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社坡話起源地,社坡話文化,社坡話歷史,
社坡話起源地
社坡鎮位於桂平市東部,距桂平城區14公里,占地165.89平方公里,轄20個行政村。全鎮現有人口74000人,以農業為主。改革開放以來,鑄造業、腐竹加工業不斷發展,有鑄造和腐竹之鄉的美稱。財政稅收在全市鄉鎮前列。
社坡話文化
一,本文所說的土白話,指的是桂平市社坡鎮人進行日常交際和商貿活動的一種共同語,屬粵方言桂南系,與桂平市城區白話有較大區別,當地人和外地人均把這種土白話稱為社坡話,幾乎所有社坡人都會說這種方言(以下均稱社坡話)。該地有不少以客家話為母語的客家人,這些客家人在與非客家人交際時都以社坡話為主。在市場貿易中社坡話占據了絕對優勢地位。雖然該地也有說桂平城區白話和尋旺話(桂平市尋旺鎮的土白話)的外地商人,但本地人與他們打交道時,均固執地說社坡話,以至於外地商人也不同程度地被同化。國語在本地的使用極為有限,除了少數外地商販,國語僅在學校的課堂教學中被使用。在1997年廣西國語水平測試工作全面開展之前,課堂教學也極少用國語,一般只有語文課朗讀課文時才用國語。
社坡本身為粵語區,加上社坡人多為廣東移民後裔,到廣東、深圳等地打工的青壯年為數眾多,並且深受電視媒體的影響(20世紀90年代初,社坡鎮能收到的電視台以粵語節目為多),因而,社坡人對粵語有著特殊的親和感。社坡話中有大量的辭彙是與廣東話辭彙一致的。如:巴閉、百厭、筆塔、賊佬、火水、腳瓜、蝦公、頸渴、膊頭、登對、飛鼠、駕步、快手、夠皮、隔籬鄰舍、好聲、紅汞水、鬼馬、大眼乞兒、淡定、第日、禾塘、醒定、穩陣、舊時、衫褲、激氣、丟架、請飲、爭交、熱頭等等。(以上辭彙選自《廣州話方言詞典》)
二,文化語言學家認為,語言與文化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社會語言學家則認為,語言是社會現象。的確,語言不是孤立存在的,它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是社會的交際工具。語言的內容可以反映出某一時代社會生活的縮影。羅常培先生在他的《語言與文化》一書中指出:“社會的現象,由經濟生活到全部社會意識,都沉澱在語言裡。”在這裡,首要的是辭彙。詞語可稱得上是語言的細胞,它在語言諸要素中最為活躍。新事物的出現,舊事物的消亡和認識的深化,都會在辭彙中打上自己的印記。美國社會語言學家恩伯認為:“一個社會的語言能反映與其相對應的文化,其方式之一則表現在辭彙內容或者辭彙上。”[1]可以說,在語言的各成分中詞語的文化屬性最為外露。方言是語言的社會變體,承載了豐富的地域文化。從方言辭彙中,我們可以窺見一個地區豐富多彩的社會文化事象,捕捉到歷史變遷的有關信息。社坡話亦是如此。在本文中,我們嘗試運用方言學、文化語言學、社會語言學的有關理論,透過一些典型的社坡話辭彙,探尋其豐富的文化內蘊。這在推普工作日漸深入的今天意義尤為深遠。社坡話已逐步向國語靠攏,一些特有辭彙甚至已被國語辭彙所替代。社坡話辭彙正逐漸失去原貌,其豐富的文化內蘊也將隨之失去。我們有責任在其尚未消亡前及時記錄下來,為搶救方言文化做出一份努力。
此外,該地域的方言狀況至今尚未有人加以整理、記錄,希望通過本文,使人們關注社坡話,對其做進一步的探究。
三,社坡話辭彙其實是一座承載了豐富地域文化的寶庫,在人們熟視無睹的語言軀殼裡,蘊藏著豐富的社會文化事象。
社坡話歷史
(一)反映古代文化的積澱。
現代漢語或方言中保留了一些古代的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痕跡。語言文字有穩固性的一面,在中國歷史發展過程中,有些曾為人們套用的舊事物,這舊事物雖已消失,但反映這舊事物的詞語仍沿用下來,從這詞語可看出古代的物質文化。有些古語詞中某些反映古文化的詞義在國語中已消失,而在方言中仍保留著。[2](p9-10)陳原在他的《社會語言學》中把這種情形稱為“語言的遺蹟”。社坡話辭彙中,就有不少詞反映了深厚的古代文化積澱。如現代的“走”古代稱“行”,現代的“跑”古代稱“走”,而在社坡話中,“行”、“走”均沿襲古義。又如“墡”,在古代指白色的泥土,社坡話中保留有這個含義,稱一種白色的粘土為“白墡泥”。“鑊”是古代炊具,類鼎而無足。古代用來煮肉,上面圓筒形,下面圓錐狀。社坡話至今還將炒菜用的鐵鍋稱為“鑊頭”,它的蓋則稱為“鑊蓋”。“田塍”,指田間的土埂。這個詞早就有了。李賀《南園十三首·其二》就有這樣的詩句:“宮北田塍曉氣酣。”[3](p36)“涴”,在古語中有被泥沾污、弄髒的含義,這在社坡話中得以存留。相關辭彙有“涴泥谷”(被洪水沖刷過,沾了泥油的稻穀)、“整涴 ”(指弄髒)等,而單音節詞“ 涴”在社坡話中已被用作形容詞,表“被泥弄髒了的”的意思。古人稱母親的妹妹為“姨娘”,如《紅樓夢》中賈蓉就稱尤氏姐妹為姨娘。社坡話中沿襲這種稱謂。“日腳”,指日子。唐代的韋縠的《才調集·無名氏古體詩》中有“彤彤日腳燒火井”的詩句。“坼”,指分裂,裂開。如《戰國策·趙策三》:“天崩地坼。”《淮南子·本經》:“天旱地坼。”社坡話中遺留這種用法,相關辭彙還有“爆坼”、“頭坼”等。“特”在古代有表示三、四歲的牲畜的意思,《詩經·魏風·伐檀》中有“胡瞻爾庭有懸特兮”的詩句。社坡話中“特”指的是拴牲口(主要是牛)的短木樁,即是古義的引申。
“樹”、“木”在古代都可表示樹木之意。如《詩經·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屈原《九章·橘頌》:“後皇嘉樹。”但“樹”字在上古經常用作動詞,是種植、栽種的意思。《孟子·梁惠王上》:“五畝之宅,樹之以桑。”“樹”字用作名詞是到漢代以後才逐漸多起來。[4](p116)在社坡話中,大都用“木”表示“樹木”之意。如:萬壽木、荔枝木、黃皮木、石榴木、柿餅木、桃生木、木葉、木根、木椏、木秧……
在社坡話中,還習慣地使用農曆及舊有的計量單位:丈、尺、寸、公分、里、塘(一塘相當於5公里)、字(一個字相當於15分鐘)……
(二)反映特定的地理環境、地貌狀況 。
社坡鎮在潯江平原區域內,有不少平地和小盆地 ,也有一些地方屬丘陵地形,但海拔很低,屬低丘崗地。社坡話中有一大批辭彙是關於山嶺名稱的,如橫嶺、天子嶺、坡咀嶺、欖沙嶺、庫嶺、馬騮嶺等。當地人在給該地區山嶺起名時多用“嶺”而少用“山”,透露出這樣的信息:該地最常見的是低矮的丘陵而非高大的山脈。社坡話辭彙中有不少地名反映了其特定的地理環境、地貌特徵。如“牛嶺灣”,“嶺”字說明該處有丘陵,“灣”字則指明該處有河流流經且是轉彎處。可以想見,該處有平坦的衝擊平原,事實也確實如此。又如“茂屋山”,“茂”是眾多的意思。該村位處山中,房屋眾多而集中,其老房子皆相通連,走進去如入迷宮。“茂屋山”這三個字恰切地指出了該地特殊的地理環境。而“沙坡”這個地名,尤為明確地反映了該地的顯著特徵:多為沙土土質。沙坡地處社坡河畔,是著名的馬蹄生產基地,這正是得益於其受河流沖刷而形成的特殊沙土土質。此外,屋頭山、石橋頭、石梯山、橫嶺、水邊、庫嶺等地名的指示意味也是十分明顯的。
語言有其穩固性的一面。當社會生活環境變化以後,一些舊有的辭彙還有可能沿用下來,從這些辭彙中可以看出當時的情況。如“三棵木”,從這個地名我們不難推斷,命名之初那個地方有三棵大樹作為明顯的標誌。如今,那個地方已是樹木眾多,年輕人不經指點已很難得知其確切位置了。又如“萬壽嶺”,這是一個因長著萬壽樹而得名的土丘坡嶺,但如今那裡的萬壽樹已不復存在,土丘亦被推平,雖地勢還略高呈坡勢,已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這樣的辭彙在社坡話中並不多,原因在於,社坡鎮的地理環境、地貌狀況向來就沒有太大改變。
(三)受特定物質、生活條件制約。
社坡鎮以農業為主,以戶為單位進行耕作,目前還多採用古老的牛耕方式,科技含量很低。由於農業勞動與人們的關係最為密切,因而,與此相關的辭彙很多。如,農業工具類就有:鏟、犁、耙、釘耙、禾叉、禾落(又稱禾架)、禾鐮、打穀機、風櫃、噴筒、秧盤等,反映勞動生活的有使牛、撒谷、耙田、耙老(指第二次耙田)、插田、薅田(指用腳去除田草)、噴禾(指給水稻噴灑農藥)、割禾(指收割水稻)、打穀、曬穀、踢谷、掹草、掹秧、執花生(指摘花生)等。社坡人種植的農作物是繁雜的,除了水稻,還有許多旱地作物,因為當地除了有水田25000畝,還有旱地6000畝,山林65000畝。並且,該地丘陵頂部渾圓,坡度和緩,適宜種植林木、果樹或其他經濟作物。社坡話中有關農作物的辭彙有:禾、谷、豆兒(專指黃豆)、綠豆、芝麻、大薯、木薯、番薯、淮山、木鱉、芋頭、白菜、竹筒菜、芹菜、玻璃生、春菜、苦墨菜、匙羹白、扁蔥(指韭菜)、蔥、蒜、冬瓜、苦瓜、木瓜、金瓜、大瓜、矮瓜、絲瓜、大刀豆、竹蔗、黑肉蔗等。社坡人向來以自給自足為主,故各家各戶所種農作物都十分繁雜,尚未形成規模種植的意識。
社坡普遍以水稻種植為主業,可以說稻作文化十分盛行。這從當地有不少含“垌”字地名便可看出。“垌”或寫作“峒”,是一個很常見的地名通名用字。“垌”在社坡話中是指“田場”,即同一水源的一個小灌溉區。社坡話中有一個由同義詞並列構成的詞語:“田垌”。在同一灌溉區從事稻作的人同住在一個垌里,形成一個單獨的居民點。“垌”在某種意義上大致相當於漢語的“村”。社坡話辭彙中有許多含“垌”字地名,如蒙柳垌、薛柳垌、楊柳垌、竹根垌、下垌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社坡語中並不稱水稻為“水稻”,而稱為“禾”,且“禾”專指水稻。這與水稻一向是此地的主要農作物有關。社坡氣候暖和,適合水稻生長而不適合小麥生長,故而古代具泛指莊稼意義的“禾”在此地就成了專稱。社坡話中與水稻相關的事物大都帶有“禾”字,如把曬稻穀的場地叫“禾塘”,把翻曬稻穀的工具叫“禾叉”,給水稻噴灑農藥叫“噴禾”,把插水稻秧苗稱為“插禾”,把稻桿稱為“禾桿”……
此外,在社坡語辭彙中,“谷”也是專指稻穀,而並非是莊稼和糧食的總稱。社坡人以稻穀為主食,麵食只是點綴,因而自然而然就把“谷”變成了稻穀的專稱。社坡傳統的小吃如白糕、發糕、灰水粽、年粽、米粉、蕉葉糍等都是用稻米做成的,這些辭彙都有“米”字偏旁,也可以說是稻作文化盛行的信號。
社坡的娛樂設施很少,人們整天忙於勞作也極少有時間開展娛樂活動。社坡話中有關娛樂的辭彙如動棋(下棋)、喊三、跳格、木轆、地雷爆炸、執子(抓石子)、點田、尺雞、跳繩等大多是關於小孩子的活動的。
社會時時在變,社會物質、生活條件的變化會引起辭彙的變化,這體現出了語言在社會生活中的交際作用。隨著經濟的發展,社坡鎮的墟集有所擴展,為區別原有市集,就把舊有的貿易場所稱為“舊墟”,把新貿易場所叫做“新墟”。近些年來,社坡鎮人民大興副業,積極創造物質財富。最顯著的變化是腐竹加工業的異軍突起。幾乎村村皆有腐竹作坊,更出現了一批專以腐竹收購、包裝、銷售為業務的小廠家。當地人給這些小廠家造了個新名詞:“腐竹莊”。與腐竹加工業相關的辭彙得以大量湧現。當地最初的腐竹作坊是由羊毛氈蓋頂的簡易建築,無封閉的牆,因而被稱為“腐竹棚”。由於腐竹成品形狀各異,故有枝竹、面巾竹、空心竹、三邊竹等的分別;根據豆漿的濃度,又分為頭漿、尾漿等。此外,還有腐竹托、焙爐、磨漿機等工具;每天收工時的相關工作則有收漿、洗托等。從事腐竹加工業的打工妹亦被冠上“腐竹妹”的稱謂。這些新辭彙都是以前社坡話中沒有出現過的,它們記錄了腐竹加工業這一新生事物在社坡鎮的出現。
科技的進步與發展,改善了人們的物質、生活條件,也為社坡話帶來了許多新辭彙。如電話、電冰櫃、洗衣機、電腦、冰淇淋、微波爐、空調、電風扇、吹風筒等等。這些辭彙,無論本來是借詞還是國語辭彙,對於社坡話辭彙來說,都是借用過來的。借用時,通常不改變原辭彙的結構,但語音形式是自己的。也就是說,是國語的地方變異形式,是用社坡話方音改造過的國語辭彙。它們充實了社坡話辭彙,已成為社坡話辭彙的一部分,映射出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這些辭彙作為社坡話向國語轉化的過渡形式,對最終在該地區全面推廣國語是有一定作用的。
國家實行九年義務教育以來,社坡人受教育程度有所提高,這為社坡話增添了新的氣象:書卷氣息濃了。加上推普工作的成功實施,越來越多的國語辭彙進入了社坡語中,與方言辭彙並存。如午休與睡晏覺,小便與屙尿,上課與上堂,燒煙與吃煙……(前者是國語辭彙,後者是社坡話辭彙)已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用文雅的國語辭彙來代替原有的方言辭彙,這在學生人群中尤為突出。
(四)反映當地的生活習慣、民族風情。
俗話說,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各地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活習慣、民俗民風,方言辭彙正是與此緊密相連,呈現出當地地域文化的特徵。這類的辭彙很多,下面僅舉數例加以剖析。
地坪:指農村的房屋前的一大片地勢平坦的空地。可用於曬稻草或其他物品及供小孩玩耍。
廳底:指農村的老式瓦房中最大的那間房子。用於供奉祖先以及停放靈床等。
米升:量米的容器。一般用竹筒做成,容量為一斤或半斤,用於舀米做飯時簡便計算米的用量。
點燈台:指桌子。在沒有電的年代,社坡人是用煤油燈(當地人稱之為“火水燈”)照明的,煤油燈通常放置在桌子上,故而人們把桌子稱為“點燈台”。現在人們已不必點煤油燈了,但“點燈台”這個名稱還是遺留下來了,從側面記錄了過去社會生活的一個圖景。
雞咋棒:一種用來使雞受到驚嚇而離開或聚攏的竹棍,下端劈成竹片以使敲地時能發出更大聲響。當地人養雞多採用放養式,為避免雞偷吃曬在曬場上的糧食(在沒有樓房的地方,曬場都設在平地上)或跑到房裡拉屎,常須趕雞。有了雞咋棒,便可較遠距離“遙控”趕雞。
灰水粽:當地人過七月十四時所包的一種粽子,用草木灰過濾水浸泡過的糯米做成,故稱“灰水粽”。這種粽子能在暑天保持數天不變質。
葵朗扇:當地人夏天所用的一種用蒲葵葉製成的扇子,面積較大,不能摺疊,但很耐用,可扇出較大風力。亦被稱作“葵扇”。
對:當地人把對聯稱為“對”,取“對稱”之意。與之相關的詞語有寫對、粘對、 對(即買對)、賣對等。貼對聯是當地人的一種習俗,過年或遇紅白事都要貼對聯。“對”在社坡話中並無“正確”之意,因而不會弄混。
啪啪槍:一種用小竹筒做成的簡易兒童玩具槍,可用小野果或濕紙團做子彈,因打槍時能發出啪啪聲而得名。屬擬聲詞。
鋪幽:鬼節(農曆七月十四)的一種活動。鬼節的晚上,家家戶戶均備香火、紙錢等冥品到路邊燒香,點蠟燭,放煙花鞭炮,燒紙衣紙錢等。有些人還會備一些粥、飯等撒在地上祭奠孤魂野鬼。這已成為一種習俗,迷信色彩並不濃。
秧青、秧完:分別指春、夏季農民插完秧後進行祭神、慶祝,祈求風調雨順、穀物豐收的日子。
拜山:指清明節的掃墓、祭祖活動。山,指墳。因墳墓是像山嶺一樣隆起的,所以有此引申義。
分龍:每年五月夏至日後的第一個辰日,當地人禁止挑糞水淋菜。這其中有一種迷信的說法 :若有人當天挑糞,當年會大旱。在分龍日前一天,會有人挨村敲鑼提醒人們注意。
稱謂辭彙是每個民族、每個地域都不可缺少的,社坡話中大部分的稱謂辭彙與國語的稱謂辭彙有區別,如 “妹”不是指妹妹而是指女兒,“老妹”才指妹妹。父、母一般被稱為“阿叔”、“阿嬸”,外公、外婆則被稱為“公低”、“婆低”。其他的如(括弧里的是國語辭彙):阿公(爺爺),阿婆(奶奶),老弟(弟弟),夫娘(婦人),婆老兒(老婆婆),公老兒(老爺爺),弟兒(男孩),妹兒(女孩),儂兒(小孩),新人(新娘),新姑爺(新郎),媒呆(媒人),妗娘(舅母),舅爺(舅舅)等辭彙都與國語有些出入。
( 五)反映人們的構詞心理和文化程度。
羅常培先生說:“從許多語言的習用語或俚語裡,我們往往可以窺探造詞的心理過程和那個民族的文化程度。
中國人的宗族觀念很重,社坡人也不例外。同一家族的社坡人在清明前後要去“拜眾山”(即集體拜祭先祖。眾,指大家的,眾人的。山,指墳墓)。族人中同輩人的名字中通常有一個相同的輩分排字,這輩分排字實際上是宗族歸屬感的表征。社坡話中有一些以姓氏為地名的辭彙,如社坡村中就有蒙柳垌、薛柳垌、楊柳垌等,這些村都是一村一姓的,以姓氏為地名能起到明顯的區別作用。
社坡人的迷信心理較重,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建新樓房要請地理佬(即風水先生)“睇風水”、“擇日腳”;有病痛或災難找神婆算命……社坡墟上就有一條小巷是專做這類生意的,當地人把它稱為“仙乜行”。仙乜,即神婆、巫婆。“社公”這個詞背後也隱含著迷信的味道。社公是一個村莊或鄰近的幾個村所里的社稷神,凡初一、十五或節日、喜慶日子都要燒香或祭拜,以求護佑。
從前,社坡人由於科學水平低下,對於某些自然現象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往往會作出帶有神秘色彩的猜測。如,清明時節往往陰雨連綿,社坡人認為這與清明時節鬼氣太盛有關,因而把這種情形稱為“漚鬼兒水”。在社坡話中,雨是用“水”表示的。如下雨叫“落水”、小雨叫“水兒”、大雨叫“大水”……這大概是由於雨水的形態、顏色與井水、河水等沒什麼不同,故而不加以區分。
無論什麼地方的人,由於知識的不可窮盡性,總會遇到一些不曾見識過的事物或現象。當這些事物或現象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或與人們關係越來越密切的時候,出於交際的需要,必須給這些事物或現象命名。在這時,人們通常只能以其所知喻其所未知,按自己所能理解的程度去創造新辭彙。社坡話中就有一些這樣的辭彙。如“扁蔥”,扁蔥就是韭菜。蔥葉是圓筒形的,而韭菜的葉子是扁狀的,把韭菜稱為扁蔥,說明人們曾一度把韭菜歸入蔥的類屬中,也反映出蔥在當地的種植要比韭菜早。“氣緊”,指哮喘。人患哮喘時氣息緊促,與平時大不一樣。這個詞指出了患哮喘的表征,非常形象。“肚線蛇”,指蛔蟲。這個詞的構詞很簡單,即把蛔蟲的幾個特徵疊加:長在肚子裡、線狀的、像蛇。在社坡人看來,這種長條狀、沒有腳的軟骨動物很符合蛇的特徵,所以把它歸入蛇類。此外,疏邊(不親的)、假寶(不真的)、天星(星星)、天光(天亮)、好天(晴天)、橫射水、早朝(早上)、舊時(以前)、窗眼(窗戶)、門橋(門檻)、糖瓜(糖果)、抻手兒(橫廊屋)、霧紗(霧)、獨的棍(拐杖)、梯橫(梯子)、執跌(撿到東西)等辭彙也與國語辭彙不同,但都是用已有的漢字進行組合而非全新的創新,這體現了漢字的強大生命力與構詞過程中的便利原則:儘量利用已有語言素材創造新詞。
社坡話辭彙里有一批象徵詞語,它所體現的人們的文化心態與整箇中華民族是一致的。中華民族的傳統哲學思想是主客一體,天人合一,思維習慣上表現出內向探求和自我省悟,因而在表達方式上偏向於含蓄和具象化。如發瘟雞、懶蛇、鴨公調、豬頭、番薯等等。下面略舉數例作說明:
飛沙雞母:與“大蟲母”一樣,比喻潑辣的悍婦。“雞母”就是母雞。“飛沙雞母”是以母雞作出戰鬥姿勢時弄得沙土飛揚的情境作喻,表不可輕惹之意。當地稱母雞發音為“ji na(第三聲)”,因文字未見,故寫為“雞母”。
灶門狗:“灶門”,指廚房,即有灶頭的地方,是指代詞。社坡人吃飯的地方一般設在廚房內。“灶門狗”本指老呆在廚房中等主人吃飯以得到食物賞賜的狗,引申比喻為怕生,老躲著不敢見外人的小孩。
墟撐: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詞。比喻去市集很久還不願回家的人,像是被定在市集上了。社坡人把支撐車輛穩固立地的鐵棍叫車撐,把這個含義巧妙地嫁接到“墟撐”上,就很形象,讓人心領神會。
分析了眾多富有文化內蘊的社坡話辭彙,我們不難看出,社坡話辭彙有著獨特的文化價值,能真實地反映當地的社會狀況,承載了豐富的文化事象。凝結在社坡話辭彙當中的是人民的智慧,他們用漢字神奇的組合功能,構築了有自己特色的方言辭彙,傳達了他們改造自然、改造世界的無比自豪。社坡話辭彙的豐富文化內蘊還有待進一步挖掘。古建築可以靠攝影機留下其原有風貌,方言辭彙卻不能。我們將本著真摯、虔誠的心態,為發掘方言辭彙這一活態地域文化寶庫而繼續努力。
阿叔:這是對爸爸的尊稱,社坡大部分人稱自己的父親為“阿叔”。
阿嬸:這是對媽媽的尊稱,社坡大部分人稱自己的母親為"阿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