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紅樓群芳花譜
- 出處:紅樓夢
- 作者:曹雪芹
- 別名:石頭記
- 創作時間:清朝乾隆年間
前言,黛玉——芙蓉,寶釵——牡丹,湘雲——海棠,元春——曇花,迎春——迎春花,探春——杏花,惜春——曼陀羅,鳳姐——罌粟花,妙玉——梨花,李紈——梅花,巧姐——牽牛花,秦可卿——仙客來,金陵十二釵判詞,
前言
花兒,千姿百態,顏色繽紛。自古以來,鮮花美女便在文人墨客的筆下互為比附,花即美人,美人如花。《紅樓夢》里的大觀園,既是女兒國,又是百花園。這裡有名有姓的年青女子便有百餘人,花草、樹木、藤蔓也是多有勝數,更難得是曹雪芹既沒有孤立地寫花卉,也沒有孤立地寫人物,很多地方花是人的影子,人是花的代身,花與人,常常是渾為一體的。
黛玉——芙蓉
芙蓉原是荷花的別稱,生於水中的是為草芙蓉,生於陸地的是為木芙蓉。木芙蓉八九月開花,花冠白色或淡紅色與荷花平分秋色。在《紅樓夢》中所寫的“芙蓉”均是指木芙蓉。《廣群芳譜》中稱此花清姿雅質,獨殿眾芳。秋江寂寞,不怨東風,可稱俟命之君子矣。
尋找在《紅樓夢》中描寫芙蓉的,很自然的使人想到曹雪芹的《芙蓉女兒誄》,這是描寫賈寶玉悼哭晴雯的誄文,在這篇璀璨綺麗的力作中,作者把芙蓉與芙蓉女兒合而為一,予以了至高至美的評價“……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可見在作者心目中芙蓉是不同凡俗的奇葩。
“芙蓉女兒”表面是指晴雯,實際上是指林黛玉,小說中寫到寶玉斟酌“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時“黛玉聽了,忡然變色”這暗示了晴雯實則是黛玉的影子。
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寫眾人抽花各簽子行酒令。黛玉抽到的是一枝芙蓉,題著“風露清愁”四個字,並系有一句詩“莫怨東風當自嗟”,可見曹雪芹是把黛玉比似為芙蓉的。唐人詠芙蓉詩曰:“水面芙蓉秋已衰,繁條倒是花開時。平明露滴巒紅臉,似有朝開暮落悲。”因此用芙蓉花喻為黛玉是再恰當不過的。
寶釵——牡丹
牡丹素有“國色天香”之譽,盛開的時候雍容華貴,又稱“花王”。據《楊太真外傳》記載:開元中,唐明皇與楊貴妃於沉香亭前賞牡丹,曾命大詩人李白進《清平樂》三篇,李在這三首詩中就把牡丹和楊貴妃揉合在一起歌詠。
寶釵體態豐滿,肌膚白暫,寶玉有次見了好雪白的一段酥臂,也不覺動了艷羨之心,想“摸一摸”。她家庭出身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作為名門閨秀,賈府上下均對她另眼相看,而她的個性是“沉穩型,外熱內冷”。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很明顯的把寶釵喻為牡丹花,在第二十七回目《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作者把寶釵比作楊貴妃在書中不止一次,有一回,寶玉偶爾不慎對寶釵說;“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原來也體豐怯熱。”結果惹得寶釵大怒,回敬他說“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見第三十回)這都可以說明,寶釵外表具有楊貴妃的特徵。聯繫到歷史上許多詩人把楊貴妃與牡丹渾為一體的事實,那末,把寶釵比作為牡丹也就是理所當然的。
湘雲——海棠
海棠花有“睡美人”之譽。這一典故出自宋代釋惠洪《冷齋詩話》記載:唐明皇登沉香亭,召楊貴妃,碰巧楊妃酒醉未醒,高力士使侍兒扶持而出,貴妃仍醉未醒,鬢亂殘妝。唐明皇見狀笑道:“豈妃子醉,直海棠春睡耳!”這一廳趣妙喻致使眾多文人墨客歌賦傳頌,宋代蘇東坡據此寫了一首《海棠》詩:東風弱弱泛崇光,香霧空朦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再次藝術地把海棠比作睡美人。 而在《紅樓夢》中,作者曹雪芹多次把這一典故加以套用、渲染,如第十八回,寶玉《怡紅快綠》一詩中有句“紅妝夜未眠”也是把海棠比喻為睡美人,在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茵》中有一番精彩的描述“湘雲真的在花叢中的一個石凳子上睡著了,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埋了。一群蜂蝶鬧嚷嚷地圍著她,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花瓣枕著……”表面寫的是“芍藥花”實即是指“海棠春睡”。因而在第六十三回,湘雲抽到的又是一根海棠簽,題著“春夢沉酣”,詩云“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即笑道“夜深”兩個字,改為“石涼”兩個字,實即說明了作者是把湘雲指喻為海棠的。
史湘雲----賈母的侄孫女。雖為豪門千金,但她從小父母雙亡,由叔父史鼎撫養,而嬸嬸對她並不好。在叔叔家,她一點兒也作不得主,且不時要做針線活至三更。她的身世與林黛玉有些相似,但她沒有林黛玉的叛逆精神,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薛寶釵的影響。她心直口快,開朗豪爽,愛淘氣,甚至敢於喝醉酒後在園子裡的大青石上睡大覺。她和寶玉也算是好朋友,在一起時,有時親熱,有時也會惱火,但她襟懷坦蕩,從未把兒女私情略縈心上。後嫁與衛若蘭,婚後不久,丈夫即得暴病,後成癆症而亡,史湘雲立志守寡終身。
元春——曇花
曇花難得開花,花夜開晨即萎謝。所以“曇花一現”這句成語,是用來形容事物一出現就很快消失。
賈元春是賈政的長女,生於正月初一故名為元春,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中,起初掌管王后的禮職,充任女史,不久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後來,蒙天子降諭特準鸞輿入其私第。書中用了幾回篇幅寫“元妃省親”賈府流金淌銀之盛,然而,雖然如此,元春卻稱她居住的皇宮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去處,可見她在帝皇之家既受極權的管轄也無絲毫人身自由的難以言狀的辛酸。
迎春——迎春花
迎春花是木犀科的落葉灌木,先花後葉,小枝細長有角棱,紛被下垂,花冠通常六裂,開似喇叭,開後呈金黃色。由於它耐寒性,適應性特強,常在早春帶雪沖寒開花,故名“迎春”。
賈府里的二小姐迎春,除了名字與迎春花相同外,在品性方面幾乎很難找到共同點,她是賈赦之女,賈璉的同父異母妹,庶出。第三回寫她的外貌“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可是她的性格卻是懦弱無能,正如興兒所說“二姑娘的渾名是‘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賈府里的小姐們都有一個專長,不是能詩就是會畫,獨是她才具平庸。她在書中最突出的表現是賈府里出現風波,抄檢大觀園時,迎春的丫頭司棋因與表兄秘密往來,自主婚約,被抄出“罪證”,行將驅逐出境。司棋百般央求迎春援救,而迎春卻無動於衷,不加過問,聽任司棋受辱被攆,最後憤而撞牆自盡。所以迎春這位弱女子注定了沒有好的命運:《金陵十二釵》正冊的判詞寫她: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後來書中寫她由賈赦作主,嫁給了一個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現襲指揮之職的孫紹祖,此人綽號“中山狼”,是個驕奢淫逸,作踐婦女的虐待狂。可憐迎春這個金閨小姐在他的拳打腳踢折磨之下只有一年時間就一命嗚呼了。
探春——杏花
賈府里的三小姐探春是個“才自精明志自高”有遠見、有抱負、有作為的女子,她敢說敢為、辦事練達。她最出色的表演是在鳳姐患病期間,治理大觀園,興利除弊,富有改革精神;再是抄檢大觀園時,她無所畏懼,為維護自己的尊嚴打了王保善家的一記耳光,表現出決斷果敢的氣概。
《紅樓夢曲》里寫道:(分骨肉)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這說明了她後來是離家遠別了,後四十回續書寫她嫁給鎮守海門等處總制周瓊之子,但據曹雪芹的初衷,她可能是嫁給了一個王子,成為王妃。在書中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探春掣籤,簽上寫道“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眾人笑道“……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這些看似是玩笑話,但也可能是條伏線。她抽到的是枝杏花簽,簽上寫道“瑤池仙品”,並引入唐代高蟾詩句“日邊紅杏倚雲栽”,根據封建時代的傳統和習慣“日”是皇帝的象徵,“日邊紅杏”應是指皇帝身邊的貴婦人。又根據舒四爺所見《乾隆五十五,六年間鈔本》說《紅樓夢》里“內有皇后,外有王妃”(參閱舒批《隨園詩話》),或者早期抄本確有探春嫁為王妃的情節安排。無論那一種說法,總之探春最後是遠走高飛了。
惜春——曼陀羅
曼陀羅花,夏秋間開,花冠呈漏斗狀,形大色白,單生葉腋或枝叉間,多野生,也可供栽培。原產印度,花名亦系梵語音譯。《廣群芳譜》引《法華經》曰:佛說法時,天雨曼陀羅花。看來,此花與佛門有緣。《紅樓夢》第五回《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七,畫的是一所古廟,裡面有一美人,在內看經獨坐。判詞云: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這裡是指惜春,《紅樓夢曲.虛花語》也作了類似的提示。賈府四小姐惜春,由於年齡較小,在書的前半部還看不出性格和思想。給人印象較深的是:她能繪畫,曾受賈母之命,畫《大觀園行樂圖》。她雖不工詩,但也參加詩社,雅號“藕榭”。但作者預示了她後來是“獨臥青燈古佛旁”出家為尼了,關於她後來的舉動,清人王雪香在《石頭記論贊》中曰:人不奇則不清,不僻則不淨,以知清淨法門,皆奇僻性人也。惜春雅負此情,與妙玉交最厚,出塵之想,端自隗始矣。是的,在大觀園中除刑岫煙外與她交厚的都是些出家人,如妙玉、智慧型兒等。她的孤僻狷介是與妙玉志趣相投的內因,抄檢大觀園時她的丫頭入畫因私傳東西受到遣責,這時惜春的表態不但不為入畫辯解討請,反而頓促或打,或殺,或賣,快帶了她去。她說“古人說得好,‘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又說“‘古人曾也說的,‘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什麼教你們帶累壞了我!”。這些說明了惜春已由極端個人主義發展到了“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實際上她只是逃避現實,以求個人的精神解脫而已。“勘破三春景不長”促使惜春最後落髮為尼的是目睹賈府的衰敗,於是按作者的安排她走上“了悟”的道路以求躲過“生關死劫”,最終也仍是歸入薄命司了.以佛門之花曼陀羅比作惜春,諸位認為合適嗎?
鳳姐——罌粟花
罌粟花,花開於夏季,有大紅,桃紅,純紫,純白等色,燦然艷麗,果實為蒴果,內有種子如粟粒,果末熟時,採取乳狀白液可制鴉片,含嗎啡及其他生物鹼,吸多成癮,就可以使人形銷骨立,精神萎蘼致死,但少量入藥,卻有鎮痛,鎮咳和止瀉的效用。
在《紅樓夢》中,作者用了極濃筆調寫了王熙鳳的出場,她“滿身錦繡,珠光寶氣,”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恍若神妃仙子”但是她是面艷心狠。正如興兒形容她是∶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賈瑞垂涎她的美色,她給予誘餌,設下圈套,讓他上鉤,最後使其害相思病致死。鐵檻寺老尼淨虛為了要幫長安府太爺的小舅子搶親,許她三千兩銀子,她便通過關節暗地使長安節度雲光逼婚,結果迫使一對青年男女雙雙自盡。賈璉偷娶尤二姐讓她得知便又“大鬧寧國府”,後來也導致尤二姐無地自容,飲恨含金自殺。
王熙鳳雖然是如此的劣跡昭著,罪惡累累,但是人們都無可否認她的聰明才智。在這個幾百口人的大家庭里,只有她能八面玲瓏,四出周旋。處理極其複雜的人事關係,也只有她能東借西挪,應付入不敷出的浩繁開支。她對付賈府的種種弊端及危機心明眼亮,處處表現出辦大事的魄力和本領。
所以在第五回的判詞就寫她“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這說明了她的歸宿也不會有好的結果,處於“末世”者,最有才幹的人逃脫不了“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命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這個華貴艷麗,具有複雜性格的王熙鳳恰似毒品與良藥的混合物,比之於罌粟花就再恰當不過了。
妙玉——梨花
妙玉是大觀園裡的特殊人物,她本是蘇州人氏,出身城仕宦人家,因從小多病,不得已皈依佛門,帶髮修行。賈府知她是官宦小姐特下個帖子請她進來,寄居於櫳翠庵。
“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 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 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 可嘆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 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愿。 好一似,無瑕美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緣!”妙玉最後的命運如何?續作者寫她遭強盜劫持,另一個抄本的脂批說她後來流落到瓜洲渡,總之,“終陷淖泥中”表明她是淪落風塵了。
梨花靚艷寒香,潔白如雪,唯其過潔,也最容易受污。元好問有《梨花》一詩,最形象地描繪出梨花的品格,也是妙玉一生的寫真:梨花如靜女,寂寞出春暮。 春色惜天真,玉頰洗風露。素月談相映,肅然見風度。恨無塵外人,為續雪香句。孤芳忌太潔,莫遣凡卉妬。
李紈——梅花
宋代王淇《梅》詩云: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只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
《紅樓夢》中的李紈,人物描寫得也有林和靖的高致,她出身金陵名宦,性格平和嫻淑,嫁與賈珠,很早即守寡,她“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惟知侍親養子,處處陪伴小姑子等讀而已”。在大觀園中她分住的是“稻香村”,書中描寫是“數楹茅屋”,外面“編就兩溜青籬”“下面分畦列畝,佳蔬菜花,漫然無際”儼然是一派“竹籬茅舍”的農家風光。這個住所非常符合主人清心寡欲、自甘寂寞的性情。在後來探春結社的時候,李紈就自定了個“稻香老農”的雅號。作者對李紈這個角色是用同情及讚美的筆觸描寫的,她的形象既是賢妻良母也是個典型的一個封建社會“三從四德”的犧牲品。
巧姐——牽牛花
《紅樓夢》里列入金陵十二釵的巧姐由於年紀細小,性格尚未形成,所以在書中處於陪襯地位。書中提到巧姐嬌貴多病,劉姥姥二進大觀園時,鳳姐因巧姐又病,想起要劉姥姥給她起個名字,說“……你貧苦人起個名字,只怕壓的住她。”劉姥姥聽她剛好是生於七月初七,就笑道:“這個正好,就叫她是巧哥兒,這叫作‘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日後或一時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卻從這“巧”字上來。”
根據書中第五回寶玉看到《金陵十二釵》正冊上畫有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織,其判詞云: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這裡“劉氏”就當然是指劉姥姥了。“巧”是相關語,指在賈府“勢敗”“家亡”後,巧姐最後無依無靠被她的“狠舅奸兄”勾通企圖把她賣入煙花巷時,碰巧遇上了受鳳姐救濟過的劉姥姥把她救走的事。劉姥姥成了她的“恩人”,後來,劉姥姥把巧姐招入家裡,與板兒結成夫妻。板兒靠耕作家裡的“兩畝薄田”,巧姐靠勤勞紡織,在荒村里過著自食其力的安定生活。
秦可卿——仙客來
秦可卿是秦業從養生堂抱來的養女,小名可兒,官名兼美,後來嫁給賈蓉為妻。她嫵媚有似寶釵,裊娜如黛玉。她雖在書中是稍瞬即逝,作者描寫她也是用曲筆,以致人們對她的品行留下許多疑點。雖然是存活得最短的一個金釵,但是她仍有著和其他金釵不同的明顯特色。
第五回中關於可卿的判詞,畫著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樑自盡。判詞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想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這說明她其實不是書中所寫的病死而是自縊。據說是作者原稿作“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節是經脂硯齋勸阻,才改寫成今稿的。
把秦可卿比喻為仙客來,是因為書中所述她的事跡疑幻也暗示了她是“非常人”,所以她不可能是凡人,只能是來自仙境之客。
金陵十二釵判詞
其一:黛玉寶釵。
畫著是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條玉帶。地下又有一堆雪,雪中一股金簪。也有四句道: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
黛玉有此文才又能如何?這般才女結果怎樣?玉帶林中掛而已。也是走向自己的反面。很多讀者都希望黛玉和寶玉結婚,這樣寫也是一部書,可作者本義卻非如此,作者本義就是讓我們難受,在這難受中去體會人事無常。一個掛字妙極,令你無限聯想。與那寶玉知心一回,寶玉卻與寶釵結婚,掛也不掛?千詩萬文,一死皆成夢幻,掛也不掛?千萬莫怨作者,何不示黛玉以死。寶玉黛玉這般情愛,一個掛字了結,比那死字殘忍得多。死不足懼,掛最悲哀。
一堆雪,雪中一股金釵,分明便是薛寶釵。寶釵有停機之德。停機德,是漢代樂羊子的妻子,在樂羊子中斷學業回家時,她停機斷布,以厲丈夫繼續求學。寶釵有這樣的德行,結果如何?金釵雪裡埋而已。這樣賢慧之女,雪裡埋已夠殘酷,千萬莫說有埋應死的話。土裡埋,斷死還可;雪裡埋,斷死便是證據不足。可這雪裡埋,即便不死,象寶釵這樣德才兼備的大家閨秀,一心想出人頭地者,真還不如死了好受。作者真是挖空了心思,一字一句都不肯放過讀者。
從諸家批文可斷言,寶玉和寶釵成婚了。寶玉最後出家,正所謂懸崖撒手。
其二:元春。
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也有一首歌詞云:
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
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
香櫞上弓,暗含著元春進宮。
二十年來辨是非,是說元春明理。榴花開處照宮闈,榴花開指女子出嫁,是說元春一嫁嫁到宮中,光耀家門。三春爭及初春景,是說假家自元春入宮,家道由三春又回到初春的景致。結果如何呢?還是走向反面:虎兔相逢大夢歸。第九十五回,元妃死。在虎兔相交之年死去,即立春在虎年,死在立春後一日,從命理上來說,便是兔年開始。名義上死在虎年,實則死在兔年,便是所謂的虎兔相逢。而這點點知識,可不是誰都知道的,只有對陰陽八卦天干地支都通曉的作者本身,才會有此筆墨,只有懂得算卦打命的先生,才會用這樣言辭。
程高本,甲戌本,庚辰本,都寫成“虎兔相逢”,這是原本墨跡;後人不解命理意義,改作虎兕相逢,以為虎兔不成比例,只有用兕才可與虎相對,並理解成圍獵、宮廷之斗,這又是不知作者心了。還是那句話,讀不懂可再讀,迷底早晚都可解開;非改迷面,那就成了你出的迷、你寫的書了,這如何使得?批書人言及的射圃書稿已不能再見到,後來讀者去猜的話,便傻了,想想看,讀過石頭原稿的脂硯齋、雪芹未能補出,後人誰還敢補?這個漏洞便從此留下了。程高手頭資料那樣多,也未敢動手來補這些漏洞,任其漏著,如獄神廟之類,無一處補齊。所以讀紅書,多動腦,莫動手。
其三:探春。
畫著兩個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隻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畫後也有四句:
才自清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
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兩個人放風箏,兩人,是指賈政和王夫人,風箏暗示探春。大海大船,是說賈政王夫人做主,把探春遠嫁到海一帶的富貴人家。才自清明志自高,探春有才有志,連鳳姐也不敢小瞧探春。這樣的才志又能如何?生於賈家末世,遠嫁到海,只能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了。才何能顯?志焉能遂?這便是佛家所說的人世無常,便是佛家說的求不得苦,便是愛別離苦。人生八苦纏身,須慢慢讀紅樓,慢慢體會。
其四:湘雲。
畫著幾縷飛雲,一灣逝水。其詞云: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
展眼吊斜輝,湘江水逝楚雲飛。
雲與逝字,可定是史湘雲。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是說香雲生在富貴之家,但也有一缺,自幼父母雙亡。展眼吊斜輝,湘江水逝楚雲飛。是說湘雲開朗,活潑,找個好丈夫,可得到的只是一點斜輝而已。婚後,丈夫得了癆病,活不得幾年了。還是無常。這一無常,誰也逃不過。
從脂批來看,史湘雲嫁的丈夫可能是衛若蘭,但石頭寫的射圃原稿已丟失,雪芹未能補齊,程高又不敢補,只好留下這個漏洞。為了前後照應,不出矛盾,程高才在後四十回,連補了一下香雲結局。從連補來看,還算成功,因為果然有一天射圃稿找到的話,和程高連補處放在一起看,不會有大矛盾的。
有人說史湘雲該嫁寶玉,並白頭到老。根據是第三十一回題目:因騏麟伏白首雙星。這是不可能的,作者無此意圖,從判詞和曲演中都看不出此意圖,從主題也不可能推出這樣的結果。這樣說的讀者是不懂什麼是雙星。細看看判詞,也不會得出湘雲能和誰白首的結論。
實際上,曹雪芹在整理時,以此為題目,有如下兩個原因。一方面是本回後半部寫的內容便是騏麟,便是陰陽之理;另一方面,因騏麟伏白首雙星,是說,這大小一雄一雌騏麟,正因為是無息無情之死物,才藏陰陽不可分即陰陽白首之至理。相比之下,有情的男女,想如陰陽雙星那樣白首,就難之又難了。
有詩說:
笑問如何出紅樓
情空才可大自由
麒麟本是無情物
陰陽才可到白頭
雙星:是指一陰一陽,陰為月,陽為日,便是雙星;
白首雙星:白首者,一陰一陽,謂之白首雙星。陰陽本是一體,陰不離陽,陽不離陰,永不分離,謂之雙星白首。因一對騏麟,才伏藏這白首雙星,實際上是告訴我們如何才能白首?答案是:學那無情的石頭騏麟,便可白首,便可仙壽恆昌,便可芳齡永繼。而痴情的人,整日陷入二邊之見,或陰或陽,執著一邊,不得永恆之真,如何能白首?注意,這白首和仙壽恆昌是一個含義,都是佛道家語,不可錯解。這還是勸人放下情字。果然無情了,人便成了那無心騏麟,便能象那一陰一陽一般,真的永不分離了,真的是一不是二了,真的仙壽恆昌,便得圓覺了。
所謂白首,從最深角度看,那是指歸得真心自性。歸得真心自性,那才是真正的白首,真正的永恆,真正的仙壽恆昌、芳齡永濟。這是作者靠自家腳踏實地的修行得來結論,非普通讀者可理解。能解者,就知道作者有多偉大,有多慈悲,就自然流淚了。
其五:妙玉。
畫著一塊美玉,落在泥污之中。其斷語云: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有人說程高本後四十回不該暗示妙玉自殺,這是不知作者心者,是讀者不如程高處。在作者心中,正冊之十二金釵何等聖潔,豈能令其落在淫字上?女兒家,落一個情字,作者還力主清之,何況淫了?暗示妙玉自殺,正是石頭作者首尾相貫處,這正是程高高明之處。
請看批語:
可見,在瓜州渡口,盜賊對妙玉,一定是勸了也懲了,但妙玉還是不改偏僻處,不給他們面子,不屈從盜賊,偏以枯骨各示賊人。靖批才長嘆一聲:哀哉。屈從的話,憑妙玉紅顏,就不能枯骨各示賊人了,就不會死了。這無異於讚嘆妙玉“有骨氣”。
有人斷句成“哀哉屈從,紅顏固能不枯骨各示”,解釋成“妙玉屈從了盜賊,紅顏當然能不枯骨各示賊”。這樣解釋,單句看來也通達,可和前句連起,便不通達了。前句是說“妙玉有被世人嫌棄的偏僻、過潔,這偏僻過潔又不改。他日瓜洲渡口盜賊勸她了吧?懲她了吧?改了嗎?正因為不改,才死了,靖批才“哀哉。屈從,紅顏固能不枯骨各示”。顯見是說,妙玉偏僻過潔,死也不改。靖批是在讚嘆妙玉的偏僻和過潔。
其六:迎春。
畫一惡狼,追撲一美女,有欲啖之意。其下書云: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閨花柳質,一載夢黃粱。
迎春是賈家二小姐,當然是金閨花柳了。可結果如何?仍是走向反面,不如人意。惡狼是孫紹祖,迎春之夫。賈家對他家有恩,他卻忘恩負義,虐待迎春。不足一載,迎春被折磨而死。
其七:惜春。
畫一所古廟,裡面有一美人,在內看經獨坐。其判云:
堪破三春景不常,緇衣頓改昔年妝。
可憐秀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惜春是賈家四小姐,是秀戶侯門之女。結局如何?看破三個姐姐無常之苦,緇衣出家了。也是無常。
其八:鳳姐。
畫一片冰山,山上有一隻雌鳳,其判云: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可哀。
凡鳥猜字為鳳。鳳是貴鳥,卻落冰山,無常也。
風姐之幹才,男人也多不能及,令人愛慕。一從,是說從上,討賈母歡心;二令,是說令下行權,掌賈府實權。鳳姐一生,爭強好勝,露臉出頭,可結果呢?“三人木”而已,即一個“休”字了結。這個休字,對鳳姐來說,可比死還難堪。作者文筆這般鋒利,刀子一般,鳳姐這般人物,爭了一生,居然還她個“休” 字了結,真是妙極。
其九:巧姐。
畫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織。其判曰:
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
偶因濟村婦,巧得遇恩人。
貴,令你勢敗;親,令你家亡。仍是走向反面。災難來了,積得陰騖,總有救星,還是走向反面;你鳳姐無心之下接濟的劉姥姥,卻成了巧姐的恩人,巧姐被救到了鄉下,躲過一劫。畫中含意,正是說巧姐被救村野之中;紡織,將來嫁到村野中的富貴人家,而成為賢慧主婦。
程高本後四十回,關於巧姐結局的安排,是否原作者筆墨?從脂批來看,不全是。但雪芹或程高安排巧姐嫁到村野之邦,便已達到以無常來警醒世人的目的。嫁個富一點的,令巧姐得個稍好結果,是贊鳳姐積陰德所賜,是因果報應,不是雪芹或程高偏愛。
這也在告知讀者及九泉之下的鳳姐:惡故有惡報,可善也有善報的,你行的那點善事,終落在你女兒身上了得了善報。這都和作者的佛家思想息息相關,豈是曹雪芹或程高胡亂安排?細觀紅樓夢,除了照顧不到的微細處外,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苦心經營的。何況這些大的骨架之處,作者及這些修書之人怎能不用盡心機?
其十:李紈。
畫一盆茂蘭,旁有一鳳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
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便說李紈和其子賈蘭,最後母以子貴。李紈守寡,終有個好的結果。有人以此說作者思想有問題,賈家本應大敗塗地,不得翻身,可這賈蘭明明便是星星之火,使賈家再有燎原之勢,作者豈不有問題?不是作者有問題,是讀者有問題,沒讀明白作者而已;若知道一部紅樓夢,作者以無常和因果報應為基調,讀者若是明白何為無常,就不會去怪作者了。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這兩句是說,李紈如冰那般清,如水那般柔,這樣的好人,又有這樣的得了富貴的好兒子,將來會怎樣?仍要走向反面的,終歸仍是空,誰也逃不過這空的妒恨。冰水空三字,是佛法常用的一個比喻。冰不常在,能化成水;水不常在,能化成冰,一切都是無常,無常便是空,便是夢。裡面也有不變者,那就是水性。人生也是如此,千變萬變,不變的是真心自性。
空和無常一到,當然便是枉與他人作笑談了,便成了遊戲筆墨的對象了。這便是月滿則虧的道理。枯後便是榮,榮後又是枯,循環往復,無有了期。看罷紅樓夢,不知這紅樓是夢,依舊計較在那榮字與枯字上,糾纏在情字與愛字上,便是不解其中味了。
十一:秦可卿。
畫一座高樓,上有一美人懸樑自盡。其判云: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慢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一情字,指秦可卿。高樓大廈,紅樓紅紅也;美人懸樑自縊,指秦可卿懸樑自縊。藏一大迷底,那便是跳出紅樓,在那“空中”,情才可清。
空是佛家語,也即放下。從晴文之情字判起,到可卿放下情字,可見紅樓主題,是令人看破情字,放下情字。一部紅樓夢,也因此惹來被查禁之禍,因為,作者大罵大清的“情”字,和清字是諧音的。文字獄還沒熄滅的大清國,焉能放過紅樓夢?
情天情海:一百十一回交待,“看破凡情,超出情海,歸入情天”,正是情天情海幻情身。“警幻宮中,原是個鐘情的首座,降臨塵世,自當為第一情人”,這第一情人,是指寶玉的第一情人,即在此第五回書,太虛幻境中和寶玉有了情字,可卿此身當然是幻情之身了。這身字,甲戌手抄本、庚辰手抄本都寫作身,但脂批改成深字。細分析,身字不可改。判詞前兩句,幻身、幻淫,本回便都見到了。一個身字,妙極,幻身,誰能知道此身是幻呢?
情既相逢必主淫: 寶玉之欲,逢了可卿之情,豈能不淫?即便幻境,也是意淫,以寶玉地位來說,也是爬灰。
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單看表面,既罵榮府,也罵寧府,罵寧府更重些。實際上,更有深意。深意何在?到可卿判詞止,讀懂的,當然要清那情字了,換句話說要空了。佛家講,寧住有如須彌山,不住空如芥子,住空比住有還可惡。住有敗如來家業,住空更敗如來家業。住空者是邪門外道。寧府之寧字,便是靜,便是空,書中罵賈敬胡參,莫輕易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