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表
魏王泰是太宗第四子。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正月,撰成《括地誌》。這是一本唐代地理書,共五百五十卷,另外有序五卷。題名為魏王泰撰,實際上是
蕭德言等人撰成。《
通典》,《
太平御覽》、《
太平寰宇記》有許多地方引用此書,此書於南宋時亡佚。有清人
孫星衍輯佚本,僅有八卷,遠非原書面目。序略記述歷代沿革和唐初督府區劃,後依據唐朝的制度,分別敘述各州以及山川、古蹟等。此書大多根據經傳撰寫而成,並援引六朝輿地書籍作為佐證。
太宗徙死罪者實西州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正月,太宗下令把判定死罪的犯人徙至西州(今新疆吐魯番附近),充實邊地,判流徙之人充衛戍,各以罪行輕重為年限。
禁自傷肢體
鑒於隋未有人為避免苛重賦役,往往自壞肢體,稱做“福手”、“福足”,至
貞觀時,此種風氣依然存在。太宗於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七月下詔,規定今後自傷身體的人,要依法加罪,仍要服役。
群臣與太宗商議政事,太宗問:“當今國家何事最急?”諫議大夫
褚遂良言定立太子最急。當時太子承乾失德,魏王泰有寵。為了解除天下疑惑,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九月,太宗任命
魏徵為太子太師,輔佐承乾,以示天下無廢立之心。
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擊滅吐火羅,拘留唐使,侵掠西域,騷擾伊州,又派處月、處密二部進犯天山。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九月,安西都護
郭孝恪將二部兵馬擊敗,乘勝進攻處月,收降處密。乙毗咄陸西擊康居,沿途攻破米國,為爭奪財物而發生內亂。西突厥各部請求廢掉乙毗咄陸,太宗派使臣前去冊立乙毗射匱可汗,乙毗咄陸西奔吐火羅。
高麗王武被殺
高麗東部大人泉
蓋蘇文(姓泉,名蓋蘇文)凶暴,經常做不法的事情,
高麗王武及其他大臣商議殺死他。泉
蓋蘇文知道後,將所部兵馬集結起來,佯稱要校閱,並設定酒宴,召集各大臣前來觀看,趁機殺死大臣一百多人,並且入宮將王武殺死,立王弟之子藏為王,自己做莫離支,此官類似唐朝的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掌握國家軍政大權。
貞觀十六年(六四二)十一月,營州都督
張儉向太宗報告了泉
蓋蘇文殺死高麗王的經過。有人請求討伐高麗,太宗又以“山東雕弊”為藉口未許。不久冊封藏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
敕天下括浮游無籍之人,限明年底附籍(登記)完畢。令今後有自殘肢體以避賦役者,依法治罪,仍不免賦役。隋末賦役繁重,人民往往自折肢體,稱為“福手”、“福足”,至是遺風尚存。魏五泰(太宗子)招學者撰《括地誌》成書。唐與薛延陀和親。西突厥攻伊州,安西都護
郭孝恪破之。乙毗咄陸可汗不為部眾所附,出奔。部眾立乙毗射匱可汗。營州奏報高麗泉
蓋蘇文殺其王武,立武之侄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專國政。
大事
(1)春,正月,乙丑,魏王泰上《括地誌》。泰好學,司馬蘇勖說泰,以古之賢王皆招士著書,故泰奏請修之。於是大開館舍,廣延時俊,人物輻湊,
門庭如市。泰月給逾於太子,諫議大夫
褚遂良上疏,以為:“聖人制禮,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會,與王者共之。庶子雖愛,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漸,除
禍亂之源也。
若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奸,乘機而動矣。昔漢
竇太后寵梁孝王,卒以憂死;宣帝寵淮陽憲王,亦幾至於敗。今魏王新出閣,宜示以禮則,訓以
謙儉,乃為
良器,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上從之。
(1)春季,正月,乙丑(初九),魏王李泰進呈《括地誌》一書。
李泰勤勉好學,司馬蘇勖勸說李泰,古代的賢能王子均招徠學者著書立說,故而李泰奏請修撰《括地誌》。於是大開館舍,廣泛延請天下俊彥賢才,人才濟濟,門庭若市。
李泰每月的費用超過了太子,諫議大夫
褚遂良上奏疏言道:“聖人制定禮儀,是為了尊嫡卑庶,供太子用的物品不作計算,與君王待遇相共。對
庶出的兒子雖然喜歡,也不得超過嫡生子,這是為了堵塞嫌疑的發生,除去禍亂的根源。如果應當親近的人反而疏遠,應當尊貴的人反而卑賤,則那些奸佞之人,必然會乘此時機得勢。從前西漢竇太后寵幸梁孝王,最後憂慮而死;漢宣帝寵幸淮陽憲王,也幾乎導致敗亡。如今魏王剛剛作藩王,應該向他顯示禮儀制度,用謙虛節儉來訓導,如此才能使他成為
良才,正所謂‘聖人的教導不待嚴肅而自然有成。’”太宗聽從其意見。
上又令泰徙居武德殿;
魏徵上書,以為:“陛下愛魏王,常欲使之安全,宜每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居此殿,乃在
東宮之西,海陵昔嘗居之,時人不以為可;雖
時異事異,然亦恐魏王之心不敢安息也。”上曰:“幾致此誤。”遽遣泰歸第。
太宗又讓
李泰遷居到武德殿;
魏徵上奏疏言道:“陛下喜歡魏王,常常想讓他安全,正應當多多抑制他的驕奢習氣,不讓他處於嫌疑之地。如今移居到武德殿中,位在東宮西面,當年海陵剌王李元吉曾在此居住,時人均認為不可取;雖然時勢事情都不同,然而我也擔心魏王的心裡驚恐不敢安閒。”太宗說:“差一點造成失誤。”即刻讓
李泰回到原宅第。
(2)辛未,徙死罪者實西州,其犯流徒則充戍,各以罪輕重為年限。
(2)辛未(十五日),唐朝將死罪犯人改充西州,流放罪的改為充軍,並且各以罪行輕重劃定年限。
(3)敕天下括浮游無籍者,限來年末附畢。
(3)敕令全國檢括核查無戶籍的遊民,限定下一年年未附籍完畢。
(4)太宗任命兼中書侍郎的
岑文本為中書侍郎,單獨執掌朝廷機密事宜。
(5)夏,四月,壬子,上謂諫議大夫
褚遂良曰:“卿猶知起居注,所書可得觀乎?”對曰:“史官書人君言動,備記善惡,庶幾人君不敢為非,未聞自取而觀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黃門侍郎
劉洎曰:“借使
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上曰:“誠然。”
(5)夏季,四月,壬子(二十七日),太宗對諫議大夫
褚遂良說:“你還在兼管起居注的事,朕可以看看都記了些什麼嗎?”答道:“史官記載君主言行,詳細記錄善惡諸事,這樣君主才不敢胡作非為,我未聽說君主可以親自看記錄的。”太宗說:“朕有不妥當的事,你也記下了嗎?”答道:“我的職責在於秉筆直書,不敢不記。”黃門侍郎
劉洎說:“假使
褚遂良不記載下來,全國也都會記下來。”太宗說:“的確是這樣。”
(6)六月,庚寅,詔息隱王可追復皇太子,海陵剌王元吉追封巢王,謚並依舊。
(6)六月,庚寅(初六),太宗詔令息隱王李建成可以追封恢復皇太子稱號,海陵剌王李元吉追封為巢王,諡號一併依舊。
(7)甲辰,詔自今皇太子出用庫物,所司勿為限制。於是太子發取無度,左庶子
張玄素上書,以為:“周武帝平定山東,隋文帝混一江南,勤儉愛民,皆為
令主;有子不肖,卒亡宗祀。聖上以殿下親則父子,事兼家國,所套用物不為節限,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過七萬,驕奢之極,孰雲過此!況宮臣正士,未嘗在側;群邪淫巧,昵近深宮。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隱密,寧可勝計!
苦藥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太子惡其書,令戶奴伺玄素早朝,密以大馬棰擊之,幾斃。
(7)甲辰(二十日),太宗詔令從即日起皇太子領出所用庫府器物,各有關部門不必加以限制,於是太子揮霍無度。左庶子
張玄素上書說:“周武帝平定關東地區,
隋文帝統一江南地帶,勤儉愛護百姓,均成為一代名主;但他們的兒子不肖,才使社稷滅亡。聖上因與太子殿下乃是父子,行事兼有家、國,所套用器物無所節度限制,聖旨還未過六十天,所用器物已經超過七萬,驕奢淫逸之極,沒有人能夠超過。況且東宮臣屬與正直之士,都沒有在身旁;各種奇技淫巧,充斥深宮。從外面遠看,已經看到了這些失誤;內中深宮隱密之事,更是無法計算。良藥苦口利於病,苦言辛辣利於行,應當居安思危,一日比一日謹慎行事。”太子討厭
張玄素的上書,讓守門的小奴乘張玄素上早朝的機會,暗中用大馬棰襲擊他,差一點將他打死。
(9)庚申,制:“自今有自傷殘者,據法加罪,仍從
賦役。”隋末賦役重數,人往往自
折支體,謂之“福手”、“福足”;至是遺風猶存,故禁之。
(9)庚申(初七),太宗下制令:“從即日起有自殘身體者,依法加重罪行,並且仍要交賦服役。”隋朝末年賦役繁重,人們往往自殘身體,稱之為“福手”、“福足”;到此時這種風氣仍在存留,所以加以禁止。
(10)特進
魏徵有疾,上手詔問之,且言:“不見數日,朕過多矣。今欲自往,恐益為勞。若有聞見,可封狀進來。”徵上言:“
比者弟子
陵師,奴婢忽主,下多輕上,皆有為而然,漸不可長。”又言:“陛下臨朝,常以至公為言,退而行之,未免
私僻。或畏人知,橫加
威怒,
欲蓋彌彰,竟有何益!”徵宅無堂,上命輟小殿之材以構之,五日而成,仍賜以素屏風、素褥、幾、杖等以遂其所尚。徵上表謝,上手詔稱:“處卿至此,蓋為黎元與國家,豈為一人,何事過謝!”
(10)特進
魏徵患病,太宗手書詔令探問病情,且說:“幾天不見,朕的過錯又多起來。如今想親去探望,又恐更添煩擾。你如果聽到或看到什麼,可以封上狀子呈進來。”
魏徵上書言道:“近來弟子冒犯老師,奴婢忽視主子,下屬多輕視上級,都是有原因的,此風不可長。”又說:“陛下臨朝聽政,常常將公正掛在嘴邊,退朝後所做所為,卻未免有所偏私。有時害怕別人知道,橫施神威聖怒,這樣
欲蓋彌彰,有什麼好處呢?”
魏徵的宅院沒有廳堂,太宗令將停建小殿的材料拿去建造廳堂,五天即完工,還賜給他質地平常色彩單調屏風和褥子,以及几案、手杖等,以順應他的儉樸習慣。
魏徵上表
謝恩,太宗手書詔文稱:“朕這樣對侍你,都是為了
黎民百姓與國家,難道是為朕一人?何必過於客氣呢。”
(11)八月,丁酉,上曰:“當今國家何事最急?”諫議大夫
褚遂良曰:“今四方無虞,唯太子、諸王宜有定分最急。”上曰:“此言是也。”時太子承乾失德,魏王泰有寵,群臣日有疑議,上聞而惡之,謂侍臣曰:“方今群臣,忠直無逾
魏徵,我遣傅太子,用絕天下之疑。”九月,丁巳,以
魏徵為太子太師。徵疾少愈,詣朝堂表辭,上手詔諭以:“周幽、晉獻,廢嫡立庶,
危國亡家。漢高祖幾廢太子,賴四皓然後安。我今賴公,即其義也。知公疾病,可臥護之。”徵乃受詔。
(11)八月,丁酉(十四日),太宗說:“如今朝廷中什麼事情最為急迫?”諫議大夫
褚遂良說:“如今四方安定,只有確定太子與諸王的名分最為緊要。”太宗說:“這話說得有道理。”當時太子
李承乾德行欠缺,魏王
李泰得到寵愛,眾位大臣愈益產生疑議,太宗聽說後十分厭惡,對身邊大臣說:“當朝的臣屬們,忠直沒人能超過
魏徵,我讓他做太子的老師,以此杜絕天下人的疑心。”九月,丁巳(初四),任命
魏徵為太子太師。
魏徵病剛有好轉,親到朝堂上表推辭,太宗手書詔令曉諭他:“周幽王、晉獻公,廢除嫡子立庶子造成國家危亡。漢高祖差一點兒廢掉太子,幸虧商山四位老人才得以保住太子位。朕如今信賴你,就是這個意思。朕知道你有病在身,可以躺在床上鋪佐太子。”
魏徵於是接受詔令。
(12)癸亥,薛延陀真珠可汗遣其叔父
沙缽羅泥熟俟斤來請婚,獻馬三千,貂皮三萬八千,馬
腦鏡一。
(12)癸亥(初十),薛延陀真珠可汗派他的叔父
沙缽羅泥熟俟斤前來唐朝請求通婚,並獻上三千匹馬,三萬八千張貂皮,一隻瑪瑙
鏡子。
(13)癸酉,以涼州都督
郭孝恪行安西都護、西州刺史。高昌舊民與鎮兵及謫徙者雜居西州,孝恪推誠撫御,鹹得其歡心。
(13)癸酉(二十日),唐朝廷任命涼州都督
郭孝恪為安西都護、西州刺史。高昌舊部與鎮兵以及遷徙流放的犯人都居住在西州,較為混雜,
郭孝恪誠心誠意撫慰治理,非常受當地人的歡迎。
(14)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既沒殺
沙缽羅葉護,並其眾,又擊吐火羅,滅之。自恃強大,遂驕倨,拘留唐使者,侵暴西域,遣兵寇伊州,
郭孝恪將輕騎二千自烏骨邀擊,敗之。乙毗咄陸又遣處月、處密二部圍天山,孝恪擊走之,乘勝
進拔處月俟斤所居城,追奔至遏索山,降處密之眾而歸。
(14)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殺死
沙缽羅葉護以後,吞併其兵眾,又襲擊吐火羅,將其滅掉。自恃強大,於是十分驕橫,拘留了唐朝的使者,侵擾西域地區,並且派兵進犯伊州,
郭孝恪率二千輕騎兵從烏骨攔擊,將他們打得大敗。乙毗咄陸又派處月、處密二個部族圍困天山,孝格將其擊退,乘勝追擊,拔下處月首領所居住的小城,一直追到遏索山,收降處密兵眾而後凱旋。
初,高昌既平,歲發兵千餘人戍守其地,
褚遂良上疏,以為:“聖王為治,先華夏而後夷狄。陛下興兵取高昌,數郡蕭然,累年不復;歲調千餘人屯戍,遠去鄉里,破產辦裝。又謫徙罪人,皆無賴子弟,適足騷擾邊鄙,豈能有益行陳!所遣多復逃亡,徒煩追捕。加以道塗所經,
沙磧千里,冬風如割,
夏風如焚,行人往來,遇之多死。設使張掖、酒泉有烽燧之警,陛下豈得高昌一夫斗粟之用,終當發隴右諸州兵食以赴之耳。然則
河西者,中國之心腹;高昌者,他人之手足;柰何糜弊本根以事無用之土乎!且陛下得突厥、吐谷渾,皆不有其地,為之立君長以撫之,高昌獨不得與為比乎!叛而執之,服而封之,刑莫威焉,德莫存焉。願更擇高昌子弟可立者,使君其國,子子孫孫,負荷大恩,永為唐室藩輔,內安外寧,不亦善乎!”上弗聽。及西突厥入寇,上悔之,曰:“
魏徵、
褚遂良勸我復立高昌,吾不用其言,今方自咎耳。
起初,平定高昌以後,每年徵發一千多名士卒駐守在當地,
褚遂良上奏疏言道:“自古聖王治理天下,都是先華夏而後四方邊族。陛下派軍隊功取了高昌,當地數郡一片蕭條,多年恢復不了;又每年徵調一千多人駐紮戍邊,遠離鄉土,破產以置備行裝。而且又將犯人流放到此地,這些人都是些
無賴之徒,正好大肆騷擾邊境,豈能有益於排兵布陣。這些人又多次逃亡,徒勞追捕。再加上一路上所經過的地區,千里大沙漠,冬季風吹如刀割,夏季風吹如火燒,行人來來往往,遇見這種情況往往難逃一死。假使張掖、酒泉有烽火報警,陛下難道還指望用高昌的一個兵一斗糧嗎,最終還是要徵發隴右各州兵馬糧草再赴前方。然而
河西地帶,乃是我大唐的心腹;高昌,不過是他人的手足;為什麼要荒廢根本來占有無用的土地呢?而且陛下打敗突厥、吐谷渾後,都沒有占有他們土地,而為他們重立君長加以安撫,惟獨高昌不能與他們相比嗎?叛離者將其抓獲,服順者封他們官職,刑罰沒有比此更威嚴的,恩德沒有比這更高厚的。深望陛下另外選擇高昌王子中可以立為可汗的,使其為高昌一國之主,子子孫孫,感荷陛下的大恩德,永遠作為大唐帝國的屏障,內部安定外圍寧靜,這不是很好的事嗎?”太宗不聽從其意見。等到西突厥進犯,太宗十分後悔,說道:“
魏徵、
褚遂良都勸朕再立高昌國王,朕不採納他們的建議,如今正是咎由自取呀!”
乙毗咄陸西擊康居,道過米國,破之。虜獲甚多,不分與其下,其將泥熟啜輒奪取之,乙毗咄陸怒,斬泥熟啜以徇,眾皆憤怒。泥熟啜部將胡祿屋襲擊之,乙毗咄陸眾散,走保白水胡城。於是弩失畢諸部及乙毗咄陸所部屋利啜等遣使詣闕,請廢乙毗咄陸,更立可汗。上遣使齎璽書,立莫賀咄之子為乙毗射匱可汗。乙毗射匱既立,悉禮遣乙毗咄陸所留唐使者,帥所部擊乙毗咄陸於白水胡城。乙毗咄陸出兵擊之,乙毗射匱大敗。乙毗咄陸遣使招其故部落,故部落皆曰:“使我千人戰死,一人獨存,亦不汝從!”乙毗咄陸自知不為眾所附,乃西奔吐火羅。
乙毗咄陸向西進攻
康居國,途經米國,將其吞滅。俘獲較多的米國人,卻不分給他的下屬,其部將泥熟啜擅自搶奪俘虜,乙毗咄陸大怒,將泥熟啜斬首示眾,眾人均滿腹怨恨。泥熟啜部將胡祿屋襲擊咄陸,乙毗咄陸的部下紛紛逃散,退守在白水胡城。於是弩失畢各部以及乙毗咄陸部下屋利啜等人派使節到大唐,請求廢掉乙毗咄陸,重新立一個可汗。太宗派使節帶著璽書,立莫賀咄的兒子,是為乙毗射匱可汗。乙毗射匱即可汗位後,禮待並放回乙毗咄陸所拘留的唐朝使者,並親率部隊進攻乙毗咄陸於白水胡城。乙毗咄陸出兵迎擊,將乙毗射匱打得大敗。乙毗咄陸派人招募他的舊部落,他的舊部落都說:“即使我們一千人戰死,一人生存,也不會跟從你。”乙毗咄陸自知己不為眾人欽服,便向西投奔吐火羅。
(15)冬,十月,丙申,殿中監郢縱公
宇文士及卒。上嘗止樹下,愛之,士及從而譽之不已,上正色曰:“魏徵常勸我遠佞人,我不知佞人為誰,意疑是汝,今果不謬!”士及叩頭謝。
(15)冬季,十月,丙申(十四日),殿中監、郢縱公
宇文士及去世。太宗曾經停靠在
一棵樹下,很喜歡這棵樹,
宇文士及在身邊也稱讚不已,太宗正顏厲色道:“
魏徵常常勸朕遠離諂諛的小人,朕還不知道是指誰,也懷疑是你,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宇文士及磕頭謝罪。
(16)上謂侍臣曰:“薛延陀屈強漠北,今御之止有二策,苟非發兵殄滅之,則與之婚姻以撫之耳,二者何從!”
房玄齡對曰:“中國新定,兵凶戰危,臣以為和親便。”上曰:”然。朕為民父母,苟可利之,何愛一女!”
(16)太宗對身邊大臣說:“薛延陀在
漠北稱雄,如今制御它有二個辦法,如果不發兵將其消滅,就與他們通婚以安撫他們,這二個辦法執行哪個?”
房玄齡答道:“中國剛剛安定,出兵征戰凶多吉少,我認為和親為上策。”太宗說:“很對。朕既為天下百姓的父母,如果對百姓有利,何必愛惜一個女兒。”
先是左領軍將軍契
何力母姑臧夫人及弟賀蘭州都督沙門皆在
涼州,上遣何力歸覲,且撫其部落。時薛延陀方強,契部落皆欲歸之,
何力大驚曰:“主上厚恩如是,柰何遽為叛逆!”其徒曰:“夫人、都督先已詣彼,若之何不住!”何力曰:“沙門孝於親,我忠於君,必不汝從。”其徒執之詣薛延陀,置真珠
牙帳前。何力箕倨,拔佩刀東向大呼曰:“豈有唐烈士而受屈虜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因割
左耳以誓。真珠欲殺之,其妻諫而止。
先前,左領軍將軍契
何力母親姑臧夫人及他的弟弟賀蘭州都督沙門都居住在
涼州,太宗派契何力回去省親,並且得便安撫契部落。當時薛延陀勢力正強大,契部落都想歸附薛延陀,
何力十分驚奇地說:“大唐天子待我們如此厚恩,為什麼還有叛離呢?”契部落的人說:“老夫人及都督此前都已到了薛延陀那裡,你何不前往?”何力說:“沙門孝敬老人家,而我要對皇上忠心,堅決不跟你們去。”契人將其捆梆起來送到薛延陀部,扔在真珠可汗
牙帳前。
何力伸直雙腿,拔出佩刀向東面大聲喊道:“豈有大唐忠烈之士受你們的污辱,天日昭昭,望你們知道我的真心。”於是將
左耳割掉發誓不從。真珠可汗想殺死他,真珠妻子力勸才作罷。
上聞契叛,曰:“必非何力之意。”左右曰:“戎狄氣類相親,
何力入薛延陀,如魚趨水耳。”上曰:“不然。
何力心如鐵石,必不叛我。”會有使者自薛延陀來,具言其狀,上為之下泣,謂左右曰:“
何力果如何?”即命兵部侍郎
崔敦禮持節諭薛延陀,以
新興公主妻之,以求何力,何力由是得還,拜右驍衛大將軍。
太宗聽說契
何力叛逃,說:“肯定不是何力的本意。”身邊的人說:“這些戎狄之族
臭味相投,
何力加盟薛延陀,如魚得水。”太宗說:“不對。
何力心如鐵石般堅定,肯定不會背叛我。”恰巧有使者從薛延陀那裡回來,詳悉講述了真情,太宗聽完後落下淚來,對身邊的人說:“
何力究竟怎樣了?”當即命令兵部侍郎
崔敦禮持旌節曉諭薛延陀,將
新興公主嫁給真珠可汗為妻,以換回契何力,何力因此得以回到朝中,官拜右驍衛大將軍。
(17)十一月,丙辰,上校獵於武功。
(17)十一月,丙辰(初四),太宗在武功狩獵。
(18)丁巳,營州都督
張儉奏高麗東部大人泉
蓋蘇文弒其王武。
蓋蘇文凶暴多不法,其王及大臣議誅之。蓋蘇文密知之,悉集部兵若校閱者,並盛
陳酒饌於城南,召諸大臣共臨視,勒兵盡殺之,死者百餘人。因馳入宮,手弒其王,斷為數段,棄溝中,立王弟子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其官如中國吏部兼兵部尚書也。於是號令遠近,專制國事。
蓋蘇文狀貌雄偉,意氣豪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每上下馬,
常令貴人、武將伏地而履之。出行必整隊伍,前導者長呼,則人皆奔迸,不避坑谷,路絕行者,國人甚苦之。
(18)丁巳(初五),營州都督
張儉上奏稱高麗東部大人姓泉名叫
蓋蘇文的殺死高麗王高武。
蓋蘇文兇殘暴虐,多不守法度,高麗王和大臣們商議將其處死。
蓋蘇文暗中得知訊息,召集全部兵馬裝做校閱模樣,並且在城南大擺酒宴,召集眾位大臣親往觀看,勒令手下士兵將他們全部殺掉,共有一百多人。接著衝進王宮,親手殺死高麗王,腰斬數段,扔在水溝中,立高麗王的侄子
高藏為王;自封為莫離支,其官職便如同我大唐的吏部兼兵部尚書。於是遠近都聽其號令,獨掌高麗國政。
蓋蘇文身材魁偉,氣概豪爽,身上佩帶五把短刀,身邊的人都不敢抬頭看他。每次上馬下馬,常讓貴族、武將伏在地下由他踩著。出行定要整齊隊伍,前導者拉長聲呼喊,路人急忙奔逃,也不避積水淺坑,路上絕少有行人,高麗國百姓叫苦連天。
(19)壬戌,上校獵於
岐陽,因幸慶善宮,召武功故老宴賜,極歡而罷。庚午,還京師。
(19)壬戌(初十),太宗在
岐陽打獵,接著臨幸慶善宮,召集武功縣故老賜予酒宴,盡興而罷。庚午(十八日),返回長安。
(20)壬申,上曰:“朕為
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貴。若教以禮義,使之少敬長、婦敬夫,則皆貴矣。輕徭薄斂,使之各治生業,則皆富矣。若家給人足,朕雖不聽管弦,樂在其中矣。”
(20)壬申(二十日),太宗說:“朕為萬民之主,想讓百姓們都富貴。如果教給他們禮義,使他們年少的孝敬年長的,妻子尊敬丈夫,那就都尊貴了。輕徭薄賦,使他們各治產業,那就都富足了。如果
家給人足,朕即使不聽音樂,也自然樂在其中了。”
(21)亳州刺史裴行莊奏請伐高麗,上曰:“高麗王武職貢不絕,為賊臣所弒,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但因喪乘亂而取之,雖得之不貴。且山東弊,吾未忍言用兵也。”
(21)亳州刺史裴行莊上奏疏請求討伐高麗,太宗說:“高麗國王高武每年貢賦不斷,被
賊臣殺死後,朕非常哀痛,一直不能忘懷。但其新喪國王,乘亂而攻取,即使得勝也不足為貴,而且關東地區
民生凋敝,朕實在不忍心談用兵呀。”
(22)高祖之入關也,隋武勇郎將馮
黨仁弘將兵二千餘人歸高祖於蒲阪,從平京城,尋除陝州總管,大軍東討,仁弘轉餉不絕,歷南寧、戎、廣州都督。弘有材略,所至著聲跡,上甚器之。然性貪,罷廣州,為人所訟,贓百餘萬,罪當死。上謂侍臣曰:“吾昨見大理五奏誅仁弘,哀其白首就戮,方晡食,遂命撤案;然為之求生理,終不可得。今欲曲法就公等乞之。”十二月,壬午朔,上復召五品已上集太極殿前,謂曰:“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黨仁弘而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於天。欲
席藁於南郊,日一進蔬食,以謝罪於天三日。”
房玄齡等皆曰:“生殺之柄,人主所得專也,何至自
貶責如此!”上不許,群臣頓首固請
於庭,自旦至日昃,上乃降手詔,自稱:“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亂法,二也;善善未賞,
惡惡未誅,三也。以公等固諫,且依來請。”於是黜仁弘為庶人,徙欽州。
(22)當年
唐高祖李淵進入
關東時,隋朝武勇郎將馮人
黨仁弘率部下二千多人在蒲阪歸附高祖皇帝,並且跟隨他平定了京城。不久官拜陝州總管,唐朝大軍討
王世充時,黨仁弘負責轉運糧餉,沒有斷絕,歷任
南寧州、
戎州、廣州都督。仁弘有才識韜略,所到之處均留有聲譽,太宗十分器重他。然而性情貪婪,被罷免廣州都督,被人控告,貪贓一百多萬,其罪應當處死刑。太宗對身邊大臣說:“朕昨天看見大理寺五次上奏請求處死仁弘,朕可憐他白髮蒼蒼而被處斬,正吃晚飯,便命令把
食案撤掉;然而想為他求條生路,最終也難以找到理由。如今只想變通法令請求你們同意免他一死。”十二月,壬午朔(初一),太宗又召見五品以上官員齊集太極殿前,對
他們說:“法令,是君王受命於上天所得,不可因私情而失信。如今朕偏袒
黨仁弘想要寬赦他,這是淆亂法度,有負於上天。朕想要在
南郊坐在蓆子上,每日只進一次素食,用三天時間向上天謝罪。”
房玄齡等人都勸道:“生殺的權柄,都掌握在皇上一人手中,何至於如此自我貶損呢?”太宗不答應,眾位大臣一再磕頭請求,從早晨直到傍晚,太宗才降下詔書說:“朕有三項罪過:識別人而不能明察,是一罪;因私情淆亂法令,是二罪;親近善人而未予賞賜,討厭惡人而未予誅罰,是三罪。因為你們執意苦諫,暫且依說情者。”於是將
黨仁弘廢黜為平民,流放到欽州。
(23)癸卯,上幸
驪山溫湯;甲辰,獵於驪山。上登山,見圍有斷處,顧謂左右曰:“吾見其不整而不刑,則墮軍法;刑之,則是吾登高臨下以求人之過也。”乃托以道險,引轡入谷以避之。乙巳,還宮。
(23)癸卯(二十二日),太宗巡幸
驪山溫泉;甲辰(二十三日),在驪山打獵。太宗登上驪山,看見圍牆有斷垣處,回頭對
身邊人說:“我看見沒整治的地方不加治理,則是在敗壞軍紀;如果加以整治呢,又象是我居高臨下在尋找別人的過失。”於是推託道路險惡,牽馬進入山谷以迴避此處。乙巳(二十四日),返回宮中。
(24)刑部以“反逆緣坐律兄弟沒官為輕,請改從死。”敕八座議之,議者皆以為“秦、漢、魏、晉之法,反者皆夷三族,今宜如刑部請為是。”給事中
崔仁師駁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柰何以亡秦酷法變隆周
中典!且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何愛兄弟!”上從之。
(24)刑部認為:“反叛等大罪依連坐法令,兄弟沒官為奴處罰太輕,請求改為一併處死。”太宗敕令尚書省僕射以及六部尚書共同議定,議者都認為:“秦、漢、魏、晉的法律,謀反罪都要夷滅三族,如今應當改用刑部的請求為是。”給事中
崔仁師反駁說:“古時候父子兄弟犯罪互不相關,為什麼要用亡秦的嚴刑酷法來改變使周朝興隆的
中典呢?而且誅殺其父子,已經足以累及其心靈,這一點都不顧及,又如何談到愛惜他們的兄弟呢?”太宗聽從他的意見。
(25)上問侍臣曰:“自古或君亂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亂,二者孰愈?”
魏徵對曰:“君治則善惡賞罰當,臣
安得而亂之!苟為不治,縱暴愎諫,雖有良臣,將安所施!”上曰:“齊文宣得楊遵彥,非君亂而臣治乎?”對曰:“彼才能救亡耳,烏足為治哉!”
(25)太宗問身邊大臣:“自古以來有時是君主
昏憒而臣下清明,有時又是君主清明而臣下昏亂,二者之間哪個更厲害些?”
魏徵答道:“君主清明則善惡賞罰得當,臣下如何能夠作亂!如果不清明,放縱暴虐
剛愎自用,即使有良臣在身旁,又有何作為?”太宗說:“齊文宣帝身邊有個楊遵彥,難道不是君主昏憒而臣下清明嗎?”答道:“他也只能延緩滅亡而已,如何談得上治理好朝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