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歷史人物,生平事跡,
歷史人物
生平事跡
哈達公主莽古濟是努爾哈赤繼妃富察氏所生的第三女,大約生於1589—1591年之間。袞代生於女真建州部(當時女真分為建州、海西四部、東海女真、野人女真四大支)。袞代並不是努爾哈赤的結髮妻子,在她嫁過來之前努爾哈赤已經娶妻生子。而袞代本人也有過一段不太長的婚史,1585年(明萬曆十三年)她在第一個丈夫戚準(努爾哈赤三伯祖索長阿的孫子)去世後,帶著兒子昂阿拉改嫁過來。袞代在為努爾哈赤生下第五子莽古爾泰的那一年——1588年,剛剛步入而立之年的努爾哈赤又先後迎娶了哈達部首領扈爾乾的女兒哈達那拉氏及葉赫部首領納林布祿的妹妹葉赫那拉氏,葉赫那拉氏因其子皇太極後來繼承汗位而被追尊為孝慈高皇后。然而,袞代憑藉她作為成熟女人所特有的善解人意保住了在努爾哈赤心中的地位,尤其當海西四部糾合其他部落組成九部聯軍向建州宣戰(1593)、大軍壓境的關鍵時刻,陪伴努爾哈赤運籌帷幄的就是袞代。患難與共的經歷愈發鞏固了她在家庭中的地位,因而當努爾哈赤的原配佟佳氏去世後,袞代也就順理成章地被扶正,晉升為大福晉。
正在開創基業的努爾哈赤為何要把莽古濟嫁給地處建州北部(今遼寧開原一帶)的哈達首領?在12年前(萬曆十七年,1589)完成統一建州女真的努爾哈赤,早已經把目光轉向海西四部和女真的統一,把莽古濟嫁給吳爾古代就是他統一海西四部的一個策略。海西四部包括哈達、烏拉、葉赫、輝發,都以“那拉”為姓,但四部的祖先並非同族。一種觀點認為葉赫是蒙古人的後裔,其他三部是女真人;還有一種觀點認為葉赫以及哈達、烏拉都是蒙古人的後代,只有輝發是女真人。但一個不容忽視的現象是,海西四部中的蒙古人,在長期與建州女真的交往中已經女真化。
在吳爾古代的祖父萬汗統治時期,哈達曾是海西四部的盟主。萬汗極力通過聯姻爭取盟友,他本人娶葉赫部首領楊吉砮的妹妹溫姐為妾,又把女兒嫁給建州部六貝勒之一的索長阿之子吳泰為妻(索長阿系努爾哈赤的伯祖),哈達部也曾協助建州擊敗入犯的董額部。在萬汗統治的將近30年,海西四部中以哈達的實力最為強盛。
扈爾乾執政僅一年就憂憤而亡,吳爾古代的堂兄——也就是扈爾乾的兒子岱善,面對從葉赫返回的競爭者康古魯只能讓步,至於吳爾古代的父親——也就是溫姐同萬汗所生的兒子孟格布祿,也要從中分一杯羹,哈達最終被一分為三。但哈達的內耗並未結束,由於康古魯同溫姐在事實上的婚姻關係,康古魯同孟格布祿已經合兵一處,鼎足三分的均衡局面被打破;又由於葉赫首領納林布祿——也就是溫姐的娘家侄子,極力要從哈達的衰落中獲得最大實惠,一再鼓動甚至幫助孟格布祿、康古魯進攻岱善,致使戰亂不已,就連岱善的妻子也成為孟格布祿的戰利品……後來由於明朝軍隊的干預,岱善才得以自保,康古魯和溫姐都被明軍俘虜。
無論是吳爾古代的父親孟格布祿還是堂兄岱善,都是毫無城府的人。孟格布祿在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把表兄——納林布祿當作信得過的盟友,甚至一度去投靠葉赫部;而一直被葉赫算計的岱善竟然相信納林布祿的聯姻——以布寨之女妻之的許諾。毫無防範的岱善,被早有預謀的納林布祿派人殺害。當孟格布祿意識到納林布祿的最終目標是吞併哈達、稱雄海西四部時,已無法挽回認敵為友所鑄成的大錯,哈達已經被攪和得氣息奄奄。
1599年(萬曆二十七年),葉赫準備向哈達發動進攻,走投無路的孟格布祿只得向平素很少交往的另一位姻親——娶侄女(扈爾乾之女)為妾的努爾哈赤求援,一直密切關注海西四部局勢的努爾哈赤立即派得力大將費英東、噶蓋率領援軍兩千奔赴哈達。納林布祿在得悉這一情況後,又修書孟格布祿以聯姻進行拉攏,明確表示:只要孟格布祿能捉拿前來援助的費英東、噶蓋,撤回送往努爾哈赤的質子並消滅兩千援軍,葉赫就同哈達恢復盟好,並把孟格布祿一向傾心的葉赫美女許配為妻。
分不清利害的孟格布祿,再次被納林布祿牽住了鼻子,不僅撤回了質子,又派人去葉赫商議襲擊建州援軍、迎娶葉赫女子的具體細節。面對孟格布祿的突然變卦、反目為仇,努爾哈赤立即率領軍隊向哈達發起猛攻,不僅孟格布祿淪為了階下囚,哈達也落入努爾哈赤的掌握之中。由於明政府對一直俯首稱臣的哈達全力扶植,努爾哈赤迫於明廷的壓力還不能立即正式吞併哈達,決定物色一個名義上的首領。
努爾哈赤曾有繼續以孟格布祿為哈達首領的打算,甚至考慮把女兒莽古濟嫁給孟格布祿,但最終還是對朝三暮四的孟格布祿放心不下,決定起用其子吳爾古代。把吳爾古代抬出來的前提,就是除掉他的父親。在《滿洲實錄》中就留下孟格布祿因“淫惡不法”被誅殺的記載。為了控制吳爾古代,努爾哈赤決定以女妻之。莽古濟同哈達部部長吳爾古代的婚姻,是她的阿瑪(滿語音譯,父親)精心安排的,這一聯姻顯然是努爾哈赤插手海西四部事務、進而實現吞併海西四部、完成女真統一大業的開始。
聯姻的出發點是政治,個人的意願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一個虛歲11歲的少女嫁給一個只比自己的父親小3歲的人,會有何種感受?更何況此人的原配夫人還健在,何和禮的髮妻自幼習武,擅長騎射,性情剛烈,在得悉丈夫再娶後,怒火中燒,率領人馬到建州興師問罪。雖然經努爾哈赤勸解而偃旗息鼓,但對東果公主來說,燕爾新婚就經受此等尷尬之事,也的確很傷自尊。何和禮的髮妻也因此落得“厄赫媽媽”(刁老婆之意)的惡名,但這也不能全怪其原配夫人。何和禮娶嫩姐不同於納妾,而是意味著原配將失去原來在家中的地位,面對婚姻家庭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誰又能無動於衷!不管是得到的,還是失去的,受到傷害的永遠是女人。
莽古濟的二姐夫伊拉喀是努爾哈赤手下的愛將。伊拉喀因作戰勇猛被賜號“巴圖魯”,誰也說不清二姐夫同二姐緣何會鬧到夫妻反目的地步。最讓努爾哈赤顏面無光的是,伊拉喀竟然“無端棄妻”,抗上的伊拉喀從“巴圖魯”變為了刀下鬼,而二公主則獨自品味苦澀的人生。
莽古濟的婚姻是控制哈達的產物,萬幸的是,阿瑪最終選定的哈達代理人是涉世未深的吳爾古代,而不是鼠目寸光、貪財好色的孟格布祿。在女真各部中,吳爾古代雖然算不上英雄,卻是個本分人。莽古濟不負阿瑪的厚望,在居住哈達的日子把最真實的情況——諸如葉赫聯合蒙古對哈達的侵掠、哈達鬧糧荒無以為食等都及時做了匯報。努爾哈赤遂以葉赫對哈達的侵掠質問保護葉赫的明朝邊官;又利用哈達糧荒、明朝鞭長莫及而出兵,一舉吞併了哈達。哈達部消失了,哈達公主如釋重負。
哈達公主同吳爾古代的婚姻持續了20多年。在此期間,努爾哈赤相繼掃平輝發、烏拉,基本統一女真各部,並於1616年稱汗,定都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縣),建立金國(史稱後金),年號天命。在天命四年(萬曆四十七年,1619)的薩爾滸之戰中,努爾哈赤不僅擊敗了撲向赫圖阿拉的十幾萬明軍,也最終平定了依仗明軍保護而負隅頑抗的葉赫部;此後天命汗指揮的八旗勁旅在席捲遼東之後又奔向遼西……伴隨著崢嶸的歲月,少女變成了少婦,女兒變成了母親。
哈達公主究竟生育了幾個兒女史無所載,但至少有兩個女兒的歸宿在史書上有記載,大女兒嫁給了代善的長子岳託(1599年生),小女兒則嫁給皇太極的長子豪格(1610年生),在她看來兩個女兒的婚姻都比自己要強得多。
直至吳爾古代病逝,這門平淡如水的婚姻才壽終正寢,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哈達公主才悟出:水雖然平淡,卻是生命所必須;吳爾古代雖然平庸,卻是漫漫人生的可靠伴侶。人生種種,往往在失去後之才會凸現出它的彌足珍貴。
雖然孤單,可人生的路也得繼續走。在吳爾古代去世不久,她的阿瑪也一命歸天,時為天命十一年(1626)八月十一日。在經過一番較量後,哈達公主同父異母的弟弟四貝勒皇太極登上汗位的寶座,改元天聰,金國也就進入皇太極的時代。
迨至皇太極即位後,察哈爾對蒙古各部的侵掠愈發嚴重,敖漢部首領瑣諾木杜棱“因察哈爾無道殘害兄弟,不養人民”,遂“攜部眾來歸”“滿洲天聰汗”。皇太極立即把開原一帶的牧地(也就是原來哈達部的土地)賜給了敖漢部眾。瑣諾木杜棱的歸附,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察哈爾的勢力,為皇太極討伐林丹汗提供了契機,出於優撫敖漢部首領瑣諾木杜棱的需要,皇太極決定把寡居的姐姐——哈達公主莽古濟改適瑣諾木杜棱,這同樣是出於政治需要的婚姻,就同當初把她嫁給哈達的名義首領吳爾古代一樣。
同床異夢的半路夫妻 人們常說“滿堂兒女,比不上半路夫妻”,但對哈達公主來說卻是例外。身為敖漢部長的額駙早就妻妾成群,額駙最信賴的大臣托古的妹妹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在一個大家庭中總要分嫡庶,公主雖然過門晚畢竟是一家之主,但實際上她控制不了這個家。瑣諾木杜棱一向對托古言聽計從,再加上有妹妹做幫手,哈達公主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改變不了一比三的格局……
瑣諾木杜棱投奔皇太極也是被逼無奈,但凡能自保又焉肯寄人籬下?“敖漢”在蒙古語中是“權力”之意,身為一部之長的瑣諾木杜棱本來權力欲就很強,而現在卻要受金國汗的制約,稍越雷池就不免受到申飭。瑣諾木杜棱因帶著部眾去哈達、葉赫山上打了一次獵,就被議罪,差一點把賞賜的開原牧地也給收回去……都說姑爺在丈人家是嬌客,可瑣諾木杜棱在金國就得處處小心,在外面要提防天聰汗及其兄弟,回到家裡也不能大意,畢竟還有一個天聰汗的姐姐盯著自己。
自我感覺上的落差,決定了瑣諾木杜棱與哈達公主是同床異夢;而額駙的防範、托古兄妹的敵視以及額駙家上上下下對她封鎖一切等做法,都令哈達公主怒不可遏。就連哈達公主的女婿岳託、豪格以及同母弟德格類,也都感到二額駙家不對勁:托古就像是全家的總樞紐,上上下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哈達公主實際上被架空了。
難以排解的煩躁使得公主情緒反常,周圍環境則令她疑神疑鬼,她懷疑托古在背後扇陰風,鼓動額駙謀害自己,甚至請求皇太極除掉托古。離不開托古的瑣諾木杜棱在聽到風聲後,就假借醉酒向皇太極散布危言聳聽的話語:皇上不應只依賴兄弟子侄,他們有謀害皇上之意……皇上在,眾蒙古尚可安居樂業,皇上不在,蒙古各部就難以為生……
公主的猜忌以及額駙的種種臆想、推測乃至為自保而杜撰的種種說辭,都為處心積慮要排除異己、實現獨尊的皇太極提供了骨肉相殘的藉口。
性情暴烈的莽古爾泰果然被激怒,竟把君臣之分忘在腦後,指責皇太極處理問題不公平,處處為難自己,竟然要置自己於死地……情緒激憤的莽古爾泰甚至抽出了佩刀,多虧同母弟德格類把莽古爾泰推了出去,才避免了事態的進一步擴大。莽古爾泰因在御前露刃而被革去大貝勒的名號、奪所屬五牛錄、罰銀一萬兩及馬匹若干。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一旁冷眼觀察的哈達公主早就看得一清二楚:皇太極對此蓄謀已久,一直在尋找機會改變努爾哈赤時期所形成的四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共同佐政所留下的痕跡。一年前,皇太極以二大貝勒阿敏擅自棄守關內四城遵化、灤州、遷安、永平為由,不僅奪去他的大貝勒稱號,而且將其終身幽禁;頗通軟硬兼施之術的皇太極隨即把阿敏統領的鑲藍旗,賞給了阿敏的弟弟濟爾哈朗。治罪阿敏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朝賀時從四大貝勒並排而坐,改為三大貝勒並排而坐,皇太極也從此居中而坐,其地位明顯得到提高。
哈達公主已經隱約感到,由四大金剛變成三尊菩薩只是開始,皇太極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容易衝動的莽古爾泰。當三尊菩薩變成哼哈二將時,頗為知趣的代善主動提出不再同汗並坐,由汗面南獨坐,以體現汗權的至高無上,皇太極果然如願以償。
那時袞代作為努爾哈赤的大福晉已經將近30年,大福晉的名分不知要引起多少人的羨慕乃至妒忌。突然有人告發袞代私匿財產,甚至還誣陷她同代善有染。誰都知道代善比莽古爾泰只大4歲……對上述傳言,儘管努爾哈赤並未全信,卻也不免心生疑忌:無風不起浪,總不可能全都是空穴來風吧?袞代的大福晉名號雖然得到保全,卻明顯地被曾經患難與共的丈夫所疏遠。
按說莽古爾泰事件不該把哈達公主給牽連進去,然而不該發生的卻偏偏發生了:哈達公主的大女婿——過於直率的岳託,對受到嚴懲的叔叔莽古爾泰流露出同情,在一片斥責的聲音中竟然直陳己見,認為正藍旗貝勒殊為可憫,“不知皇上與彼有何怨耶”?哈達公主在得悉岳託的這番表白後,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擅長征戰的岳託竟然對政治、對權力之爭以及“禍從口出”等等都一竅不通,不僅他本人會被皇太極列為異己,就連他的妻子、兒女甚至他的岳母也統統要被捲入權力之爭的漩渦,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襲上哈達公主的心田。
到天聰八年(1634),德格類動輒得咎:他身為管戶部的貝勒,把一些漢官所提出的差役繁重問題向皇太極反映時,被斥之為“誑言”;在西征宣化、大同時,德格類所部因攻赤城受阻未能在指定的地點會師,而是趕到山西應州與皇太極會合,則被視為違反軍令;而在為八旗牧場選擇管理人員時,德格類只講了句:牧場的牲畜乃八旗所出,人選不可忽視,皇太極便借題發揮地質問道:出自八旗的牲畜,選擇人就該慎重,難道出自國家的牲畜,在人選上就該忽視?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哈達公主心亂如麻,真不知還會鬧出什麼!
殃及池魚公主蒙難 轉眼到了天聰九年(1635),在皇太極及蒙古各部打擊下西竄至青海大草灘的察哈爾部林丹汗一命嗚呼,林丹汗的兒子額哲帶領自己的母親以及亡父的一大群妻妾來投奔皇太極,誰又能料到察哈爾部的歸順竟能導致金國統治集團內部矛盾的白熱化,而且首先受到衝擊的竟是哈達公主。
戰爭背後的最直接動機就是經濟,分配戰利品就是對經濟目的最通俗的解釋。在古代戰爭中,戰利品就包括婦女,失敗一方首領的妻女也不能倖免。伴隨著林丹汗妻女的到來,皇太極與他的兄弟子侄也就開始紛紛挑選自己滿意而且富有的女子,像名分雖高但並不富有的囊囊福晉就備受冷落,儘管皇太極一直想把她賜予代善,代善卻拒而不納;而頗有資產的蘇泰大福晉就成為代善與濟爾哈朗所爭奪的對象,由於濟爾哈朗奏請在前以及蘇泰又系其已故福晉之妹,皇太極便令濟爾哈朗金屋藏嬌;為了安撫代善便把林丹汗的妹妹泰孫公主配與了兄長……
正處在青春年華的豪格,也興致勃勃地參加到挑選戰利品的行列,他一眼就相中了林丹汗的側福晉伯奇,並奏請皇太極予以批准。做父親的終於捕捉到把兒子從丈母娘身邊爭取過來的機會,遂立即批准了豪格的奏請。對於一夫多妻家庭中妻妾之間的爭風吃醋,哈達公主有切身體會,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落到這一步。為了能有所挽回,她來不及多想就去質問皇太極:為什麼把她的女兒放在一邊而給豪格另娶?早就有思想準備的皇太極來了個“王顧左右而言它”,被激怒的哈達公主拂袖而去。
不知代善是因為沒得到蘇泰大福晉而心懷不滿,還是對哈達公主碰了個軟釘子有所同情,在哈達公主怒沖沖地離開後便追了出去,把哈達公主請到自己家設宴款待。兄長招待妹妹吃頓飯本來是很平常的事,何況他們還是兒女親家。但皇太極卻認為代善是有意同自己作對,遂對代善大事聲討。弟兄之間、姐弟之間、姑侄——亦可稱之為丈母娘與姑爺之間,一個個都跟烏眼雞似的。
儘管哈達公主被軟禁,但她還是得到了德格類去世的噩耗,在被判處罰銀之後的第八天——也就是天聰九年十月初二深夜,德格類竟同莽古爾泰一樣“中暴疾,不能言而死”。弟弟的死訊令她震驚,天下竟會有如此蹊蹺的事,兩個“中暴疾”的人在死前的症狀居然一模一樣!在哈達公主的三個兄弟中,最懂事、最有涵養的就是德格類,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像莽古爾泰那樣暴怒而亡;更何況被罰銀的又不是他一個人,岳託的罰銀數量是他的兩倍,他就會那樣想不開?哈達公主突然意識到:在“暴疾”的背後,一定隱藏著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皇太極既然容不下德格類,又焉能放過自己……
禍起蕭牆 在德格類死後兩個多月,皇太極終於把屠刀對準了哈達公主——該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哈達公主的家奴冷僧機告發:莽古爾泰、德格類在生前與莽古濟等人結黨謀逆。在莽古爾泰家中果然就搜出十幾塊刻有“金國皇帝之印”的木牌。看到要翻船的瑣諾木杜棱,也立即出面“自首”,為冷僧機的告發提供旁證,供稱曾同莽古濟一起對莽古爾泰發誓:“我等陽事皇上,而陰助爾。”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不由人不信。
只有岳託對德格類與莽古爾泰謀逆提出質疑,認為德格類不會如此,告發之詞不實。平心而論,岳託的看法是客觀的。他固然是莽古濟的侄子兼女婿,但他也是皇太極的侄子,而且在努爾哈赤去世後汗位空缺的情況下,是岳託聯合三弟薩哈廉力勸父親擁立皇太極繼承汗位,在莽古爾泰事件前他一直都是皇太極最得力的貝勒。
對家奴冷僧機的欺君賣主,哈達公主怒火中燒,情緒失控。她的屬下竟出了這等見利忘義、顛倒黑白的勢利小人,說到底還是自己治家無方,這才是一時疏忽而釀成終身大恨。冷僧機的告發似乎已經成為此案的鐵證,但人們就是對漏洞百出的告發不肯較真:為什麼冷僧機不在莽古爾泰、德格類活著的時候告發,偏要在人死之後告發?明擺著是“死無對證”,想怎么編就怎么編。
失去自由的莽古濟只剩下恨的權利,即使到了陰曹地府她也饒不了這個喪盡天良的奴才。儘管冷僧機受到主子莽古濟的詛咒,但在皇太極時期還是風光一時,從一個家奴一躍成為親信大臣。崇德八年(1643)皇太極死後,他立即搖身一變轉投到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多爾袞的麾下。直到順治七年(1650)多爾袞去世、順治親政,這個圍繞權力上竄下跳的勢利小人才黔驢技窮,被作為多爾袞的黨羽處死,總算是驗證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以女人為犧牲的悲劇並沒有結束,幾乎就在莽古濟魂斷宮廷的同時,她的二女兒被丈夫豪格殺死了。這幕人吃人的悲劇,究竟是被逼無奈,還是心甘情願?說得冠冕堂皇,是豪格大義滅親;就事論事,則是他不願為了一個女人喪失政治前途;剖析靈魂深處,是用一個無辜弱女子的淋漓鮮血來證明對父汗的絕對忠誠……豪格的冷酷與絕情,得到了回報,他繼德格類之後成為正藍旗的旗主。需要指出的是,豪格領有正藍旗也不過十幾年,皇太極死後,同豪格激烈爭奪繼承權的多爾袞,在當上攝政王后的第五個年頭(順治五年,1648),不僅剝奪了豪格的正藍旗,還將其幽禁。這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豪格殘忍的殺妻行徑,使岳託陷入兩難的境地,把利刃刺向多年的妻子他於心不忍,堂堂七尺男兒焉能濫殺無辜?不有所表示,又恐牽連兩紅旗的上上下下。思之再三,他決定把這個難題推給皇太極,便在疏奏中表示:“豪格既殺其妻,臣妻亦難姑容。”皇太極當然明白岳託的意圖,並不想承擔殺人惡名的皇太極,便派人去阻止岳託,而這恰恰是岳託所希望的。然而岳託為保全妻子的性命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此後岳託動輒被斥責“懷異心”,屢屢被降爵、解任、罰銀,甚至一度被軟禁。即使身處逆境,岳託始終不肯遷怒於相濡以沫的妻子。
長女殉葬 1636年(崇禎九年),皇太極改元崇德、改國號為“清”,然而改元也未能使岳託夫婦轉運。崇德二年(1637)十一月,岳託奉皇太極之命納蒙古杜爾伯特部達爾漢的女兒為側福晉。次年四月這位側福晉便到刑部控告岳託的大福晉——也就是莽古濟的大女兒,實施厭勝之術:在準備飯食時,大福晉從她的頭上拔下一根頭髮。大福晉旋即被押往刑部,儘管她詳細陳述了原委:因見到側福晉頭上有個蟣子(虱子的卵,大小及顏色像頭皮屑)替她捏,誤拔下一根頭髮,已經當著她的面給扔掉了。但刑部依然按厭勝治罪,處大福晉死刑。皇太極考慮到岳託大福晉的母親、妹妹均已喪命,不願被人視為故意找碴,遂下達:大福晉免死,另居別室,不得到岳託住處,一心撫養幼子;同時嚴禁岳託前往探視,一旦違反,按律治罪。頃刻之間,情投意合的一對夫妻咫尺天涯。
蟣子風波後一年——崇德三年(1638)八月,皇太極任命岳託為揚武大將軍,率領右路軍突破長城防線襲擾明京畿重地。從表面上看,岳託又得到了重用,但由於精神壓抑他的身體一直不好,有時甚至連弓都拿不動,以病弱之軀統兵出征本來就勉為其難;更何況塞外人對中原地區秋冬流行的天花缺乏免疫力,這一任命是否有含而不露的殺機已無法判斷。
崇德四年四月,岳託靈柩運抵盛京(瀋陽)後,他的大福晉立即殉葬,這對患難夫妻在死後才得團聚。虧得哈達公主的大女兒有先見之明,殉夫而死,岳託被安葬盛京南郊外才兩個月,就遭到被告發的厄運,他被指控生前曾同莽古濟的丈夫瑣諾木杜棱在室內密談。又是一個“死無對證”!皇太極卻因此而斷定岳託有“不軌之心”。一直到59年之後(1688),康熙才為岳託平反,為這位開國元勛立碑紀功;此後又過了90年(1778),乾隆令將岳託的牌位配享太廟,併入祀盛京賢王祠。康乾兩位君主對歷史遺留問題的處理,足以反映出他們對當年誣告的態度。
天命十一年七月,69歲的努爾哈赤因病去清河溫泉療養,當他自知大限將到之時,立即派人去瀋陽接大妃烏拉那拉氏,安排後事:立15歲的多爾袞為繼承人,以代善輔政。努爾哈赤在返回瀋陽的途中去世,烏拉那拉氏護送丈夫的遺體急行四十里連夜趕回瀋陽,等待她的竟是已經策劃好的宮廷政變。雖然她宣布了努爾哈赤臨終前的聖諭,但根本不可能粉碎策劃好的陰謀。
第二天一早,四大貝勒拿出一份炮製好的所謂遺詔令大妃烏拉那拉氏殉葬。四大貝勒很清楚:論智謀,他們未必能斗得過大妃;論實力,阿濟格、多鐸已經各自掌握一個旗,而且努爾哈赤在生前多次講自己統領的旗將來要撥給多爾袞,統共才八個旗,大妃的三個兒子就各有一個,在這哥三個背後還有他們的母親出謀劃策……所有的因素匯聚到一起,最後的選擇就是逼迫烏拉那拉氏殉葬。大妃雖然全力抗爭,但21歲的阿濟格勢孤力單,13歲的多鐸更不可能與那些成年的兄長去抗衡。她只能以接受殉葬來換取四大貝勒關照多爾袞、多鐸的承諾,弓弦一橫便成了烏拉那拉氏的最終歸宿。
也許是為了殺人滅口,當年告發大妃同代善有私情的兩名庶妃阿濟根、德因澤也被安排殉葬,一切的一切都伴隨著年輕而又鮮活的兩條生命的被扼殺而掩蓋得無跡可尋。而後,皇太極在消除異己、加強汗權的過程中,又同樣以剝奪三個女人——莽古濟及其兩個女兒的生命為代價。在清代公主中,莽古濟是政治鬥爭中惟一一個被處死的。誠然,唐代的太平公主也死於權力之爭,太平公主在母親武則天的影響下畢竟權欲太重,太熱衷於政治。但哈達公主並不想染指政治,可政治卻偏偏要把她給株連進去,竟然與太平公主殊途同歸,以血濺宮廷結束了坎坷的一生。
在一個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男人之間的權力之爭卻要以剝奪女人的生命為前奏。那些顛簸在馬背上的堂堂男子漢在夜深人靜捫心自問時,難道就沒有絲毫的汗顏與內疚?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最先被推上犧牲祭壇的往往卻是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