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帖木兒東征
- 人物:跛子帖木兒
- 地區:小亞細亞半島
- 結束:1402年
歸國,陰謀,備戰,出征,陣腳不穩的明朝,壓力巨大的帖木兒,天驕殞命,
歸國
歐洲人有理由為他們未來的命運擔憂:6年以前,奧斯曼土耳其騎兵剛剛在保加利亞重創了神聖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與法國聯軍,被公認為當時歐洲最優秀的軍隊,可是帖木兒卻在一天之內就把它殺得全軍覆沒。非洲人也有理由為他們未來的命運擔憂:一個世紀以前,埃及馬木留克騎兵曾經在巴勒斯坦全殲過當時所向披靡的蒙古遠征軍,可是帖木兒卻在一年之內就把它痛擊過兩次。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們所建立的大蒙古帝國的本土元朝和四大汗國,早在帖木兒之前,窩闊台汗國被其他四國分滅,現在已經又有三個(察合台、伊爾、金帳)臣服於帖木兒,而剩下的一個元帝國也早就自行崩潰了,只剩下一些互不隸屬的部落在蒙古高原上互相爭鬥。自從開天闢地以來,地球上還從未有過帖木兒這樣強大的武裝力量。這個冒稱為成吉思汗後裔的突厥跛子無論是向歐洲還是非洲進軍,似乎都將勢如破竹。
可是帖木兒突然撤退了,留下驚魂未定的土耳其人和埃及人去恢復他們的故土。原因無他,在地球上的另一側上發生的意外事件,正猛烈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他要回去圓一個夢,一個他已經做了半個多世紀的夢。經過一年多且戰且走的山地行軍(對手是喬治亞、亞美尼亞和波斯的土著居民),他在公元1404年春夏之交返回了自己那金碧輝煌的首都撒馬爾罕。帖木兒當然知道,有客人已經在那裡等他多時了。
這位客人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大明使節。他此行是為了向帖木兒催收已拖欠了明帝國多年的貢賦。而帖木兒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們的豬可汗叛父害侄,是一個大混蛋!我現在要去討伐他!”顯然,帖木兒懂一些中文,他知道漢語裡“朱”就是“豬”的諧音,所以才管明成祖朱棣叫“豬可汗”。
陰謀
帖木兒第一次向明朝納貢是在公元1387年,“洪武……二十年九月,帖木兒首遣回回滿剌哈非思等來朝,貢馬十五,駝二。詔宴其使,賜白金十有八錠。自是頻歲貢馬駝。二十五年兼貢絨六匹,青梭幅九匹,紅綠撒哈剌各二匹及鑌鐵刀劍、甲冑諸物。”不應忘記,陝西和甘肅直到1387年才真正納入明帝國的版圖,“太祖欲通西域,屢遣使招諭,而遐方君長未有至者”,帖木兒實際上是西方國家中第一個承認明朝,並派使團來納貢的國家元首,因此朱元璋對他非常有好感。
公元1395年,帖木兒給朱元璋寫了一封外交信函:“洪武……二十七年八月,帖木兒貢馬二百。其表曰:‘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統一四海,仁德洪布,恩養庶類,萬國欣仰。鹹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運數,為億兆之主。光明廣大,昭若天鏡,無有遠近,鹹照臨之。臣帖木兒僻在萬里之外,恭聞聖德寬大,超越萬古。自古所無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國,皇帝皆服之。遠方絕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無不安樂,少者無不長遂,善者無不蒙福,惡者無不知懼。今又特蒙施恩遠國,凡商賈之來中國者,使觀覽都邑、城池,富貴雄壯,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書恩撫勞問,使站驛相通,道路無壅,遠國之人鹹得其濟。欽仰聖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國中部落,聞茲德音,歡舞感戴。臣無以報恩,惟仰天祝頌聖壽福祿,如天地永永無極。’”
朱元璋根本不了解帖木兒帝國的真實情況,被這封近乎無恥的阿佞頌揚文章深深打動,“帝得表,嘉其有文。明年命給事中傅安等齎璽書、幣帛報之。其貢馬,一歲再至,以千計,並賜賓鈔償之。”實際上,帖木兒帝國與明帝國的版圖和國力相差無幾,朱元璋也沒有經營中亞的計畫,帖木兒主動稱臣納貢,年年派使者來華,目的一是刺探明帝國的情報,二是做生意:“蓋番人善賈,貪中華互市,既入境,則一切飲食、道途之資,皆取之有司。雖定五年一貢,迄不肯遵,天朝亦莫能難也。”
據西班牙駐撒馬爾罕大使克拉維約報導,帖木兒最後一次派使團向明帝國納貢是在公元1396年,到達南京大概已經是公元1397年了。當年11月,傅安使團也抵達了撒馬爾罕。據帖木兒手下的阿拉伯人雅茲迪回憶,傅安似乎水土不服,急著想回國。但帖木兒卻把他扣押起來:“安至其國被留,朝貢亦絕。尋令人導安遍歷諸國數萬里,以夸其國廣大。”直到此時,中國人才明白帖木兒帝國到底有多強大。實際上,帖木兒已經準備進攻明帝國了。但就在此時,傳來他的孫子皮爾·穆罕默德在印度河戰敗的訊息,於是“印度聖戰”提前上演;繼而又連續爆發了與奧斯曼土耳其和埃及的軍事衝突,“中國聖戰”的議事日程因而一拖再拖。
在伊朗,帖木兒聽說了朱元璋死亡,朱允炆繼位的訊息。一年後,燕王朱棣起兵造反,朱允炆派耿炳文、李景隆等將軍去討伐。在帖木兒看來,朱棣僅占有北京一隅以對抗全中國,本來不應該有什麼勝利的希望,但戰爭卻久拖不決,充分暴露出朱允炆及其將軍們在軍事上的軟弱無能,當然這與朱元璋晚年大肆屠殺功臣宿將有關。在致巴耶西德的信中,帖木兒表示了他恢復成吉思汗帝國全部疆土的野心。幾乎與安卡拉會戰同日,朱棣的叛軍攻破明首都南京,朱允炆失蹤。訊息傳到小亞細亞,帖木兒立即決定放過手下敗將土耳其和埃及,回師中亞,去準備他的中國遠征。只有征服蒙古和中國,他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全蒙古的大汗。
中國的情況和此前的伊朗、埃及較為類似,帖木兒對應付這類局面很有心得。朱棣對政敵的殘酷迫害已令他在全中國的精英群體中喪盡人心,中國西部大量的穆斯林和蒙古人都是帖木兒潛在的盟友,傳說中失蹤的朱允炆更可以成為一張“存亡續絕”的王牌……關鍵是要做好備戰工作。
備戰
帖木兒東征明帝國的主要目的,一是在於重建成吉思汗帝國,二在於宣揚伊斯蘭教。其實帖木兒帝國和成吉思汗帝國還是有區別的,成吉思汗重在真正地擴張領土,而帖木兒則主要是建立傀儡政府,擴張勢力範圍,自己親自統治的土地不過中亞周圍。帖木兒在西亞、南亞、東歐都是這么做的,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在東亞也準備這么做,說白了就是在中國建立一個或幾個臣服於他的伊斯蘭教國家。
經過十多年的情報偵察,帖木兒對新疆和中國北部和中部的地形、兵力部署已經了如指掌。當時叫“蒙古斯坦”,後來叫“突厥斯坦”的新疆地區本來就是察合台汗國屬地,此時其西部基本上均臣服於帖木兒,北部屬於北元的勢力範圍,東部則臣服於明朝。公元1400年,帖木兒的孫子伊斯坎達就在蒙古斯坦發動過一場戰爭,攻下了于闐等地,一直推進到塔里木河中游。他的成就引起了幾個無能長輩的嫉妒,於是被召回撒馬爾罕,以違反軍隊節度的罪名軟禁至死。這位小軍事天才死時年僅15歲。帖木兒雖然不是察合台家族的直系後代,但若御駕親征,以強大的實力征服整個蒙古斯坦自當易如反掌。雖然如此,但帖木兒還是努力撮合著自己幾個孫子與蒙古部落首領女兒的婚事,甚至向北元的使者們開空頭支票說:“帖木兒的子孫豈能與成吉思汗的子孫相提並論?朕千秋萬歲之後,自當在成吉思汗的子孫中擇賢而立……”
帖木兒已經有了一張極其詳盡的軍用地圖,按照他自己挑選的線路,他的騎兵從于闐到北京需要走161天。在突厥斯坦和甘肅、陝西行軍,最大的挑戰是水源匱乏。軍用地圖上面標有所有重要的水源,但它們依然難以供應他的大軍。因此帖木兒決定:自己先率20萬精兵東征,並留一部分士兵沿路屯田,此後從中亞逐年調援兵。兵力不是問題,他的印度之戰動用了80萬軍隊,俄羅斯之戰30萬,土耳其之戰超過50萬。何況“元時回回遍天下”,新疆、甘肅、陝西、寧夏、內蒙、四川等地的穆斯林和蒙古人也都是潛在的兵源。
為了防止遠征計畫的機密泄漏,1404年冬天,所有外國人都被勒令離開撒馬爾罕,其中也包括克拉維約大使。雖然如此,但通過分析帖木兒此前的一些言行,我們還是可以猜測出他的大致進軍計畫:若初期的外交、間諜和軍事行動都不順利,就實行緩策,奪取蒙古斯坦,等待援軍,再圖攻明;中策,占領蒙古斯坦,直入河西走廊,奪取關中地區,先鞏固陝甘寧,再等援軍,徐圖中原;急策,若北元和蒙古斯坦積極配合,明軍又不堪一擊,就沿黃河長驅東進,截斷大運河,與北元圍攻北京城。黃河流域已定,再圖江淮,因為那裡河流縱橫,不適合他的重騎兵運動。要找箇中國青年(最好是穆斯林),宣傳他是出逃的朱允炆,立他為中國皇帝(當然是傀儡),以與朱棣對抗。此外,還要積極策反明軍中的蒙古族、回族、知識分子(他們普遍對朱棣不滿)這三類人。
明帝國雖然努力學習唐朝制度,但依然繼承了很多宋朝弊政,軍隊內重外輕就是一大問題。朱元璋時,“京軍三大營,一曰五軍,一曰三千,一曰神機……洪武四年,士卒之數,二十萬七千八百有奇。成祖增京衛為七十二。又分步騎軍為中軍,左、右掖,左、右哨,亦謂之五軍。”吏部侍郎王邦瑞攝兵部,因言:“國初,京營勁旅不減七八十萬,元戎宿將常不乏人。自三大營變為十二團營,又變為兩官廳,雖浸不如初,然額軍尚三十八萬有奇。”可見明朝開國時,京軍三大營總兵力有七八十萬,洪武四年裁減至二十萬七千八百有奇,永樂初年又擴編到三十八萬有奇。洪武二十六年,把全國劃分為17個“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即軍區):北平、陝西、山西、浙江、江西、山東、四川、福建、湖廣、廣東、廣西、遼東、河南、雲南、貴州、大寧、萬全都司,以及後改設的北平行都司、陝西行都司、福建行都司、山西行都司、中都留守司等。如果帖木兒來犯,能夠及時進行有效抵抗的,只有陝西都司和陝西行都司兩個軍區。
明邊軍實行衛所制,“五千六百人為衛,千一百二十人為千戶所,百十有二人為百戶所。”陝西都司下轄20衛:西安左護衛、西安右護衛、西安中護衛、西安前衛、西安後衛、延安衛、綏德衛、平涼衛、慶陽衛、寧夏衛(明中期以後分為寧夏前衛、寧夏中衛等)、臨洮衛、鞏昌衛、西寧衛、漢中衛、涼州衛、莊浪衛、蘭州衛、秦州衛、洮州衛、甘肅衛、山丹衛,以及鳳翔千戶所、金州千戶所等幾支小部隊。另有西河中護衛,後改雲南中護衛,調離陝西。永昌衛、涼州衛、莊浪衛、西寧衛、山丹衛後來調給陝西行都司,陝西都司於是還剩下15衛2所。
陝西行都司本來只有3衛3所:甘州衛、肅州衛、鎮番衛、鎮夷千戶所、古浪千戶所、高台千戶所,洪武十二年後分甘州衛為甘州左衛、甘州右衛、甘州中衛、甘州前衛、甘州後衛,共五衛,又從陝西都指揮使司調來永昌衛、涼州衛、莊浪衛、西寧衛、山丹衛,合計12衛3所。
綜上所述,帖木兒要對付的明軍一線兵力總計27衛5所,滿額總兵力約15萬5千人。二線兵力為山西、河南、四川都司,山西都司7衛5所,河南都司12衛6 所,四川都司14衛3所,總計33衛14所,滿額總兵力約20萬人。其餘部隊距離太遠,很難在半年內趕赴陝西、甘肅前線。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數字均為理論最大值,而且把所有的“所”都視為千戶所,而沒有考慮百戶所的情況。明末兵力往往不及滿額兵力的三分之一,“支糧則有,調遣則無。比敵騎深入,戰守俱稱無軍。即見在兵,率老弱疲憊、市井游販之徒,衣甲器械取給臨時。”明初的情況應當好很多,但問題依然存在,且一般性傷病、換防、屯田造成的減員勢所難免。另一方面,帖木兒的20萬軍隊數字可能也有誇大,但以其國力看,不會誇大太多,此後的援軍估計也不會少於此數。我估計雙方的一線和二線戰鬥人員都應該略多於10萬人,帖木兒可以在蒙古斯坦臨時徵兵,明朝也可以在陝甘寧當地臨時徵兵。論士兵數量,沒有哪方占據絕對優勢。明軍占有防禦地利,帖木兒也以擅長攻堅聞名。從純軍事角度看,雙方的實力屬於同一個檔次。當然,帖木兒的部隊都是跟他連打了8年仗的百戰之餘,戰鬥經驗豐富。明軍上層雖經過朱元璋的清算缺乏帥才,但基層官兵中大多是經歷了反元鬥爭及靖難之役的百戰強軍,且軍事防禦體系完備。所以兩軍各有優勢。
出征
據當時在撒馬爾罕的阿拉伯人回憶,帖木兒自古出兵,後勤工作從未做得如此次這般紮實,真是糧積若山,馬羊成海。公元1404年11月27日,他率軍離開撒馬爾罕,踏上了“中國聖戰”之旅。在冬季翻越白雪茫茫的天水固然辛苦,,但總比忍受塔里木盆地的酷夏要舒服一些。部隊推進至錫爾河時遭遇大雪,河面開始結冰。帖木兒在河岸上駐紮了足足50天,等河冰凍結實。這期間,他去祭拜了一位伊斯蘭教聖人的陵墓,可能還和家族內部的一些人發生了爭執。在過去的幾年中,帖木兒最優秀的幾位子孫相繼去世,令他極其悲痛,哀嘆自己沒有成吉思汗的福氣,雖然百戰百勝,但總得自己親自出馬才能解決問題。
帖木兒的前鋒部隊,也就是從塔什乾出發的右路軍已經在公元1405年新年翻越天山,1月6日推進至伊犁河。當日地球、土星、水星連珠,巫師占曰不利兵主,帖木兒心情大壞。但他還是渡過錫爾河,並命令右路軍總司令、他的皇孫哈里·蘇丹加緊進軍,務必在三月初拿下蒙古斯坦,而自己則暫時留在訛打刺。這位哈里· 蘇丹剛剛狂熱地愛上了一個黑人女僕,在帖木兒家族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但他打起仗來還是不負眾望,於2月下旬推進至別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薩爾縣北破城子,位於吐魯番的東北方,上面的地圖示到吐魯番的西北方是錯的,那其實是烏魯木齊),此處離明帝國西部邊界重鎮哈密衛還剩大約400公里。
陣腳不穩的明朝
宋晟是朱元璋開國時的老將,曾在江西、廣西等地作戰,後來“四鎮涼州,前後二十餘年,威信著絕域”。朱棣對他極為信任和欣賞,“進後軍左都督,拜平羌將軍……專任以邊事,所奏請輒報可。”不過,公元1400年伊斯坎達攻略于闐等地,宋晟卻坐視不救(當然那是在“靖難”期間)。可能宋晟當時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多次請求回南京,朱棣都不同意,直到他在1407年病逝。朱棣起兵之日,良臣猛將尚多,但此時張玉、王真、陳亨、張武、譚淵等大將均已死,邱福、劉才、陳珪、鄭亨、孟善、火真諸將皆為一勇之夫,“或從起籓封,或率先歸附,皆偏裨列校,非有勇略智計稱大將材也。”(邱福本來被寄予厚望,但他後來指揮失誤,在蒙古全軍覆沒,朱棣震怒,從此以為“諸將無足任者,決計親征。”)能獨當一面者,惟朱能一人(他於1406年病死在征安南的路上);以謀略著稱者,也獨姚廣孝一人。降將中,平安、何福、顧成雖號稱宿將,但都難堪重任,盛庸、耿炳文則早已自殺,李景隆被軟禁在家。
1404年的明朝實在是多事之秋,朱棣在這年十月“籍長興侯耿炳文家,炳文自殺。”十一月,“下李景隆於獄”。耿炳文、李景隆的人品和才能自不足道,但畢竟為降將之首,二人無端得罪,朱允炆舊臣難免人人自危。此前,屬國安南(越南)發生政變,“八月丁酉,故安南國王陳日煃弟天平來奔。”朱棣已經開始準備南征安南了。為了追捕朱允炆,鄭和也正在東南沿海加緊造船。這樣看來,朱棣的後方實在問題多多,很難全力投入與帖木兒的大戰。所幸北元自被藍玉擊垮後,一直分崩離析,尚不足為患。
撇去缺乏良將勁卒不談,明朝此時最大的問題有二:一是信息不靈,對帖木兒來襲缺乏準備;二是內部潛在叛徒頗多。據《明史·西域火州傳》記載:“永樂四年五月,命鴻臚丞劉帖木兒護別失八里使者歸,因齎彩幣賜其王子哈散。明年遣使貢玉璞方物。使臣言,回回(即中亞人)行賈京師者,甘、涼軍士多私送出境,泄漏邊務。帝命御史往按,且敕總兵官宋晟嚴束之。”眾所周知,甘、涼軍士中回族、蒙古族多,尤其是穆斯林多,此次事件顯然與前一年帖木兒東征有關。他們既能私送回回行賈京師者出境,還敢“泄漏邊務”,當然也會在戰場上臨陣倒戈。由此看來。多異族內奸的明軍西北軍隊內部組織能力堪憂,在面對穆斯林國家的強大攻勢面前難免出內奸。
壓力巨大的帖木兒
但帖木兒自身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據《新元史·卷二百二十八·列傳第一百二十五》所載:帖木兒遂大舉伐明,募精兵二十萬,以糧運不給,載谷數百車,軍行至沃野,即播種之,棄異日之軍食。又驅牝駱駝數吉頭,如餉乏,則餐其乳以濟飢。中途遇大雪,士馬僵斃。
可見帖木兒帝國雖幅員遼闊人口眾多,但由於其遠征的路線十分遙遠,途中多為戈壁荒漠,荒無人煙且白天酷暑難耐夜晚嚴寒冰冷。後勤壓力仍十分巨大,部隊補給多依靠沿途播種或軍士喝駱駝奶強撐。即便走到大明西北邊境也是人馬疲憊。更何況其在途中還“遇大雪,士馬僵斃”。可見帖木兒遠征軍雖號稱20萬之眾,但並不占天時地利。相對於嚴陣以待的明朝西北軍隊,還是有很大劣勢的。
其次,帖木兒東征軍隊只是號稱20萬精銳(實際兵員可能10萬左右),相對於明朝110萬左右的戰兵動員能力,顯得很少。僅其東征第一站明西北諸衛就有15萬5千的軍隊。其戰鬥力雖達不到上乘,但相對於守備江浙河洛地區的內地軍戶仍遙遙領先。即便帖木兒首戰告捷戰勝明軍,正常情況下其自身損失也很大。更何況帖木兒帝國邊境地帶離大明也有千里之遙,一旦首戰失利其在短時間之內將得不到任何有效兵源補給,明軍若主力藉此反撲,帖木兒大軍將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中國西北地區的眾多穆斯林也許是個重要兵源地帶,但迫於明朝的壓力,穆斯林們會不會投向帖木兒都是個問題。即便這些穆斯林真的全心全意的為帖木兒賣命,大部從商或種地的回回臨時徵兆為戰兵,其說到底還只是一群雜役農民,連明朝內地軍戶都不如,與駐紮在河南地區的朱棣親率明軍主力更是天壤之別。
因此帖木兒雄途偉業的遠征更像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博,只有西北決戰與河南決戰全部大勝,帖木兒才有可能穩占中國的半壁江山。反之一旦遠征軍出任何不測,不僅帖木兒大汗本人的聲譽性命難保,帖木兒帝國也將陷入國力大損的境地。數十年內都難以支撐起下一次戰略性的遠征。
天驕殞命
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正向哈密進軍的哈里·蘇丹突然得到訊息:帖木爾大汗死了!
中世紀的穆斯林生活不像現代的這樣充滿禁忌,酒精飲料是允許的,葡萄酒更是最常見的飲料。自從到達訛打刺以來,帖木爾汗就一直在痛飲。不僅是葡萄酒,他還喝了阿拉克燒酒——中東和遠東地區的一種烈性酒精飲料,通常從發酵的棕櫚汁,大米或糖蜜中提取。2月11日當晚,阿拉克燒酒突然把他的體溫燒起來了,而且越燒越高。亞歐非三大洲最優秀的醫生圍繞在他的周圍,卻全都束手無策。2月18日,帖木爾大汗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過去還有1月19日和2月15日兩種說法)他生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要向敵人示弱!拿緊你們的……劍!”東征中國計畫,也就這樣隨著他的死亡一道煙消雲散。
帖木兒過世後,其國家陷入內亂,他生前欽定的繼承人孫子哈里,與四子沙哈魯為爭皇位相互激戰。永樂五年(1407年),首先繼承帖木兒帝國王位的哈里釋放早年遭帖木兒扣押的明朝使臣傅安、楊德文等人,並托其帶去帖木兒帝國意在與大明修好的願望。永樂五年六月二十二日,這支“失蹤”十餘年的使團終於重歸京城,一時“舉朝皆感其忠義”,陳誠在得知帖木兒帝國正陷入奪位內戰時,立刻向明成祖朱棣建言“速派使節,熄其兵火,宣示天朝威德”。永樂六年(1408年),朱棣派曾出使帖木兒帝國的郭驥為使節率團出使,帶去朱棣的親筆書信。在帖木兒帝國當地調解內戰兩派——哈里和沙哈魯的糾紛,奪位成功的沙哈魯最終將被囚禁的哈里釋放,封伊刺黑為其封地,持續帖木兒帝國3年的內戰終於“和解”。永樂七年(1409年),正式成為帖木兒國王的沙哈魯派使團至南京朝見朱棣,送上豹子、獅子等禮品。雙方重新恢復了朱元璋時代的“宗藩”關係,從此友好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