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腴·用夢窗韻補壽彊村侍郎》是近代學者王國維創作的一首詞。這是王國維在詞學前輩朱祖謀的壽辰之後補作的一首祝壽詞。上片寫重陽佳節期間在上海飲酒、賞菊、吟詠場景,“剩滄江”兩句引出下片對京城往事、故國景色的懷念。全詞以菊貫穿,切合詞牌本意,符合當時節令,更有借菊的特性祝壽兼頌揚前輩晚節之意。運用典故,今昔對比,虛實相生,在祝壽詞中同時流露出清亡的悲哀。
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霜花腴·用夢窗韻補壽彊村侍郎
海漘倦客,是赤明延康,舊日衣冠。坡老黎村,冬郎閩嶠,中年陶寫應難。醉鄉盡寬。更紫萸、黃菊尊前。剩滄江、夢繞觚稜,斗邊槎外恨高寒。
回首鳳城花事,便玉河煙柳,總帶棲蟬。寫艷霜邊,疏芳籬下,消磨十樣蠻箋。載將畫船。盪素波、涼月娟娟。倩酈泉、與駐秋容,重來扶醉看。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 赤明延康:道教指天地開闢以後用來計時的年號。
- 舊日衣冠:此指前清遺老身份。衣冠,士大夫,官紳。
- 坡老黎村:蘇東坡晚年謫居海南,海南為黎族聚居之地,故云。
- 醉鄉:醉酒後神志不清的境界。
- 紫萸:紫色的茱萸。古俗農曆九月九日重陽節佩茱萸以祛邪辟惡。尊前:酒樽之前,指酒筵上。
- 滄江:詩人用此詞常指居江湖之遠。觚稜(gū léng):宮闕上轉角處的瓦脊成方角棱瓣之形,故謂之觚稜。借指宮闕,亦因之借指京城。
- 鳳城花事:謂舊京繁華的日子。鳳城,京城,帝王所居之城。傳說秦穆公女吹簫,鳳降其城,因號丹鳳城。後世遂稱京城為鳳城。
- 玉河煙柳:北京舊有玉河,兩岸植柳樹花草,為北京勝景之一,昔人題詠甚多。民國後玉河堙沒,柳樹亦消失殆盡。
- 寫艷霜邊:此“艷”謂菊花,因菊花傲霜而開。寫,刻畫描寫。
- 疏芳籬下:此“芳”亦謂菊花,因陶淵明有“採菊東籬下”。疏,闡釋經書及其舊注謂之“疏”。
- 消磨:花費,用去。十樣蠻箋:古代蜀地出產的十色箋紙。這幾句是說用好紙來描寫冷艷傲霜的菊花。
- 載將畫船:謂以畫船載之。畫船,裝飾華美的遊船。
- 倩(qìng):請,求。酈(zhí)泉:《藝文類聚》卷八十一載:“《風俗通》曰:‘南陽酈縣有甘谷,谷水甘美,雲其山大有菊,水從山上流下,得其滋液。谷中有三十餘家,不復穿井,悉飲此水,上壽百二三十,中百餘,下七八十者名之大夭,菊華輕身益氣故也。司空王暢、太尉劉寬、太尉袁隗為南陽太守,聞有此事,令酈縣月送水二十斛,用之飲食。諸公多患風眩,皆得瘳。’”又載:“盛弘之《荊州記》曰:‘酈縣菊水,太尉胡廣久患風羸,恆汲飲此水,後疾遂瘳,年近百歲。非惟天壽,亦菊延之。此菊甘美,廣後收此菊實,播之京師,處處傳植。’”酈,酈縣,古縣名,秦置。故地在今河南南陽西北。與駐秋容:為我留下這秋天的顏色。秋容,秋天的顏色,亦指人的容顏。
- 扶醉看:謂帶醉賞花。化用南宋俞國寶《風入松·一春長費買花錢》:“明日重扶殘醉,來尋陌上花鈿。”
白話譯文逐句全譯
這位蟄居在海邊的倦客,是飽經劫難的舊日衣冠之士。恰如蘇東坡流放在黎村,韓冬郎避難於閩嶠那樣,中年時的哀樂之情,想要排解也不容易。醉中的天地是非常寬廣的,何況在酒杯前還有紫萸黃菊呢?如今,身在滄江之上,而魂夢卻長繞故宮的觚稜。恨的是這高寒之境,即使想乘槎犯斗,也無路可通。
回想當年京城繁華的日子,便感到玉河畔煙籠的垂柳,總是棲息著鳴蟬。如今,悠閒地吟賞著經霜的秋花,採擷籬邊的黃菊。就這樣消磨著歲月,美好的詩句寫滿了蠻箋。乘著畫船,蕩漾在萬頃素波之中,欣賞明媚的秋月。真想讓那酈縣甘谷的泉水,為我留下這秋天的顏色,好讓我們再來時帶醉相看。
創作背景
這首詞為1919年秋重陽前後作於上海。當時王國維寓居上海,兼任哈同創辦的倉聖明智大學教授。1919年9月,朱祖謀與王國維同受沈曾植之邀,任《浙江通志》編纂。同年朱祖謀壽辰,命人繪《霜腴圖》,取的是吳夢窗詞“霜飽花腴”之意,在滬詞人如況周頤等皆填《霜花腴》詞為之祝壽。王國維這首詞為壽辰過後補作。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朱祖謀比王國維大二十歲,在前清中過進士,官至侍郎、學政,辛亥後隱居上海,可以稱得上是比較典型的“遺老”了,所以給他寫壽詞必須扣緊他“遺老”的身份。王國維這首長調自始至終扣緊了這個主題,不像一般的壽詞常常堆積祝壽的吉祥話,而是體會朱祖謀的感情,寫出他心中的憾恨,因此雖然是壽詞,卻流露著一種悲哀的情調。
“海漘倦客,是赤明延康,舊日衣冠”說的是朱祖謀。朱祖謀在清朝滅亡後隱居上海,故稱之為“海漘倦客”。“赤明延康,舊日衣冠”是說他在改朝換代之前曾在朝為官。“坡老黎村,冬郎閩嶠,中年陶寫應難”是用北宋蘇軾、晚唐韓偓遭遇貶斥後的心情來比喻朱彊村現在的心情。“中年陶寫”用了《世說新語》中謝安與王羲之的典故。謝安對王羲之說:“中年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王羲之安慰他說:“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若把人生比作一場戲,則中年正是戲的高潮,很難做到平淡冷靜地對待眼前的一切失意與悲傷。鎮定、超脫如謝安者,尚未能擺脫中年哀樂,須賴絲竹陶寫,更何況一般的讀書人。不過,絲竹陶寫是一個辦法,飲酒也是一個辦法,所以作者說:“醉鄉盡寬,更紫萸、黃菊尊前。”菊花是秋天開的花,茱萸是九月九日重陽節登高佩帶的東西,而王國維這首詞正是這個時候寫的。
然而,菊和酒未必真能排遣掉心中的憾恨。王國維以他自己對理想的執著推想到朱彊村對前清朝廷的執著:“剩滄江、夢繞觚稜,斗邊槎外恨高寒。”這裡邊又用了不少典故。“滄江”用了杜甫《秋興八首》“一臥滄江驚歲晚”的意思。“觚稜”本指宮闕屋頂瓦脊轉角處的形狀,這裡因宮闕而借指京城,即北京。因此,“夢繞觚稜”亦含有杜甫《秋興八首》“每依北斗望京華”的意思。“斗邊槎外”用了張華《博物志》中乘浮槎入天河遇見牽牛星的故事;“高寒”則用了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高處不勝寒”。這幾句是構想朱彊村雖然遠居上海卻心念君主,無時無刻不為清朝王室的處境擔心憂慮。
這首詞的上片寫在上海飲酒賞菊,結尾兩句是一個過渡,而下片就完全是對北京景色的回憶了。
“回首鳳城花事”的“鳳城”,是指北京;“花事”,可以作為春天的象徵。朱祖謀於光緒九年踏上仕途,那時的局面雖已比不上清王朝全盛的日子,但和現在王室的寄人籬下相比,也勉強可以稱為“花事”。但下邊描寫的景色,卻是秋天而不是春天,這就已經帶上了一種悲哀的情緒。“玉河煙柳”曾經是北京的一景,此詞寫於民國八年,玉河煙柳尚在。“棲蟬”,本不一定是秋天的蟬,但由於“便玉河煙柳,總帶棲蟬”這一句中“便”和“總”的轉折,這棲蟬應該是與美麗的玉河煙柳春色不大協調的淒涼的聲音,令人想到秋天的殘蟬。接下來就完全是寫秋天了。“寫艷霜邊”和“疏芳籬下”是對仗的,霜邊籬下的芳艷,是指菊花,因為陶淵明曾稱菊花為“霜下傑”並寫過“採菊東籬下”。“寫”和“疏”兩個字用得很有特色,古來文章有“作”有“述”,“寫”應當屬於作,“疏”應當屬於述。但現在“寫”與“疏”的對象不是文章卻是“芳”和“艷”的菊花,這就很有意思。詞這種體裁從“花間”開始就有一個用於歌舞娛樂和只寫美女愛情的傳統。美女和愛情,也是可以用”芳“和”艷“來代表的。也正由於這個原因,總是有點難登大雅之堂。詞在北宋實現了“詩化”,到了清代,詞學理論發展起來,詞的身份已經大大提高。所以,用“寫”和“疏”來表現詞的創作與闡釋,是推尊詞體,而推尊詞體同時也就是推尊朱彊村的成就,是一種讚美。
“消磨十樣蠻箋”也是用典,“十樣蠻箋”是古代蜀地出產的十色箋紙,在這裡指寫在蠻箋上的作品,蠻箋的種類之多和顏色之美,也就代表了作品的多與美。“載將畫船”就是“用畫船來裝載”。裝載的可能是菊花,可能是蠻箋,也可能是“寫艷”和“疏芳”的人。甚至是寫艷疏芳之人心中那些沉重的幽怨。“盪素波、涼月娟娟”寫得很美,但“涼月”之寒和“素波”之白卻給這種美麗染上了一些淒涼。“酈泉”用的是南陽酈縣甘谷的泉水能治病和使人長壽的典故。“倩酈泉、與駐秋容,重來扶醉看”是說:請酈泉的神奇泉水為我們留下秋天這美麗的顏色吧,我們今後還會到京城來飲酒賞菊的。這仍然是想念和讚美京城秋日的景色,但“秋容”兩個字又有出處。北宋韓琦《九日水閣》詩說,“雖慚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香”,其實是寫一種“晚節”的品格。所以,“與駐秋容”和“重來扶醉”表面是寫對京城秋景的喜愛和留戀,暗中又含有對朱彊村長保晚節和健康長壽的祝願。
這本是一首祝壽之詞,也就是《人間詞話》中所說的“羔雁之具”的作品。它在妥帖與工巧方面勝過《人間詞》中的長調,但在感發力量方面不如以前所寫的作品。
名家點評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陳鴻祥《〈人間詞話〉〈人間詞〉注評》: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曾痛詆“美刺投贈之篇”,又以為“壽詞”與“詠史、詠古”皆為詞人所鄙棄。而所以作此“補壽”詞,不過藉以抒陶淵明“採菊東籬下”之情懷,亦屬應酬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