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曲

情節

警幻道：“此曲不比塵世中所填傳奇之曲，必有生旦淨末之則，又有南北九宮之調。此或詠嘆一人，或感懷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譜入管弦。若非箇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料爾亦未必深明此調，若不先閱其稿，後聽其歌，反成嚼蠟矣。”說畢，回頭命小丫鬟取了《紅樓夢》原稿來，遞與寶玉。寶玉接過來，一面目視其文，耳聆其歌。（第5回）

鑑賞

紅樓夢引子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詩詞鑑賞】

曲子一開頭就對男女情愛發出慨嘆，這同第一回里說的“大旨談情”是一致的。這首曲和以下諸曲中，都隱含著一種對命運不可知的唱嘆，說明作者有更深廣的寄託。

作者認為，婦女無論就天資、才幹等任何一方面說，都不讓鬚眉，只是那個社會把她們的聰明才智壓抑埋沒了。特別是隨著封建家族的衰落，那么多無辜的女孩子隨著一齊毀滅，這是作者痛惜不已的。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說《紅樓夢》是一曲女兒們的頌歌和輓歌。

終身誤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詩詞鑑賞】

金玉：指薛寶釵的金鎖與賈寶玉的通靈寶玉。

木石：林黛玉前世是絳珠草，賈寶玉前世是頑石。

雪、林：薛寶釵、林黛玉。

齊眉舉案：古時孟光與梁鴻為夫妻，孟光每餐舉案必齊眉，後成為夫妻相敬如賓的佳話。這首曲唱的是寶玉、寶釵婚後生活。

本來曲牌名都是固定的，如《山坡羊》、《寄生草》之類，按其格式往裡填詞。《紅樓夢曲》的這些曲名卻是作者臨時撰杜的，既像曲牌，又是對內容的概括或提示。像這首《終身誤》的曲牌名，就是對寶黛釵三人姻緣的感慨，可作標題看。

曲中的“俺”，當然是寶玉。寶釵具備女性的一切“美德”，她比黛玉更符合榮府少奶奶的標準，不管她自己是否有意去爭取，她都是勝利者。然而，寶玉對往日時光的懷念一刻不停地折磨著他，最後“情極之毒”“懸崖撒手”，回歸青埂峰。

整部《紅樓夢》像一個巨大的生活長流，各種矛盾自然地交織在一起，自然地演進，自然地激化，自然地結束。作者很少安排巧合的情節。

枉凝眉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詩詞鑑賞】

這首曲是專門詠嘆黛玉的。《枉凝眉》，意思是白白地皺眉頭，命運就這樣無情，追悔、痛苦、嘆息、遺憾，全都無用。

那一僧一道對頑石說的“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是大有深意的，寶黛愛情的幻滅就是一條註腳。一個是絕色佳人，一個是翩翩少年；一個聰明絕頂，一個博學多才；一個無意於功名利祿，一個從不說“仕途經濟”的混帳話；她整天為他哭泣嘆息，他整天為她牽腸掛肚；她心裡只有他，他心裡只有她——這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然而在榮國府那樣的牢籠里，他們的愛情始終被壓抑著。張生還可跳過粉牆去同鶯鶯幽會，杜麗娘還可在夢裡同柳夢梅結成夫妻，寶玉和黛玉最終連這點幸運也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顰與玉近中遠”，以及賈家的敗落最終隔斷了他們的緣分。黛玉和寶玉的戀愛過程，始終伴隨著痛苦、煩冤、分歧，最終還是一場虛幻，“命運”把他們大大地捉弄了一場。這齣和著血淚的戀愛悲劇，不僅使作者為之“淚盡”，也讓讀者為之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