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媛介,字皆令,浙江嘉興人,出身儒士之家,生活於明清鼎革之際,在世俗、女德與生計的多重擠壓下,或鬻書畫,或師閨塾,在風雲幻化的江南大地上為養家餬口而羈旅轉徙,與名卿士大夫、與名媛閨秀交往酬唱,用詩、詞、賦的文學樣式及山水花卉的繪形寫神,淋漓盡致地釋放著心靈的感悟,入木三分地抒寫著人生感慨。有著金閨兔苑才的黃媛介,其創作獨特的社會價值與藝術魅力將詠絮才女謝道韞開創的林下風推向高峰,既彰顯著承前啟後的因素,也催發著女性意識的覺醒,影響綿遠。
基本介紹
- 本名:黃媛介
- 字號:字皆令
- 所處時代:中國(明朝)
- 民族族群:漢
- 出生地:浙江秀水(今嘉興市)人
- 出生時間:明神宗萬曆末年(1620年),或明熹宗天啟初期(1621年)
- 去世時間:明帝崇禎八年(16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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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生平
青梅竹馬
黃媛介,字皆令,是江甫水鄉嘉興一戶書香人家的寶貝小閨女。黃家世代詩書相傳,雖非大戶,也算得上中等殷實人家。小媛介天賦極高,讀書寫字,吟詩作畫,都顯得極有靈性,所以倍受父親黃雲生器重,悉心調教,十三、四歲時才名便盛傳一方,這嘉興一帶的人都說:“黃家有女,冰雪聰明。”對愛女的婚姻,黃父也早有打算,在媛介十歲時,便與同窗好友的兒子楊世功訂下了娃娃親。黃、楊兩家相距不遠,大人經常來往,也不因“男女授受不親”而約束小兒女的交往,所以少年的黃媛介與同歲的小未婚夫楊世功常在一起讀書玩耍,彼此十分要好。
戰亂
黃媛介生活在明末清初,這是一個改朝易代的國變時期,連年的戰亂,流離失所,使知識分子和廣大的老百姓一樣深受“身閱鼎革”帶來的侵害。尤其是對股慄於董狐之筆,他年青史的傳統士大夫來說,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也許就在何去何從的一念之間。與媛介交好的吳偉業(梅村)和錢謙益(牧齋)就面臨這樣的抉擇:在順天從命的通達之下,將道德信守屈從於生命意識來順從新的統治力量是辦不到的。那么,或則以殉節去實踐道德信守,通過肉體的毀滅以獲得靈的絕對超越;或則削髮為僧,皈依佛門,過一種活著的“殉節”生活;或則遁跡山林,退守田園,求得道德與生命的形式的兼取。吳、錢都選擇了最後一種,但這種選擇本身就包含了退與進的兩重性,仕而隱,隱而仕不過是一道門檻的差別。在新王朝建立初期需要鞏固統治的特定環境下,特別是民族間的隔膜對立,個人的抗拒無疑將危及生命的存在,而作為前朝舊臣,吳、錢有著才高名大的地位,理所當然要成新政權注目的對象。自古忠孝難兩全,為了保全家人,他們被迫出仕,最終逃不掉清廷的徵辟而煎受著為“貳臣”的巨大痛苦。
與此同時,作為官眷的一批名媛們也躑躅於自心愛國,歸於前朝而夫君卻為“貳臣”的矛盾中,苦不堪言。比如錢牧齋的側室河東君柳如是,比如曾被陳維崧《婦人集》評為“南宋以來,閨房之秀,一人而已”的徐燦。柳如是曾在乙酉五月之變後,勸夫婿就義赴死,然“宗伯(錢牧齋)謝不能” (《柳如是事輯》上編卷一)於是如是欲奮身於自家後園的池塘中獨殉國難,卻被丈夫拽住,而不得。後世因此稱其為“凜凜有丈夫風” (羅振玉《負松老人外集》)。徐燦的丈夫陳之遴以明朝進士,出仕新朝弘文館大學士,而徐燦身罹故國淪亡。愛者故國,所依者夫君,面臨舊朝的半壁河山也不復存在的現實,國忘而丈夫竟仕!在忍受故國淪喪的同時,又增添了一份莫大的屈辱。這是有別於吳、錢等知識分子的另一種形式的靈與肉的分割。這種雙重的痛苦使得徐燦的心靈孤寂,無所依傍,而心生 “故國茫茫,扁舟何許”的感嘆。
名士如許,名媛如許,在這個非常時期,文人的價值觀和人生觀都面臨著巨大的考驗,他們飽受戰亂的創傷與精神折磨的雙重苦難,作為亂離中的一介弱女,媛介亦未能倖免。她“產自清門” ,儒士之家,亂世更顯清貧,其姊媛貞迫於家境,遠嫁貴陽,為當時貴陽太守朱茂時繼妻。而媛介的未婚夫楊世功納聘後,家中一貧如洗,無力娶親,後世功又流落蘇州,久客不歸。期間,有名人豪客登門說親,願以千金聘娶媛介。而媛介不改初衷,一片痴心待得落魄浪子他鄉歸來,與其樆結。成婚後不久便遭鼎革之亂,“乃跋涉於吳越間,困於槜李,躓於雲間,棲於寒山。”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被人強為女師,於是又“羈旅建康,轉徙金沙,留涉雲陽。” 途中舟抵天津,兒子溺水而亡,第二年女兒又不幸夭折,真可謂家破人亡!因此媛介所作多“流離悲戚之辭”,但去溫柔敦厚,怨而不怒,足觀其人格的純真。無怪乎姜紹書在其《無聲詩史》中成其“此閨閣而有林下之風也”。
擺攤為生
若按照正常的情況變遷,漸漸長大的黃媛介與楊世功很快就將組成一個美滿幸福的小家庭。可就在黃媛介接近待嫁年齡時,戰火在大江南北蔓延開來。由於朝廷昏聵,各地紛紛舉起義旗,興兵造反,北有高迎祥、李自成,南有張獻忠,勢力迅速發展,頓時天下大亂。大亂之下,區區讀書人便顯得無所用處,科舉取仕之途斷絕,疲於生計的人們不再有心思送子讀書,以開館授課為生的黃家,日子日漸緊迫。為了謀條活路,黃媛介的姐姐媛貞嫁給了貴陽太守朱茂時作偏房,哥哥鼎平則放棄了學業,轉而做起了小買賣,黃家的生活勉強支撐下來。
而黃媛介的未婚夫婿楊家情況則更糟糕,連一日三餐都維持不了,哪有錢為兒子辦婚事。黃媛介已到了婚嫁之齡,黃家開始催促楊家娶親,楊家實在無力辦一次勉勉強強的婚禮,楊世功慚愧難當,索性離開家鄉,一是想外出找點掙錢的門路,二是權且躲開眼前的煩惱。
在這空檔里,太倉才子張溥慕名前來黃家求親,張溥的家境、人品都屬上乘,黃父動了心,想將小女兒改配給他。黃媛介得信後卻執意不肯,她無法忘記與楊世功共同度過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她的心己系在楊郎身上,於是心意堅決地對父親說:“良駒不配雙鞍,好女不事二姓!”黃父畢竟是讀書人,覺得女兒的話確合禮數,也就不勉強她了。
楊世功在外地聽到了家鄉傳來的訊息,心中萬分愧疚,媛介身為一弱女子都如此堅貞,自己堂堂男兒卻躲避在外,實在對不起伊人,於是收拾行裝返回了家鄉。黃家得知楊世功已回家,便上門商議嫁娶之事:“既然世事如此,也就不必講那么多排場,只要兒女兩情相悅,其他便不重要了。”兩家父母都想通了,婚事便辦得極為簡單,黃媛介高高興興地嫁到了楊家,雖然生活清苦,小夫妻相敬相愛,日子也過得怡然自樂,楊世功放下了讀書人的面子,以販賣畚箕聊以為生。
誰知戰亂綿延不絕,百姓的生活越來越艱難,楊世功的畚箕生意也日漸冷落,最後終於做不下去了,全家人又失去了生活的來源。勤儉持家的黃媛介想到了自己擅長寫字作畫的特長,難道不可以憑此為生嗎?她悄悄與丈夫商量,丈夫起先不願意妻子在市上拋頭露面鬻字賣畫,可又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生路,最後只好同意了黃媛介的想法。可嘉興地方此時地貧人窮,有多少人能把閒錢丟在字畫上,黃媛介只好與丈夫背起行囊,來到猶且繁華的西子湖畔謀生。
夫妻倆在西湖畔租了一個小閣樓安身,楊世功在家操持家務,準備紙墨,黃媛介背上家什,毅然走上街頭擺開字畫攤。
別看黃媛介的攤前總是熱熱鬧鬧,但真正掏錢賣字畫的人並不多,況且這種街頭買賣,報酬十分微薄,黃媛介一天天寫寫畫畫下來,收入僅夠勉強維持夫妻倆的生活,和節省下來一些捎給嘉興的公婆。日子雖苦,卻日日守著風光明媚的西子湖,做著自己喜愛的舞文弄墨之事,黃媛介覺得也不算太環,雖是替別人寫字作畫,她卻也能盡心盡意於其中,把它當作是一種練習和創作,書法畫技竟不知不覺地在進一步走向純熟。
智趕花花公子
那三個花花公子見黃媛介這般客氣,心裡頓了一下,也就不好意思太張狂了,其中一個上前道:“小娘子如此才貌雙全,落得街頭賣畫,真是可惜呀!”這裡話剛落,另一個又湊了上來,涎著臉說:“是呀,不如跟我們回府去寫字畫畫,少爺們重重有賞。”說完,就上來要幫黃媛介收拾東西。
黃媛介淡淡一笑,擋住他們的手,正色道:“我憑本事吃飯,有何可惜?寄情於湖光山色之間,其樂無窮,何必重宅深院!”話說完後,見他們面露慍色,黃媛介又放緩了口氣,客氣他說道:“不如我在此送三位客官一副字吧!接著,鋪紙提筆,飛快地寫下了一首詩。
著書不費居山事,沽酒恆消賣畫錢;
貧況不堪門外見,依依槐柳綠遮天。
此詩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她甘貧樂道的心愿,三位花花公子見了不由得暗暗嘆服,只好接受了詩幅,灰溜溜的走了。
重見故友
黃媛介籬字賣畫的日子久了,名聲漸漸在西湖邊傳開了,許多閨秀舉行文會,都特意下帖邀她前往,她倒也欣然從命,著一身淡雅布衣,坐在花紅柳綠中,反而別有一種風采。
當時女性舉行文會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由多才多藝的名妓發起並參予的,一種是名門淑女、大家閨秀舉辦的。這兩種文會各有自己的一班人員,因門第不同,往往是不互相摻合的。而黃媛介的身分與她們都不一樣,所以兩種文會都對她敞開大門,她也不分彼此,只圖談詩論文,酣暢盡興。
西湖上的名妓之首,此時要算是柳如是,她已是錢謙益愛姬,在西湖畔築“絳雲樓”而居。“絳雲樓”已成了柳如是會客宴賓的場所,文人雅士穿梭如流,黃媛介也是座上常客。柳如是見她生活貧困,便勸她不妨到一些名士文會上唱詩作陪,也好得些賞金貼補家用。黃媛介明白那種身份實際上相當乾詩妓,雖然酬金較高,卻以賣笑為生,實為她不恥,因而斷然拒絕。她雖然常與名門貴族之士相交,但竭力堅持不出賣自己,寧肯賣字街頭,過一種清貧自得的生活。對此,錢謙益曾私下裡對柳如是說:“媛介雖窮,清詩麗畫,點染秀山媚水之間,未嘗不是一件樂事呀!”此話確實道出了黃媛介生活的真諦。柳如是將此話轉告黃媛介後,媛介深為感慨,答道:“知我也,知我也!”當即賦詩一首,贈錢謙益以酬相知之意。詩云:
懶登高閣望青山,愧我年來學閉關;
淡墨遙傳縹緲意,孤峰只在有無間。
黃媛介的人生歲月就在這種平淡悠遠的氛圍中流逝,既無大喜,也少大悲,陪伴著山水詩畫,終了一生。
人物評價
林下風典出東晉“詠絮才女”謝道韞。其敏捷才思與堅貞智勇在謝庭詠雪、步障解圍、孫恩亂會稽、桓玄犯帝都建康等是非面前得到敘述與釋放,時人極為讚譽,“故有林下之風。”衝破世俗性別束縛的謝道韞,具有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才華學識、傲世風骨、悠然神態與高雅氣質,“林下風”既是後世學者對其清雅神韻的經典概括,也成為後人評論人品高潔、超凡脫俗的才女代名詞。
有“林下風者”之譽的黃媛介,承前啟後,不僅鮮明地體現著詠絮才女的林下風,而且隨時推移,顯現出創作“所紀述多流離悲戚之辭”與“衣食取資於翰墨”的鮮活新因素,意義重大,影響綿遠。
顛沛流離於明清鼎革之際的黃媛介,面對改朝易代的複雜時局,殉節還屈從,雖然就在一念之間,卻折射著人生品格的高下。同為前朝重臣,同置家業於江南,同樣往來酬唱,祈彪佳投水自盡,王思任絕食身亡,吳偉業、錢牧齋則以出仕與遁跡的交錯方式,求得了道德的安慰與生命的兼取。乙酉(1645年)五月之變,柳如是勸錢謙益“不能”就義,遂奮身跳入池塘中,欲獨殉國難。羅振玉《負松老人外集》贊其果敢行為,“凜凜有丈夫風。”愛者故國,依者夫君,陳之遴以明朝進士北上新朝,任清廷弘文館大學士,有“詞是易安人道韞”盛譽的夫人徐燦,既忍受故國淪亡的悲痛,又增添婦隨夫行的屈辱。這種靈肉分割的雙重痛苦,使其心靈孤寂悽愴,創作出大量的“攜血淚無揮處”佳篇名作。
歷代女性囿於庭院之內,故其作多為閨闈之事,藝術風格相對單一。黃皆令特殊的人生經歷,使其文學創作在題材上有所突破,個性氣質表現出獨有的藝術特色,不凡才情贏得眾多名士勝流的讚譽,紛紛為其集、其人揮筆,以序、跋、傳的形式支持獎掖。錢謙益有《黃皆令新詩序略》、《士女黃皆令集序》,毛奇齡有《黃皆令越游草題詞》,熊文舉有《黃皆令越游草序》,施閏章為黃媛介作《黃氏皆令小傳》,錄其自敘:“天既儉我乾靈,不甘頑質,藉此班管,用寫幽懷。倘付諸囊鼠與腐草,流電一瞬消沉,實為恨恨。”不以生計困窘為恨,而以創作不能流傳世間為憾,這是林下風致的襟懷與氣質。
黃媛介曾因夫家貧不能適時出嫁,歷盡坎坷歸與楊門,不得已賣書畫自給餬口,在街頭設攤或出入高門,引起微詞,被時人譏為婦道失守。俞右吉指責黃媛介曰:“皆德為貴陽朱太守房老,深自韜晦,世徒盛傳皆令之詩畫,然皆令青綾布障,時時載筆朱門,微嫌近風塵之色,不若皆德之冰雪淨聰明也。”黃氏家族兩姐妹比較,黃媛介不如黃皆德,聚焦點是女子的人品,黃皆德的人生“深自韜晦”,黃皆令則是“近風塵之色”。微嫌所指,女人拋頭露面去養家,有違傳統禮教“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角色定位,有悖男女授受不親的傳統女德。深為世俗流言所苦的黃媛介,當於西泠斷橋鬻書畫或與士大夫交遊唱和之際,當楊世功持書畫得錢易米食裹腹之時,其心理承受著閨秀道德與生活所擠迫的雙重壓力。最初堅拒改許他人而執意與貧不能養家的楊世功成婚,從一而終的傳統道德在靈魂深處是根深蒂固的。雖然憑藉其才華或粥書畫,或設帳為師,女性在經濟上能夠獨立,但傳統文化敲打著敏感的神經,情緒糾結而心靈矛盾。
在鼎革板蕩社會裡處於兩難的黃媛介,既為才情學識而自許,其詩曰:“或時賣歌詩,或時賣山水。猶自高其風,如昔鬻草履。”又不能不自嘆,其心裡正如施閏章《黃氏皆令小傳》所載錄的那樣:“妾聞婦人之道,出必蔽面,言不出梱。得稍給粥,完稚弱婚嫁,吾守數椽沒齒矣!”其經濟獨立是生計所逼迫,其行動雖是勇敢地走出閨閣,可思想與心理卻始終未能衝破禮教與婦德的羈絆,兄長雖為其才華而驕傲,卻因悖於閨閣而持有疑義,幾乎斷絕親情來往。知己者酬唱來往,雖然充分肯定並讚美傑出的學識,卻將其與才色雙絕而非閨秀者並列。
吳梅村《題鴛湖閨詠》其一曰:“江夏只今標藝苑,無雙才子掃眉娘。”商景蘭的《送別詩》亦曰:“今朝把臂憐同調,始信當年女校書。”一位男性大家,一位女苑名流,皆以唐代著名歌妓薛濤為喻,可見時人黃媛介社會角色的定位。直面吃飯穿衣活下去的壓力,這使缺乏社會主體角色的黃媛介心緒難平,言行舉止尷尬孤獨,《臨江仙·秋日》詞曰:
庭竹蕭蕭常對影,捲簾幽草初分。羅衣香褪懶重熏。有愁憎語燕,無事
數歸雲。 秋雨欲來風未起,芭蕉深掩重門。海棠無語伴消魂。碧山生遠
夢,新水漲平村。
此詞著力敘寫著自己的孤獨、鬱悶、倦怠的情緒,“羅衣”懶熏,討厭燕子的昵喃細語。無處放置的幽怨愁緒,只能獨對竹影海棠,寂寞無告的心裡充滿了否定情緒。燕子的呢喃和美襯托自己的落寞悲苦,掩門把自己關在幽草所包圍的空間裡,可又忍不住眺望遠處的碧山流雲,夢想中寄託自己的情懷,遠景之夢與近景之憎的態度,透露出心緒雖悲苦,但林下風致的達觀人生態度是積極的。
黃媛介出身儒士之家,博通古今,諳悉歷史,體現於文學創作上的表現手法是喜用典故,詠史懷古,諷喻當今。《丙戌清明》引用“漆室憂”、“折柳”、“禁菸”、“白雲親舍”、“寸心”五個典故。用“漆室憂”與“人家依舊有紅樓”對比,在深表對國家憂慮的同時,也對不顧社稷安危只顧自己享樂的驕奢者表示不滿。而“折柳”和“禁菸”這兩個古俗則聯繫當時的時代背景闡發江山易主的感嘆。最後的“白雲親舍”和“寸心”兩典則用於抒發對親人、故鄉的懷念之情。在與商景蘭一家女詩友偕游寓山時,所作一詩曰:
佳園饒逸趣,遠客一登台。薜老蒼煙靜,風高落木哀。
看山空翠滴,覓路亂雲開。欲和金閨句,慚非兔苑才。
末兩句中的“金閨”為閨閣美稱,亦為金馬門別稱。漢武帝命善相馬者在帝都鑄大宛馬銅像,立於魯班門外,因更魯班門名為金馬門,後為官署的代稱,亦指朝廷。商景蘭是吏部尚書商祚之女,忠敏公祁彪佳之妻,所以“金閨”一詞實為雙關。“兔苑”亦作兔園,漢文帝之子劉武(梁孝王)的園圃,故址在今河南商丘縣東。劉武築東苑,設樂招納賓客,後稱兔園、梁園。文學家枚乘作《梁王菟園賦》,兔作菟。此詩中“兔苑才”指像枚乘那樣的才華,“金閨”含義雙關,既謙和得體,又學識深厚,女性逸趣才華,絕不遜色於兔苑之才的男性。
黃媛介對景物觀察細緻,既抓住特徵,也在描繪中富有層次感,從不同的角度深入如風景畫似的直觀地展現在人們面前。《野夕遠見》前四句,描寫黃昏郊野的景物,“滿”、“高”、“遠”、“近”,顯示視角層次的變化;水分雲合,晦明變化,使得文學描寫具有靈性領悟的動感,既有一葉扁舟從水天相接處出現時給人的感覺,也有“日之夕矣,羊牛下來”《詩經·國風·王風》的親切、寧靜的氛圍。將不易體察的生活細節精妙地寫入作品中,使人倍覺溫馨,也顯得新穎別致。與吳梅村相唱和的第三首詩的前四句:“石移山去草堂虛,漫理琴尊葺故居;閒教痴兒頻護竹,驚聞長者獨回車。”將一幅山居寧靜的生活畫面,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的讀者眼前。
黃媛介善於將景物個性化,以顯現獨有人生感懷。為了渲染自己的思想感情,加強藝術效果,賦予抒情對象以感情,藉以烘托自己的意緒,把無情之物寫得十分有情。《臨江仙·秋日》詞曰:“海棠無語伴消魂。”海棠是花,如何能“無語伴消魂”呢?賦予抒情對象以生命,使其活了起來有人性,懂得詩人的孤獨與鬱悶,默默地陪伴。黃媛介常借物抒懷,以某個事物來比擬自己的高尚節操或非凡志趣。她的《題山水小幅》詩中,末句“孤峰”聳立的意象,就是黃媛介不同流俗的孤高品格的自我象徵。這正如謝道韞《擬嵇中散詠松詩》所寫:“遙望山上樹,隆冬不能凋。願想游下憩,瞻彼萬仞條。”詩以松為喻,抒寫不與世俗同流合污之志,“謝道韞以女性之身來寫松,藉以抒志,就有了更高的品格。” 王夫之《古詩評選》贊道:“入手落手轉手總有秋月孤懸,春雲忽起之勢,不但古今閨秀不敢望其肩背,即中散當年猶有凝滯之色,方斯未逮也。”黃媛介的詩風品格望背於謝道韞,林下風韻令鬚眉斂容,大生敬意。
“林下風者”的黃媛介,為生活所迫而奔走社會中,跋涉山水間,在變歷來女子創作多婉約纖弱之風,以職業女性的生涯與開闊的人生視野,一洗鉛華,絕去閨閣之氣,在思想內容和藝術風格上突破了歷代女子之作,為勃興清代女性文學創作打開了局面,也為今天活躍於各行各業的女性樹立了楷模。生活在鼎革之際倍受磨難詬責、生活沒有來源、社會沒有地位的女子,完全靠賣字畫、當閨塾師、潤筆唱和來維持家庭開支,養活丈夫、一雙小兒女,還要接濟奉養年邁的公婆,黃媛介能走過來,能以文學創作來抒寫個人體味,今天的女性又有什麼困難可以擋住自己前進的人生腳步?當代職業女性、知識女性的身上,折射著“林下風者”黃媛介的綿遠影響。在社會沒有完全進步到“男女平等”的今天,黃媛介張揚謝道韞的林下風致,打破“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禁錮,開啟著女性創作新視域,其氣韻才質,對當代女性有著積極的豐潤的啟示意義。
個人作品
黃媛介一生,創作頗豐一生創作頗豐,著有《南華館古文詩集》、《越游草》、《湖上草》、《如石閣漫草》、《離隱詞》,皆散佚。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載:“今從《然脂集》輯得25首(《越游草》15首,《湖上草》6首,《扶掄續集》1首,《詩源》1首,《詩媛十名家撰》2首),《擷芳集》9首,《彤奩續些(上)》20首,《梅村詩話》8首,《柳絮集》7首,《兩浙輶軒錄》2首,共71首,錄成一卷。”迫於生計而奔走在外的黃媛介,“好吟詠,工書畫,楷書仿黃庭堅,畫似吳仲圭而簡遠過之。”迫於生存而拋頭露面,女人養家,在艱難困頓“奔走”的過程中親近大自然,佳卉秀木慰藉著惴惴之心,交往酬唱催發著金閨兔苑才的靈性,文學創作風格清麗,施淑儀《清代閨閣詩人征略》以“林下風者”來推崇黃媛介。黃媛介以自己的人生品格與創作成就,釋放著林下風的無限魅力。
黃媛介 楷書扇面 天渡樓舊藏
家庭成員
配偶:楊興公(寅恪案:即楊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