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始末
1907年,發生了一件對
楊翠喜一生具有決定意義的事。
慶親王奕劻的兒子載振來到天津,遍招名妓陪飲,看中了楊翠喜。
段芝貴善於拍馬逢迎,除了從天津商會
王竹林處籌措得10萬金送給慶親王作壽禮外,還以12000金買下楊翠喜送給載振為妾。
段芝貴討好奕劻父子,就是想署理為
黑龍江巡撫。清末慈禧、奕劻、
袁世凱等人弄權,當時屬於新黨的
郵傳部尚書岑春煊等人極為不滿,早就想彈劾他們,載振納楊翠喜為妾 這件事正給他們提供了抨擊的把柄。於是光緒三十三年(1907)四月,由御史
趙啟霖出面參奏段芝貴,認為段不該以重金賄賂慶親王,並買天津歌妓楊翠喜送給載振為妾作為自己升官的階梯。朝廷批示交“
醇親王載灃、大學士
孫家鼐查辦”。載灃、孫家鼐又派滿洲
印務參領恩志、內閣侍讀潤昌前往天津調查。調查結果,“證明”
楊翠喜已被天津富商王益孫用3500元買去作為使女,並無贈給
載振為妾之事;天津商會
王竹林也不承認借錢給
段芝貴行賄。顯然這個調查是謊言,但御史趙啟霖卻被以所奏“不實”為名革職。不久,岑春煌也相繼革職下台。事情雖然對慶王父子有利,但輿論同情翟、岑等人,朝野都在議論慶王父子的醜行。載振本人感覺不安,自己要求辭去農工部尚書的職務,段芝貴為此也沒有被署理
黑龍江巡撫。
趙啟霖雖然被革職,但由於輿論的支持,不久又被起用,宣統初,還被提升為四川
提學使。
一次朋黨之爭,讓楊翠喜之名喧騰全國。著名歷史學家
鄧之誠先生在《書楊翠喜案》一文中說:“
楊翠喜尋常里巷中人,非有傾國之貌;因緣時會,亦得掛彈章,騰萬口。衰世乏才,乘時擅權者,率不能高於此輩,良可慨也。”
楊翠喜其人
楊翠喜,本姓陳,小名二妞兒,楊翠喜是藝名。原籍
直隸北
通州。清末至民國初
名妓,鬨動一時的楊翠喜案的女主角。
幼年家貧被賣給
楊姓樂戶,取名楊翠喜從師習藝。十四五歲出落得丰容盛鬢,圓姿如月,歌喉極其動人,善度淫靡冶盪之曲。最初在天津“協盛園”登場獻藝,《
梵王宮》、《
紅梅閣》都是她的拿手傑作,當時對她追求最力的是風流才子
李叔同。
李叔同工詩、善畫、善歌唱、懂音律,對於傳統戲劇的改良,曾經付出過不少心力。他每天晚上都到楊翠喜唱戲的“天仙園”為楊翠喜捧場,散戲後便提著燈籠陪著楊翠喜回家。不只是為楊翠喜解說戲曲歷史背景,更指導楊翠喜唱戲的身段和唱腔。對
楊翠喜而言,李叔同是她亦師亦友的至交,李叔同也以為兩人可以締結鴛盟,共度一生。他因事到上海,給楊翠喜寄來兩首《
菩薩蠻》也表達了這種濃情蜜意。
其一: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翠雲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生怕
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其二:
晚風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遊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
杜宇啼。痴魂銷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蔭,朝朝香夢沾。
李叔同的一往情深,換來了失望的悲涼,當他由上海回到天津以後,楊翠喜已經被
段芝貴量珠聘去,送到北京孝敬載振小王爺去了。李叔同的痴情落空,於是東渡
扶桑,多少個櫻花姑娘都曾經對他表示過好感,無奈李叔同對愛情十分執著,拚命往那牛角尖中鑽,誓言終身不娶,後來終於遁跡空門,號
弘一大師。大學者
葉聖陶就是他的學生,
郁達夫等人都是他的好友。
段芝貴是
袁世凱手下的得力幹將,袁世凱野心勃勃,段芝貴就拚命為他拉攏滿清王公,為他鋪路搭橋,也為自己找一條升官發財的捷徑。
段芝貴當時正以
道員的身份兼任
天津南段巡警總局總辦。
小王爺載振的父親
慶親王奕劻正是慈禧面前的紅人,總攬朝綱,正是袁世凱、段芝貴之流需要極力拉攏的人物,
載振任新衙門機構
農工商部尚書,這次奉使赴歐考察,匆匆由天津乘輪出海,回國時又從天津登入。好整以暇地接受
津門各界歡宴洗塵,席上名伶楊翠喜演劇侑酒,戲碼是《
花田八錯》。
楊翠喜唱戲的過程中,一雙烏溜溜的媚眼,老是朝載振身上瞟,她似乎有一股強烈的欲望,要去同他親近,用她的雙臂去摟他的脖子,瘋狂地去吻他。她把自己想像成一床熱被子,把那載振小王爺裹起來,將自己的熱一點點注到小王爺身上。
楊翠喜的這一套媚功,弄得那稟性風流的小王爺載振心旌搖曳,他的身體帶著壓抑的慾火,急不可奈的顫抖著,猶如一頭用鐵鏈鎖住的飢餓的野獸,在長久的禁食之後,終於出現了一大塊血淋淋的鮮肉,可又放在它總夠不著的地方。這一切都被冷眼旁觀,機敏而殷勤的
段芝貴看在眼裡。他慫恿楊翠喜裊裊娜娜地穿著戲服當筵謝賞,來到載振的身前,故意把胯部往前送了送,胸脯朝著載振的臉挺了一挺,載振立即聞到了那令人如痴如醉的味道。
楊翠喜的媚眼還來不及拋出來,載振已迫不及待一把拉住了楊翠喜的手,色迷迷地望著楊翠喜,有一搭、沒一搭他對楊翠喜問長問短,弄得與宴的客人個個側目,主人大為尷尬。
載振依依不捨地回了北京,段芝貴立即花重金替楊翠喜贖身,小心翼翼地送進京城獻給了載振。這一項進獻活寶的活動非常有效,產生了巨大的效果。過了不久,
段芝貴被
連升三級,由
道員而被賞布政使銜,署
黑龍江巡撫。
這一任命發生在光緒末年,推根逆源要從
袁世凱講起。隨著反清鬥爭的日益高漲,袁世凱野心一天天增長,他和另一漢族大臣
張之洞一起,繼
康有為等人搞維新變法,鼓吹
君主立憲。失敗後,又一次撿起君主立憲的主張,
清政府迫於形勢,終於決定推行
憲政。東北關外,滿清皇族根基所在的地方也實行
行省制度,總督是
徐世昌;
奉天巡撫是唐紹議;
吉林巡撫是
朱家寶;黑龍江巡撫主是段芝貴。這幾個人可都是袁世凱的得力幹將,心腹爪牙,經有心人一點拔就引起了滿清皇室,慈禧的警覺。
清朝有條規定,雖然滿漢大臣同時起用,但實權要握在滿族大臣手中。
洪秀全太平天國運動興起,清朝沒有辦法,從
曾國藩起,漢人開始握有兵權,掌握樞密,也與慈禧用漢人來壓滿清皇帝家族有關,但終究對漢人是不放心的,曾國藩、
李鴻章、
左宗棠等人,還有
張之洞都是十分的小心謹慎的。到
袁世凱,他以辦新軍起家,繼任
北洋大臣、
直隸總督,就引起了朝廷對他的戒懼,他又提出君主立憲要限制皇權,更引起朝廷大大的不快。這一下東北幾乎都成了他的天下,是不可容忍的事情,一批皇清的
孤臣孽子,紛紛想出辦法,要把他拉下馬來,近代有名的“
丁未大參案”就此開始。
慶親王奕劻為了對寶貝兒子施一點懲罰,更為了鬆懈政敵們的觸覺,請求慈禧裁撤了載振
農工商部尚書的職務。載振為了一個茶園女伶,惹了一身晦氣,受到老王爺的告誡,不敢再沾楊翠喜一絲半點兒,把她重新送回天津。
在[
丁未大參案]中,
袁世凱被迫解職回家養病。柔弱無能的醇親王載灃和人稱“壽州相國”的大學士孫家鼐,對慶親王的查辦,成了為慶親王極力開脫,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做一回好好先生,保留
慶親王渡過難關。慈禧對他的批示是:“事已查明,毋庸置議,慶親王所請農工商部尚書
開缺一事,本難照準,惟以慶親王再四懇求,姑準開缺,稍事休養,以備膺任其他職務,繼續為國效力。”慶親王緩過氣來後,那些原來參奏他的人一個個陸續被免職或下放。
整個一個“丁未大參案”,除了一人,誰也沒有得到好處。這個人就是天津的鹽商巨富王益孫,他原來一直追
楊翠喜,卻難如心意,想不到大案一起,載振為免人口舌,連忙把楊翠喜送回天津,交給王益孫,還結結實實地送過去一批豐厚的禮物,希望王益孫為他代為掩飾一切,出一張假證明,證明楊翠喜一直是王益孫的偏房小妾。王益孫人財兩得,撿了個大便宜。大案之後,許多文人寫詩詠嘆楊翠喜,茲錄幾首如下:
其一:
送盡
鈿車拾翠人,一天餘韻殿芳春。 相逢無賴隨萍水,墜落微憐雜溷茵。
其二:
歌館淡煙彈粉黛,帝城寒雪罨香塵; 謝娘休負閒才思,台閣淒迷飛燕春。
其三:
杜曲日返驕
寶馬,章颱風急返香車; 王孫直覺春魂斷,海怨雲愁有暗嗟。
宣統小皇帝登基不久,武昌城炮聲響起,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黨勢力風起雲湧,在各國列強的壓力下,在對革命黨人毫無辦法的情況下
清政府被迫重新起用
袁世凱,任命他為欽差大臣、
內閣總理大臣,希望利用袁世凱控制新軍勢力把革命烈火撲滅下去。以
段芝貴為代表的一批新軍將領,手握兵符,唯袁世凱馬首是瞻,一會兒在漢陽的龜山上駕炮,轟擊
武昌城的革命黨人;一會兒又發表一個通電叫
宣統皇帝退位。在袁牙凱軟硬兼施的兩面派手法下,
宣統帝被迫退位,革命黨中一部分人也擁戴袁世凱,袁世凱從孫中山手中接過臨時
大總統的桂冠,不久就任正式大總統,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正式的共和國大總統。段芝貴一般人擁戴之功甚偉,個個封爵受勛。
楊翠喜正是二十幾歲的少婦,猶如鮮花盛開,豈願芳華虛度,把那可憐兮兮的天津鹽商王益孫丟在家裡,三天兩頭到京城溜噠,成了段芝貴時常帶在身邊的女人。
楊翠喜經常在盛宴上表演她的拿手戲碼,她到北京不久,就博得了幾乎所有人的歡迎。她替
段芝貴寫信、辦事,陪段芝貴聊天、玩牌。她在上流社會出入,又時髦,又出風頭,大家都來奉承她,一旦她登台唱戲,台下就是一片叫好聲。段芝貴雖也是酒色場中的好手,但經不起她的體貼服侍,居然對她依頭順腦。段芝貴為了滿足楊翠喜的虛榮心,甚至可以放下自己手邊的工作,不辭勞苦地陪楊翠喜出去兜風,到所有的宴會上去。對
楊翠喜來說,她在北京城最大的成功,還在於她成了
袁世凱最寵愛的小妾的好朋友,她可以自由出入袁世凱的寢宮——新華宮。她常到那小妾的房中,把宴會上每個人的表現模仿得淋漓盡致,將那些太太小姐們挖苦得一錢不值,引得那小妾哈哈大笑。在
袁世凱復辟帝制的過程中,楊翠喜也跟著忙裡忙外,為袁世凱復辟帝制舉行義演,為袁世凱歌功頌德。
不久,袁世凱復辟帝制失敗,袁世凱在絕望中死去。
段芝貴在袁世凱復辟帝制失敗時,背叛了袁世凱,也拋棄了楊翠喜。楊翠喜忽然為政界人士所嫌惡,她被認為是一個不祥的女人,有人把[丁未大慘案]和袁世凱復辟帝制的政壇軒然大波歸罪於楊翠喜,無論是過去認識她,還是不認識她的人都不願與她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