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評論
金庸作為武俠小說這一“項目”的“
奧運冠軍”,其
超凡的功力在於他通過浪漫敘事構造的俠譜。武俠小說作
為“寫夢的文學”本不以寫實見長,其人物創造主要來自作者想像和寫作傳統,寫作傳統中的程式化因素是另一回事,作者的想像主要偏重寓言化和象徵化,它不直接來源於現實。而金庸小說作為一種經典就恰恰在於它通過傳統中的程式化形式把象徵性、寓言性以及含蓄不盡的言外之意、耐人咀嚼的韻外之致等本屬於中國古典文化要求的東西表現了出來,並藉助獨特的武俠語言文化的天空讓我們作了一次堪稱壯舉的烏托邦飛翔。於是,我們才無法忘記
蕭峰和阿朱這一對主角情侶。也因此,
金庸塑造的“俠譜”才會比“
天龍八部”更令人盪氣迴腸、不知肉味,才會比那些在地下深藏百年甚至千年的佳釀更醇香無比。而他的這種歷史處理也使得武俠世界中的人物和事件全出虛構,“真實”的歷史不過是江湖武林的背景襯托,而人物的性格卻呼之欲出了。
傑出的武俠小說家,寫武俠,寫出的是人世的眾生相;敏銳的讀者,讀武俠,讀出的是人間的滄桑和百態。到如今,金庸小說的流播已經衝出華人世界,走得更遠。但是,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要一時說清卻是很難的,在這裡,我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前輩說書人常說“花開兩朵,先表一枝”,我覺得用這一想法作為指導思想來切入金庸作品涵蓋
乾坤的殿堂無疑是有效的。
評論一
在
杜南發的訪談錄《長風萬里撼江湖——與
金庸一席談》里有幾段被人引用過多次的對話,金庸在裡邊提到了兩個很耐人咀嚼的話題:“中國近代新文學的小說,其實是和中國的文學傳統相當脫節的,無論是
巴金、
茅盾或是
魯迅寫的,其實都是用中文寫的外國小說……中國的藝術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法……有人常問我,為什麼武俠小說會那么受歡迎?當然其中原因很多,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武俠小說是中國形式的小說,而中國人當然喜歡看中國形式的小說。”“不管是武俠小說還是愛情小說、偵探小說或什麼小說,只要是好的小說就是好的小說,它是用什麼形式表現那完全沒有關係。武俠小說寫得好的,有文學意義的,就是好的小說,其它小說也如此。畢竟,武俠小說中的武俠,只是它的形式而已。”①這是兩個多么矛盾的話題,但卻同時存在於一個對話錄里,還被許多大師級的人物當成文藝理論一般引用!於是,文學的形式問題便成為了一個焦點,到底該如何看待文學的形式?又該如何理解這兩個話題所傳達的意思呢?
文學形式在某種意義上即寫作傳統,通常包括文學創作中常規手法的體系和與此相連的讀者的視野期待。通俗文學作品中的文學形式問題的解決者中的集大成者,恰恰不是別人,而是金庸。首先,金庸小說作為武俠小說,它承襲了武俠小說這一文類的特點,即金庸在創作過程中保持了武俠小說復
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內涵,典型的創作了繁複多變的武俠文學。武俠小說在舊中國小說里是文學流派的一個大的分支,它與傳統小說一樣也是由評話、彈詞、說書等演變而來的。在內容方面,與武俠有關聯的單四大名著中就牽扯到三部;在形式方面,
新派武俠小說與舊派武俠小說並沒有多大區別,
江湖恩怨、門派鬥爭、武林紛爭、男女愛恨、兄弟情義照例還是新派武俠常用的模式和顯揚的主題,它的複雜變化反映在小說的思想上。正如金庸所說:“武俠小說所繼承的,是中國傳統小說的表現形式,就內容而言,武俠小說和《
水滸傳》差不了多少,當然寫的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形式是中國的形式,是繼承了中國小說的傳統。”②所以,
魯迅在寫《
中國小說史略》時也得提到《
七俠五義》和《
兒女英雄傳》,而魯迅若再生,他也必須得提到
金庸小說、
古龍小說、
梁羽生小說。一個真正的思想的巨人在評價文學作品時是不帶任何
功利色彩的。
其次,金庸小說襲用了舊小說在行文時夾用詩詞、歌賦、聯句,在回目中使用對聯、詩詞,在語言上使用白話、夾用韻文等特點。金庸在行文時很會玩“花樣”,像
元好問的《
摸魚兒》、
丘處機的《
無俗念》、
岳飛的《
滿江紅》、李白的《
俠客行》等都運用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之痕。金庸在回目上為了小說的古典意境所做的裝潢更是心機用盡,他在1978年10月《
天龍八部》修訂本的後記中寫道:“曾學柏梁體而寫了四十句古體詩,作為《
倚天屠龍記》的回目,在本書中學填了五首詞作回目。”③他還頗費
周章的在先祖
查慎行的七律中選了五十行對句作為《
鹿鼎記》的回目。不過,金庸也在幾本書中沒有堅持這種通俗文學固有的思維慣性,殊為恨事。儘管如此,金庸在回目上的成就還是鶴立雞群,試看《
天龍八部》四十一——五十回的回目:“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老魔小丑/豈堪一擊/
勝之不武/
王霸雄圖/
血海深仇/盡歸塵土/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霞/敝履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于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這一曲氣吞萬里如虎的《水龍吟》於細微處峰迴路轉,英雄俠義與兒女情長互為映襯,真是“
虎嘯龍吟,換巢鸞鳳,劍氣碧煙橫!”④
再次,金庸小說潛移默化的借鑑了一些中國式的
傳統手法,如說書藝術、
插科打諢角色的引入、全知敘述和次知敘述的運用、戲劇舞台的架設、假全知狀態下的視覺與心覺的堂皇運用等。如在人物的塑造上,金庸依靠視覺與心覺的運用,半明半暗地描寫人物和事件在客觀視覺中留下的意味深長的空白點,輕易地迷惑住了讀者,加上精細的心理刻畫,終使岳不群成為武俠小說史上最成功的“虛偽家”。又如
周伯通、
桃谷六仙、岳老三、
華山二老等插科打諢一類角色的引入,更令金庸小說錦上添花,對於減低小說的沉悶氣氛大有裨益。
李漁的《
閒情偶寄》就說了“插科打諢、填詞之末技也。然欲雅俗同歡、智愚共賞,則當全在此處留神。文字佳、情節佳,而
科諢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
雅人韻士,亦有瞌睡之時。作傳奇者,全要善驅
睡魔,睡魔一至,則後乎此者雖有《均天》之樂,《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之不見不聞,如對尼人作揖,土佛談經矣。”⑤但即使是如此“
末技”,也是多少文人夢寐難求的啊!
到了這裡,真相才清晰起來:中國形式的寫作傳統處於作品中整體藝術構架中較符合傳統欣賞習慣,較易為大眾所感知的位置,它們較早地隨著說書、評話、
彈詞等藝術形式深入民間,成為影響讀者審美心理的重要因素。類型化或程式化的寫作傳統也並不意味著貶義,還有可能是某些藝術形式的重要特徵的中性表述,只有“胸中大有丘壑”的“裝載家”才是最後的贏家。優秀的作家總是會想方設法去豐富作品的內涵和藝術表現手法,如錘鍊語言、增添新的類型或亞類型、將中西相形式結合等等。而金庸小說的成功也就在於它大俗大雅,至幻至真,超越俗雅,充分的繼承了中國傳統形式的衣缽,發揚了其武俠小說的特質,成為了20世紀最中國形式的小說。金庸是矛盾的,但這並不一定是缺陷,一個真正意義的作家總是生活在矛盾中並探索著人間百態。
評論二
王朔先生在《我看金庸》里曾引言道:“金庸小說的文字有一種速度感。”又說“老金從語言到立意基本沒脫舊白話小說的俗套。”⑥這是比較中肯的說法,金庸的語言的確有速度感,是白話小說,很俗,而這也恰恰是金庸語言的長處。只是,王朔用金庸的優點或長處去批評金庸,孔門賣文之際未免有點
貽笑方家的味道。
金庸的語言可以用“行雲流水,平中見奇”一言以蔽之。金庸在行文時常會引用一些古典詩詞,並運用的極富韻味,但其語言的主要魅力不在於此。金庸的語言通俗,淺顯,流暢,靈活生動,沒有難認的字,難懂的詞和艱澀的句子,語言的動作性強,極善構築戲劇性場面,具有一種令讀者忘記或忽略文字的速度感。讀金庸小說時,迎面而來的是古樸、蒼勁的感覺,初看似乎語不驚人,但愈展開愈魅力無窮。金庸總是試圖在作品中不說而又說點什麼,那意境的升華令人如飲佳釀,讀者於微醉之間已無形之中進行了一場靈魂的“加冕”。毋庸置疑,金庸的筆是靈動而又厚重的,但也誠如
陳墨所言:“金庸小說的語言,之所以看起來沒有什麼突出的特殊,那是因為作者並不追求風格的單一性,而是進行不同方式的敘述探索,不斷改進和創造自己的敘述方式及語言風格,同時不斷地拓展語言的疆域,豐富小說的形式美感。”⑦如其為郭芙設計的一系列語言就不僅把她的尖酸、刻薄、嬌氣表現了出來,還把她對楊過既愛且恨的女人心態體現得淋漓盡致。試看《
神鵰俠侶》三十九回《大戰襄陽》里對郭芙的描寫:“郭芙一呆,兒時的種種往事,霎時之間如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閃而過:‘我難道討厭他么?武氏兄弟一直拚命來討我的喜歡,可是他卻從來不理我。只要他稍為順著我一點兒,我便為他死了,也所甘願。我為甚么老是這般沒來由的恨他?只因我暗暗想著他,念著他,但他竟沒半點將我放在心上?’……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每一念及楊過,總是將他當作了對頭,實則內心深處,對他的眷念關注,固非言語所能形容。可是不但楊過絲毫沒明白她的心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此刻障在心頭的恨惡一去,她才突然體會到,原來自己對他的關心竟是如此深切。”可以這么說,郭芙這個人物的刻畫在金庸小說中是極具里程碑意義的,她的意義絕對不下於小龍女,李莫愁以及黃蓉,而大多數的讀者卻總是先入為主的把自己當成了楊過,而把郭芙當成了對頭並對之無比痛恨,殊不知此舉乃是
入寶山而空回,買櫝而
還珠了。金庸小說就是這樣:語言升華成性格,性格升華成命運,而命運反過來又影響語言,如此循循導之,步步深入。
金庸語言不僅藉助白描和心理刻畫,還常隨心所欲地運用各種修飾手法。記憶猶新的是《
雪山飛狐》中描寫
胡一刀夫婦的那句話:“這一男一女啊,打個比方,那就是
貂蟬嫁給了
張飛……”在這裡,人物形象藉助語言的勾勒而顯得如魚得水,它喚起的想像與聯想讓讀者再也抹不去對這一對夫妻的記憶。金庸的語言還很幽默詼諧。從“
老頑童”到“桃谷六仙”再到“韋小寶”,這些令人捧腹的人物使得小說此起彼伏,有滋有味。他們或是成為一種意義或思維的化身,或是成為小說重要情節或線索充實小說內容,或是與敘事角度和評點相結合,不但為金庸小說吸引了無數的讀者,也為這個快節奏的世界注入了一股活力。
在故事創作中,幾個事件可以同時發生,但是話語卻必須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敘述出來,即使是《
天龍八部》這么一部氣勢恢宏、多頭並進的作品也得如此。這就要提及語式中的講述與描述。講述與描述的區別體現在敘事角度、人稱轉換、敘事與故事的距離以及敘事態度上,“講述是歷時性的敘述,提供故事的來龍去脈,交代人物的過去以及有關信息”;而描述則“比較含蓄,多用客觀或‘中性’的語調”,是“給定了場面的戲劇性的現時性的敘述型語式”⑧。講述與描述的靈活運用在金庸小說中隨處可見,如《
倚天屠龍記》第二章《武當山頂松柏長》的最後一段寫道:“
張君寶其時年歲尚輕,也不敢斷定自己的推測必對。他得
覺遠傳授甚久,於這部九陽真經已記了十之五六,十餘年間竟然內力大進,其後多讀道藏,於道家練氣之術更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間閒遊,仰望浮雲,俯視流水,張君寶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
猛地里豁然貫通,領會了武功中以柔克剛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長笑。”這是描述性的,後面又接著道:“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大宗師。他以
自悟的拳理、道家
沖虛圓通之道和
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後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後來北游寶鳴,見到三峰挺秀,
卓立雲海,於武學又有所悟,乃自號三豐,那便是中國武學史上不世出的奇人
張三豐。”這又是講述了。在這段話里,描述轉換成講述是不著痕跡的,細心的讀者在閱讀《
袁崇煥評傳》時肯定更會有這種感覺。
金庸對語言是花了不少工夫的,他的風格是“經過了大量刻苦鍛鍊而長期用功操練出來的風格”,他還說:“寫小說內容求‘雅俗共賞’,文字能‘清簡流暢’,此吾之願也。”⑨
王安石的詩說得好:“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金庸曾多次
修改自己的小說,其“待從頭,收拾
舊山河,
一肩挑”的良苦用心比起“批閱十載,增刪數次”的曹公雪芹來也毫不遜色。例如,金庸在回目上就將《
書劍恩仇錄》的第一二回由“古道駿馬驚白髮,險俠神駝飛翠翎”改成了“古道
騰駒驚白髮,危巒快劍識青翎”,這使得這兩回回目在意境、平仄等方面都更切合文本。又如在《
射鵰英雄傳》的開頭,金庸增加了
張十五說書的故事。這種說書藝術將敘述者、聽者、讀者等自由結合,作者自由出入其間,以生動逼真的臨場感,滿足了讀者理清來龍去脈的願望,喚醒了讀者心目中潛藏的人物形象。而這種藝術與別的語言藝術的完美結合,在《
鹿鼎記》中更是得到了最佳的展示,為這部20世紀與眾不同的武俠小說的增加了不少藝術價值。
金庸以他的生花妙筆衝破了小說形式的限制,超越了俗雅之界,對語言的傳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同時也對英國政府在香港施行的重英輕中的殖民教育做出了無聲的抗議。
評論三
金庸懂得挖掘現實,更懂得挖掘遠離現實生活的“真實”(人的情感、性格、道德、信仰等)。然而,
夢回江湖後,在金庸用小說特有的形式和語言引領讀者想像並把握歷史的脈搏的同時,理想卻只能一點一滴地積澱現實,因為理想只能永遠走在現實的前面引導與提升現實,卻永遠不能完全代替現實,所以,無論當年多么
叱吒風雲的金庸小說主人公,最終還是以各種方式離開了江湖這一“母體”。如郭靖與黃蓉。他們的愛情以犧牲黃蓉的代價來對郭靖做出一種虛幻的補償,令一個活潑、輕柔、聰慧、靈敏的女子來向木訥、剛毅、
質實、
樸拙的男性做出一種超乎生死的承諾,這本來就是浪漫主義的產物,但是我們卻無法不看到郭靖在許多時候都可以拋棄黃蓉,所謂“巧妻常伴拙夫眠”本就是儒教文化中類似“書中自有顏如玉”一般的“仁中自有顏如玉”的麻醉劑和興奮劑而已。又如“自由之神”令狐沖,他生性率直、興味隨意、活的瀟灑,是金庸小說中最灑脫之人;但他又是最遵守中國傳統文化之人,他依戀師門,極力維護師傅、師弟,他交友只認情義,不分正邪,他受到委屈從來是
反躬自問,不責怪他人。個性的
張揚與道德的完善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結合。不過,令狐沖也毫無振奮的勇氣和信念,倘若不是作者及時安排任我行之死,他必定也死了;倘若不是安排岳靈珊對令狐沖的背叛,令狐沖的愛情也必將在岳靈珊和任盈盈的無所取捨中
霜冷長河。這就意味著令狐沖的結局實際上是一種“虛假性的結局”,他的歸隱和喬峰意義上的死毫無區別。
金庸小說的藝術價值又恰恰在此,他以武俠小說的幻景形式和生花妙筆有效地掩蓋了現實處境的嚴峻,完美地連綴了來自現實的矛盾的裂縫,而向世人昭示出一種理想化、和諧化的世界的可能性,並防止歷史
文化語境的印痕和創傷的暴露,充滿激情地言說著這個世紀所交託給文人的俠客夢。
陳平原說:“不敢說沒有江湖就不存在俠客;可武俠小說中倘若沒有一個虛擬的‘江湖世界’,俠客就不可能縱橫馳騁大顯神威。”正如《
西遊記》寫的最好的是
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金庸小說的美在那浪漫主義建構的藝術畫廊里,是喬峰大戰少林、聚義莊之時;是郭靖
華山論劍之日;是令狐沖揮舞
獨孤九劍之間;是楊過攜手小龍女的剎那;是
李莫愁引吭高歌
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瞬間;是韋小寶腳底抹油的頃刻……正是“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金庸武俠的“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正在於此。
小說版本
金庸小說版本歷史及比較
金庸先生的小說,經歷了兩度修訂,總共有三個版本。
自一九五五年於香港《新晚報》連載《
書劍恩仇錄》開始,至一九七二年於《
明報》刊載完《
鹿鼎記》為止,不論是報上的連載,或是結集成冊的初版本金庸小說,在讀者群中統稱為「舊版」,這才是最原始的版本。
其後,金庸以十年的時間,細細修訂舊版小說,後來在
遠景與遠流出版公司的版本,都是修訂後的「新版」(即包括金庸讀者口中的「遠景白皮版」、「遠流黃皮版」、「遠流花皮版」),有些讀者在提到金庸舊版小說時,都以為是遠景的版本,事實上,遠景的版本與遠流的版本是同一版,只是封面及裝幀有所不同而已。
有趣的是,在金庸將「新版」修訂為「新修版」時,讀者發出的反對意見幾乎都是批評金庸「改變了共同回憶」;回想當年,在「舊版」修訂為「新版」時,
倪匡等舊版讀者也對金庸提出過類似意見。歷經七年的改版工程,新修版金庸小說終於在二○○六年七月全部面世。有心的讀者在現時可以讀到三種版本的金庸武俠小說。
作品內容
《飛狐外傳》
舊版
結尾時,袁紫衣將
駱冰的白馬留下轉交給了胡斐,而她卻一個人獨自離去,留下無限的愁悵!
新版:
袁紫衣的父親叫作鳳天南;
結尾時,是胡斐讓袁紫衣騎上白馬,袁紫衣搖頭,悄然上馬,緩步西去。從而使得白馬“不由得縱聲悲嘶,不明白這位舊主人為什麼竟不轉過頭來。”
最新版:
飛狐的結局多了些修飾,快結束時,胡斐在父母墳墓前,碰到
南蘭那一幕,變成了袁紫衣把南蘭劫持給胡婓;
主角胡斐初戀對象,更是變成了
馬春花。在書中的第三章中,補寫一段馬行空教徒弟、女兒練
通臂拳,而後練習疲倦的馬春花睡在草地上,讓胡斐偷看到了“她高聳的胸部、還有露出的肚兜、裸露的肚子、小腿、手臂……”繼而引起胡斐對少女美麗胴體的遐想,還想親親這么美貌的姐姐;
雨夜湘妃廟,袁紫衣為救鳳天南而與胡斐大打出手,讓胡斐一招抱住袁紫衣,卻因袁紫衣一聲:“放開我!”而鬆手;
《雪山飛狐》
舊版與新版,沒多大差別。
最新版:多了些髒話,剛開始時,
曹雲奇罵了一句“***!”,其他人物如
陶子安、殷吉、阮士中的話,也比較糙;還有增加了一些文字的潤飾,提到了胡斐少年時候的兩位紅顏知己的結局:一位出了家、一位為己犧牲。
《連城訣》
舊版:書名為《素心劍》,書中的劍譜亦為“素心劍譜”;
新版:改名為《連城訣》,書中的劍譜亦為“連城劍譜”;
最新版:
詳細介紹了大寶藏與
吳六奇的關係:原來六朝
梁元帝的寶藏,後來被一個高僧發現了。那高僧把寶藏所在地編成密碼寫入了“唐詩選輯”,並想將此送給吳六奇作為反抗清廷的經費。這就使得只有會“
唐詩劍法”的人:高僧、吳六奇、
梅念笙,才能破解密碼。可惜吳六奇過早的被歸辛樹誤殺了,選輯也因此落入梅念笙手中。這也間接點明了吳六奇與梅念笙之間的關係;
增加了
戚長發說出如何在師兄弟三人相互嚴密監視下,仍在客棧中盜走連城劍譜的過程;
喇嘛照例從西藏的改成了青海的,連帶著雪山雪谷都挪了窩。
《鹿鼎記》
舊版:韋小寶以
陳近南的秘訣為輔,練成了《
四十二章經》里的四圖,並將兩者結合在一起,武功並不很低。
新版:韋小寶幾乎不會武功,學得最好的也是那套逃命功夫“
神行百變”。
最新版:
1,許多人的年齡都改小了一歲,如蕊初、方怡、沐劍屏、
雙兒、曾柔;
韋小寶的真實年齡更更神秘,外表年齡也小了一歲;建寧小了一點點。從《
碧血劍》中來的人物,歸辛樹一家三口以及何惕守的年齡改小了十歲。
2,
喇嘛又被改成了
青海的,並刪除了一些可能會引起誤會的關於喇嘛的負面情節。
3,
康熙欽定了建寧公主是韋小寶的正妻,並且韋小寶真的有了個
駙馬頭銜。
4,但韋小寶最愛的人是雙兒。新修版中雙兒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書中言明了連阿珂都比不上。
5,韋小寶二子一女的出生順序做了改變,使之比較符合劇情里的懷孕順序。
6,改正了些舊版的錯誤,比如高彥超和馬彥超的名字問題。
《笑傲江湖》
舊版:
日月神教教名為“朝陽神教;
新版:
最新版:確如
金庸在後記所說,《笑傲江湖》的改動是目前看來最少的。主要的改動都是在一些並不影響情節的細節上,有些甚至是可改可不改的。因此總結起來,其實沒什麼大改動。
修正了華山派入門時間、年齡、排位的錯誤。怪就怪勞德諾這個老傢伙太老了,作為間諜,入門時間又不能太長。
2,改小了
桃谷六仙的年齡有20歲左右之多。
3,改正舊版一些小矛盾和小錯誤,比如《裴將軍詩》中並沒有的“如”字、
風清揚的排輩等;增補一些知識,比如瓷杯。
4,改小了
令狐沖的年齡兩歲,改小了藍鳳凰的年齡約五歲,使她比令狐沖還要小。
5,加寫了《笑傲江湖之曲》所描述的故事,乃是
聶政的故事。
6,福建少林寺的地址由莆田改為
泉州,這應該算是影響最大的一處修改之一了。
7,五嶽劍派的後事也有所交代,門派並沒有消失湮滅,雖然元氣大傷,但還有著勃勃生機。
8,恆山派眾弟子的師承關係理了一下,不像舊版那樣比較亂。
《書劍恩仇錄》
新版:周英傑是被周仲英誤擲鐵彈而傷了性命。
最新版:
《神鵰俠侶》
舊版:
新版:
瑛姑有兩頭靈狐;
最新版:
郭襄把自己想像成了大龍女;並幻想如果是自己和
楊過第一次見面而不是小龍女,那么楊過一定會愛上她的。以後還有襄暗中和小龍女“較量”的情節,哎,可愛的襄兒也變俗了。
將西藏金輪法王改為蒙古金輪國師。
參照歷史對全真教的描寫做修正,包括掌教、尹志平拆出一個甄志丙等;
人物更趨於平和、寬容、大度,如瑛姑對一燈、周伯通對慈恩(裘千仞)、黃蓉對楊過、楊過對黃蓉等;
《俠客行》
最新版:
回目的更改:第一章,由“燒餅餡子”代替“
玄鐵令” ;第二章,由“荒唐無恥”取代“少年闖大禍”;第三章,由“
不求人”替代“摩天崖”;第四章,由“搶了他老婆”改換“
長樂幫幫主”;第六章,由“腿上的劍疤”頂替“傷疤”;第十章,由“太陽出來了”換取“
金烏刀法”;第十一章,由“毒酒與義兄”替換“藥酒”;第十三章,由“變的忠厚老實了”抵換“
舐犢之情”;第十五章,由“真假幫主”換掉“真相”;
侍劍並沒有被叮噹所殺,只是被點了穴,後為
石破天所救;
紫煙島上,石破天與
阿繡多了些卿卿我我,石破天竟會對阿繡說出“你是我的心肝寶貝”等肉麻情話。
《倚天屠龍記》
舊版:
新版:
周芷若試探張無忌後出家為尼,
張無忌、趙敏隱退孤島(推測為冰火島)。
最新版:倚天的改動也不少,因舊版倚天算是錯漏比較多的,較大的改動通常都是跟歷史背景有關的。
1,時間線的改動,使之符合邏輯和情節。
2,情節都改得溫婉,人物都往好里改。給所有人減少壞事,尤其是給好人減少壞事,減少不了的,就推在壞人頭上。如三渡並沒有殺何太沖夫婦、張三豐沒有處死宋青書等。
3,楊姐姐和
周芷若是唯一違反第2點的兩個人。楊姐姐威脅逼供,周芷若心狠手辣。
4,
小昭和
張無忌感情更好。
5,
明教和屬下的起義軍的關係比舊版明朗,那就是明教管不了起義軍。新修版加入不少段落描寫起義軍的戰況。
6,張無忌和
趙敏的感情更好。
7,首次獨家披露了《
九陽真經》的來歷。
8,張無忌變聰明了。
9,加詳了對明教的描寫。
《碧血劍》
舊版:開場人物是《桃花扇》傳奇中的明末四大公子之一
侯方域。
最新版:
洞中的金蛇劍很容易便拔出來了;
袁承志喜歡阿九,但因對青青
有約在先,無法處自拔,書中著力描寫袁承志對阿九的矛盾心理;
結局時,阿九並未落髮為尼,隨師父去藏邊練功時;
袁承志立志還組建了“金蛇王營”;
李自成打入北京後,內部發生一場內訌,部下被他殺的殆盡;
青青眼見承志對阿九柔情深重,一怒之下跳崖,終贏得袁承志之身(心是喚不來的);
增加對李自成內心世界的描寫。
《鴛鴦刀》
三個版本沒有多大區別。
《越女劍》
三個版本沒有多大差別。
《白馬嘯西風》
由於篇幅較短,舊版、新版、新新版三版之間,沒有多大變化。
金庸的除《越女劍》外的作品所編的兩句詩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是金庸除越女劍以外的14部小說的首字合稱。
相關詩作
《金書俠隱·十四篇》 詩/黃敬遠
【飛】花漸落青衫隱,久負琴匣名山寄。
【雪】煮清風長倦臥,一溪明月吳鉤洗。
【連】峰懸索數千丈,空谷絕響渺萬里。
【天】光雲掠采晨曦,檀香劍廬安如逸。
【射】弓沉埋深秋雨,誰與垂釣江湖意。
【白】馬驚馳少年去,不復當時柳絮笛。
【鹿】鳴唯覺芳草遠,而今徒作相知憶。
【笑】酌恩仇翩然燼,人間過客再無題。
【書】冠南北道宗師,還教寂寞封筆底。
【神】蹤歸兮廣陵奏,酒縱疏狂賦淋漓。
【俠】骨但存國事傾,柔情猶在蒼生濟。
【倚】樓醉看斜陽陌,滿城紅墜堪憐惜。
【碧】螺春淺似初心,浮生浪跡終遊戲。
【鴛】池螢火虛幻滅,佛照五蘊始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