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贄論人才

陸贄論人才

陸贄(754年~805年) 唐代政治家,文學家。蘇州嘉興(今屬浙江)人,字敬輿。大曆八年(773年)進士,中博學宏辭、書判拔萃科。德宗即位,召充翰林學士。貞元八年(792年)出任宰相,但兩年後即因與裴延齡有矛盾,被貶充忠州(今重慶忠縣)別駕(州主管官的佐吏),永貞元年卒於任所,諡號宣。有《陸宣公翰苑集》24卷行世。

文章原稱《人之才行,自昔罕全》。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陸贄論人才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出處:《陸氏集驗方》
  • 文學體裁文言文
  • 作者:陸贄
  • 陸贄:754年~805年 唐代政治家文學家
作品原文,字詞注釋,作品譯文,寫作手法,作者簡介,政治思想,經濟思想,軍事思想,後世影響,文學貢獻,

作品原文

人之才行①,自昔罕全,苟②有所長,必有所短。若錄③長補短,則天下無不用之人;責④短舍長,則天下無不棄之士。加以情有愛憎,趣⑤有異同,假使聖如伊、周⑥,賢如墨、楊⑦,求諸物議⑧,孰免譏嫌⑨?昔子貢問於孔子曰:“鄉人皆好之⑩,何如?”子曰:“未可也⑪。”“鄉人皆惡⑫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⑬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蓋以君子小人意必相反,其在小人之惡君子,亦如君子之惡小人。將察其情,在審其聽,聽君子則小人道廢,聽小人則君子道消。

字詞注釋

1.行:行為、道德
2.苟:如果
3.錄:錄用
4.責:苛求
5.趣:志趣
6.伊、周:指伊尹、周公
7.墨、楊:指墨翟、楊朱
8.求諸物議:從眾人的議論去要求他們。物議:眾人的議論,多指非議
9.孰免譏嫌:誰免得了(眾人的)嫌棄和譏諷
10.好之:讚揚他
11.未可也:還不能肯定
12.惡:討厭
13.善者:好人

作品譯文

人的才華和能力,從以前開始就很少有全才的,如果有所擅長的,就一定有弱的地方。如果能取長補短那么天下就沒有不能被錄用的人;苛求短處放棄長處,那么天下就沒有可以被錄用的人。再加上感情有愛恨之分,志趣有所不同, 如果聖明的像伊尹、周公,賢德像墨翟、楊朱,從人們的議論去要求他們,誰能避免被譏笑?從前子貢問孔子:“全鄉村的人都讚揚他,那該怎么辦?”孔子說:“不能肯定。”“全鄉村的人都討厭他,那該怎么辦?”孔子說:“不能肯定。不如全鄉人中的善者喜歡他,不善者厭惡他。”原來是因為君子和小人行事必定不同,就好像小人討厭君子也像君子討厭小人,要認真調查清楚實情,(關鍵)在於慎重地選擇聽信(的人)。 聽有道德的人的話那么沒道德的人的品行就會廢除,聽沒道德的人的話那么有道德的人的品行就會消失。

寫作手法

理論論證與引用論證。上文是論述人才問題的一個片斷,作者採用了兩種不同的論證方法。先採用說理的方法講清對人才不能苛求,這是理論論證。後引用孔子的話論述選用人才的標準,這是引用論證。

作者簡介

陸贄(754年~805年) 唐代政治家,文學家。蘇州嘉興(今屬浙江)人,字敬輿。大曆八年(773年)進士,中博學宏辭、書判拔萃科。德宗即位,召充翰林學士。貞元八年(792年)出任宰相,但兩年後即因與裴延齡有矛盾,被貶充忠州(今重慶忠縣)別駕(州主管官的佐吏),永貞元年卒於任所,諡號宣。有《陸宣公翰苑集》24卷行世。
陸贄出生地相傳在城內甜水井(約在今城區斜西街東首)。陸氏自東漢末即為江南望族,陸贄出生時家門已衰落。父陸侃曾任溧陽縣令,早逝,贄受母教成長。
唐大曆六年(771年)進士,又應博學鴻詞得高第,授華州鄭縣尉,遷渭南縣主簿。唐德宗即位,由監察御史召為翰林學士。時藩鎮跋扈,朝政紊亂,叛軍陷長安,軍閥朱泚僭稱帝,陸贄隨德宗避亂奉天,轉為考功郎中。李懷光叛亂,又扈從德宗逃往梁州,轉諫議大夫。長安收復後,還東京轉任中書舍人。自任翰林學士後,即參贊機要,負責起草文詔,甚得朝廷倚重,號稱“內相”。時當危難之際,朝政千頭萬緒,大量詔書均由陸贄起草,他疾筆如飛,凡所論列,無不曲盡情理。
貞元七年(791年),拜兵部侍郎,知貢舉。次年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為宰相。執政期間,公忠體國,勵精圖治,具有遠見卓識。在當時社會矛盾深化,唐王朝面臨崩潰的形勢下,他指陳時弊,籌劃大計,為朝廷出了許多善策。他對德宗忠言極諫,建議皇帝了解下情,廣開言路,納言改過,輕徭薄賦,任賢黜惡,儲糧備邊,消弭戰爭。這些建議有些為德宗採納,化為實際政策。特別是在藩鎮叛亂舉國動搖的情勢下,規勸德宗下詔罪己,為德宗起草了誠摯動人的詔書並頒行天下,前線將士為之感動,有的聽到後痛哭,叛亂者上表謝罪。由於他善於預見,措施得宜,力挽危局,唐王朝搖搖欲墜的局面得以轉危為安。陸贄秉性貞剛,嚴於律己,自許“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以天下為己任,敢於矯正人君的過失,揭露奸佞誤國的罪惡。他認為立國要以民為本,對“富者兼地數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的尖銳對比,深為憤慨,同情人民的悲慘生活。他力勸德宗愛人節用,輕徭薄賦,反對橫徵暴斂,主張使“一代黔黎,躋富壽之域”。
陸贄為相期間,戶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以諂佞德宗信用,“天下嫉之如仇”。陸贄仗義執言,多次上書參奏裴延齡的罪行。德宗信用奸臣,不聽忠言,於貞元十年罷陸贄知政事,為太子賓客。
貞元十一年春復貶忠州別駕,陸贄謫居僻地,仍心念黎民,因當地氣候惡劣,疾疫流行,遂編錄《陸氏集驗方》50卷,供人們治病使用。唐順宗即位後,下詔召還陸贄,詔未至而贄已逝。

政治思想

治亂由人,不在天命
唐朝經過安史之亂後,封建統治的政治基礎和經濟基礎都遭到了嚴重破壞。藩鎮割據,山河破碎,戰火紛飛。到德宗時出現了一派蕭條破敗的氣象,田園荒蕪,人煙斷絕。“四海騷然,靡有寧處”。涇原兵變後,長安失守,國難益重。但唐德宗在談到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時卻說:“此亦天命,非由人事。”針對德宗的這種“國家興衰皆由天命”的錯誤思想,陸贄指出把國家興衰說成由於天命是荒謬的。認為“天視自我人視,天聽自我人聽,則天所視聽皆因於人,非人事外自有天命也”。否定了天有思想、有意志、能主宰人類社會的命運,得出了“天命在人”的結論。並說:“人事治而天降亂,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降康,亦未之有也。”說明了治亂由人,不在天命。
陸贄還辯證地分析了“治”和“亂”的關係。充分肯定了人在治理社會過程中的主觀能動作用。認為“理(治)或生亂,亂或資理,有以無難而失守,有以多難而興邦”,所以他面對於亂並不悲觀失望,而是充滿“治”的信心。他躊躇滿志地勸誡唐德宗“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下克勵而謹修之”。不要憂慮“亂”,不要害怕“厄運”,只要“勤勵不息,足致昇平,豈止蕩滌妖氛,旋復宮闕”。陸贄的這種反天命,重人事的進步的歷史觀,構成了他治國思想的哲學基礎和理論基礎。
“理亂之本,繫於人心”
在分裂混亂之中“海內波搖,兆庶雲擾”,“人心驚疑,如居風濤,洶洶靡定”,誰要想在這種局面中取得支配地位,人心向背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陸贄進一步闡發了“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傳統儒家思想,認為“立國之本,在乎得眾”。“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夫欲治天下而不務得人心,則天下固不治。”陸贄反覆強調人心的作用,這是他的治國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他所說的“得眾”、“得人心”的階級內容當然主要是指廣大農民對李唐皇朝的同情和支持,也包括在統治階級內部取得地主階級的擁護。那么怎樣才能“得眾”、“得人心”呢?陸贄曾懇切而又深刻地向唐德宗談了自己的想法:“臣謂當今急務,在於審查群情,若群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歸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夫理亂之本,繫於人心。況乎當變故動搖之時,在危難向背之際,人之所歸則植,人之所去則傾,陛下安可不審查群情,同其欲惡,使億兆同趣,以靖邦家乎?”又說:“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情乃固,失則危。”作為一個賢明的君主必須要使“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從其欲”。當然在封建社會裡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的利益是根本不同的,兩者之間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同其欲惡”。所謂“同其欲惡”不過是相對而言,也就是說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在不損害地主階級根本利益的基礎上儘可能地協調和農民階級的關係。這就必須從維護封建統治階級的最大局出發,適當地考慮一些廣大農民民眾的切身利益,“掃求利之法,務息人之術”,以便爭取更多人的支持和擁護,儘可能地集中目標打擊主要敵人——破壞統一的割據勢力。
為了取得民心,陸贄請求賑救災民。貞元八年(892年)河南、河北、江、淮、荊、襄、陳、許等四十餘州發生水災的時候,他勸德宗給予撫恤,並說:“所費者財用,所收者人心,苟不失人,何憂乏用。”為了取得人心,陸贄提出國家必須要用度有節,躬行儉約,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以弭民怨。他要求“均節賦稅”來減輕人民的負擔。為了取得人心,陸贄建議德宗“痛自引咎,以感動人心;不吝改過,以言謝天下”。並為之親自起草罪己詔。詔書中還特別宣布對那些受到“凶逆”煽誘的脅從者,如能幡然悔悟,就既往不咎。詔書下,“雖武夫悍卒,無不揮淚感泣”。後來李抱真入朝對德宗說:“陛下在奉天、山南時,赦令至山東,士卒聞者皆感泣思奮,臣是時知賊不足平”。陸贄的這些措施和建議收到了一些效果。緩和了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之間的矛盾,或多或少提高了唐皇室的政治形象,使一些顧瞻觀望的勢力能夠傾向於唐朝,在一定程度上分化瓦解了藩鎮。
立國之權,居重馭輕
安史之亂後,出現了藩鎮割據的局面,到唐德宗時有增無減,“假王者四,僭帝號者二,其他顧瞻懷貳,不可悉數”。河南、河北、淮西早已擁兵自守,不聽朝廷號令。涇原兵變後,京畿地區也為割據勢力所控制。節度使的權力不斷擴大,有的已經世襲,他們可以“自置文武將吏,私貢賦”,並可以大量召募軍隊,擁有很大權力,官爵、甲兵、租賦、刑殺,皆自決定,“天子不能制”。在政治、軍事、經濟上保持獨立,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雖稱藩臣,實非王臣”。顯然李唐皇朝要想恢復昔日的統治,消滅藩鎮已成為迫在眉睫的大問題。
陸贄是一個博通古今,明於治亂,具有遠見卓識的人。他總結了歷史經驗,尤其是吸取了西漢賈誼在《治安策》中所闡述的加強皇權集權的思想,深刻地指出:“立國之安危在勢。”認為“立國之權,在審輕重,本大而末小所以能固,故治天下者若身使臂,臂使指,小大適稱而不悖”。這就必須要採用強幹弱枝之術。加強皇權實力,削弱地方勢力,這樣才有利於國家的統一和安定,有利於封建政權的鞏固。為此他對唐朝前期的歷史作了一番回顧:談到在唐太宗時,由於妥善地處理了朝廷和地方的關係,內重外輕,“舉天下不敵關中”,處於“居重馭輕”的有利地位,因而能夠保持安定統一的局面。可是後來“承平漸久”,內地武備放鬆,地方的節度使權力日益擴大,關中實力日益削弱,外重內輕,倒持太阿,授人以柄,結果“安祿山竊倒持之柄,乘外重之資”,發動叛亂,兩京不守。這就從正反兩方面的歷史經驗闡明了“居重以馭輕,本大而末小,所以能固”的道理。否則“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就會釀成大亂。他告誡唐德宗要“追鑒往事”,並申明:“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因而提出了“修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國”的方針。要求採取一些具體措施,加強關中實力以鞏固皇權,逐漸削弱藩鎮勢力,以便最後剪除“凶逆”。陸贄的這些主張無疑是正確的。
“求才貴廣,考課貴精”
陸贄認為能否正確地使用人才是關係到國家存亡的大問題。要想使唐朝有所振作,不整頓吏治、廣開才路是不會取得什麼成效的。而昏庸的唐德宗既不能求賢任能,又缺乏知人之明,“累嘆乏才,惘然恍見於色”。又往往對臣下吹毛求疵求全責備。針對唐德宗的用人弊病,陸贄在《論朝官闕員及刺史等改轉倫序狀》中進行了認真的分析。認為人才之多寡和統治者的政治思想有很大關係。說“漢高稟大度,故其時多魁傑不羈之才,漢宣精吏能故其時萃循良核實之能”。並向德宗指出:“朝之乏人,其患有七”:第一,人才之進用與否不由人才是否合適為準,而由推薦人才的宰相是否受到皇帝的寵信來決定;第二,聽信讒言而不加以任用;第三,求全責備,標準太高;弟四,對於有“過錯”的人,因痛恨太甚而不復用;第五,考察不當,只看表面,不看本質;第六,根據一個人一言一事來決定用與否,不是全面地看一個人;第七,援引舊例使用朝官闕員,而有才幹的人不得升遷。為了能夠合理地使用人才,發現人才,提高吏治水平,他花了很大功夫對吏治問題在理論上作了比較全面的論述,提出了“求才貴廣,考課貴精”的重要原則。
所謂“求才貴廣”就是要求廣泛地選拔人才,使人“各舉所知”,不僅宰相可以推選官吏,而且台省長官也可以薦舉賢能。認為“唯廣求才之路,使賢者各以匯征,啟至公之門,令職司皆得自達”。才能通過更多的渠道得到更多的人才。要像武則天那樣:“弘委任之意,開汲引大門,進用不疑,求訪無倦,非但人得薦士,亦許自舉其才。”他反對對人吹毛求疵求全責備。說:“凡今將吏,豈得盡無疵瑕”。認為“人之才行,自古罕全,苟有所長,必有所短。若錄長補短,則天下無不用之人。責短舍長,則天下無不棄之士”。他反對“以一言忤犯,一事過差,遂從棄捐”,終身而不復用的錯誤做法,認為這是造成“乏才”的原因之一。並指出:“貶降之輩,其中甚有可稱者”,也應該錄用,何況其中有些是因“連累左黜,或遭讒忌外遷”的人,只有做到這樣廣泛地搜羅人才,才能使“人無滯用,朝無乏才”。為了廣開才路,在陸贄的協助下,唐德宗又開策問賢良方正能直言敢諫科、策問博通墳典達於教化科、策問識洞韜略堪任將帥科。量才取士。招攬各種不同類型的人材,以滿足封建國家各方面的需要。
所謂“考課貴精”就是“按名責實”,依據一定的標準進行考核,加強吏治的管理,以便高標準地培養地主階級的官吏。為了全面地了解一個官吏的政治思想和工作能力,陸贄提出了考課的具體內容,即所謂“八計聽吏治”,有以下八個方面:一、視戶口豐耗以稽撫字;二、視墾田盈縮以稽本末;三、視賦役薄厚以稽廉冒;四、視按籍煩簡以稽聽斷;五、視囚系盈虛以稽決滯;六、視奸盜有無以稽禁御;七、視選舉眾寡以稽風化;八、視學校興廢以稽教導。在考課的過程中他強調不能注重言論,而要注重行動。不能看表面現象,而要看內在思想。指出口拙寡言的人不一定就愚笨,能言善辯的人不一定就聰明;直朴而冒犯的人不一定是背叛,阿諛奉承的人不一定就忠實。因而“所舉必試之以事,所言必考之於成”。通過實踐檢驗是非優劣。這種比較實事求是的考核態度在一定程度上對於防止官吏徇私舞弊、弄虛作假、貪污怠惰是有一定作用的。同時通過考課可以根據每個人的實際才能,合理使用,使舉得其人,任得其所,更好地發揮官吏應有的作用。他認為“才如負焉,唯在所授,授逾其力則踣,授當其力則行”。必須使其才幹和所授之官相一致,如果委非所任,處非所宜,就會使器大者不能人盡其材,才小者不能承擔重任,這是不利於地主階級的統治的。
為了使獎懲分明,升降得當,在考課的基礎上陸贄還提出了核才取吏的三術:“一曰拔擢以旌其異能,二曰黜罷以糾其失職,三曰序進以謹其守常。”這樣才能使有政治才能的人得到重用,使庸碌無能、尸位素餐的人受到貶斥,使吏治清明,提高官僚機構的工作效率。
廣開言路,改過求治
陸贄非常推崇唐太宗,尤其是對唐太宗從諫如流的政治風度特別讚賞,認為“太宗有經緯天地之文,有底定禍亂之武,有致 理太平之功”。而“從諫改過為其首焉”。說:“諫而能從,過而能改”是“帝王之大烈”。把對於納諫作用的認識,提到一個空前未有的高度。可是唐德宗卻對納諫一無所知,他“嚴邃高居”,很少“降旨臨問”,以致出現了“變亂將起,億兆同憂,獨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的可悲局面。這是非常危險的。鑒於這種情況,陸贄對君主納諫這個問題進行了極為認真的總結,從理論上作了比前人更為詳細更為具體的分析。他上書唐德宗,力陳要“廣咨訪之路,開諫諍之門,通雍郁之情,宏采拔之道”。要召見群臣“備詢禍亂之由,各使極言得失,不能當耳目閉塞孤家寡人”。並進一步指出世界廣大,社會複雜,“以一人之所覽,而欲窮宇宙之變態”是不可能的。只有虛受廣納,勤與接下,“總天下之智以為聰明,順天下之心以施教令”,才能使下情上達,上情下知,君臣一致,政權鞏固。
陸贄認為要使諫路暢通,必須克服堵塞諫路的九種弊病。其中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君主的六種弊病是: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聰明,厲威嚴,恣強愎。臣下的三種弊病是:諂諛,顧望,畏懦。九弊之所以阻塞諫路是因為:上好勝就一定嫉恨直諫,這樣下邊諂諛的人就順情說好話,而真實情況就聽不到了;騁辯給就必然不讓人把話說完就給頂回去;炫聰明就必然自以為是地加以猜測而懷疑別人欺詐,這樣顧望的人便不敢多說話,而一些有深刻道理的見解就不能盡言;厲威嚴就一定不能和顏悅色地待人接物,恣強愎就一定不能承認自己的過錯而接受勸告,這樣下邊畏懦的人避免進言得罪,而一些合情合理的意見就得不到發表。所以必須克服這九種弊病以廣諫諍之路。要“以求過為急,以能改過為善,以得聞其過為明”,使臣下敢於盡言。認為諫者多,才能表明君主喜歡納諫;諫者直,才能表明君主的優容大度;諫者冒犯而不罪責,才能表明君主的容忍寬恕。“惟恐讜言不至”,這樣才能使諫路暢通無阻。

經濟思想

“均節賦稅”
唐中期以後均田制遭到破壞,土地兼併越來越嚴重。出現了富者兼地數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地的狀況。這樣租庸調製就難以實施。由於長期用兵,戰事頻繁,興師動眾,人民的徭役負擔繁重。同時軍費開支龐大,人民遭受的賦稅剝削越來越殘酷:“常賦不充,乃令促限,促限才畢,復命加征,加征既殫,又使別配,別配不足,於是榷算之科設,率貸之法興。”而且徵收賦稅時,催促緊迫,不分季節,“蠶事方興已輸縑稅,農功未艾據斂谷租”,絲不容織,谷不暇舂,農民不堪於這種剝削和壓迫,紛紛破產。有的不得不當佃客依附豪強,成為私屬,貸其種食,賃其房屋,終日勞苦,長年不息,仍然難以維持生計。而地主階級對人民的橫徵暴斂超過了封建國家的賦稅剝削,而且又大放高利貸,坐食租稅,大肆聚斂,以致出現了貧富懸殊的兩極分化局面。廣大勞動人民處於艱難竭蹶之中,許多人離鄉背井,奔波流亡,轉死溝壑,出現了十室九空,都市化為丘墟,遺骸遍于田野的悽慘景象。生產力遭到嚴重的摧殘,民困國窮,財政枯竭,經濟處於崩潰狀態。為了緩和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日益激化的矛盾,解決國家的財政經濟危機,陸贄上疏提出:“均節賦稅恤百姓六條”,系統地闡述了恢復和發展封建經濟進行改良的思想。
“養人資國”
關於人在創造物質財富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在封建社會的生產關係中如何能更好地發揮這種作用,陸贄認為“財之所生,必因人力”。他主張保護在生產力中起決定性因素的勞動力,指出:“建官立國,所以養人也;賦人取財,所以資國也,故立國而不先養人,國固不立矣。”所謂“養人”就是說要使勞動者能夠繼續生存下去,有一個從事奴役性勞動的條件。他看到了“養人”和“資國”兩者之間的關係,認為只有“養人”,充分使農民的個體經濟得到發展,發揮他們在生產力方面的作用,才能儘可能創造更多的物質財富,使民“富”國強。因此,他反對對農民進行敲骨吸髓、毀家取財的極度剝削,認為這是統治階級“厚其所資,而害其所養”,只顧眼前利益而不顧長遠利益的做法。相反地他認為“當今之務在於厚人而薄財,損上以益下。下苟利矣,上必安焉,則少損者所以招大益也。人既厚矣,財必贍焉,則暫薄者所成永厚也”。所以他強調必須要“等以厚生之業”。“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給而斂其餘財。遂人所營,恤人所乏,借必以度,斂必以吋。”只有這樣才能使簡單的擴大再生產成為可能,才能使國家的財政收入得到保證,達到“養人以資國”的目的。
為此陸贄主張採取以下一些改良措施:限制土地兼併,“凡所占田,約為田限”。實行輕徭薄賦,要“量人之力”徵收賦稅,降低剝削率,十分取一,“裁減租價,務利貧人”。適當縮小“貪富懸絕”的巨大差別。“微損有餘,稍優不足,損不失富,優可賑窮”,使“貧弱不至竭涸,富厚不至奢淫”。節約國家開支,“量入以為出”,使用度有節。認為“不節則雖盈必竭,能節則雖虛必盈”。為了“嗇用節財”,他提出“窒侈欲以盪其貪風,息冗費以紓其厚斂”。這些措施總的指導原則是“安富恤窮”,在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之間的矛盾中尋找平衡。這一方面表現出陸贄保護地主階級利益的階級本質,另一方面他兼顧農民階級的利益,表現出他對廣大貧苦農民的極大同情。這些措施在當時對限制統治階級的無節制的聚斂,緩和地主階級和農民階級的矛盾,調整生產關係,發展生產,解決面臨的經濟危機,加強封建統治的經濟基礎,還是有意義的。

軍事思想

治軍
針對德宗時,大都徵調關東比較富庶地區的士兵輪番戍守邊防,士兵缺乏訓練,不能適應邊疆的艱苦環境;邊帥身不臨邊而在內地,又選精兵銳卒自隨左右,把守邊防要塞的士兵,更加缺乏戰鬥力的情況,陸贄建議:選派士兵“必量其習性,辨其土宜,察其技能,知其欲惡,用其力而不違其性,齊其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責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處其所不欲”。加強訓練,嚴明紀律,又要撫以恩惠,安排好家屬,安樂其居,使之思想穩定,才能發揮戰鬥力。做到“出則足兵,居則足食,守則固,戰則強”。於是他提出取消各道將士輪番防秋制度。按原來軍隊人數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委命本道節度使招募年輕力壯願住邊城者而遷移之;一部分則由本道但供衣糧,委命關內、河東各軍州招募蕃漢子弟願入邊軍者以供給之;一部分由本道僅出衣糧,加給應募之人,作為新遷居的費用,又命度支在各道和市耕牛,兼雇手工業者到各軍城修造器具。召募的人,每家給耕牛一頭和各種農田水火器具,使其完備。這樣“寇至則人自為戰,時至則家自力耕”。軍事力量必然增強,糧食供給必然充足,避免了輪番徵發之苦,又減輕了國家的財政負擔。
善擇將帥
開元、天寶之際,西北邊防僅設有朔方、河西、隴右三節度,還擔心權分力散。德宗時,又將朔方之地分由三個節度使統領,其餘各鎮軍,將近四十多個,都由皇帝任命,並有宦官監軍,彼此之間各自獨立。如同一國三公,十羊九牧,節制多門而人心不一。陸贄認為這樣:“人心不一則號令不行,號令不行則進退難必,進退難必則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則機會不及,機會不及則氣勢自衰。”“建軍如斯可謂力分於將多。”因而建議選擇文武全備的能臣,一人為隴右元帥,統管涇、隴、鳳翔、長武城、山南西道等兵馬;一人為朔方元帥統管鄜坊、邠寧、靈夏等所節度的兵馬,一人為河東元帥統管河東、振武等所節度的兵馬。三帥各到臨邊要害之州作為治所。不重要的節度隨所便進行合併,只有元帥可置統軍,其餘全部罷免。只有這樣才能使將帥專一,人心不分,號令一致,進退可齊,指揮如意,機不會失,氣勢自壯,無往而不勝。
放權
當時邊軍行動,多由朝廷決定選派將帥,只求容易駕馭。“遂令分閫責成之義度”。陸贄認為,兩軍相持,抓住戰機,刻不容緩,“況乎千里之外,九重之深,陳述之難明,聽覽之不一”,要想使決策沒有差錯,就是聖賢也難以辦到。因而強調:“將貴專謀,兵以奇勝,軍機遙制則失變,是以古之賢君選將,而任分之於閫,誓莫於也,授之以鉞,俾專斷也。”主張給將帥以自主權,可以便宜從事,才能使其充分發揮智謀,作出果敢決策,不失戰機,取得勝利。當然這樣的將帥必須稱職。陸贄認為“選用將帥,必先考察行能”,使真正有軍事才能、指揮能力的人擔當重任。
獎懲分明
由於沒有嚴明的獎懲制度,有功不能賞,有罪不能罰。出現違反法紀現象,互相推委。遇敵失守,“將帥則以資糧不足為詞,有司復以供給無闕為解”,朝廷不追究是非曲直,漫不經心,置若罔聞。同時在軍資供給方面,也極不合理。長期戍守邊防的士兵,處在危難之地,服役勞苦,勇於殺敵,衣糧供給不足,常有凍餒之色;而不在邊塞的關東士兵服役時間短暫,不耐勞苦,怯於作戰,卻衣糧供給豐厚,高於前者數倍,兩者相比,差別懸殊。“事業未異,而給養有殊,人情之所不能甘也。”結果“怨生於不均”。這些都大大削弱了軍隊的士氣。
陸贄認為:治理軍隊,必須要獎懲分明,“賞以存勸,罰以示懲”,勉勵有功的將士,嚴懲邪惡不法之徒。同時又主張根據士卒勞役的輕重,貢獻的大小,所處安危的情況,制定衣糧供給的等級,合理分配給養,以避免“怨生於不均”,保證士卒之間的團結,提高軍隊的士氣。
貯積軍糧
陸贄注重軍事,尤其注重軍糧的貯積、供給和運輸。
德宗時,軍糧的供應非常緊張,費用很大,運糧的人又很辛勞,千里運糧,長途跋涉,運米一斛抵達邊軍,運費錢需五六千。一年四季,持續不斷,“傾財用而竭物力”,仍然滿足不了供應的需要。陸贄向德宗指出:“屯兵守土以備寇。戎至而無糧,守必不固。”當時吐蕃侵擾邊地,朔方、五原相繼失陷,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缺乏軍糧,他認為造成這種狀況是由於斂導無方、籌劃不當。所以他建議採取“就軍和糴之法以省運,制與人加倍之價以勸農”,對於有力無資、願意住在邊地的士卒,貸其種食、工具、耕牛,就可以使戍卒忘歸,貧人樂徙。既可以有足夠的軍糧,又可以充實邊防。“無屯田課責之勞,而儲蓄自廣;無征役踐更之擾,而守備益嚴。”如果能付諸實施,可以說是長久之計。
陸贄又對於當時徵調軍糧不顧各地糧食的豐歉,不知各地谷價的貴賤,不能權衡輕重靈活變通,而一味地按照舊例從江淮運糧,深感籌劃失當。如關輔一帶穀賤傷農,宜加價糴谷,以勸農桑;江淮一帶谷貴民困,宜減價糶米,以救凶災。結果宜糴之處無錢,宜糶之處無米,而又“運彼所乏,益以所余”。乖於事理,浪費又很大。針對這種情況他提出了改革漕運的措施。在沿邊各州連年豐收的情況下請減京東水運,收腳價於沿邊州鎮儲蓄軍糧,所得費用先在關中進入和糴。根據當時的價格計算,一年和糴之數,足當轉運二年;一斗轉運之資,足以和糴五斗。然後將所余之錢以供邊鎮和糴。這樣可以“不勞人,不加賦稅,不費官錢”。惟於漕運一事,稍權輕重所宜,於常用之內收其枉費之資,可以使成百萬石糧食“坐實邊鄙”;又可以勸課農桑,賑濟窮困之人。一舉而兩得,籌劃頗為精細。

後世影響

作為歷史上的一個政治家,陸贄的政治遭遇是很不理想的。他的政治才能沒能得到充分的施展,這是有其歷史原因和政治原因的。首先是由於當時的歷史條件使他難以在一個不長的時間裡取得顯著成效。從整個歷史趨勢來看唐朝已經由盛而衰,安史之亂後的分裂混亂狀態,到德宗時已持續了二三十年,政治危機和經濟危機不斷加深,病入膏肓積重難返,非一般改良所能解決。其次,唐德宗有時雖能採用陸贄的建議,但總的來說他是一個昏庸的君主,對於陸贄的許多重要主張“雖嘉之”而“不能用”,“愛重其言”而“不從”,有時“雖貌從”而“心頗不悅”,“所用才什一”。這樣,儘管陸贄後來身居宰相之位,也極大地限制了他的政治作用。第三,腐朽邪惡勢力裴延齡等“以聚斂為長策”,雖然引起社會的不滿,但“獨幸於天子”,他們結黨作惡,“朝廷無敢言其短”,而陸贄“獨身當之”,與他們進行了不懈的鬥爭,後來裴延齡等造謠中傷,以不實之詞進行誣陷,結果唐德宗聽信讒言,移陸贄為忠州別駕。陸贄直至去世,十年之內未能發揮政治作用,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歷史悲劇。
陸贄是唐代賢相,他的學養才能和品德風範,深得當時和後代稱讚。權德輿比之為漢代的賈誼,蘇軾認為他是“王佐”、“帝師”之才。有著述多種,流傳至今的有《陸宣公集》(亦名《陸宣公翰苑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重新出版)。其關於時政的奏議、制誥等文章,傳誦古今,被稱為“經世有用之言”、“昭昭然與金石不朽”、“於古今政治得失之故,無不深切著明,有足為萬世龜鑑者”。陸氏後裔繁衍嘉興、湖州一帶者甚眾。嘉興城內舊時有陸宣公祠(址在今嘉興市汽車配件廠),多歷代石刻,“文化大革命”中被毀。嘉興城區東門外原有宣公書院,清代已不存。東門外原有石橋名宣公橋,為人所熟知,整治河道時被拆掉,其附近尚有宣公路。郊區新豐鎮附近舊時有陸贄墓(按陸贄卒後葬於忠州,此墓或系衣冠冢),今亦不存。城郊古時尚有陸宣公讀書台、鶴渚、放鶴處等古蹟。
實際上,陸贄的思想在我國封建社會裡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新唐書》的論贊中說他的思想“可為後世法”。司馬光非常推崇陸贄,在《資治通鑑》中引用陸贄的議論,達三十九篇之多,長者近千言,基本上把《陸宣公文集》的主要內容都概括了。像這樣連篇累牘地記錄一個人的政治主張,在長達二百九十四卷的《資治通鑑》中是罕見的,可見陸贄言論“資治”作用之大。蘇軾則說陸贄“才本王佐,學為帝師”。“論深切於事情”,“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辯如賈誼而術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可得而復”。並把陸贄的奏議文集進呈給當朝皇帝說:“若陛下能自得師莫若近取諸贄。”“聖言幽遠如山海之崇深,難以一二而推擇,而贄之論,開卷瞭然,聚古今之精英,治亂之龜鑑。”
南宋也有人把陸宣公的奏議進呈給皇帝,說:“斯皆治道之急務”,“無片言不合於理,靡一事或失於機,策之熟,見之明,若燭照”。希望皇帝把它“置坐之隅”,以引為鑑戒。直到明清,一些地主階級的政治家對陸贄仍然頌聲不絕。
明末清初的著名學者王夫之認為“唐室為之再安,皆敬輿悟主之功也”,范文瀾《中國通史》稱“陸贄是唐朝中期卓越的政治家”,這個評價是當之無愧的。

文學貢獻

陸贄以駢文擅名。他的駢文,對偶齊整,音韻協調,語言流暢,氣勢極盛。所寫詔書﹑奏議等,善於將誠摯的感情同精當的議論融合在一起,因而具有感人的力量。他為德宗起草的《奉天改元大赦制》,情詞懇切,深自痛責,據與其同時代的權德輿說,“行在詔書始下,雖武人悍卒,無不揮涕激發”(《翰苑集序》)。他寫的奏議《均節賦稅恤百姓六條》﹑《論裴延齡奸蠹書》,都是數千字以至近萬字的政論文,分析朝政時事,剖明是非得失,情理結合,兼有駢文和散文的長處。陸贄不是古文家,但他的作品體現了當時駢文向散文轉化的趨勢。貞元八年,他主持進士科試,韓愈﹑歐陽詹﹑李觀等8人登第,時稱“龍虎榜”,譽為“天下第一”,而他便為韓愈等人座師。宋代蘇軾的奏議,也深受他的影響。
陸贄文集,明清以來刻本很多,今傳《翰苑集》24卷,有《四部叢刊》本,系據宋刊本影印。另有詩文別集15卷,已久佚不傳。《全唐詩》存其詩3首。事跡見新,舊《唐書》本傳。
《賦得御園芳草》
陰陰御園裡,瑤草日光長。
靃靡含煙霧,依稀帶夕陽。
雨餘荑更密,風暖蕙初香。
擁杖緣馳道,乘輿入建章。
濕煙搖不散,細影亂無行。
恆恐韶光晚,何人辨早芳。
《曉過南宮聞太常清樂》
南宮聞古樂,拂曙聽初驚。
煙靄遙迷處,絲桐暗辨名。
節隨新律改,聲帶緒風輕。
合雅將移俗,同和自感情。
遠音兼曉漏,餘響過春城。
九奏明初日,寥寥天地清。
 《禁中春松》
陰陰清禁里,蒼翠滿春松。
雨露恩偏近,陽和色更濃。
高枝分曉日,虛吹雜宵鐘。
香助爐煙遠,形疑蓋影重。
願符千載壽,不羨五株封。
倘得回天眷,全勝老碧峰。
唐·陸贄賦集
○聖人苑中射落飛雁賦(以題為韻次用)
於穆我皇,受天明命,與乾坤而合德,配唐虞而齊盛。成功斯著,射中九霄之禽;文教已宣,道應千年之聖。想彼禽矣,雍雍可珍,配玉帛於前禮,齊山木於至人,棲必擇處,翔無失倫。候律南徂,沿庭之芳草猶碧;順時北向,上林之繁花已春。苟應弦以啟聖,同殺身成仁。爾乃?收遠夭,水落上苑,風蕭勁夕,日杳杳而低晚。夜間聖人悅年豐,修武功,有直斯矢,有?召其弓,因肅殺之候,游苑囿之中。彼雁于飛,斜當禁掖,帶輕?之微素,映遙天之晴碧。雖逄蒙之絕藝,莫敢措心;固離婁之明眸,其才能覿。我弓斯張,我矢斯射,算分數之遠近,則舍拔而應鏑。質毛紛其已墜,弦聲振猶未釋,聞之者足蹈手舞,睹之者目駭心惕。彼貫心稱妙,穿葉無怍,一則三年而後發,一則百步以為約。豈如料必中於飛動,騁絕伎於寥廓。雁以遠而矢發,矢既發而雁落。異哉!莫高者天,戾天者飛。彼搏空之逸翰,尚無所違;矧荒服之逆命,曷不鹹歸。則知皇聖有作,夷夏無間,鄙楚莊之戲猿笑晉平之失?。固將威九??而清八荒,豈直落翔?之一雁。
○東郊朝日賦(以“國家行仲春之令”為韻)
日為炎精,君實陽德,明至乃照臨下土,德盛則光被四國。天垂象,聖作則,候春分之節,時則罔愆。順《周官》之儀事乃不忒。於是載青旗,儼翠華,藎留殘月,旗拂朝霞。鹹濟濟以皇皇,備禮容於邦家。天子躬整服以待曙,心既誠而望賒。倏而罷嚴,更辟禁城,五略齊駕,八鸞啟行。風出郊而草偃,澤先路而塵清。卷餘靄於林薄,動神光於旆旌。初破鏡而半掩,忽成輪而上征。杲耀榮光,分輝於千品萬類;煙カ瑞色,均燭於四夷八?。一人端冕以仰拜,百辟奉璋而竭誠。故曰天為父,日為兄。和氣旁通,帝德與晶德俱遠;清光相對,帝心與日心齊明。時也春事既用,夾鐘律中,登觀台而瑞集,睹芳甸而農眾。東為陽位,故出拜於國東;仲居時中,乃展禮於春仲。既而盛禮畢陳,錫鑾回輪。家有罄室,巷無居人。備禮服之爍爍,殷游車之轔轔。人望如草,我澤如春。惟天德與聖壽,配朝日而長新。伊茲禮之可持,歷前代而修之。漢拜庭中,成煩褻之細事;魏朝歲首,失禮經於舊時。國家欽若天命,率由時令,矯前王之失德,修古典而施敬。俾伯夷之掌禮,侔軒後以作聖。恭承命於春卿,遂觀光而興詠。
桃野之右,蒼茫古原,草木春慘,風煙晝昏。攬予轡以躊躇,見立表而斯存,乃漢武戾嗣剿命地也,然後築台以尉遺魂。吁!自古有死,胡可勝論。苟失理以橫斃,雖千祀而猶冤。當武帝之季年,德不勝而耄及。浮誕之士疊至,詭怪之巫繼集。忠見疑而莫售,讒因隙而競入。忘嗜欲之生疾,意巫詛而是因,將搜蠱以滌災,縱庸瑣之奸臣。言何微而莫仇,冤雖毒而奚伸?構儲後以掛殃,矧具寮與齊人。旋激怒而誅充,竟奔湖而滅身。異哉漢後,因奸邪之是誘,俾家嗣而罹咎。彼傷魂之冥冥,故築台其何有。嗟爾戾嗣,盍入明以見志,遽興戈而自棄,諒君父之是叛,雖竄身其焉?嗚呼!一失其理,孝慈兩墜,不其傷哉!夫邪不自生,釁亦有托。信其讒興,利則妖作。恣鬼神之愆變,實人事之紛錯。故子不語於怪亂,道亦貴乎淡泊,蓋為此也。水滔滔而不歸,日杳杳而西馳。時逕往兮莫追,人共盡兮台隳,榛焉莽焉,俾永代而傷悲。
○月臨鏡湖賦(以“風靜湖滿,輕波不動”為韻)
月配陽,含虛而明;湖止水,體柔而平。光無不臨,故麗天並耀;清可以鑒,因取鏡表名。月包陰以成象,水稟月而為精。兩氣相合,實不入而疑入;二美交映,伊本清而又清。色皎潔而秋天愈靜,波演漾而宵風乍輕。類泗濱之磬見,疑合浦之珠明。至明洞幽,至清無垢。同元澤無遠不遍,等達人以虛而受。滿不可恃,望之足戒以虧盈;形或未分,鑒之則辨其妍?鬼。輕靄不起,纖塵莫過。沉璧彩而為鏡,碎金輝以成波。皓質未判,空聞田鶴之唳;香風乍度,暗傳蓮女之歌。萬象皆總,湛清光而不動;極望靡窮,凝虛皓而如空。照同心千里之外,洞游鱗百丈之中。棹影乍浮,如上天邊之漢;桂華不定,多因?末之風。白晝誠窮,殘夜將短,臨遠峰而欲落,沉餘景而猶滿。月之德也朗而迥,水之性也柔而靜,照有餘暉,光無匿影。滿而將缺,顧兔自殊於太陽;導之則流,無禽豈同於舊井。原夫德無不應,理必相符,湖以柔而藏月,月因朗而彰湖。不私其明,明則有裕;無逆於物,物乃不孤。異投珠而按劍,等藏冰而耀壺,惟水月之葉美,與君子而同塗。
○冬至日陪位聽太和樂賦(以“文德光宅,天敬萬壽”為韻)
樂自上古兮和洽是聞,日至南極兮陰陽肇分。名太和而順氣,取初陽而配君。則知天授聖而正歷,聖應天而放勛。惟至也去陰就陽,惟樂也偃武修文。八佾初陳,雜鸞鳳容裔;九奏既畢,降佳氣之氤氳。爾其順元辰,體乾德,赫容衛之森肅,儼宸位之恭默。班禮樂於千品陳贄幣於萬國。濟濟皇皇,威容孔彰。望北辰以列位,指南山獻觴。慶?協符,榮觀台之加麗;太陽臨照,カ魏闕而增光。於是太常導乾羽而前曰:八音自設,千古靡隔,所以賞諸侯之功,暢聖君澤。失其度則┎滯寢興,適其儀則上下鹹格。清淨順氣而不擾,和樂自心而來宅。可以導情慾,可以滌煩劇。既而┺ね齊列,笙竽互傳,偕肅肅而合雅,亦啾啾而同元。備以四夷,識四海之無外;成於九土,知九德之鹹宣。崇易簡豈同於濮水,務德化寧比於鈞天。既損之而又損,蓋斯焉而取焉。故所以移風易俗,發號施令。周天地而不流,匝寰宇而無競,斥鄭衛而不御,暢柔和而全正。群黎足蹈而手舞,百僚儀肅而心敬。則知一人作則,萬邦維憲。來遠人以乾舞,播聲頌而吹萬。則鄭之細,晉之思,不可以勸;湯之放,武之伐,而猶有怨。豈比我照一儀,形九有,舒太和之至德,居盛陽之元首。鹹有典而有則,固可大而可久。明明我後,於斯萬壽。
○登春台賦(以“晴眺春野,氣和感深”為韻)
春發生以煦物,台居高而處明。俯而望焉,舒鬱郁之和氣;登可樂也,暢怡怡之遠情。觸類斯感,眾芳俱榮。風出谷以天霽,?歸山而景晴。俯視平皋,傍臨遠嶠,窮漢苑以周覽,匝秦城而回眺。林巒彩翠,浮佳氣於遙天;宮觀參差,麗飛薨於夕照。望莫若兮望遠,感何深兮感春。登其台則歷階而至極,應乎律故陰慘而陽伸。令行期順,澤布惟均。視雖微而必審,思何遠而不親。懿夫情之誘人,人罔或舍;時之感物,物莫能假。台有春而必望,春何情而不寫。條風始至,散灼灼之紅桃;穀雨初收,潤萋萋之綠野。天何言哉生眾匯,人有靈兮感元氣。既望春而可樂,亦升高而足貴。賞同沂水,聊舞雩以詠歌;登異觀台,寧睹蠟而增欷。周望既極含情則多,媚遲日之未下,愛清風之屢過。目眇眇以心遠,野悠悠而氣和,可以樂芳時之景物,壯皇室之山河。豈比夫羈士登樓而作賦,碩人在軸而為歌者哉。春無物而不滋,台無遠而不覽。豈老氏之或論,伊潘生之所感,稽其趣時之規遠,創意之義深。春非台而何樂,台非春而罔尋。故望春者惟台是履,登台者惟春是臨。系在物之可用,必從時之所任,儻自下而可托,庶升高而至今。
鴻漸賦(以“鴻漸路適之”為韻)
深不測者道,大無疆者空。空非羽而何適,道匪人兮孰通。通於道者,是謂君子;適於空者,莫如漸鴻。故聖人托象以明義,務勤以飭躬,將自邇而圖遠,必因卑而致崇。始其素卵新化,青春戲融,一之日乳哺衡陽之曲,二之日翱翔彭蠡之中。且爰居以樂水,亦從正而養蒙。毳毛其成,洞庭之芳草初綠;弱羽雲就,武陵之繁華已紅。而見其進,未知其終。美夫姿淑偉麗,飛鳴有檢,動靡求棲,游皆遠險。思奮志於寥廓,且藻容於菱芡。?不越次,先冒履木之危;進而得中,孚及於磐之漸。漸如何其,往有攸措。方去渚而戾止,俄躋陵而遐顧。風水遙輔於羽毛,煙?未通於道路。??相召,驚月夜而亂趨;肅肅連行,拂天池而徑度。信梁燕之莫儔,豈谷鶯之足慕。亦猶九層起於累土,千里始於投跡。琢玉者日就其功,為學者月將其益,皆自微以成著,固何求而不適。異夫出陵搏空,驤首矯翮,順寒暑以攸往,亘山川而罔隔。以言乎鳥也,尚不忘進;以言乎人也,如何勿思。思者所以志道,進者所以修辭。誠既往而莫返,冀將來而可追。蒙亦有望於斯漸,敢不肅然而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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