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6年

公元316年

公元316年,丙子年(鼠年);西晉建興四年;成漢玉衡六年;前趙建元二年,麟嘉元年。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公元三一六年
  • 外文名:A.D.316
  • 別名:建興四年
  • 類型:年代
紀年,年表,大事,

紀年

丙子年(鼠年
西晉建興四年
成漢玉衡六年
漢趙建元二年,麟嘉元年

年表

張華《博物志》編成
西晉張華編成一部廣徵地理博物瑣聞的志怪小說《博物志》。西晉志怪小說盛行,這與當時神仙方士之說盛行、佛道二教廣泛流傳有密切關係。這時期志怪小說流行至今的便有30多種,內容龐雜,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炫耀地理博物瑣聞,二是誇飾正史之外的歷史傳聞,三是講說神仙鬼怪故事。地理博物類小說除《博物志》外,還有《神異記》、《十洲記》等。《博物志》分類記載異境奇物、古代瑣聞雜事和神仙方術等,既有山川地理知識,又有歷史人物傳說,奇異花草蟲魚、飛禽走獸的描述,還有怪誕不經的神仙方技故事,大都取材古籍,保存了不少古代神話資料,如書中記載八月有人浮槎至天河見織女的奇聞,成為牛郎織女神話的原始資料。據《隋書·經籍志》雜家類著錄,《博物志》共10卷。流傳至今內容混雜,文辭疏略,注釋極少,可能是原書失傳後由後人搜輯而成。
玄學的完成
郭象是玄學的集大成者,在他的《莊子注》中玄學的範式完成。在他那裡,道並非天地、萬物的造物主,天是也不造生萬物,眾物自造,也就是“獨化”,從玄冥中獨化而出,而成為有後就處於變化之中,這樣就取消了本體論,把萬物之有歸於它的自然。從此出發,他發展了各安其性的處世哲學,也就完成了在自然論,玄學的辨言析理的方法在這裡也得到了完成,其表現就是言決之辨。這一方法與品鑑風格同樣是得意忘言,找到對象形質背後的神韻、意義,這是玄學使人感到玄的本質,他的《莊子注》也不是語言註解,而是進行逍遙遊。因此郭象哲學取消了本體論,也取消了對象;他肯定的有不是事物自身作為有,而是它們的獨化,事物和生化和變化。這與裴頠的《崇有論》不同,後者肯定事物的有和有的先天性,並認為與萬物有關,與歐陽建的言盡意論一樣是對玄學的背叛,郭象是玄學的古典典範。郭象完成的玄學體系拋棄了存在和其本性,而使存在物的化(其實是意即神韻的一種)成為哲學對象,這是理學的本質路線。
書法成為獨立藝術
漢魏時期,通行的隸書開始走向衰落,楷書作為一種新字型,尤其在鍾繇創楷書之後,正走上取代隸書的過程;由隸書的簡易發展起來的章草日益興盛時,章草在楷體興起發展激盛下,已露出取代章書的端倪;行書則在楷書、草書兩種勢力的夾攻下也在積累孕育,它們都為中國書法藝術在晉代大放異彩準備了內在的條件,魏晉時期,紙普遍使用,為書法練習和傳播提供了便利條件,在書法工具上提供了保證。漢魏晉之際,玄、道、佛思想廣泛流行,為書法藝術創作提供了多樣化的文化背景。魏晉玄學興起。崇尚清談,文風放達,直接影響了當時士大夫們的思想情趣,表現在書法便開始大膽追求超逸瀟灑的藝術風格,這對行書的自由揮灑,丰神瀟灑,草書的遒潤多波,信手萬變,痛快淋漓,一氣呵成,準備了心理基礎。這個時期開窟造像、鑿石刻經、建寺立碑之風的盛行,在客觀上給書法的普及和發展起了催化促進作用。魏晉時期,書法理論也很盛行,這一時期層出不窮的書法家作為書法藝術的主體,在代代傳承,代代創新的藝術積累中,最終使中國的書法在晉代成為一種獨立藝術。晉代書法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可與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相提並論,是中國古代文明史上光輝燦爛的一頁。
水磨大量使用
西漢時期,作為糧食加工機械的水磨已經得到運用,但都是一輪一磨,水能利用率不高,工效也不大。西晉杜預對其進行了改進。他將原動輪改成一具大型臥式水輪,大水輪的長軸上安裝三個齒輪,各聯動三台石磨,共9台水磨,稱水轉連磨,水轉連磨的製成,大大提高了水能的利用,根據同樣的原理,杜預還創製了“連機碓”,即用一個水輪帶動幾個或十幾個碓,成倍提高了這種碓擊式加工機械的效果。水轉連磨(包括連機碓)創製後,迅速得到了推廣使用,和此前已有的單磨一起,給當時人們的生活事來很大的便利。
青瓷工藝成熟
青瓷是指施青色高溫釉的瓷器,也是中國制瓷業中燒造時間最早的一個品種。青瓷出現於夏商,因製作工藝粗陋,故稱原始青瓷。三國兩晉時,燒造青瓷的已有越窯、甌窯、婺州窯、宜興窯等,青瓷生產進入繁榮期,燒造工藝也趨成熟。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器物種類大為增多;瓷器的裝飾更為豐富;瓷器的成型工藝明顯改進;燒成技術顯著提高。此期青瓷的釉色比較穩定,以青綠色為主,其他釉色較少,這表明當時已能很好地掌握燒制的窯溫。青瓷以其素雅、清麗、明淨的釉色和多姿多彩的裝飾紋樣及傳神生動的器物造型受到國內外人民的普遍喜愛。

大事

(1)春,正月,司徒梁芬議追尊吳王晏,右僕射索等引魏明帝詔以為不可;乃贈太保,謚曰孝。
(1)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議追封吳王司馬晏尊號,右僕射索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詔書為例,認為不能這樣,於是追贈為太保,諡號為孝。
(2)漢中常侍王沈、宣懷、中宮僕射郭猗等,皆寵幸用事。漢主聰游宴後宮,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視朝,政事一委相國粲,唯殺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決之,故勛舊或不敘,而奸佞小人有數日至二千石者。軍旅歲起,將士無錢帛之賞,而後宮之家,賜及僮僕,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第舍逾於諸王,子弟中表為守令者三十餘人,皆貪殘為民害。靳準闔宗詔事之。
(2)漢宮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懷,中宮僕射郭猗等人,都受到恩寵信任而掌權。漢主劉聰到後宮遊玩宴樂,有時三天不醒,有時一百天都不出後宮。從去年冬天開始不察視朝政,政事全部委交給相國劉粲,只有需判定大臣的生死或升降時才讓王沈等人進宮報告。而王沈等人多數情況都不報告,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決斷,所以使得有些建立過功勳的舊臣不被任用,而有些奸詐、諂諛的小人卻幾天之內就提升到二千石俸祿的高官。連年興兵征戰,武將兵士沒有一點錢、帛之類的獎賞;而後宮國威,給僕人侍僮的賞賜,一賞便是幾千幾萬。王沈等人的車乘服飾、府第的規格都超過了親王們,王沈等人的子弟以及表親擔任郡守縣令的有三十多人,而且都貪婪殘忍成為百姓的禍害。靳準則以全宗族來阿諛奉承地對待王沈等人。
郭猗與準皆有怨於太弟,猗謂相國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孫,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屬心,柰何欲以天下與太弟乎!且臣聞太弟與大將軍謀因三月上巳大宴作亂,事成,許以主上為太上皇,大將軍為皇太子,又許衛軍為大單于。三王處不疑之地,並握重兵,以此舉事,無不成者。然二王貪一時之利,不顧父兄,事成之後,主上豈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東宮、相國、單于,當在武陵兄弟,何肯與人也!今禍期甚迫,宜早圖之。臣屢言於主上,主上篤於友愛,以臣刀鋸之餘,終不之信,願殿下勿泄,密表其狀。殿下儻不信臣,可召大將軍從事中郎王皮、衛軍司馬劉,假之恩意,許其歸首以問之,必可知也。”粲許之。猗密謂皮、曰:“二王逆狀,主上及相國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驚曰:“無之。”猗曰:“茲事已決,吾憐卿親舊並見族耳!”因欷流涕。二人大懼,叩頭求哀。猗曰:“吾為卿計,卿能用之乎?相國問卿,卿但云‘有之’;若責卿不先啟,卿即雲‘臣誠負死罪。然仰惟主上寬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見信,則陷於誣譖不測之誅,故不敢言也。’”皮、許諾。粲召問之,二人至不同時,而其辭若一,粲以為信然。
郭猗與靳準都和太弟劉有仇怨,郭猗對相國劉粲說:“殿下是光文帝劉淵的長孫,皇上的嫡子,四海沒有誰不把心寄托在您身上,為什麼卻想把天下傳給太弟呢?況且我聽說太弟劉與大將軍劉驥密謀趁三月上旬的巳日宴會之機發動叛亂,事情成功,應允以皇上為太上皇,大將軍劉驥為皇太子,又應允衛將軍劉勱為大單于。三王都處於不被猜疑的地位,並且掌握著重兵,靠這條件來成就大事,沒有不成功的。但是二王貪圖一時的小利,不顧忌父親、哥哥,他們一旦得逞,皇上怎么有能夠保全的道理?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說了。這樣,東宮、相國、單于這些地位,將屬於劉的兒子劉武陵兄弟,怎么肯讓給別人呢?現在離出現災禍的日子已經非常緊迫,應當儘快謀劃這件事。我多次對皇上說起這件事,可皇上真誠地愛重親情,因為我是刑餘的宦官,終究不能讓他相信,希望殿下不要泄露今天的談話,秘密地表奏劉謀反的情況。殿下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召來大將軍從事中郎王皮、衛軍司馬劉,給他們以恩德,允許他們自首,再向他們詢問,就一定會了解了。”劉粲同意了。郭猗暗自對王皮、劉說:“二王謀反的情況,皇上與相國劉粲都知道了,你們參與了嗎?”二人驚駭地說:“沒有。”郭猗說:“這件事已決定了處理辦法,我只是憐憫你們的親戚朋友都要被滅族罷了!”說完抽泣著流淚。二人大為恐懼,連忙磕頭哀求。郭猗說:“我替你們考慮,你們能採用嗎?相國如果問你們,你們只說‘有此事’,如果相國斥責你們不事先啟奏,你們就說:‘我們的確身負死罪,但是我們只考慮皇上寬厚仁愛、殿下也敦厚溫和,如果我們說了而不被相信,就會遭到誣陷挑撥的罪名而被處死,所以不敢說了。’”王皮、劉答應了。劉粲召他們詢問,兩人來的時間不同,但所說的話相同,劉粲就認為劉謀反是真的了。
靳準復說粲曰:“殿下宜自居東宮以領相國,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雲大將軍、衛將軍欲奉太弟為變,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無容足之地矣。”粲曰:“為之柰何?”準曰:“人告太弟為變,主上必不信,宜緩東宮之禁,使賓客得往來;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為嫌,輕薄小人不能無迎合太弟之意為之謀者。然後下官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賓客與太弟交通者考問之,獄辭既具,則主上無不信之理也。”粲乃令卜抽引兵去東宮。
靳準又對劉粲說:“殿下應當自己到東宮做皇位繼承人,兼任相國,使天下早一點有所寄託。現在街談巷議,都說大將軍、衛將軍想尊奉太弟進行變亂,時間約定為春季三月。如果讓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將沒有立足之地了。”劉粲說:“怎么辦呢?”靳準說:“有人報告太弟要變亂,皇上一定不會相信。應當放開對東宮的監視禁戒,使賓客能夠往來出入,太弟高雅喜歡接待士人,一定不懷疑解禁有什麼問題。輕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沒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為他謀劃的人。這樣以後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殿下把太弟的賓客和與太弟有來往的人拘捕審問,有了獄案的供詞以後,那皇上就沒有不相信的道理。”劉粲於是命令負責監視禁戒東宮的卜抽帶兵離開東宮。
少府陳休、左衛將軍卜崇,為人清直,素惡沈等,雖在公座,未嘗與語,沈等深疾之。侍中卜謂休、崇曰:“王沈等勢力足以回天地,卿輩自料親賢孰與竇武陳蕃?”休、崇曰:“吾輩年逾五十,職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於忠義,乃為得所;安能俯首眉以事閹豎乎!去矣卜公,勿復有言!”
少府陳休、左衛將軍卜崇,為人清高正直,平素就憎惡王沈等人,即使在公事場合,也未曾說過話。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們。侍中卜對陳休、卜崇說:“王沈等人的勢力完全可以翻天覆地,你們自己料想一下誰有東漢竇武那樣與皇帝的親近關係,誰有東漢陳蕃那樣的賢能?”陳休、卜崇說:“我們已年過五十,職任地位已經很高了,只缺一死罷了!為忠義而死,死得其所。怎么能俯首低眉為閹宦做事呢?走吧卜公,不要再說了?”
二月,漢主聰出臨上秋閣,命收陳休、卜崇及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尚書王琰、田歆、大司農朱諧並誅之,皆宦官所惡也。卜泣諫曰:“陛下方側席求賢,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國之忠良,無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狀,天下何從知之!詔尚在臣所,未敢宣露,願陛下熟思之!”因叩頭流血。王沈叱曰:“卜侍中欲拒詔乎!”聰拂衣而入,免為庶人。
二月,漢主劉聰從後宮來到上秋閣,命令拘捕陳休、卜崇和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尚書王琰、田歆、大司農朱誕,一起殺了,這些人都是宦官所忌恨的。卜哭著勸諫劉聰說:“陛下正恭敬地召求賢能之士,卻一個早晨殺戮七個卿大夫,他們都是國家的忠良,豈不是不可以嗎?即使陳休等人有罪。陛下不把他們下送到有關部門,讓他們的罪狀暴露清楚,天下從哪兒了解呢?詔令還在我那裡,沒有敢宣布讓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夠仔細想一想。”說完磕頭磕得流了血。王沈喝叱卜說:“卜侍中想抗拒詔令嗎?”劉聰甩著衣袖走進去,罷免卜的官職貶為庶人。
太宰河間王易、大將軍勃海王敷、御史大夫陳元達、金紫光祿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詣闕表諫曰:“王沈等矯弄詔旨,欺誣日月,內詔陛下,外佞相國,威權之重,侔於人主,多樹奸黨,毒流海內。知休等忠臣,為國盡節,恐發其奸狀,故巧為誣陷。陛下不察,遽加極刑,痛徹天地,賢愚傷懼。今遺晉未殄,巴、蜀不賓,石勒謀據趙、魏,曹嶷欲王全齊,陛下心腹四支,何處無患!乃復以沈等助亂,誅巫鹹,戮扁鵲,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後雖救之,不可及已。請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聰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兒為元達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頓首泣曰:“臣等小人,過蒙陛下識拔,得灑掃閨閣;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願以臣等膏鼎鑊,則朝廷自然雍穆矣。”聰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聰問沈等於相國粲,粲盛稱沈等忠清;聰悅,封沈等為列侯。
太宰河間王劉易、大將軍勃海王劉敷、御史大夫陳元達、金紫光祿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到皇宮上奏表勸諫說:“王沈等人假做聖旨,欺天瞞日,在宮內謅媚陛下,在宮外討好相國,威勢之盛權力之大可以與君主相比。還培養了很多奸佞黨羽,危害遍及海內。他們知道陳休等人是忠臣,始終不渝地為國家盡心盡力,因此害怕陳休等忠臣們揭露他們的奸惡罪行,所以才巧妙地對陳休等進行誣衊陷害。而陛下不僅沒有察覺,還倉促地對忠臣處以極刑,天地也要為之痛心,社會上下都為之悲痛心驚。現在殘留的晉朝還沒有消滅,巴、蜀也不來朝見,石勒圖謀占據趙、魏地區,曹嶷想在齊地稱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一處沒有危險呢?卻還寵信王沈等人再來增加麻煩,誅殺神巫巫鹹、殺戮神醫扁鵲,我們耽心這樣會病入膏肓,成為不治之症,以後即使想搶救,也來不及了。請求免除王沈等人的官職,交付有關部門治罪。”劉聰把這份奏表給王沈等人看,並笑道:“這群小子被陳元達帶著,也都成了痴呆的人了。”王沈等人磕頭哭著說:“我們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錯愛提拔,能夠為陛下掃灑閨閣,而王公、朝臣嫉恨我們如同仇敵,又對陛下深感遺憾。願陛下把我們放到鼎沸的油鍋中,那么朝廷自然平和靜穆了。”劉聰說:“這樣的狂言亂語是很平常的,你們哪裡值得痛恨呢?”劉聰向相國劉粲問王沈等人怎么樣,劉粲非常稱讚王沈等人忠心清廉。劉聰高興了,把王沈等人封為列侯。
太宰易又詣闕上疏極諫,聰大怒,手壞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陳元達倚之為援,得盡諫諍。及卒,元達哭之慟,曰:“‘人之雲亡,邦國殄悴。’吾既不復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歸而自殺。
太宰劉易又到皇宮上奏疏極力勸諫,劉聰大為憤怒,撕碎了這份奏疏。三月,劉易憤怒而死。劉易一向忠心率直,陳元達依靠他為後援,才得以盡心勸諫。劉易去世後,陳元達哭得非常悲痛,說:“《詩經》云:‘賢人死亡,國家必將窘困。’我既然不能再盡言了,還用得著沉默不語苟且偷生嗎?”回去後便自殺了。
(3)初,代王猗盧愛其少子比延,欲以為嗣,使長子六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有駿馬,日行五百里,猗盧奪之,以與比延。六來朝,猗盧使拜比延,六不從。猗盧乃坐比延於其步輦,使人導從出遊。六望見,以為猗盧,伏謁路左;至,乃比延,六慚怒而去。猗盧召之不至,大怒,帥眾討之,為六所敗。猗盧微服逃民間,有賤婦人識之,遂為六所弒。拓跋普根先守外境,聞難來赴,攻六,滅之。
(3)當初,代王拓跋猗盧偏愛小兒子拓跋比延,想讓他作為繼承人,便讓長子拓跋六出去居住在新平城,並廢黜了他的母親。拓跋六有駿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盧便把馬要過來送給拓跋比延。拓跋六來朝見,拓跋猗盧讓他給拓跋比延行禮,拓跋六不答應。拓跋猗盧於是讓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輦乘,派人當先導和隨從,出去巡遊。拓跋六遠遠看見,還以為是拓跋猗盧,便在路左邊伏首拜謁,來了一看,原來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慚憤怒地揚長而去。拓跋猗盧宣召他而不來,勃然大怒,率領軍隊討伐拓跋六,結果被拓跋六打敗。拓跋猗盧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個貧賤的婦人認出了他,於是被拓跋六殺了。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鎮守,聽說後便來赴難,攻打拓跋六,把他消滅了。
普根代立,國中大亂,新舊猜嫌,迭相誅滅。左將軍衛雄、信義將軍箕澹,久佐猗盧,為眾所附,謀歸劉琨,乃言於眾曰:“聞舊人忌新人悍戰,欲盡殺之,將奈何?”晉人及烏桓皆驚懼,曰:“死生隨二將軍!”乃與琨質子遵帥晉人及烏桓三萬家、馬牛羊十萬頭歸於琨。琨大喜,親詣平城撫納之,琨兵由是復振。
拓跋普根代立為首領,國中大亂,部落中新人與舊人互相猜忌,不斷互相殘殺。左將軍衛雄、信義將軍箕澹,很久以來一直輔佐拓跋猗盧,因此被大家依附,就謀劃投奔劉琨,於是對大家說:“聽說舊人忌恨新人強悍善戰,想把新人全部殺掉,怎么辦好呢?”晉人與烏桓人都震驚懼怕,說:“生死都跟隨著二位將軍!”於是與劉琨派在這兒當作人質的兒子劉遵率領晉人以及烏桓人三萬家、十萬頭馬牛羊去歸附劉琨。劉琨非常高興,親自到平城撫慰接納他們,劉琨的軍隊從此又振作起來。
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去世,他的兒子剛剛出世。拓跋普根的母親惟氏把拓跋普根的兒子立為首領。
(4)張下令:所部吏民有能舉其過者,賞以布帛羊米。賊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為政,事無巨細,皆自決之,或興師發令,府朝不知;萬一違失,謗無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雖賞之千金,終不敢言也。謂宜少損聰明,凡百政事,皆延訪群下,使各盡所懷,然後采而行之,則嘉言自至,何必賞也!”悅,從之;增瑾位三等。
(4)張下達命令:所屬的官吏、百姓有能指出自己過錯的,獎賞給布帛羊米。賊曹佐高昌人隗瑾說:“現在您處理政事,事無巨細,都是自己來決斷,有時興師發布命令,州府的其他官員都不知道,萬一有什麼失誤,無人代其受責。下級官吏們畏懼您的權威,都服從您的成命罷了。像這樣,即使賞賜千金,終究也還是不敢說。我認為應當稍微減少一點兒您的聰明,凡是各種政事,都拿到下級官員們中去訪求意見,使他們把心裡所想的都說出來,然後選擇採用,有益的建議自然會來,何必賞賜呢?”張高興,採納了這個建議。給隗瑾提升了三級。
遣將軍王該帥步騎五千入援長安,且送諸郡貢計。詔拜都督陝西諸軍事,以弟茂為秦州刺史。
張派遣將軍王該率領五千步兵、騎兵支援長安,並且送去郡縣貢品清單。朝廷詔令任命張為都督陝西諸軍事,命張的弟弟張茂任秦州刺史。
(5)石勒使石虎攻劉演於廩丘,幽州刺史段匹使其弟文鴦救之;虎拔廩丘,演奔文鴦軍,虎獲演弟啟以歸。
(5)石勒派石虎到廩丘攻打劉演,幽州刺史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鴦救援劉演。石虎攻克了廩丘,劉演逃奔到段文鴦的軍中,石虎抓獲了劉演的弟弟劉啟後就回去了。
(6)寧州刺史王遜,嚴猛喜誅殺。五月,平夷太守雷、平樂太守董霸帥三千餘余家叛,降於成。
(6)寧州刺史王遜,嚴厲兇猛喜好殺人。五月,平夷太守雷、平樂太守董霸,帶領三千多人家叛離,向成漢投降。
(7)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7)六月,丁巳朔(初一),出現日食。
(8)秋,七月,漢大司馬曜圍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將步騎三萬救之。曜繞城縱火,煙起蔽天,使反間紿允曰:“郡城已陷,往無及也!”眾懼而潰,曜追敗允於石谷,允奔還靈武,曜遂取北地。
(8)秋季,七月,漢大司馬劉曜圍攻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率領三萬步兵騎兵去救援。劉曜環繞著城牆縱火,濃煙滾滾遮蔽天日,派奸細造謠欺騙允說:“郡城已陷落,趕去也來不及了。”部眾們聽了後驚懼不已,四處潰散。劉曜追擊,在石谷打敗允,允逃回靈武,劉曜於是占取了北地。
允性仁厚,無威斷,喜以爵位悅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領征、鎮,杖節,加侍中、常侍;村塢主帥,小者猶假銀青將軍之號;然恩不及下,故諸將驕恣而士卒離怨。關中危亂,允告急於焦嵩,嵩素侮允,曰:“須允困,當救之。”
允性情仁慈寬厚,沒有威嚴也不果斷,喜歡拿爵位去取悅於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鎮將軍,具有掌握符節的資格,並擔任侍中、常侍。村堡的首領,小的也都讓他們借用銀印、青綬,加將軍的名號。但是恩惠卻不施及下層兵士,所以造成將領們驕橫放縱而士卒離心怨恨。關中危險變亂,允向焦嵩告急,焦嵩平常對允很輕慢,說:“必須允困窘,才去救他。”
曜進至涇陽,渭北諸城悉潰。曜獲建威將軍魯充、散騎常侍梁緯、少府皇甫陽。曜素聞充賢,募生致之,既見,賜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為晉將,國家喪敗,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為幸。”曜曰:“義士也。”賜之劍,令自殺。梁緯妻辛氏,美色,曜召見,將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義不獨生,且一婦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貞女也。”亦聽自殺,皆以禮葬之。
劉曜進發涇水以北地區,渭水以北各城全部潰敗。劉曜抓獲建威將軍魯充、散騎常侍梁緯、少府皇甫陽。劉曜平常聽說魯充賢能,就讓把他活著帶來,見面時,賜給他酒說:“我得到了您,安定天下就不成問題了!魯充說:“我身為晉朝將軍,國家淪喪失敗不敢求生。如果能蒙受您的恩德,就請讓我快點死為幸。”劉曜說:“真是義士。”賜給他劍,讓他自殺。梁緯的妻子辛氏,容貌美麗,劉曜召見她,打算娶她為妻,辛氏大哭說:“我的丈夫已死,從道義講我不能自己活下去,再說一個婦人而侍奉兩個丈夫,您難道需要這樣做嗎?”劉曜說:“真是貞女。”也聽任她自殺,把魯充與辛氏都按照禮制安葬了。
(9)漢主聰立故張後侍婢樊氏為上皇后,三後之外,佩皇后璽綬者復有七人。嬖寵用事,刑賞紊亂。大將軍敷數涕泣切諫,聰怒曰:“汝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來哭人!”敷憂憤,發病卒。
(9)漢主劉聰把已故張皇后的侍從婢女樊氏立為上皇后,三個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璽印綬帶的還有七個人。朝廷中寵信的小人掌權,刑罰獎賞混亂不堪。大將軍劉敷多次哭著懇切的勸諫,劉聰說:“你想讓父親我儘快死呀?為什麼早晚活生生地哭人!”劉敷憂慮激憤,得病去世。
河東平陽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其將石越帥騎二萬屯并州,招納流民,民歸之者二十萬戶。聰遣使讓勒,勒不受命,潛與曹嶷相結。
河東平陽遭受嚴重蝗災,百姓流亡或餓死的有十之五六。石勒派他的部將石越率領二萬騎兵到并州駐紮,招納流民,投奔他的百姓有二十萬戶。劉聰派遣使者責備石勒,而石勒不服從,暗自與曹嶷相勾結。
(10)八月,漢大司馬曜逼長安。
(10)八月,漢大司馬劉曜進逼長安。
(11)九月,漢主宴群臣於光極殿,引見太弟義。義容貌憔悴,鬢髮蒼然,涕泣陳謝,聰亦為之慟哭;乃縱酒極歡,待之如初。
(11)九月,漢主在光極殿宴請群臣,召太弟劉義來相見。劉義容貌憔悴,鬢須頭髮都白了,哭著道謝,劉聰也因此痛哭。於是開懷飲酒極盡歡暢,對待劉義就像最初時一樣。
(12)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長安,散騎常侍華輯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漢兵強,不敢進。相國保遣胡崧將兵入援,擊漢大司馬曜於靈台,破之。崧恐國威復振則曲、索勢盛,乃帥城西諸郡兵屯渭北不進,遂還槐里。
(12)焦嵩、竺恢、宋哲都帶兵救援長安,散騎常侍華輯監督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個郡的軍 隊,駐紮在霸上,但都畏懼漢兵的強大不敢前進。相國司馬保派遣胡崧帶兵去援救,在靈台攻打漢大司馬劉曜,打敗了他。胡崧擔心國威重新振作,使得麴允、索的勢力變強,就帶領城西各郡軍隊駐紮在渭水以北地區不前進,隨後回師槐里。
曜攻陷長安外城,允、索退保小城以自固。內外斷絕,城中飢甚,米斗直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涼州義眾千人,守死不移。太倉有數十,允屑之為粥以供帝,既而亦盡。冬,十一月,帝泣謂允曰:“今窮厄如此,外無救援,當忍恥出降,以活士民。”因嘆曰:“誤我事者,、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箋於曜。索潛留敞,使其子說曜曰:“今城中食猶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許以儀同、萬戶郡公者,請以城降。”曜斬而送之,曰:“帝王之師,以義行也。孤將兵十五年,未嘗以詭計敗人,必窮兵極勢,然後取之。今索所言如此,天下之惡一也,輒相為戮之。若兵食審未盡者,便可勉強固守;如其糧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劉曜攻陷長安的外城,允、索退到小城自守。內外斷絕了聯繫,城中非常飢餓,一斗米值二兩金子,人吃人,城裡人死了一大半,兵士逃亡不能控制禁止,只有涼州義兵幾千人,誓死不動。京城糧食倉庫有幾十個麥餅,允把餅弄碎做成粥來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光了。冬季,十一月,愍帝哭著對麴允說:“現在這樣窮困,外無救援,應該忍受恥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夠生存下來。”說完又感嘆說:“耽誤我的事業的,是允、索二公!”派侍中宗敞給劉曜送交投降書。索暗自留住宗敞,又派他的兒子去對劉曜說:“現在城中的糧食還足夠維持一年,是不容易攻克的,如果應允封索為 儀同、萬戶郡公,那就請求獻城投降。”劉曜把他殺了送回屍首,說:“帝王之師,按照道義行事。我帶兵十五年,從來沒有靠詭計去打敗敵人,一定是竭盡全部兵力打到底,然後占取該地。現在按索所說的這樣,天下的惡人都一樣,總是互相攻殺。如果軍隊、糧食確實沒有用完,就可以盡力堅守;但如果軍糧用盡兵勢微弱,你們也就應該早點明白上天的旨意。”
甲午,宗敞至曜營;乙未,帝乘羊車,肉袒、銜璧、輿櫬出東門降。群臣號泣,攀車執帝手,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馮翊吉朗嘆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虜乎!”乃自殺。曜焚櫬受璧,使宗敞奉帝還宮。丁酉,遷帝及公卿以下於其營;辛丑,送至平陽。壬寅,漢主聰臨光極殿,帝稽首於前。允伏地慟哭,扶不能起,聰怒,囚之,允自殺。聰以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侯。以大司馬曜為假黃鉞、大都督、督陝西諸軍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允忠烈,贈車騎將軍,謚節愍侯。以索不忠,斬於都市。尚書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諸郡守皆為曜所殺,華輯奔南山。
甲午(初十),宗敞到劉曜的兵營。乙未(十一日),愍帝謙恭地乘著羊車、袒露著臂膀、口含玉璧,用車拉著棺材從東門出去投降,群臣放聲大哭,登車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萬分不能自已。御史中丞馮翊人吉朗感嘆說:“我的才智不能為國家出謀劃策,勇力也不能為國戰死,怎么能忍心君臣相隨,向賊寇低頭稱臣呢?”說完就自殺了。劉曜焚燒了愍帝所帶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宗敞侍奉著愍帝回宮。丁酉(十三日),劉曜把愍帝以及公卿大臣們遷到自己的兵營中。辛丑(十七日),把他們送到平陽,壬寅(十八日),漢君主劉聰來到光極殿,愍帝向前行稽首禮。允趴伏在地下痛哭,扶不起來,劉聰發怒,把他囚禁起來,允自殺。劉聰讓愍帝任光祿大夫,封為懷安侯。以大司馬劉曜擔任假黃鉞、大都督、都督陝西諸軍事、太宰,封為秦王。宣布大赦,改年號為麟嘉。根據允的忠心剛烈,追贈為車騎將軍,諡號為節愍侯。又根據索的不忠,在都市把他殺了。尚書梁允、侍中梁浚等人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劉曜所殺,華輯逃奔南山。
乾寶論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碩量,應時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寬綽以容納;行數術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於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世宗承基,太祖繼業鹹黜異圖,用融前烈。至於世祖,遂享皇極,仁以厚下,儉以足用,和而不弛,寬而能斷,掩唐、虞之舊域,班正朔於八荒,於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樂其生矣。
乾寶論曰:過去高祖宣皇帝司馬懿,靠著他的雄才大略,順應時勢而崛起,性格深沉內向如同城府一樣,但能用博大的胸懷寬容他人,使用算計權術駕馭人才,知人善任。於是百姓一致相信他的才能,晉朝的法度規模開始構建。世宗司馬師承續了司馬懿開創的基礎,太祖司馬昭繼承了先輩事業,他們都粉碎了來自內部的陰謀,使前人的建立的事業更加輝煌燦爛。到世祖司馬炎,便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他仁愛寬厚地對待百姓,節儉而保證用度,雍和而不放任,寬容而能夠決斷,統治遍及唐堯虞舜當年的疆域,所頒布的新曆法延及遙遠的邊陲地區。當時出現了“天下無窮人”的民謠,即使還沒有完全太平,也完全能夠表明百姓安居樂業了。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變難繼起。宗子無維城之助,師尹無具瞻之貴,朝為伊、周,夕成桀、跖;國政迭移於亂人,禁兵外散於四方,方岳無鈞石之鎮,關門無結草之固。戎、羯稱制,二帝失尊,何哉?樹立失權,託付非才,四維不張而苟且之政多也。
武皇司馬炎去世後,陵墓的泥土還沒有乾而變亂災難連續發生。宗室的子弟沒有幫助輔佐皇城,職位最高的大臣沒有讓百姓瞻仰的高貴形象,早晨是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周公,晚上就成了凶暴的桀和盜跖。國家政務屢次落入為亂之人的手中,禁衛軍隊分散在四面八方,地方上沒有堅如磐石的鎮守一方的人才,關隘城門還沒有茅屋堅固。戎人、羯人稱帝,懷帝、愍帝失去尊嚴,為什麼呢?大權旁落,國政交給了沒有才能的庸人,禮義廉恥四維沒有確立而苟且維持的政務太多。
夫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理節則不亂,膠結則不遷。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長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愛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積基樹本,如此其固。今晉之興也,其創基立本,固異於先代矣。加以朝寡純德之人,鄉乏不貳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學者以莊、老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虛盪為辨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進仁者以苟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高而笑勤恪。是以劉頌屢言治道,傅鹹每糾邪正,皆謂之俗吏;其倚杖虛曠,依阿無心者,皆名重海內。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蓋共嗤黜以為灰塵矣!由是毀譽亂於善惡之實,情慝奔於貨欲之塗,選者為人擇官,官者為身擇利,世族貴戚之子弟,陵邁超越,不拘資次。悠悠風塵,皆奔競之士;列官千百,無讓賢之舉。子真著《崇讓》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婦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動,有逆於舅姑,有殺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禮法刑政,於此大壞,“國之將亡,本必先顛,”其此之謂乎!
基礎廣大就難以傾倒,根基很深就難以拔出,政務有條不紊就不會混亂,人心牢固地結連在一起就不可動搖。過去擁有天下的人所以能夠長治久安,就是這個道理。周朝從后稷開始愛護百姓,經過十六代後的周武王才成為君主,他們積累的基礎,樹立的根本,是這樣的堅固。今天晉朝興起,開創基業樹立根本,已經與古代不同。加上朝廷中缺少純正有德的人,鄉野也缺乏不重犯同樣錯誤的鄉老,風俗靡淫怪僻,什麼是羞恥,什麼應當崇尚,都失去了標準。學習的人以莊子、老子的學說為宗旨而廢黜《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談論的人以虛無放縱為明理而輕蔑禮教和謙遜,修身的人以放縱隨意為通達而瞧不起節操信用,求官的人以能夠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官職為高貴而鄙視遵循正道,當官的以不分是非不問政務為崇高而恥笑於政事恪守職責。所以劉頌屢次論說治世的道理,傅鹹常常上書矯正錯誤,都被稱為庸俗的官吏。但那些倚仗虛無曠廢職守,依靠迎合放達恣意妄為的人,卻都聲名顯赫于海內。像那周文王理政從早晨忙到下午都顧不上吃飯,周朝仲山甫做事晝夜不懈怠,都被嗤笑貶低認為是灰塵一樣!從此在毀譽方面混淆了善惡的事實,感情和邪惡都投入到追逐財物私慾的路上。選官的人因人而不是因才來選擇官員,當官的人為自己謀取利益,世家豪族皇親貴戚的子弟破格超越,不管資歷和次序。悠悠人世,全都是追逐名利的士人,朝廷百官,沒有舉賢讓能的行為。劉著《崇讓論》提倡舉賢讓能卻無人省悟,劉頌制定考核官員的九班之制卻不能得到採用。婦女不懂得紡織、刺繡等女工,隨心所欲,有的忤逆公婆,有的殺戮姬妾婢女,而其父兄卻不以為罪,天下也無人非議。禮製法度刑罰政令,因此受到嚴重破壞,“國家將要滅亡,根本一定會先顛倒”,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弛之所由,察庚純、賈充之爭而見師尹之多僻,考平吳之功而知將帥之不讓,思郭欽之謀而寤戎狄之有釁,覽傅玄、劉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鹹之奏、《錢神》之論而睹寵賂之彰。民風國勢,既已如此,雖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猶懼致亂,況我惠帝以放蕩之德臨之哉!懷帝承亂既位,羈以強臣;愍帝奔播之後,徒守虛名。天下之勢既去,非命世之雄材,不能復取之矣!
所以觀察阮籍的行為而能發現禮制名教崩潰鬆弛的原因,察視庚純和賈充之間的紛爭而可以發現擔任百官之長的大臣大多行為不端。考察平定東吳時互相爭功而知道將帥的不謙讓,思考郭欽的計謀而能感到戎人狄人要挑起事端,觀覽傅玄、劉毅的言論而能了解百官中的奸邪之事,核察傅鹹的奏議以及《錢神論》而能看到寵幸賄賂公然進行的情形。百姓的風氣、國家的趨勢,既然已是這樣,即使是中等平常的才能、只知守成的君主來治理,也還怕導致禍亂,更何況我朝惠帝用放任縱情的行為方式來君臨天下呢?懷帝在變亂的時局下登上帝位,受到勢力強大的權臣的控制。愍帝即位於朝廷奔波流亡之後,徒具虛名。晉朝的天下大勢已去,如果沒有一代稱雄的治世雄才,就不能再取得天下了!
(13)石勒圍樂平太守韓據於坫城,據請救於劉琨。琨新得拓跋猗盧之眾,欲因其銳氣以討勒。箕澹、衛雄諫曰:“此雖晉民,久淪異域,未習明公之恩信,恐其難用。不若且內收鮮卑之餘谷,外抄胡賊之牛羊,閉關守險,務農息兵,待其服化感義,然後用之,則功無不濟矣。”琨不從,悉發其眾,命澹帥步騎二萬為前驅,琨屯廣牧,為之聲援。
(13)石勒在坫城圍攻樂平太守韓據,韓據向劉琨請求救援。劉琨剛剛得到拓跋猗盧的軍隊,想靠著這支軍隊的銳氣來討伐石勒。箕澹、衛雄勸諫說:“這些人雖然是晉朝的百姓,但長時間淪落在異族地區,不了解您的恩德信義,恐怕他們難以使用。不如暫且在內收取鮮卑人的剩餘穀物,在外搶奪胡人賊寇的牛羊,關閉關卡守住險要之地,開展農業生產,停止軍事行動,等待拓跋猗盧的軍隊受到信義的教化感召,然後使用他們,那么功業沒有不完成的。”劉琨不接受,把這些人全部調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領二萬步兵、騎兵作為前鋒,劉琨駐紮在廣牧,為他們聲援。
石勒聞澹至,將逆擊之。或曰:“澹士馬精強,其鋒不可當,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溝高壘以挫其銳,必獲萬全。”勒曰:“澹兵雖眾,遠來疲弊,號令不齊,何精強之有!今寇敵垂至,何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顧逃潰不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斬言者。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勒據險要,設疑兵于山上,前設二伏,出輕騎與澹戰,陽為不勝而走。澹縱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後夾擊澹軍,大破之,獲鎧馬萬計。澹、雄帥騎千餘奔代郡,韓據棄城走,並土震駭。
石勒聽說箕澹到了,將要阻擊箕澹。有人說:“箕澹兵士戰馬精悍強壯,勢不可當,不如暫且帶兵避其鋒芒,修築深溝高牆來使他們的銳氣受挫,這樣一定能夠獲得全面勝利。”石勒說:“箕澹的軍隊人數雖然很多,但從遠方開來,兵士疲憊,號令還不能統一,有什麼精悍強壯?現在敵人來臨,怎么能捨棄離開?大軍一動,難道容易中途回師?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機而攻逼,潰逃都顧不上,哪兒能挖深溝壘高牆呢?這是消滅自己的方法。”當即斬殺了說話的人。以孔萇任前鋒都督,命令三軍:“滯後出擊者,斬!”石勒占據險要之地,在山上設定誘敵的兵馬,前面安排兩支軍隊埋伏,派出輕騎兵與箕譫交戰,假裝不能取勝而退逃。箕澹放開軍隊追擊,進入埋伏中。石勒前後夾擊箕澹的軍隊,大敗箕澹,繳獲鎧甲、戰馬數以萬計。箕澹、衛雄率領一千多騎兵逃奔代郡,韓據棄城逃跑,并州土地為之震驚恐懼。
(14)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14)十二月,乙卯朔(初一),發生日食。
(15)司空長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劉琨進退失據,不知所為,段匹遣信邀之,己未,琨帥眾從飛狐奔薊。匹見琨,甚相親重,與之結婚,約為兄弟。勒分徙陽曲、樂平民於襄國,置守宰而還。
(15)司空長史李弘率并州向石勒投降。這樣劉琨失去據點進退兩難,不知所措,段匹派使者邀請他,己未(初五),劉琨率領部眾從飛狐奔往薊城。段匹見了劉琨,非常親近敬重,與他聯姻,並結拜為兄弟。石勒分別遷徙陽曲、樂平的百姓到襄國,安排了郡守縣令等地方長官而回師。
孔萇攻箕澹於代郡,殺之。
孔萇到代郡攻打箕澹,殺了他。
萇等攻賊帥馬嚴、馮,久而不克。司、冀、並、兗流民數萬戶在遼西,迭相招引,民不安業。勒問計於濮陽侯張賓,賓曰:“嚴、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戀本之志,今班師振旅,選良牧守使招懷之,則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遼西流民將相帥而至矣。”勒乃召萇等歸,以武遂令李回為易北督護,兼高陽太守。馬嚴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嚴歸之,嚴懼而出走,赴水死。馮帥其眾降。回徙居易京,流民歸之者相繼於道。勒喜,封回為弋陽子,增張賓邑千戶,進位前將軍;賓固辭不受。
孔萇等人又攻打強盜首領馬嚴、馮,很久攻不下來。司、冀、並、兗四州的數萬戶流民在遼西,多次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居樂業石勒向濮陽侯張賓詢問計策,張賓說:“馬嚴、馮本來與您沒有深仇,流民們都有思戀故鄉的想法。現在調動軍隊回師,選擇安排優秀的地方長官讓他們招撫安慰他們,那么幽州、冀州的強盜用不了幾天就能夠肅清,遼西流民將會互相攜帶著而來了。”石勒於是宣召孔萇等人回來,以武遂縣令李回擔任易北督護,兼高陽太守。馬嚴的兵率一直佩服李回的威嚴恩德,大多叛離馬嚴而投奔李回,馬嚴恐懼而出逃,投水而死。馮率領他的部眾投降。李回遷徙到易京居住,跟隨他的流民不絕於道。石勒高興,封李回為弋陽子,給張賓增加一千戶的封邑,並升為前將軍。張賓堅持推辭而不接受。
(16)丞相睿聞長安不守,出師露次,躬擐甲冑,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運稽期,斬督運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觀者鹹以為冤。丞相司直劉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請免從事中郎周等官。”於是右將軍王導等上疏引咎,請解職。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無所問。
(16)丞相司馬睿聽說長安失守,帶軍隊出去露宿野外,親自穿上鎧甲,向各地發布檄文,限定日期北伐。因為水道運糧耽誤了日期,殺督運史淳于伯。行刑的人用刀擦柱子,血逆流而上,一直到二丈多的柱子末端才流下。觀看的人都認為淳于伯冤枉。丞相司直劉隗上言道:“淳于伯罪不至死,請免除從事中郎周等人的官職。”於是右將軍王導等人上奏疏承認錯誤,請求免除職務。司馬睿說:“政令刑罰失當,都是我糊塗昏昧造成的。”他沒有把一個人問罪。
隗性剛訐,當時名士多被彈劾,睿率皆容貸,由是眾怨皆歸之。南中郎將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強位顯,驕傲自恣,一請參佐及守長至二十許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雖被寢,而王氏深忌疾之。
劉隗性格剛烈不徇私情,當時的名士多被他彈劾,但司馬睿總是加以寬容,因此大家都把怨恨集中到劉隗身上。南中郎將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為家族勢強而地位顯赫,驕傲放縱,一次請求安排參佐以及郡守縣令等官職就達二十人左右,而且大多不稱職。劉隗彈劾王含,羅織罪名,事情雖然被壓了下來,而王氏家族對他深懷忌恨。
(17)丞相睿以邵續為冀州刺史。續女婿廣平劉遐聚眾河、濟之間,睿以遐為平原內史。
(17)丞相司馬睿邵續擔任冀州刺史。邵續的女婿廣平人劉遐在河、濟地區聚集了一些人馬,司馬睿就讓劉遐擔任平原內史。
(18)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國人立其從父鬱律
(18)拓跋普根的兒子又去世了,國人又把他的叔父拓跋鬱律立為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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