顯名。又陳師道所稱“但解開門留我住,主人不問是誰家”句,乃蘇軾《藏春》兩絕句之一,托雲古語。又蘇軾“不向如皋閒射雉,人間何以得卿卿”句,世譏軾誤以如皋為地名。聿謂親見其手寫《會獵詩》,“不向”乃作“向不”。又軾嘗名賈耘老之妾曰雙荷葉,世不曉所謂。聿謂其事載《泉南老人集》,取雙髻並前之義,其名出於溫庭筠詞。《澠水燕談》稱張舜民題蘇軾《老人行役》詩,乃蘇轍作,王辟之誤記。軾《梅花詩》用返魂字乃用韓偓《金鑾秘記》中語。說者誤引“蘇德哥及聚窟州返魂香”事。皆查慎行補註蘇詩所未及。又如黃庭堅《與惠洪》詩,實用陳平“傳解衣臝而刺船”句相謔。洪作《冷齋夜話》,乃以欲加冠巾自解,與庭堅自稱從王安石得古詩句法,及安石詞“揉藍一水縈花草”句,乃追用所見江上人家壁間絕句諸事,亦他書所未言。至於引郭義恭《廣志》證陸龜蒙詩“蕙炷”字,引尉遲樞《南楚新聞》證僧詩“氈根”字,引《隋書·禮志》證古詩“長跪問故夫”句,引許慎《說文》證“衣亦可名不借,不獨草屨”,引《南史·邱仲宇傳》證唐詩《半夜鐘》,引《宋書》證“吳融誤用虞嘯”事,引《世說新語》庾亮事證“著屐登樓”。引《元結自序》證歐陽修、黃庭堅誤讀笭箵字,引潘岳《西征賦》證晁錯之錯可讀七各切,引江淹《雜擬詩》證《東觀奏記》誤稱沈約,引顧愔《新羅圖記》證松五粒非五鬛,引《歌錄》證殷芸小說誤解蜻蛚,引《西京雜記》駁賀鑄詞誤用玉硯生冰。以及駁蘇軾誤以白居易《除夜詩》為《寒食詩》,以長桑君為倉公,以《左傳》“小人之食”為“小人之羹”諸條,皆足以資考證。在宋人詩話之中,亦可謂之佳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