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先後在大學的心理技術學院和少年罪犯所工作。長期從事心理學研究。1954年發表第一部詩集《十七首詩》,轟動文壇。隨後著有詩集《大路上的秘密》(1958)、《半邊天》(1962)、《聲響與足跡》(1966)、《真理的障礙》(1978)和《兇猛的廣場》(1983)。詩作音韻優美,具有
古希臘詩歌、巴羅克詩歌和超現實主義詩歌的特徵。1966年獲
貝爾曼詩歌獎,1979年獲
瑞典文學獎,1982年獲文學促進大獎。1990年患腦溢血致半身癱瘓後,仍堅持寫作純詩。2011年獲
諾貝爾文學獎。托馬斯-特
朗斯特羅默生活道路很簡單,直至退休,一直是少管所和社會福利機構的一名心理學家。旅行和寫作幾乎構成了他全部的業餘生活。
代表作品
從1954年發表處女詩集《17首詩》至今,共發表163首詩,大多為短詩。
代表作
《途中的秘密》
《半完成的天空》
《音色和足跡》
《看見黑暗》
《真理的障礙》
《野蠻的廣場》
《為生者和死者》
《悲哀貢多拉》等。
中文作品
評價
特
朗斯特羅姆是公認的
象徵主義和超現實主義大師,20世紀80~90年代聲譽達到頂峰。有人甚至發出這樣的感嘆:“特朗斯特羅姆癱瘓以後,歐洲最好的詩人在哪裡?”他獲得過很多榮譽,包括
彼特拉克獎、領航員獎等,而且多次成為
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
199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沃爾科特曾說:“
瑞典文學院應毫不猶豫地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特朗斯特羅姆,儘管他是瑞典人。”
特朗斯特羅姆的寫作信條:寫得少,但要寫得好,讓每首詩都通過詞語的鍊金術成為一流產品。正由於堅持這一信條,50年他只寫了200首詩,並最終讓瑞典文學院給他戴上“用凝練、透徹的意象,打開了一條通往現實的新徑”的桂冠。特
朗斯特羅姆被譽為“隱喻大師”,他的詩常採用一連串意象和隱喻來塑造內心世 界,把激烈的感情藏在平靜的文字里。
托馬斯·特蘭斯特勒默的詩
果戈理
外套破舊得像狼群。
面孔像大理石片。
坐在書信的樹林裡,那樹林
因輕蔑和錯誤沙沙響,
心飄動像一張紙穿過冷漠的
走廊。
此刻,落日像狐狸潛入這國度,
轉瞬間點燃青草。
空中充滿犄角和蹄子,下面
那馬車像影子滑過我父親
亮著燈的院子。
(你看見傾斜的塔中的美人了嗎)
那披斗篷的窮漢。
這裡,那守齋人曾被歡笑的牲口包圍,
而它們早就去往樹線以上的遠方。
書、籬笆、房屋在膨脹,在
黑暗無聲的雪崩中成長
那靠夜的X光底片
過著輪廓生活的隱秘的
風景,在星光下變得越來越清晰
一個陰影拖著雪橇穿過房屋
房屋在等待
18點,風
像一隊騎兵,轟響踏過
黑暗中村莊的小路。喔,黑色的
焦慮在怎樣地喧囂,平息!
被綁在靜之舞中的房屋
站在這夢般的騷動中。風
一陣陣地飄過海灣
飄向甩動身體的開闊的水面
星星絕望地在空中招展
飛雲讓它們時隱時現,飛雲
只有遮擋住光,才能
獲得生存,就像纏住靈魂的
舊時的雲朵。我
病馬在踩踏大地
這是風暴中的起程,始於一扇
甩動的破門,始於
手中擺動的馬燈,山里
驚叫的動物。啟程,雷霆的聲音
越過牲口柵,在電話線里
咆哮,在夜的瓦片上面
尖利地打著口哨,樹
無奈地扔掉枝杈
一個曲子從風笛中飄出!
一個進軍的風笛的曲子
輕鬆。一支浩蕩的隊伍。一座進軍的森林
船頭波濤洶湧,黑暗移動
陸地,水並肩行進。死者
已步入船底,他們與我們結伴
同行:一次海上遊行,一次
不是逐獵而是平安的漫遊
世界不停地拆卸自己的
營帳。風在夏日攥住橡樹的
船帆,把地球扔向前去
小湖黝黑的懷中,逃亡的睡蓮
划動著隱秘的手腳
冰川期的石塊滾入宇宙的大廳
群鳥在黃昏的光中
從地平線升起。古老的村莊
正走在途中,騎著季節喜鵲般
尖叫的輪子,向森林深處挺進
當歲月蹬掉腳上的靴子
太陽搖晃上升,樹搖落身上的葉子
用飽滿的風自由揚帆
針葉林的礁石在山腳下站著
但夏日溫暖的波濤到來
緩緩地漫過樹梢,作
短暫的休息,重新退回——
光禿的岸仍在。最後
不同時代文獻統計的
節奏漲潮,退潮
但上帝萬古不化
所以很少受注意
他從邊沿橫穿過進軍的隊伍
如船穿越迷霧
而不被霧所發現。寂靜
信號是提燈淡淡的輝茫
2011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終於輪到詩人。10月6日下午1點,瑞典學院宣布2011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為80歲的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上一次詩人獲獎是15年前,
波蘭人辛波絲卡。
毫無爭議地,大家都認為這個獎項是遲到的實至名歸。多年前,諾獎得主、詩人
德里克·沃爾科特就說:“瑞典學院應該毫不猶豫地把諾貝爾獎頒給特朗斯特羅默,儘管他是瑞典人。”
瑞典學院終身秘書彼得·恩隆德給詩人打電話報信。正在聽音樂的特朗斯特羅默“顯得很驚訝”,“感覺非常好”——他已經沒法說話,由妻子莫妮卡代為傳達簡單的意思。
當天下午,詩人所住公寓的樓梯井前擠滿了世界各地的記者。事實上,許多年的這個時候都有記者守在他家門口,今年,他們如願了:中風11年的詩人在輪椅上現身,他的姿態和往常一樣,右手蜷著,放在心臟的右邊;而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像梅拉倫湖一樣深邃(詩人藍藍語)。莫妮卡轉達“獲獎的喜悅”後,他們很快挪進了前廳。
特朗斯特羅默詩作的主要譯者李笠告訴本刊記者,作為瑞典國寶級詩人,幾年前特氏已從
韋斯特羅斯搬到首都斯德哥爾摩,住在市政府特撥的、大約九十平米的公寓裡。房子雖然不大,但從視窗望出去,可以看到海。
布羅茨基偷過他的意象
瑞典學院的頒獎詞稱:特朗斯特羅默“通過其凝鍊、通透的意象,給予我們通往現實的嶄新路徑”。
“蟋蟀瘋狂地縫著縫紉機”,“孤獨的水龍頭從玫瑰叢中站起,像一座騎士的雕塑”,“橋:一隻飛越死亡的巨大鐵鳥”……李笠說,這種個人的、獨特的、連通自然與形而上的意象在托馬斯兩百多首詩作中俯拾皆是。1987年諾獎得主、美籍俄裔詩人布羅茨基也承認:“我偷過他的意象。”
李笠說,他看到過一張詩人四十多歲時的照片,神情安寧,目光向上,像在聆聽樹梢、天空或飛鳥。他還記得詩人在北京吃火鍋的情景:“認真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這種咀嚼,或者品嘗,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聆聽,聆聽事物深處的語言。”
托馬斯用
瑞典語創作。李笠說,儘管是北歐最大的語種,瑞典語也只有900萬人在講,不到講上海話的人的一半。北歐氣候寒冷,闊葉林很少,幾乎沒有肥碩果實;瑞典語冷硬、直接、具有邏輯性,瑞典人也多沉默、沉鬱,那裡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事先削減——這些,也許令那裡的詩歌更加硬朗、枯瘦,具有線條感。
但特朗斯特羅默與這些傳統詩人不一樣。1981年,正在
北京外國語大學讀三年級的李笠第一次接觸到他的詩,感覺有障礙,“他的詩中含有豐富的隱喻,不是一眼就能看懂的。”
1983年,
馬悅然托人帶給詩人
北島一本特朗斯特羅默新出的詩集《野蠻的廣場》,北島譯了其中9首,感覺“果然厲害”,“托馬斯的意象詭異而輝煌,其音調是獨一無二的”,“冷峻節制,修辭嚴謹,不含雜質,有純鋼般的力量”,“他典型的警句風格是又穩又準又狠,既突然又合理”。
詩人
于堅認為,特朗斯特羅默的詩之於瑞典語,猶如在漢語中出現了唐詩。他的詩,充滿了味道、顏色、振動和雜音,與
保羅·瓦萊里的“
純詩”相近;和20世紀的葉芝、里爾克、
艾略特、聶魯達、希克梅特等大詩人一樣,他的詩,具有許多屬於未來的東西。
李笠說,
托馬斯擁有豐富的傳統資源,從古羅馬的
賀拉斯到日本的俳句,從瑞典前輩詩人埃克羅夫到現代主義的宗師艾略特,從法國
超現實主義的艾呂雅到俄國
象徵主義的帕斯捷爾納克。他承上啟下,融會貫通,在一個廣闊的背景中開創出自己的道路。
1984年,《美國詩評》指出歐洲詩的質量超過美國,列舉了米沃什、布羅茨基、
希尼、蒙塔萊等詩人,並認為特朗斯特羅默是其中最傑出的一位。他的詩被譯成六十多種語言,英譯版本多達二十餘種,研究他的專著已超出其作品頁數的千倍。
用左手彈奏一曲
特朗斯特羅默1931年生於斯德哥爾摩,父親是記者,母親是教師。從職業上講,他首先是心理醫師,其次才是詩人,他曾在
斯德哥爾摩大學心理學系和少年犯罪管教所任職。
1980年代中期,中國詩人
北島、李笠等人,通過不同途徑與特朗斯特羅默相識,遺憾的是,還沒有來得及談到他早年的生活,他就失語了。
他是怎樣從一個幻想成為鐵路工程師的孩子成長為一個詩人,無法由他親口告訴我們,只在他的自述文章中略有蹤跡可尋。
5歲左右,他第一次被帶到自然歷史博物館,從此醉心於動物學。“我收集昆蟲,幾乎所有甲蟲。我開始了自己的收藏。它們存放在家中的食品櫃裡。從11歲直到我滿15歲。”李笠展示了一張照片,是中風后的特朗斯特羅默和李的一雙兒女在一起:詩人收集的
蝴蝶標本被印成小冊子,他正跟孩子們一道欣賞這些標本。
他畫素描,也彈鋼琴,15歲那年冬天因受焦慮折磨,猛烈地捶擊鋼琴。李笠說,托馬斯喜歡彈奏
巴托克和
李斯特的作品。
“我的詩深受
音樂語言的影響,也就是形式語言、形式感、發展到高潮的過程。從形式上看,我的詩與繪畫接近。”詩人自己說。
最近幾年,李笠陸續陪著
嚴力、
王家新、藍藍、陳東東等十多位中國詩人造訪特朗斯特羅默時,詩人常會熱情地掀開琴蓋,為大家彈奏一曲。俄羅斯作曲家埃利格爾專門為半身不遂的托馬斯寫了用左手彈奏的曲子。
“中學的倒數第二年,我用心寫起現代詩來。同時,我迷上了古老的詩歌。拉丁文課上,從關於戰爭、元老院和執政官的歷史課本進入卡塔拉斯與
賀拉斯的詩歌……”他開始用古典格律寫詩,且一出手就“如此純真而顯得老練”。
18歲那年,他寫出最早期作品之一《果戈理》,用一首短詩來概括一個作家的一生,並在結尾處用一個輝煌的意象照亮全詩:黑暗怎樣焊住靈魂的銀河,“顯示出驚人的成熟,一出場就已達到了頂峰,後來的寫作只不過是擴展主題豐富
音域而已。”(
北島語)
從1980年代中期開始,經北島、李笠等人的努力譯介,特朗斯特羅默的詩作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中國出版物上,對眾多中國詩人產生影響。
李笠說,特朗斯特羅默的詩常常從一個鮮活的現場,比如在咖啡館喝咖啡、乘坐捷運、夜間行車、林中散步等等出發,然後突然更換鏡頭,穿插個人經驗,或者將細節放大,變成特寫,寫得飽滿而富有張力,對語言、節奏的控制極好。
好詩人都有一顆童心,特朗斯特羅默也是。
1985年他到過上海,使館讓他保存好所有發票。發票多半是中文的,他在公園裡顛過來倒過去看,引得閒人注目,於是有了這首《上海的街》開頭兩句:“公園的白蝴蝶被很多人讀著。/我愛這菜白色,像是真理撲動的一角。”
北島曾跟托馬斯一家去林中采蘑菇,“穿著長筒膠靴,笨拙得像登月的太空人。托馬斯走在前頭,用小刀剜起蘑菇,擱嘴裡嘗嘗,好的塞進口袋,壞的連忙吐掉,說:‘有毒。’”
2001年春天他到過昆明,李笠見識了70歲的詩人品嘗雞血鴨血、動物內臟的新鮮快活,儘管妻子在一旁皺著眉頭。“那是他開放、可愛的瞬間。其實,生活中他就像個大孩子一樣。”李笠說。
在昆明,
于堅第一次見到坐著輪椅的特朗斯特羅默:“我有幸在春天的一個黃昏見到了托馬斯,活人,對昆明好奇著。這老詩人已經中風,說話不清楚。他的相貌看上去有些狡黠,像一個通靈的巫師……他從輪椅中站起來拄著金屬支架行走的時候,總是低著頭,認真地看著地面,似乎正在向一隻螞蟻致敬。”
在昆明,有位年輕詩人用一套高深語彙談論完對特朗斯特羅默作品的理解後終於說:“好詩是否就像從泥土探出的花朵一樣自然?”
疲憊的詩人突然抬起低垂已久的頭,目光閃爍,提高嗓門響亮地應了一聲:“Ja(對)!”
要是我在中國生活3年,也許會寫一首詩。
特朗斯特羅默作品不多,從1954年的第一本詩集《17首詩》至今,總共發表了兩百餘首詩歌(包括俳句),印成詩集也只薄薄16本。許多詩人鐘愛其中的《半完成的天堂》。
1988年秋天,李笠與
托馬斯第一次見面時談到一位著述豐富的瑞典詩人和小說家,托馬斯說:“他去中國一個月,寫了一部長篇小說;要是我在中國生活3年,也許會寫一首詩。”
李笠說,托馬斯寫長詩《畫廊》幾乎用了10年時間,而短詩《有太陽的風景》從他第一次看到手稿到發表歷經了7年時間。
2001年夏,
于堅去龍馬島拜訪詩人時,曾問及他的寫作。托馬斯說:“一個夏天寫了4首。”
莫妮卡對李笠說過:“有人以為托馬斯作品少是因為他半天上班的緣故。但即使他不上班,作品也不會多到哪兒去。他寫詩確實很慢。”
1990年12月,特朗斯特羅默因患腦溢血而右半身癱瘓。
北島說詩人當時“語言系統完全亂了套,咿咿呀呀,除了莫妮卡,誰也聽不懂”。
詩人的聽力沒有問題,只是沒法表達。莫妮卡充當他與外界交流的舌頭,連猜帶比劃。“其實誤差太大了,常常見老頭在那兒著急,眉也皺著。我們看著,也只有嘆息。”李笠說。
儘管真正意義上的創作已經停止,特朗斯特羅默還在可能範圍內寫詩。他給北島看過抽屜里的兩個八開橫格本,上面是左手的字跡,“像是地震後的結果,凌亂不堪”。
2001年特朗斯特羅默又出了本集子《監獄》,只有9首俳句;2004年,再出詩集《巨大的謎》。但別說遺憾,因為“一流的作品已經被他寫出來了”。
並且,好詩人都是有人格魅力的人。“
托馬斯是一個謙和、平靜、寬容的詩人,那寬容來自他的智慧。他不像有些詩人自戀到可怕,跟他在一起你會很舒服,他的明朗清澈讓人喜歡,讓人覺得可以親近,這也是我願意翻譯他詩作的一個原因。”
一次,詩人
嚴力和
麥城來到斯德哥爾摩,在李笠家吃晚飯。天降大雪,大家正擔心受邀的特朗斯特羅默來不了,卻見他坐著輪椅,同妻子冒著雪趕來。
2007年,
李笠的第6本詩集《源》在瑞典出版,有一個詩歌朗誦會。想到托馬斯出行不便,李笠沒有通知他。不想在現場,赫然看到老先生穿得整整齊齊正襟危坐在第一排。李笠很感動:“他一點沒有大詩人的架子,自己看到廣告就來了。”
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瑞典詩壇有許多人對特朗斯特羅默的詩不以為然,也有左派聲稱要“打倒他”,認為他的純詩“背離現實”,他的心情與創作一度低落。從1980年代初開始,風向轉變,特朗斯特羅默的詩歌漸漸如日中天。李笠說,這說明,相對於藝術,政治只是過眼雲煙。
如今,老詩人享受國寶級待遇。比如夫婦倆去斯德哥爾摩美術館,導遊認出後,大聲向觀眾們說:“這是我們的托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