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宗魯(1895—1941)原名永年,學名承周,字宗魯,四川巴縣(今重慶市)人。幼讀詩書,聰穎勤奮。入書院,進中學,皆因成績優異享受獎學金,後入成都存古學堂(後為國學院)。先後在巴縣國小、江北中學、武漢裕華紗廠教館任教。1931年執教於重慶大學,任中文系主任,並受聘於川東師範學堂、重慶聯中、省二女師講授古典文學。1935年秋,重慶大學文、農兩院併入四川大學,改任四川大學中文系教授。執教質樸謹嚴,神悟加苦學,講授《昭明文選》可不帶書本講稿,正文全能背誦,旁徵博引,不漏隻字,當時文教界流傳著“看史不如問宗魯”的說法。一生校注經、史、子、集多篇,如《昭明文選》、《史通》、《管子》、《春秋左傳正義》、《淮南子》、《周易正義》等,另著有《文選理學權輿續補》、《說苑校證》、《校讎學》、《周易疏校後記》、《月令章句疏證敘錄》等書。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向宗魯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重慶涪陵
- 出生日期:1895年
- 逝世日期:1941年
- 職業:著名學者、教授、校讎學家
- 畢業院校:存古學堂(四川國學院)
- 主要成就:傑出的校讎學家、文史名家
曾任重大、川大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 代表作品:《說苑校證》《校讎學》《周易疏校後記》《月令章句疏證敘錄》等
國學天才向宗魯
神童雅號“向書櫃”
廖平大師的學術秘書
在文字中妙趣橫生
向宗魯先生軼事
向宗魯先生名永年,宗魯是他的字。祖籍重慶市巴縣龍鳳鄉,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1月23日生於涪陵市,髫齡之時即聰慧好學,時人稱之為“神童”。16歲考入成都存古學堂(次年更名為四川國學院),深得經學大師廖平的賞識,三年後畢業。1922年,先生應聘到武漢為裕華紗廠老總蘇汰餘(著名愛國實業家)、黃師讓家教私塾,結識了時任武昌師範大學文科教授的黃侃(字季剛,1886~1935年),兩人極為相契,後來成了志同道合的密友。1931年,先生應聘擔任重慶大學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是重大有名的“三魯”之一(另二魯為中文系教授文伯魯、數學系教授何魯)。1940年擔任四川大學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先生恪守儒家傳統道德,人品高潔,光明磊落,立論嚴謹縝密,最惡譁眾取寵之風,治學勤奮,敝屣名利,堪為一代師表。其學生有王利器、屈守元等人。先生素重情義,講究信用,待人誠懇,方正耿介,實為文人雅士之典範,在學界聲譽甚高,人多喜與之交往,如華陽林山腴(思進)、墊江李植(培甫)、巴縣文伯魯、綦江龐石帚、中江李炳英,以及趙少鹹、汪辟疆、祝屺懷、何魯、龔道耕、蒙文通諸人,皆為先生之摯友。尤其是華西協合大學中文系主任龐石帚,與先生同庚,情義甚篤。二人均博通經史百家著述,信札往來,常引典故道賀致意,恰如其分而不落俗套,時人傳為佳話。
先生常常拿出自己的工資去資助那些貧寒而成績優秀的學生,甚至傾囊以周濟之。雖然其經濟並不寬裕,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子女六人需要他們夫妻奉養,而且妻子除了教書之外還要打零工以貼補家用;但對向他告貸的師生,卻從不吝惜。有人問他:“你有多少錢?去接濟那些有去無回的人。”先生總是大度地笑道:“別人有急難才來求你。錢嘛,不還也只有那么大一回事,未必他還好意思再來嗦?”久之,師生們遂戲稱他為“觀音菩薩”,有求必應。
1938年10月,武漢淪陷,裕華紗廠內遷重慶。當年向宗魯的學生蘇先勤,此時已成了紗廠的老總,他們十分關心恩師的生活,趁他1940年夏回重慶白市驛老家度假時,恭請其出任該廠總顧問。工作量不大,薪金卻十分豐厚,以便讓他有充裕的時間和精力去整理自己的著述。這份在今人看來千載難逢的美差,卻被先生難以置信地婉言謝絕了。弟子們過意不去,又饋贈恩師部分股權,欲以每年分紅的方式,向恩師表示謝意。先生仍婉辭:“我現在的生活還過得去,還沒有淪落到要朋友周濟的地步,送我股票,更不敢當。”
1941年暑假期滿後,先生從白市驛返回已遷至峨眉山麓伏虎寺的川大文學院。其時天氣炎熱異常,而成渝之間的客車票又因人多車少,不容易買到。他歸校心切,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一輛貨車搭上,在蜿蜒起伏的老成渝路上日曬雨淋地顛簸了一天一夜,不幸受涼中暑,仍帶病從成都轉車到峨眉山,準備立即為學生上課,但在病魔的突襲下竟一病不起。伏虎寺地處偏僻,交通阻滯,缺醫少藥,治療不便,捱至9月24日,先生終於在師生的慟哭簇擁中離開了他深深眷戀的世界,年僅46歲。
先生精訓詁、聲韻、考據之學,工駢儷之文,筆力蒼勁,辭藻華麗,用典貼切,圓融無礙。所作律詩,對仗工穩,構思新巧,想像豐富,句麗詞清,深沉婉約,細密精工,善於運用比興和象徵手法,寄託遙深,頗有晚唐溫(庭筠)、李(商隱)遺風。但先生行事低調,不欲張揚;又忙於教學,無暇整理;加之英年遽然病逝,故未有詩集問世。其詩稿也絕少公開發表,蒐集不易。幸得先生後人及弟子提供部分詩稿,筆者展讀之下,如獲至寶。謹錄數首於下——
短褐春寒上淚痕,故山風物怕重論。
行來鳥道人家少,劫到蟲沙我輩存。
十字中郎新削草,五噫高士舊移根。
竹林勝侶嗟零落,還想黃墟一斷魂。
註:削草,古代大臣封事奏上,削減草稿,以示慎密,簡稱“削草”。黃墟,地下,猶黃泉也。
侷促駒轅過卅秋,文章無力畔牢愁。
嘗來雞肋才偏拙,味到馬肝論未休。
旅思漸凋潘岳鬢,離憂欲白魏文頭。
何當勝侶重相聚,夜夜三刀夢益州。
馬角羈留燕太子,蛾眉謠詠楚靈均。
為通琴意還思蜀,肯逐蕭聲更入秦。
玉案瓊瑤訊息斷,四愁歌罷亦傷神。
註:畔牢愁,《楚辭》篇名。魏文,指魏文帝曹丕。四愁,指東漢張衡的《四愁詩》,為寄託憂思之作。瓊瑤,原指美玉,後引申為對別人投贈的書信詩文的美稱。
別鵠淒音入綺弦,江關蕭瑟負華年。
曾尋芳草招山鬼,更倚白苹望水仙。
夢裡精魂長化蝶,愁中日月怕聞鵑。
星移井絡三千里,一度思君一惘然。
註:鵠,天鵝。
見時苦短別時長,風馬雲車競杳茫。
漢水新知勞玉佩,藍橋舊跡感瓊漿。
書遲青鳥通南國,路斷黑龍阻北方。
惆悵天孫勤杼軸,七襄終日向誰忙。
劍到延津終不化,珠辭合浦竟教殘。
投懷輾轉思青雀,寫韻殷勤倩彩鸞。
徒倚簾櫳頻北望,曲將幽意訴柔翰。
註:先生1927年與肄業於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的牟鴻儀女士結為夫妻。藍橋,在陝西省藍田縣東南藍溪之上,傳說其地有仙窟,即唐裴航遇仙女雲英處。七襄,自卯(晨5~7時)至酉(午5~7時)為晝,共七個時辰,每個時辰更移一次,因稱七襄。襄,駕,指移動。天孫,星名,即織女星。
向宗魯與王利器
“向書櫃”和“兩千萬富翁”——記向宗魯與王利器的師生情誼
王利器(1912-1998),字藏用,重慶江津人。因其整理校勘出版的中國文獻古籍逾二千萬,被人戲稱為“兩千萬富翁”。王先生1937年進入四川大學中文系學習,1944年他從北大文科研究所畢業後,回到四川大學文科研究所任教。
向宗魯和王利器都是著名的國學大師。王利器曾兩度師從向先生,在恩師的引導下走上校勘與考釋古籍這條國學研究之路。師生情誼深厚,特別是在向先生去世後,王利器歷經險阻運恩師靈柩回鄉,更是被傳為佳話。
兩次師從向宗魯
向先生認為王利器的派名太過顯露,賜字藏用,且諄諄教誨道:“善藏其器,所以善待其用。”老師對學生的期許之情於此可見一斑。後來,四川大學為了躲避敵機的轟炸,遷校峨眉,在峨眉艱苦的環境之下,向先生仍然對王利器的畢業論文《風俗通義校注》指導有加,並將這篇論文推薦參加了國民政府第一屆全國大學生畢業會考,該文獲得了中國文學組第一名的成績,王利器也被授予“榮譽學生”,中央和地方的各大報紙都公布了這一訊息。王利器因此還獲得了一大筆獎金,只不過時隔兩年後才領了下來,當年能購置田地的獎金也只夠買一方端硯了。
大學畢業時,王利器想報考北京大學文科研究所,他的想法得到了向先生的支持。向先生鼓勵他走出去多學知識,開闊視野。“四川學子就應該走出夔門,看看外邊的世界。”很多年之後,王利器仍然記得恩師對自己講過的這一段話。“轉益多師是吾師”,向先生不僅自己為弟子傳輸“真經”,還讓王利器多向其他老師學習,比如關於《後漢書》有無敘傳的意見,就推薦其向專治《漢書》的專家季皋先生多多請教。正是因為向先生這種專心向學的學術作風,以及誨人不倦的無私幫助,才使得王利器打下了牢固的基礎,積累了豐富的典籍知識,引導他慢慢走上了校勘之路。老師的嚴謹勤奮也成為了王先生一生奉行的準則。
扶恩師靈柩歸鄉
王利器在宜賓包了一輛滑竿,從旱路連夜奔赴峨眉。在峨眉山下報國寺的靈堂前他痛不欲生,淚如泉湧。因為巴縣的師母牟紅儀希望王利器將向宗魯的靈柩送回故里安葬,在悲痛之餘,王利器立刻著手安排此事。經過與學校的交涉,校方補發了向先生一個月的薪水約300餘元,並派學校工友老史同王利器一起扶柩歸鄉。但是,這筆錢僅僅只能租船從峨眉到江津北岸中渡街,從中渡街到巴縣的龍鳳場小灣之處還有七八十里的旱路,而這筆費用比水路費用更為龐大。為了儘快送恩師歸鄉,王利器積極想著辦法。當年王利器畢業論文獲得全國大學生畢業會考第一名,被時人稱為“狀元”,不少人來請他寫壽序或是墓志銘。其中,他為一個重慶財閥寫墓志銘而獲得了一筆可觀的潤筆費用,王利器將這筆費用作為股金加入了創業銀號。現在急需用錢,王利器決定將這筆錢在江津取出,作為恩師的運柩費用。
在峨眉開完追悼會,第二天從報國寺靈堂出發,王利器等人開始了路途艱辛的扶柩之行。向宗魯的遺書和遺物有14挑。由於棺材很大,船很小,王利器和工友老史只能蜷縮在棺材兩邊,連腰都幾乎無法直立。路過險灘時,船工和老史都勸王利器上岸,過了險灘再上船去。可是王利器拒絕上岸,他說:“船在我在。我上岸了,萬一出事,我怎樣向師母交代,怎樣向四川大學交代。”此時的王利器早已將生死置於度外,唯有恩師的靈柩重於一切。師生情深,讓人動容。好在雖然驚險,但也順利到達了宜賓。到達宜賓後,王利器立即去江津取出了創業銀行的股金,並雇用了三十人。其中,十六人抬靈柩,十四人挑書箱,從旱路將恩師靈柩送回了小灣。王利器親自布置好靈堂,完結了扶柩歸鄉之事。自峨眉出發,歷時一個星期,行程1000里,跋山涉水,克服重重困難,總算有了一個結局。王利器也鬆了一口氣,用“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來印證此番心態。王利器的重情重義也被原四川大學中文系教授龐石帚盛讚為“行芳而名高”。
繼續恩師未完事業
早些年,王利器還在峨眉川大讀書時,向宗魯曾以拓片兩張讓王利器進行鑑定,並讓他以此作文論證。王利器當時忙著寫畢業論文,沒有完成此項工作。在恩師去世後,他仍然不忘老師生前的囑咐,以此拓片研究撰寫了跋文,並以此跋文請教導師傅斯年。王利器後來擔任川大文科所老師,也以此跋文求教於川大的諸多大師,如林山腴、龐石帚等人。
王利器終生都追隨著恩師的足跡,進行著向先生未完之事,在古籍校勘這條路上嚴謹、踏實的走著。王利器始終以向先生所賜的“藏用”為字,舍下浮名與功利,平凡而紮實地開展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就,為二十世紀的中國學術界留下了諸多瑰寶。王利器有著作30餘種、發表古典文學論文百餘篇,其著作被港台出版機構翻印出版約10種以上,校勘整理的古籍總字數超過二千萬,被稱為“兩千萬富翁”。
在王利器的墓碑上,有這樣一段文字“出於川中名宿向宗魯先生之門,學有本源,根底深厚,平素勤勉刻苦,博聞強記”。這是對王利器一生的真實寫照,也是對兩位大師篤厚師生情誼最真摯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