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1918年4月5日(農曆二月二十四日)生於
天津 。與作家
金庸 (
查良鏞 )為同族的
叔伯兄弟 ,皆屬“良”字輩,有親屬關係。
於昆明的穆旦 1929年入
南開中學 讀書,從此對文學產生濃厚興趣,開始寫詩。當時日寇侵凌,京津首當其衝,穆旦寫下了《哀國難》,“灑著一腔熱血”大聲疾呼:眼看祖先們的血汗化成了輕煙,/鐵鳥擊碎了故去英雄們的笑臉!/眼看四千年的光輝一旦塌沉,/鐵蹄更翻起了敵人的凶焰!”
1934年查良錚將“查”姓上下拆分,“木”與“穆”諧音,得“穆旦”(最初寫作“慕旦”)之名。
1935年考入
清華大學 地質系,半年後改讀外文系,抗日戰爭爆發後,隨學校輾轉於長沙、昆明等地,並在香港《
大公報 》副刊和
昆明 《文聚》上發表大量詩作,成為有名的青年詩人。
穆旦在這裡繼續探索和寫作現代詩歌,並在《清華學刊》上發表。他寫
雪萊 式的浪漫派的詩,有著強烈的抒情氣質,又有很強的現實感。
西南聯大高原文藝社社員游海源寺合影 1939年開始系統接觸
西方現代派 詩歌、文論,創作發生轉變,並走向成熟。
1940年畢業於
西南聯大 外文系,留校擔任助教,負責敘永分校新生的接收及教學工作。
1942年2月投筆從戎,24歲的穆旦回響國民政府“青年知識分子入伍”的號召,以助教的身份報名參加
中國入緬遠征軍 ,在副總司令
杜聿明 兼任軍長的第5軍司令部,以中校翻譯官的身份隨軍進入緬甸抗日戰場。同年5月至9月,親歷滇緬大撤退,經歷了震驚中外的野人山戰役,於遮天蔽日的
熱帶雨林 穿山越嶺,扶病前行,踏著堆堆白骨僥倖逃出
野人山 。
1943年回國後經歷了幾年不安定的生活。1945年創辦瀋陽《
新報 》,任主編。
穆旦與妻子周與良 1945年9月,根據入緬作戰的經歷,創作了中國現代主義詩歌史上著名詩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另有相關創作《阻滯的路》、《活下去》。
1948年在FAO(聯合國
世界糧農組織 救濟署)和美國新聞處工作。
1952年6月30日畢業,獲
芝加哥大學 文學碩士學位。
1953年初自美國回到天津,任
南開大學 外文系副教授,致力於俄、英詩歌翻譯。
1958年被指為歷史反革命,調圖書館和洗澡堂,先後十多年受到管制、批判、勞改,停止詩歌創作,堅持翻譯。
文革後期的穆旦 1975年恢復詩歌創作,一舉創作了《智慧之歌》、《停電之後》、《冬》等近30首作品。
1976年3月31日右腿股骨頸折斷。翌年2月26日春節期間,穆旦於凌晨心臟病突發逝世,享年59歲。死前,穆旦在《
冥想 》的詩中道出了自己的內心獨白:
“而如今突然面對墳墓,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生活。” 1979年平反,但為時已晚。
作品成就 主要著作 創作:《探險隊》(1945)、《
穆旦詩集 (1939-1945)》(1947)、《
旗 》(1948)、《
穆旦詩選 》(1986)、《穆旦詩文集》(1996);《冬》。
穆旦 譯作:《
普希金 抒情詩集》(1954)、《歐根·奧涅金》(1957)、《
唐璜 》(1980)、《
英國現代詩選 》(1985)、《穆旦譯文集》(2005)。
其他作品 《愛情》《理想》《友誼》《春》《流吧,長江的水》《
讚美 》《理智和感情》《停電之後》《智慧之歌》《
哀悼 》《玫瑰之歌》《奉獻》《童年》《春天和蜜蜂》《聽說我老了》《春底降臨》 《在寒冷的臘月的夜裡》《五月》《黃昏》《
冬夜 》《玫瑰的故事》《我》《秋》(斷章)、《秋》《自己》《兩個世界》《發現》《我歌頌肉體》《我看》《
詩八章 》《園》《出發》《
在曠野上 》《感恩節——可恥的債》《自然底夢》《他們死去了》《夏》《贈別》《還原作用》《麵包》《犧牲》《我的叔父死了》《森林之魅 ——祭胡康河上的白骨》《裂紋》《哀國難》《詩》《有別》《三門峽水利工程有感》《悲觀論者的畫像》《野獸》《更夫》《活下去》《蒼蠅》《轟炸東京》《寄後方的朋友》《詩二章》《通貨膨脹》《老年的夢囈》《神魔之爭(長詩) ——贈董庶》《被圍者》《打出去》《
詩四首 》《隱現(長詩) 讓我們看見吧,我…》《農民兵》《 不幸的人們 》《先導》《蛇的誘惑 ——小資產階級的手勢之一 》《華參先生的疲倦》
穆旦《冬》的親筆手寫體 翻譯作品 20世紀50年代起,穆旦開始從事外國詩歌的翻譯,主要譯作有俄國普希金的作品《波爾塔瓦》《青銅騎士》《普希金抒情詩集》《普希金抒情詩二集》《歐根·奧涅金》、《高加索的俘虜》《加甫利頌》,英國雪萊的《雲雀》《雪萊抒情詩選》,英國拜倫的《唐璜》《拜倫抒情詩選》《拜倫詩選》,英國《布萊克詩選》《濟慈詩選》。《別林斯基論文學》,這些譯本均有較大的影響。
相關書籍 代表詩作 走不盡的山巒和起伏,河流和草原,數不盡的密密的村莊,雞鳴和狗吠,
接連在原是荒涼的亞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嘯著乾燥的風,
在低壓的暗雲下唱著單調的東流的水,
在憂鬱的森林裡有無數埋藏的年代。
它們靜靜地和我擁抱:
說不盡的故事是說不盡的災難,沉默的
是愛情,是在天空飛翔的鷹群,
是乾枯的眼睛期待著泉涌的熱淚,
當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遙遠的天際爬行;
我有太多的話語,太悠久的感情,
我要以荒涼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騾子車,
我要以槽子船,漫山的野花,陰雨的天氣,
我要以一切擁抱你,你,
詩集 我到處看見的人民呵,
在恥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僂的人民,
我要以帶血的手和你們一一擁抱。
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一個農夫,他粗糙的身軀移動在田野中,
他是一個女人的孩子,許多孩子的父親,
多少朝代在他的身邊升起又降落了
而把希望和失望壓在他身上,
而他永遠無言地跟在犁後旋轉,
翻起同樣的泥土溶解過他祖先的,
是同樣的受難的形象凝固在路旁。
在大路上多少次愉快的歌聲流過去了,
多少次跟來的是臨到他的憂患;
在大路上人們演說,叫囂,歡快,
然而他沒有,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鋤頭,
再一次相信名詞,溶進了大眾的愛,
堅定地,他看著自己溶進死亡里,
而這樣的路是無限的悠長的
而他是不能夠流淚的,
他沒有流淚,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在群山的包圍里,在蔚藍的天空下,在春天和秋天經過他家園的時候,
在幽深的谷里隱著最含蓄的悲哀:
一個老婦期待著孩子,許多孩子期待著
飢餓,而又在飢餓里忍耐,
在路旁仍是那聚集著黑暗的茅屋,
一樣的是不可知的恐懼,一樣的是
大自然中那侵蝕著生活的泥土,
而他走去了從不回頭詛咒。
為了他我要擁抱每一個人,
為了他我失去了擁抱的安慰,
因為他,我們是不能給以幸福的,
痛哭吧,讓我們在他的身上痛哭吧,
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一樣的是這悠久的年代的風,
一樣的是從這傾圮的屋檐下散開的
無盡的呻吟和寒冷,
穆旦 它歌唱在一片枯槁的樹頂上,
它吹過了荒蕪的沼澤,蘆葦和蟲鳴,
一樣的是這飛過的烏鴉的聲音。
當我走過,站在路上踟躕,
我踟躕著為了多年恥辱的歷史
仍在這廣大的山河中等待,
等待著,我們無言的痛苦是太多了,
然而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然而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1941年12月
《哀國難》
一樣的青天一樣的太陽,
一樣的白山黑水鋪陳一片大麥場;
可是飛鳥飛過來也得驚呼:
呀!這哪裡還是舊時的景象?
我灑著一腔熱淚對鳥默然——
我們同忍受這傲紅的國旗在空中飄蕩!
眼看祖先們的血汗化成了輕煙,
鐵鳥擊碎了故去英雄們的笑臉!
眼看四千年的光輝一旦塌沉,
鐵蹄更翻起了敵人的凶焰;
墳墓里的人也許要急起高呼:
“喂,我們的功績怎么任人摧殘?
你良善的子孫們喲,怎為後人做一個榜樣!”
可惜黃土泥塞了他的嘴唇,
哭泣又吞咽了他們的聲響。
新的血塗著新的裂紋,
廣博的人群再受一次強暴的瓜分;
一樣的生命一樣的臂膊,
我灑著一腔熱血對鳥默然。
站在那裡我像站在雲端上,
碧藍的天際不留人一絲凡想,
微風頑皮地膩在耳朵旁,
告訴我——春在姣媚地披上她的晚裝;
可是太陽仍是和煦的燦爛,
野草柔順地依附在我腳邊,
半個樹枝也會伸出這古牆,
青翠地,飄過一點香氣在空中蕩漾……
遠處,青苗托住了幾間泥房,
影綽的人影背靠在白雲邊峰。
流水吸著每一秒間的呼吸,波動著,
寂靜——寂靜——
驀地幾聲巨響,
池塘里已衝出幾隻水鳥,飛上高空打旋。
1935年6月13日
《冬》
1 我愛在淡淡的太陽短命的日子, 臨窗把喜愛的工作靜靜做完; 才到下午四點,便又冷又昏黃, 我將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 多么快,人生已到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獨自憑弔已埋葬的火熱一年, 看著冰凍的小河還在冰下面流, 不知低語著什麼,只是聽不見。 呵,生命也跳動在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冬晚圍著溫暖的爐火, 和兩三昔日的好友會心閒談, 聽著北風吹得門窗沙沙地響, 而我們回憶著快樂無憂的往年。 人生的樂趣也在嚴酷的冬天。 我愛在雪花飄飛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去或尚存的親人珍念, 當茫茫白雪鋪下遺忘的世界, 我願意感情的激流溢於心田, 來溫暖人生的這嚴酷的冬天。 2 寒冷,寒冷,儘量束縛了手腳, 潺潺的小河用冰封住了口舌, 盛夏的蟬鳴和蛙聲都沉寂, 大地一筆勾銷它笑鬧的蓬勃。 謹慎,謹慎,使生命受到挫折, 花呢?綠色呢?血液閉塞住欲望, 經過多日的陰霾和猶疑不決, 才從枯樹枝漏下淡淡的陽光。 奇怪!春天是這樣深深隱藏, 哪兒都無訊息,都怕崢露頭角, 年輕的靈魂裹進老年的硬殼, 仿佛我們穿著厚厚的棉襖。 3 你大概已停止了分贈愛情, 把書信寫了一半就住手, 望望窗外,天氣是如此蕭殺, 因為冬天是感情的劊子手。 你把夏季的禮品拿出來, 無論是蜂蜜,是果品,是酒, 然後坐在爐前慢慢品嘗, 因為冬天已經使心靈枯瘦。 你那一本小說躺在床上, 在另一個幻象世界週遊, 它使你感嘆,或使你嚮往, 因為冬天封住了你的門口。 你疲勞了一天才得休息, 聽著樹木和草石都在嘶吼, 你雖然睡下,卻不能成夢, 因為冬天是好夢的劊子手。 4 在馬房隔壁的小土屋裡, 風吹著窗紙沙沙響動, 幾隻泥腳帶著雪走進來, 讓馬吃料,車子歇在風中。 高高低低圍著火坐下, 有的添木柴,有的在烘乾, 有的用他粗而短的指頭 把菸絲倒在紙里捲成煙。 一壺水滾沸,白色的水霧 瀰漫在煙氣繚繞的小屋, 吃著,哼著小曲,還談著 枯燥的原野上枯燥的事物。 北風在電線上朝他們呼喚, 原野的道路還一望無際, 幾條暖和的身子走出屋, 又迎面撲進寒冷的空氣。
1976年12月
《詩八首 》
一 你的眼睛看見這一場火災, 你看不見我,雖然我為你點燃, 哎,那燒著的不過是成熟的年代, 你底,我底。我們相隔如重山! 從這自然底蛻變程式里, 我卻愛了一個暫時的你。 即使我哭泣,變灰,變灰又新生, 姑娘,那只是上帝玩弄他自己。 二 水流山石間沉澱下你我, 而我們成長,在死底子宮裡。 在無數的可能里一個變形的生命 永遠不能完成他自己。 我和你談話,相信你,愛你, 這時候就聽見我的主暗笑, 不斷地他添來另外的你我 使我們豐富而且危險。 三 你底年齡里的小小野獸, 它和青草一樣地呼吸, 它帶來你底顏色,芳香豐滿, 它要你瘋狂在溫暖的黑暗裡。 我越過你大理石的智慧底殿堂, 而為它埋藏的生命珍惜; 你我的手底接觸是一片草場。 那裡有它底固執,我底驚喜。 四 靜靜地,我們擁抱在 用言語所能照明的世界裡, 而那未形成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的和不可能的使我們沉迷。 那窒息我們的 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語, 它底幽靈籠罩,使我們游離, 游進混亂的愛底自由和美麗。 五 夕陽西下,一陣微風吹拂著田野, 是多么久的原因在這裡積累。 那移動了景物的移動我底心, 從最古老的開端流向你,安睡。 那形成了樹木和屹立的岩石的, 將使我此時的渴望永存, 一切在它底過程中流露的美, 教我愛你的方法,教我變更。 六 相同和相同溶為疲倦, 在差別間又凝固著陌生; 是一條多么危險的窄路里, 我驅使自己在那上面旅行。 他存在,聽我底使喚, 他保護,而把我留在孤獨里, 他底痛苦是不斷的尋求 你底秩序,求得了又必須背離。 七 風暴,遠路,寂寞的夜晚, 丟失,記憶,永續的時間, 所有科學不能祛除的恐懼 讓我在你底懷裡得到安憩—— 呵,在你底不能自主的心上, 你底隨有隨無的美麗形象, 那裡,我看見你孤獨的愛情 筆立著,和我底平行著生長! 八 再沒有更近的接近, 所有的偶然在我們間定型; 只有陽光透過繽紛的枝葉 分在兩片情願的心上,相同。 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飄落, 而賜生我們的巨樹永青, 它對我們不仁的嘲弄 (和哭泣)在合一的老根里化為平靜。
1976年12月
人物軼事 筆名由來 1934年
查良錚 將“查”姓上下拆分,“木”與“穆”諧音,得“穆旦”(最初寫作“慕旦”)之名。
愛國意識 穆旦的救亡意識非常濃烈,“有一次,社會上抵制日貨,穆旦就不讓母親買海帶、
海蜇皮 吃,因為當時這類海鮮大多是從
日本 進口的。要是買來,他不僅一口也不吃,到頭來還把它倒掉。因此連大家庭中的伯父們也議論穆旦是赤色分子,讓他三分。”
“有一分光,發一分熱”,從青年時代起,
魯迅 的這句話成了穆旦最喜歡的名言。
“一個人到世界上來總要留下足跡”,據說這是穆旦自己經常對人對己說的話。
人物評價 穆旦早在四十年代就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青年詩人,他的詩在上海詩人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四十年代初期,
聞一多 遍選《現代詩鈔》時,選入了他詩作十一首,數量之多僅次於
徐志摩 一首。1948年初,方宇晨的英譯《
中國現代詩選 》在倫敦出版,其中就選譯了穆旦詩九首。1952年,穆旦的兩首英文詩被美國詩人赫伯特·克里克莫爾(Hubert Creekmore)編選入《世界名詩庫》(A Little Treasury of World Poetry)同時入選的其他中國詩人只有何其芳。穆旦詩作的藝術風格、詩學傳統、思想傾向和文學史意義,在四十年代就被一些詩人和評論家較為深入地討論著,並被介紹到英語文學界。
五十年代初以來,穆旦頻受政治運動的打擊,身心遭到極大的摧殘,被迫從詩壇上銷聲匿跡,轉而潛心於外國詩歌的翻譯,直到驟然去世。穆旦去世多年以後,才逐漸被人們重新認識。人們出版他的詩集和紀念文集,舉行“穆旦學術討論會”,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二十世紀中國詩歌大師”的排行榜上,他甚至被名列榜首。這種種的不尋常,被稱為“穆旦現象”。
袁可嘉在《詩的新方向》中認為,穆旦“是這一代的詩人中最有能量的、可能走得最遠的人才之一”,現在看來這一判斷是準確的。
袁可嘉回憶了
現代文學史 上現代化
新詩 潮的由來和發展,認為“穆旦是是站在40年代新詩潮的前列,他是名副其實的旗手之一。在抒情方式和語言藝術‘
現代化 ’的問題上,他比誰都做得徹底”。不過袁又指出,這樣的“徹底性”難免在某些尚不成熟的詩作中帶來一定程度的生硬和晦澀,使他的作品到今天還不能為更多的人所理解和欣賞,是我們應當吸取的教訓。
王佐良 認為“無論如何,穆旦是到達中國詩壇的前區了,帶著新的詩歌主題和新的詩歌語言,只不過批評家和文學史家遲遲地不來接近他罷了”。王佐良還談到了穆旦晚年的詩作,認為詩人經過將近三十年的坎坷,仍有那無可企及的詩才。他認為《冬》可以放在穆旦最好的作品之列。
穆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