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炭翁

賣炭翁

《賣炭翁》是唐代詩人白居易創作的《新樂府組詩中的一篇。此詩以個別事例來表現普遍狀況,描寫了一個燒木炭的老人謀生的困苦,通過賣炭翁的遭遇,深刻地揭露了“宮市”的腐敗本質,對統治者掠奪人民的罪行給予了有力的鞭撻與抨擊,諷刺了當時腐敗的社會現實,表達了作者對下層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有很強的社會典型意義。全詩描寫具體生動,歷歷如繪,結尾戛然而止,含蓄有力,在事物細節的選擇上和人物心理的刻畫上有獨到之處。

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整體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賣炭翁
苦宮市也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賣炭翁:此篇是組詩《新樂府》中的第32首,題注云:“苦宮市也。”宮市,指唐代皇宮裡需要物品,就向市場上去拿,隨便給點錢,實際上是公開掠奪。唐德宗時用太監專管其事。
⑵伐:砍伐。薪:柴。南山:城南之山。
⑶煙火色:煙燻色的臉。此處突出賣炭翁的辛勞。
⑷蒼蒼:灰白色,形容鬢髮花白。
⑸得:得到。何所營:做什麼用。營,經營,這裡指需求。
⑹可憐:使人憐憫。
⑺願:希望。
⑻曉:天亮。輾(niǎn):同“碾”,壓。轍:車輪滾過地面輾出的痕跡。
⑼困:睏倦,疲乏。
⑽市:長安有貿易專區,稱市,市周圍有牆有門。
⑾翩翩:輕快灑脫的情狀。這裡形容得意忘形的樣子。騎(jì):騎馬的人。
⑿黃衣使者白衫兒:黃衣使者,指皇宮內的太監。白衫兒,指太監手下的爪牙。
⒀把:拿。稱:說。敕(chì):皇帝的命令或詔書。
⒁回:調轉。叱:喝斥。牽向北:指牽向宮中。
⒂千餘斤:不是實指,形容很多。
⒃驅:趕著走。將:語助詞。惜不得:捨不得。得,能夠。惜,舍。
⒄半匹紅綃一丈綾:唐代商務交易,絹帛等絲織品可以代貨幣使用。當時錢貴絹賤,半匹紗和一丈綾,比一車炭的價值相差很遠。這是官方用賤價強奪民財。
⒅系(jì):綁紮。這裡是掛的意思。直:通“值”,指價格。

白話譯文

有位賣炭的老翁,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燒炭。他滿臉灰塵,顯出被煙燻火燎的顏色,兩鬢頭髮灰白,十個手指也被炭燒得很黑。賣炭得到的錢用來乾什麼?買身上穿的衣裳和嘴裡吃的食物。可憐他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心裡卻擔心炭賣不出去,還希望天更寒冷。夜裡城外下了一尺厚的大雪,清晨,老翁駕著炭車碾軋冰凍的車輪印往集市上趕去。牛累了,人餓了,但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他們就在集市南門外泥濘中歇息。那得意忘形的騎著兩匹馬的人是誰啊?是皇宮內的太監和太監的手下。太監手裡拿著文書,嘴裡卻說是皇帝的命令,吆喝著牛朝皇宮拉去。一車的炭,一千多斤,太監差役們硬是要趕著走,老翁是百般不捨,但又無可奈何。那些人把半匹紅紗和一丈綾,朝牛頭上一掛,就充當炭的價錢了。

創作背景

《賣炭翁》是白居易《新樂府》組詩中的第三十二首,自注云:“苦宮市也。”白居易寫作《新樂府》是在元和(唐憲宗年號,806—820)初年,這正是宮市為害最深的時候。他對宮市有十分的了解,對人民又有深切的同情,所以才能寫出這首感人至深的《賣炭翁》來。“宮市”的“宮”指皇宮,“市”是買的意思。皇宮所需的物品,本來由官吏採買。中唐時期,宦官專權,橫行無忌,連這種採購權也抓了過去,常有數十百人分布在長安東西兩市及熱鬧街坊,以低價強購貨物,甚至不給分文,還勒索“進奉”的“門戶錢”及“腳價錢”。名為“宮市”,實際是一種公開的掠奪。(其詳情見韓愈順宗實錄》卷二、《舊唐書》卷一四〇《張建封傳》及《通鑑》卷二三五。)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此詩載於《全唐詩》卷四百二十七。下面是中國古典文學專家、文藝理論家、陝西師範大學文學研究所所長霍松林教授對此詩的賞析要點。
開頭四句,寫賣炭翁的炭來之不易。“伐薪、燒炭”,概括了複雜的工序和漫長的勞動過程。“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活畫出賣炭翁的肖像,寫出勞動的艱辛,也得到了形象的表現。“南山中”點出勞動場所,這“南山”就是王維所寫的“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的終南山,豺狼出沒,荒無人煙。在這樣的環境裡披星戴月,凌霜冒雪,一斧一斧地“伐薪”,一窯一窯地“燒炭”,好容易燒出“千餘斤”,每一斤都滲透著心血,也凝聚著希望。寫出賣炭翁的炭是自己艱苦勞動的成果,這就把他和販賣木炭的商人區別了開來。但是,假如這位賣炭翁還有田地,憑自種自收就不至於挨餓受凍,只利用農閒時間燒炭賣炭,用以補貼家用的話,那么他的一車炭被掠奪,就還有別的活路。然而情況並非如此。詩人的高明之處在於沒有自己出面向讀者介紹賣炭翁的家庭經濟狀況,而是設為問答:“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這一問一答,不僅化板為活,使文勢跌宕,搖曳生姿,而且擴展了反映民間疾苦的深度與廣度,使讀者清楚地看到:這位勞動者已被剝削得貧無立錐,別無衣食來源;“身上衣裳口中食”,全指望他千辛萬苦燒成的千餘斤木炭能賣個好價錢。這就為後面寫宮使掠奪木炭的罪行做好了有力的鋪墊。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這是膾炙人口的名句。“身上衣正單”,自然希望天暖。然而這位賣炭翁是把解決衣食問題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賣炭得錢”上的,所以他“心憂炭賤願天寒”,在凍得發抖的時候,一心盼望天氣更冷。詩人如此深刻地理解賣炭翁的艱難處境和複雜的內心活動,只用十多個字就如此真切地表現了出來,又用“可憐”兩字傾注了無限同情,催人淚下。
這兩句詩,從章法上看,是從前半篇向後半篇過渡的橋樑。“心憂炭賤願天寒”,實際上是期待朔風凜冽,大雪紛飛。“夜來城外一尺雪”,這場大雪總算盼到了!也就不再“心憂炭賤”了!“天子腳下”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們為了取暖,不會在微不足道的炭價上斤斤計較。當賣炭翁“曉駕炭車輾冰轍”的時候,占據著他的全部心靈的,不是埋怨冰雪的道路多么難走,而是盤算著那“一車炭”能賣多少錢,換來多少衣和食。要是在小說家筆下,是可以用很多筆墨寫賣炭翁一路上的心理活動的,而詩人卻一句也沒有寫,這因為他在前面已經給讀者開拓了馳騁想像的廣闊天地。
賣炭翁好不容易燒出一車炭、盼到一場雪,一路上滿懷希望地盤算著賣炭得錢換衣食,結果卻遇上了“手把文書口稱敕”的“宮使”。在皇宮的使者面前,在皇帝的文書和敕令面前,跟著那“叱牛”聲,賣炭翁在從“伐薪”、“燒炭”、“願天寒”、“駕炭車”、“輾冰轍”,直到“泥中歇”的漫長過程中所盤算的一切、所希望的一切,全都化為泡影。
從“南山中”到長安城,路那么遙遠,又那么難行,當賣炭翁“市南門外泥中歇”的時候,已經是“牛困人飢”;如今又“回車叱牛牽向北”,把炭送進皇宮,當然牛更困、人更飢了。那么,當賣炭翁餓著肚子,走回終南山的時候,他會想些什麼呢,他往後的日子又怎樣過法呢,這一切,詩人都沒有寫,然而讀者卻不能不想。當想到這一切的時候,就不能不同情賣炭翁的遭遇,不能不憎恨統治者的罪惡,而詩人“苦宮市”的創作意圖,也就收到了預期的效果。
這首詩具有深刻的思想性,藝術上也很有特色。詩人以“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兩句展現了幾乎瀕於生活絕境的老翁所能有的唯一希望。這是全詩的詩眼。其他一切描寫,都集中於這個詩眼。在表現手法上,則靈活地運用了陪襯和反襯。以“兩鬢蒼蒼”突出年邁,以“滿面塵灰煙火色”突出“伐薪、燒炭”的艱辛,再以荒涼險惡的南山作陪襯,老翁的命運就更激起了人們的同情。而這一切,正反襯出老翁希望之火的熾烈:賣炭得錢,買衣買食。老翁“衣正單”,再以夜來的“一尺雪”和路上的“冰轍”作陪襯,使人更感到老翁的“可憐”。而這一切,正反襯了老翁希望之火的熾烈:天寒炭貴,可以多換些衣和食。接下去,“牛困人飢”和“翩翩兩騎”,反襯出勞動者與統治者境遇的懸殊;“一車炭,千餘斤”和“半匹紅紗一丈綾”,反襯出“宮市”掠奪的殘酷。而就全詩來說,前面表現希望之火的熾烈,正是為了反襯後面希望化為泡影的可悲可痛。
這篇詩沒有像《新樂府》中的有些篇那樣“卒章顯其志”,而是在矛盾衝突的高潮中戛然而止,因而更含蓄,更有力,更引人深思,扣人心弦。這首詩千百年來萬口傳誦,並不是偶然的。

名家點評

韓愈順宗實錄》:舊事,宮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與人為市,隨給其直。貞元末,以宦者為使,抑買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復行文書,置白望數百人於兩市並要鬧坊,閱人所賣物,但稱宮市,即斂手付與,真偽不復可辨,無敢問所從來,其論價之高下者,率用百錢物,買人直數千錢物,仍索進奉門戶並腳價錢。將物詣市,至有空手時歸者。名為宮市,而實奪之。嘗有農夫以驢負柴至城賣,遇宦者稱宮市取之,才與絹數尺,又就索門戶,仍邀以驢送至內。農夫涕泣,以所得絹付之,不肯受。曰:須汝驢送柴至內。農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後食。今以柴與汝,不取直而歸,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毆宦者。街史擒以聞,詔黜此宦者,而賜農夫絹十匹。然宮市亦不為之改易。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直書其事,而其意自見,更不用著一斷語。
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宮市者,乃貞元末年最為病民之政,宜樂天《新樂府》中有此一篇。且其事又為樂天所得親有見聞者,故此篇之摹寫,極生動之致也。……更有可論者,此篇徑直鋪敘,與史文所載者不殊,而篇末不著己身之議論,微與其他者篇有異,然其感慨亦自見也。
龔克昌、彭重光《白居易詩文選注》:白居易這首詩在事物細節的選擇上和人物心理的刻劃上有獨到之處,只用了很少的筆墨,就把人物寫活了。詩有很強的社會典型意義。

作者簡介

白居易(772~846),唐代詩人。字樂天,號香山居士。生於河南新鄭,其先太原(今屬山西)人,後遷下邽(今陝西渭南東北)。貞元進士,授秘書省校書郎。元和年間任左拾遺及左贊善大夫。後因上表請求嚴緝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兇手,得罪權貴,貶為江州司馬。長慶初年任杭州刺史,寶曆初年任蘇州刺史,後官至刑部尚書。在文學上,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其詩語言通俗,人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和元稹並稱“元白”,和劉禹錫並稱“劉白”。有《白氏長慶集》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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