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釋道合流

在中國思想史上,儒、道、佛三家,曾出現相互趨近、融合的現象。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儒釋道合流
  • 定義:在中國思想史上,儒、道、佛三家,曾出現相互趨近、融合的現象
背景介紹,東漢至南北朝,宋元明至近代,

背景介紹

儒學和道家、道教,是在中國本土生長起來的思想流派,產生於春秋戰國時期。因其深深地植根於中國社會之中,故歷代統治者無不予以重視,往往同時並舉,互動運用,藉以治理國家,鞏固其統治地位。因此,儒學與道家與時並進,得到了充分的發展。在此過程中,道家逐漸向宗教信仰方向演化,終於形成了道教;儒學發展到理學的階段,也出現了某些宗教色彩。
佛教本來生長在印度,於東漢時傳人中土。這個外來的宗教,一開始就受到中國某些上層人物的支持,並逐漸得到普通老百姓的信奉。隨著時間的推移,它不僅在中國落地生根,而且逐漸枝繁葉茂,發展成為一支最大的宗教。佛教所以能在中國生長發展,其重要原因在於和中國固有的傳統思想文化相結合。而中國傳統的思想代表,基本上就是儒道兩家。
應該指出,從佛教傳人中土那時起,儒道釋三家的相互影響就開始了。但是三者的融合,則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這個過程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東漢至南北朝

儒道佛開始融合,並為此後三者融合奠定了基礎。東漢末至三國時,佛教傳人不久,勢單力孤,所以只有藉助道家,並與儒學相協調。這一點,在牟子作《理惑論》時(三國初年),可以清楚地看出。當時,佛經翻譯甚少,中國人信浮屠或祭浮屠者,往往藉助久已詳知的黃老道和儒家學說去理解。牟子處亂世,“無仕宦意”,遂“銳志於佛道,兼研《老子》五千文,含玄妙為酒漿,玩五經為琴簧”。但世人卻視其為“背五經(見六經)而向異道”。他為了辯駁訛誤,才寫了《理惑論》。書中除引佛經之外,還大量徵引《老子》、《論語》和《孝經》,以證明佛法與中國道、儒小異而大同,無根本矛盾。從這裡可以看到儒道佛三家融合的端倪。
與佛教在中國大力傳播的同時,魏晉時又興起以“三玄”(《老子》、《莊子》和《周易》)為本的玄學。它是對漢代經學專心注釋,繁瑣支離的否定,適應了政權更替迭起、社會動亂不寧時代,士階層的心理需要,因而談玄理,辨有無的清談之風成為時尚所趨。玄學名士又多與名僧高道交結,在高談“無與有、無為、性空、無生”的同時,促進了儒佛道的溝通。因為玄學名士們“其形上學雖屬道教,而其於立身行事,實仍嘗儒家之風骨也”。其後,在南北朝時期,特別在南朝,上至皇帝。下至儒士、僧侶、道士,提倡三教融合者,幾乎成為風習,不勝枚舉。
梁武帝蕭衍博覽群書,對儒道佛三家均多有著述,主張“三教會通”。他曾作過《三教詩》,認為:“示教惟平等,至理歸無生。”縱觀蕭衍一生,可謂兼通三教,最終歸依佛法。宋文帝時,有“黑衣宰相”之稱的僧慧琳,曾注《孝經》及《莊子·逍遙篇》,作《白黑論》,析論儒、道、佛之異同,其中雖不乏批評佛法之論,但終以三家殊途同歸為旨趣。慧琳的《白黑論》,竟以名僧身份貶抑佛法,引起了一場不小的爭論。讚賞與反對雙方雖各執一端,爭論不休,但這場爭論的展開,卻無疑促進了三教的融合。即使力詆慧琳的宗炳,也承認:“孔、老、如來,雖三訓殊路,而習善共轍。”又如著名道士陶弘景,也是個“佛道雙修,訓詁七經”的人物。他認為:“萬物森羅,不離兩儀所育;百法紛湊,無越三教之境。”
當然,在此階段中,佛與道,佛與儒之間的爭論也相當激烈。例如道士王浮在與佛徒爭論後,造作了《老子化胡經》,聲稱老子西出流沙,化生為佛祖,佛教即由此而來。而佛徒也如法泡製,編造“佛遣三弟子震旦教化:儒童菩薩,彼稱孔丘;光淨菩薩,彼稱顏淵;摩訶迦葉,彼稱老子”。兩者皆為荒唐編造,目的是為了彼此互爭短長。但是,卻產生了雙方意想不到的客觀效果:儒、道、佛原來是“同根共源”,反倒促進了彼此的融合。
但南北朝的三教合流,仍屬於初步的外在的合流,即只是指出了三家一理、三家同源,同歸於善,或者僅是以道解佛,援儒入佛,道教仿佛造經等等。儒、道、佛三家深層次的融合,則開始於第二個階段,即隋唐五代時期。
隋唐五代 這一時期,儒學經過王通、孔穎達和顏師古等人的努力,統一了對儒學五經的解釋,結束了儒學內部今古文、鄭學與王學、南學與北學之爭,有了《五經正義》之類的國家頒發的定本。道教祖師老子,被李唐認作為遠祖,詔命道士隸宗人府,道教居三教之首。同時,佛教也有很大發展,玄奘通譯佛經,使佛徒有了最典雅規範的經典,而標誌佛教中國化的禪宗在此時得以確立。隨著佛教進入自己的成熟期,儒、道、佛三家彼此教界分明,判教精嚴,為三家融合帶來了新的特點。
隋末大儒文中子王通以中庸的思想,融合三教。他認為道、佛二教任何一家都不能廢止,即使儒、道、佛三家有區別,也應該“致中和”,融合一致,天地萬物就是由於中和,各得其位而發育。那么,三家一致也就在其中了。
唐朝皇帝,每遇重大節日,必召儒、道、佛三家頭面人物,一起參加講論會,供獻意見,以備採納。如796年唐德宗生日那天,召三家領袖入殿講論。會上“初則矛盾相向,後則江海同歸”。這反映出三家雖有矛盾分歧,但在共輔王化這一點上,卻又是完全一致的。在這種統治者平等對待儒、道、佛的政治氣氛下,必然促進三家的合流。因此,唐朝有相當多的學者名流,皆兼通儒、道、佛。如唐宣宗時,宰相裴休,即是“真儒者”,又拜師人佛門做弟子。名詩人王維、白居易、柳宗元、劉禹錫等,都曾醉心於佛法。柳宗元曾說:“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積三十年。……吾獨有得焉。”(《柳河東集》卷二十五)。在他的一首詩中,明確指出儒、道、佛有相通之處,得出“三教合一說”。與此同時。道士司馬承禎著《天隱子》、《坐忘論》,吸收儒佛理論於玄理之中。認為修煉的宗旨在於“修心”、“主靜”,只有“收心離境”,“不著一物”,才能達到“心乃合道”。而禪宗的“明心見性”“頓悟成佛”說,既有精緻的哲學思想,又包容了玄學所倡導的內心玄遠逍遙自在的神髓,體現了佛教的中國化,很容易為名儒學士所接受。
被譽為“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的韓愈,雖與柳宗元同時,卻以排佛辟老而聞名於世。他的《諫迎佛骨表》、《原道》和《原性》等文章,歷數崇佛之危害。闡明儒家的真道統,認為只有行周孔之道,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然而,韓文的宏論博議確有文盛而理不足之嫌,缺乏精緻的哲學思想,無法與佛教和道教的哲學相抗衡。所以到了他的弟子李翱時,則寫出名為排佛斥老,暗裡卻吸收禪宗和老莊思想的《復性書》。他的復性說,與佛教的佛性論頗多相似之處,而其復性之法的“慎獨”、“守中”,又與佛教的“禪定”、“止觀”,道教的“存心”、“主靜”極其接近。事實上,正是韓、李的以排佛斥老相標榜的道統論、性三品說和復性論,成為開啟宋代儒、道、佛合流的新儒學——理學的先河。陳寅恪曾中肯地指出:“凡新儒家之學說,似無不有道家或道家有關係之佛教為之先導。……其宗徒梁敬之(天台宗信徒)與李習之(翱)之關係,實啟新儒家開創之動機。”

宋元明至近代

宋元明三代是中國“新儒學”或稱道學、理學創立、發展的時期,也是儒、道、佛真正融匯合流的階段。
對理學的思想來源,馮友蘭就直截地說:“理學掛著儒家的招牌,其實是禪宗、道家、道教、儒教的混合產品。”對理學有開創之功的周敦頤的太極圖和邵雍的先天圖,就是淵源於道士陳搏。以後的張載、程顥、程頤、朱熹、陸九淵,無不受道、佛二家的深刻影響。
理學是儒、道、佛合流的產物,但它已不同於前此形跡上的混合或僅是教三理一,皆在為善而已,而是從思想實質上吸收道、佛的精緻哲學思想,對舊儒學進行改造,達到了思想內容上的結合。周敦頤所主張的“誠”、“靜”與禪宗的禪定相通,即是一例。
實際上,周敦頤的哲學思想體系,是隋唐以來儒學(特別是韓愈和李翱闡發的儒學)、道家、佛教在思想上的綜合與概括。他所提出的哲學範疇,如太極、理、氣、性、命等,成為理學的基本範疇。
理學的真正奠基人是程顥和程頤兄弟二人,早年師承於周敦頤,也都受到過道、佛的深刻影響。
二程提出“理”作為世界萬物的本體,大幹世界林林總總,都是由理派生出來,即所謂“理一分殊”,“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以此建立了宋理學的龐大體系。殊不知,其所用“體用”和“理殊”兩語,皆出於佛教。況且,二程在人性論中,提出“義理之性”和“氣質之性”,致力於“身心性命”之學,更受到了佛教禪宗心性之學的啟示。
南宋朱熹,繼承和發展了北宋理學,成為理學集大成者。他不僅對佛學有豐富的知識,而且對道教內丹有特殊的偏好,用功彌勤,曾專門為丹經《參同契》作注。
至於宋明心學之陸九淵和王守仁,受道、佛,特別是禪宗的影響,更為明顯,以至朱熹曾批評陸“類禪”,而王學更被人譏之為“陽明禪”。
宋明理學,將儒家的綱常名教提高到神聖天理的高度,又融會了佛、道二家的哲學思想,創立出一套頗為精嚴的宇宙觀、認識論、人性論的思想體系,完成了自唐代韓愈開始的儒學復興運動。新儒學則成為元明清後期封建社會的統治思想。
儒、釋、道合流不僅在新儒學中得到了體現,而且在道、佛兩教中也得到了證明。因為三教合流從唐代開始,已逐漸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社會思想潮流。
北宋滅亡後,在北方的金統治地區,產生了新道教,即全真道。該道派到元朝時受到皇帝的尊崇,進而發展成影響遍及全國的大道派。
全真派教祖王重陽,以繼承儒道釋三家道統自任,建立了一套比較完整的宗教教義,這是該派傳承不衰,影響不斷擴大的重要原因。其教義中心,即是主張三者一家,倡導道儒佛三教合流。王重陽在山東創立三會,即“三教金蓮會”、“三教平等會”和“三教三光會”,皆以“三教”冠其首。接引道徒入道,則“勸人誦《般若心經》、《道德清靜經》及《孝經》”,尊“太上為祖,釋迦為宗,夫子為科牌”。王重陽所創立的教義思想,為全真七子和歷代祖師所尊奉,至明清時代,仍傳流不衰。
宋代佛教各派皆向儒學靠攏,以佛釋儒,其中以契嵩和智圓兩位名僧為代表。契嵩著《輔教篇》,專論儒佛之道相通一貫,以抗拒儒士們上承韓愈排佛尊孔之說。他對儒學五經推崇備至,認為:“夫五經之治,猶五行之成陰陽也,苟一失,則乾坤之道繆矣。”智圓也力主儒佛合一,自號中庸子。他宣稱:“釋、道、儒宗,其旨本融,守株則塞,忘筌乃通。”因此,他在以“宗儒為本”,並“申明釋氏”時,多取“老莊以助其說”,光顯三教同源,以符“中庸”之道。
元代80多年中,儒、道、釋三家合流的總趨勢,並未中斷,而且繼續有所發展。劉謐寫了一部《三教平心論》,主張儒佛道停止無益的互相攻訐,取彼此補充,通力合作,共同襄助世道人心的態度。只有這樣,才不致互相抵消,妨害教化。
到了明代,三教合一的社會思潮更深入人心,上至皇帝,下至市井平民,幾乎無不順乎潮流。他們祭拜三教尊神,宣講三教故事,讚頌儒、釋、道合流。明代產生的戲劇小說,大多反映這一內容。
明代儒學,最突出的就是王陽明心學(見王守仁)的創立與發展,並進而取代程朱理學,上升到主導地位。王陽明授徒與講學,就毫不諱言地談論儒、釋、道三教合一。他是中國三教合流發展史上的關鍵性人物。至於王學後學,更是泛濫於三教,無不倡導三教合一。其中,深受王學薰陶的福建林兆恩,則進一步把一個從事講學的學術團社,發展演變為宗教教團,公開創立三一教。明代道教,北宗全真教和南宗丹道派合流,成為統一的全真道,誦念佛、道、儒三家經典,事實上體現三教合流。佛教最著名的僧人,也都提倡三教合一。如明末四大名僧:襪宏、真可、德清和智旭,皆儒、道、佛兼通,主張三教合流,並且身體力行。德清撰《中庸直解》、《老子解》、《莊子內篇注》。智旭則作《易經禪解》和《四書直解》。
入清以後,由於皇帝大興文字獄,文人學士的學術活動一度沉寂,後則轉入考據之學。但儒、釋、道合流仍緩慢地向前發展。雖然有保守的正統理學家,以爭正統,排異端為事,極力否認三教合一這一思想潮流,但是,有見識的理學家卻不否認對道佛的吸收,並公開提倡對道佛進行研究。如明末清初的著名學者王夫之,就撰寫了《相宗絡索》。清中葉以後,此類學者仍不斷出現。他們的治學之風,直接影響到清末的龔自珍、魏源,以至近代的梁啓超、譚嗣同、章炳麟。
“五四”新文化運動後,主張融合儒釋道思想,以作為構建新哲學思想體系基礎者,也不乏其人,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思潮。當然,此時的儒釋道合流,由於時代不同,不可避免地滲入某些西方哲學思想因素。此類學者中,諸如梁漱溟、馬一浮、熊十力,都是這一思潮的代表人物。他們的著述,在五四運動以來的中國思想史上,占居一定地位,具有相當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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