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
大事
(1)春,正月,突厥寇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將軍
李知十等屯涇、慶二州以備突厥。
(1)春季,正月,突厥侵擾唐朝原、慶等州。乙亥(初五),唐朝派遣右衛將軍
李知十等屯兵涇、慶二州以防備突厥。
(2)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
袁利貞上疏,以為:“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路門非倡優
進御之所,請命婦會於別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其散樂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於麟德殿;宴日,賜利貞帛百段。利貞,昂之曾孫也。
(2)庚辰(初十),因初立太子,唐高宗命令宴請百官及有封號的婦女於宣政殿,領九部樂隊和民間樂舞雜技藝人由宣政門進入宣政殿。太常博士
袁利貞上疏認為:“皇帝治事的正殿不是有封號的婦女宴會的地方,正殿的大門也不是歌舞雜技藝人所應該進入的。請讓有封號的婦女在偏殿參加宴會,九部樂隊由東西側門進入,民間樂舞雜技則希望予以免除。”唐高宗於是下令改在麟德殿設宴;設宴當天,賞賜
袁利貞帛一百段。
袁利貞是
袁昂的曾孫。
利貞族孫誼為蘇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來,盡忠帝室,謂琅邪王氏雖奕世台鼎,而為歷代佐命,恥與為比,嘗曰:“所貴於名家者,為其世篤忠貞,才行相繼故也。彼鬻婚姻求祿利者,又烏足貴乎!”時人是其言。
袁利貞遠房侄孫
袁誼任蘇州刺史,自認為他的先輩自宋太尉
袁淑以來為歷朝皇帝盡忠;而琅邪王氏雖累世居於三公的高位,但又成為歷代篡權者的輔佐之臣。他恥與王氏相比,曾說:“著名家族之所以尊貴,是因為它世代堅守忠貞,有才幹和操行的人相繼不斷。那些靠出賣婚姻以求利祿的人,又有什麼值得尊貴的呢!”當時人們贊同他的說法。
(3)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連兵為寇。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為副,將兵討之。
(3)唐將
裴行儉的軍隊返回後,突厥阿史那伏念又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聯合出兵侵擾唐朝邊境。癸巳(二十三日),唐朝任命裴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為他的副手,領兵討伐突厥。
(4)二月,天后表請赦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之罪;以上金為
沔州刺史,素節為
岳州刺史,仍不聽朝集。
(4)二月,天后武則天上表請求赦免杞王
李上金、鄱陽王
李素節的罪過;任命李上金為
沔州刺史,李素節為
岳州刺史,仍不許朝見皇帝。
(5)三月,辛卯,以
劉仁軌兼太子少傅,余如故。以侍中
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政事。
(5)三月,辛卯(二十二日),唐朝任命
劉仁軌兼任太子少傅,
原任職務不變;任命侍中
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除相職。
少府監裴匪舒,善營利,奏賣苑中馬糞,歲得錢二十萬緡。上以問
劉仁軌,對曰:“利則厚矣,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乃止。匪舒又為上造鏡殿,成,上與仁軌觀之,仁軌驚趨下殿。上問其故,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
少府監裴匪舒,善於營利,奏請出賣宮苑中的馬糞,每年可收入二十萬緡錢。唐高宗為此問
劉仁軌,回答說:“利是很厚的,但恐怕後代說唐朝皇家賣馬糞,不是好名聲。”於是停止出賣馬糞。裴匪舒又為唐高宗建造鏡殿,落成後,唐高宗與
劉仁軌一起參觀,劉仁軌受驚急忙下殿。唐高宗問他這是為什麼,他回答說:“天上無二日,地上無二主,剛才看見四周牆上有幾位天子,還有什麼比這更不祥的呢!”唐高宗命令立即將鏡剔去。
(6)曹懷舜與
裨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左右才二十騎以下,可逕往取也。”懷舜等信之,留老弱於瓠蘆泊,帥輕銳倍道進,至黑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
(6)曹懷舜與偏將竇義昭率領前軍進擊突厥。有人報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身邊只有不到二十名騎兵,可以直接去擒拿。”曹懷舜等相信這情報,於是將老弱留在瓠蘆泊,率領輕銳隊伍,以加倍的速度前進,到達黑沙時,連人影也沒看見,
人困馬乏,只好領兵返回。
會薛延陀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懷舜軍,因請降。懷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溫傅,小戰,各引去。至橫水,遇伏念,懷舜、義昭與李文及
裨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且行;經一日,伏念乘便風擊之,軍中擾亂,懷舜等棄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懷舜等收散卒,斂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懷舜等乃得還。
這時候薛延陀部落想往西投奔阿史那伏念,途中與曹懷舜軍相遇,投降了曹軍。曹懷舜等領兵緩慢地往回走,到長城北邊,與阿史德溫傅相遇,經過小規模戰鬥,各自撤退;至橫水,與阿史那伏念相遇,曹懷舜、竇義昭與李文及偏將劉敬同四軍組合成方陣,且戰且行。經過一天后,阿史那伏念趁順風進擊唐軍,唐軍大亂,曹懷舜等收集被打散的士卒,收聚金帛賄賂阿史那伏念,同他議和,殺牛訂盟。阿史那伏念北撤,曹懷舜等才得以返回。
夏,五月,丙戌,懷舜免死,流嶺南。
夏季,五月,丙戌(十八日),曹懷舜被免除死罪,流放嶺南。
(7)己丑,河源道經略大使
黑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贊婆於良非川,破之。收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7)己丑(二十一日),河源道經略大使
黑齒常之領兵進擊,在良非川打敗吐蕃論贊婆,獲取他們的糧食牲畜而返回。
黑齒常之在軍中七年,吐蕃人很害怕他,不敢進犯唐朝邊地。
(8)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
太平公主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
太平公主,上乃為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祿卿汾陰
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
城陽公主也。
(8)當初,太原王王妃逝世,天后
武則天請求讓自己女兒
太平公主為女道士,為死者乞求冥福。後來吐蕃要求和親,請求娶
太平公主,唐高宗便為她建立太平觀,任她為觀主,以拒絕吐蕃。到這時候,才選擇光祿卿汾陰人薛曜的兒子
薛紹結婚。
薛紹的母親就是唐太宗的女兒
城陽公主。
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
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兄以公主
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戶部郎中克構,克構曰:“帝甥
尚主,國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
秋季,七月,
太平公主出嫁薛家時,自興安門南至宣
陽坊西,火炬接連不斷,路兩邊的槐樹多被燒死。
薛紹的哥哥薛因
太平公主恩寵太盛,深為憂慮,詢問遠房叔祖父戶部郎中
薛克構該怎么辦,薛克構說:“皇帝的外甥娶公主,是皇家舊例,如果以恭敬謹慎的態度對待,又有什麼關係!但有諺語說:‘娶妻得公主,無事抓進官府’,不能不令人擔憂。”
天后以妻蕭氏及弟緒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邪!”或曰:“蕭氏,之侄孫,國家舊姻。”乃止。
天后武則天認為薛的妻子蕭氏和他弟弟薛緒的妻子成氏不是貴族,想讓薛家遺棄她們,說:“怎么能讓我女兒與
田舍翁的女兒作妯娌呢!”有人說:“蕭氏,是蕭的侄孫女,皇家的舊姻親。”事情才算了結。
(9)夏州群牧使安元壽奏:“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喪馬一十八萬餘匹,監牧吏卒為虜所殺掠者八百餘人。”
(9)夏州群牧使安元壽上奏說:“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夏州損失馬一十八萬多匹,監督放牧的吏卒被敵人殺死和掠走的有八百多人。”
(10)薛延陀達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降。
(10)薛延陀達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投降唐朝。
(11)甲午,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
劉仁軌固請解僕射,許之。
(11)甲午(二十七日),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
劉仁軌堅持請求解除自己的僕射職務,獲得批准。
(13)上征
田游岩為太子洗馬,在東宮無所規益。右衛副率蔣儼以書責之曰:“足下負巢、由之俊節,傲唐、虞之聖主,聲出區宇,名流海內。主上屈萬乘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
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儲貳,漸染芝蘭耳。皇太子
春秋鼎盛,聖道未周,仆以不才,猶參庭諍,足下受調護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向使不餐
周粟,仆何敢言!祿及親矣,以何酬塞?想為不達,謹書起予。”游岩竟不能答。
(13)唐高宗徵召隱士
田游岩為太子洗馬,在
東宮對太子無所規勸教益。右衛副率
蔣儼寫信責備他說:“您依恃隱士巢父、
許由那樣高的節操,傲視
唐堯、
虞舜那樣的聖君,聲譽遠播境外,名望流傳海內。皇上委屈
萬乘之尊,給您
三顧茅廬的榮幸,待您像漢高祖對
商山四皓那樣,對您不以臣下之禮相待,為的是請您輔導太子,使他逐漸養成美德。皇太子年紀正當興盛時期,聖人的道德尚未完備。本人才智低下,還當眾直言規勸,您受教育扶持太子的重託,正是應當進言的時候,卻恭敬順從而無一次進言,悠閒地打發著歲月。如果您像
伯夷、
叔齊那樣
不食周粟,我不敢說什麼,可是您俸祿已惠及父母,將拿什麼來酬答呢?我的想法很淺陋,恭敬地寫下來希望得到您的教誨。”
田游岩竟無言以對。
(14)庚申,上以服餌,令太子監國。
(14)庚申(三十日),唐高宗因服食丹藥,命令太子監理國事。
(15)裴行儉軍於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浸相
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於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懷舜。行儉遣
裨將何迦密
自通漠道,
程務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懷舜約和而還,
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細沙,行儉又使副總管劉敬同、
程務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溫傅以
自效,然尚書猶豫,又自恃道遠,唐兵必不能至,不復設備。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眾,遂執溫傅,從
間道詣行儉降。候騎告以塵埃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他盜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備。”乃命
嚴備,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縛溫傅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餘黨,以伏念、溫傅歸京師。
(15)裴行儉駐軍於
代州的陘口,多用反間策略,因此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日漸互相猜疑。阿史那伏念留妻子兒女和輜重於金牙山,率輕騎兵襲擊曹懷舜。裴行儉派遣副將何迦密從通漠道,
程務挺從石地道,突然襲取金牙山。阿史那伏念與曹懷舜講和後返回,到達金牙山,已失去妻子兒女和輜重,士卒又多患傳染病,便領兵北走細沙。裴行儉又派副總管劉敬同、
程務挺等率領單于府兵追蹤他。阿史那伏念請求捉拿阿史德溫傅向唐朝報效,但還猶豫不決,又自以為道路遙遠,唐兵一定不能趕上,於是不加防備。劉敬同等率軍一到,阿史那伏念十分狼狽,不能集合隊伍,於是捉拿阿史德溫傅,從小路前去裴行儉處投降。偵察騎兵報告說,塵埃沖天而來,將士都震驚,裴行儉說:“這是阿史那伏念捉拿阿史德溫傅來投降,不是其他盜賊。但接受投降如同應付敵人,不可以沒有防備。”於是命令嚴加防備,只派遣一名使者到前邊迎接慰勞他們。過不多久,阿史那伏念果然率領酋長捆綁著阿史德溫傅到軍營前請罪。於是裴行儉全部平定突厥餘黨,把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帶回京師長安。
(16)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16)冬季,十月,丙寅朔(初一),出現日食。
(17)壬戌,裴行儉等獻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
(17)壬戌(
疑誤),裴行儉等進獻定襄道的俘虜。乙丑(
疑誤),唐朝更改年號。丙寅(
疑誤),公開處決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
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
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虔勖、
程務挺所逼,又回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遂誅之。行儉嘆曰:“渾、浚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
當初,裴行儉
曾許諾不殺阿史那伏念,所以他才投降。後來
裴炎妒忌裴行的功勞,便上奏說:“阿史那伏念被副將張虔勖、
程務挺逼迫,同時回紇等從
漠北向南進逼,走投無路才投降的。”於是將他處決。裴行儉感嘆說:“
王渾、
王浚爭功,古人和今人都認為是恥辱的事情。但恐怕殺了投降的人,今後不會再有人投降了。”因此聲稱有病,不出家門。
(18)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18)丁亥(二十二日),新羅王金法敏去世,唐朝派遣使者立他兒子金政明為新羅王。
(19)十一月,癸卯(初八),將原太子李賢流放到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