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唐詩人李煜的一首詞,表達了詞人對人生失意的無限悵恨。詩句清新動人,明白如話,是即景抒情的典範之作。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相見歡·林花謝了
- 作品別名:李後主
- 創作年代:五代
- 作品出處:《南唐二主詞》
- 文學體裁:詞
- 作者:李煜
- 主要情感:對人生失意的無限悵恨
原文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注釋
②胭脂淚:原指女子的眼淚,女子臉上搽有胭脂,淚水流經臉頰時沾上胭脂的紅色,故云。在這裡,胭脂是指林花著雨的鮮艷顏色,指代美好的花。
③留人醉:一本作“相留醉”。
④幾時重:何時再度相會。
白話譯文
創作背景
詞牌
此調原為唐教坊曲,又名“烏夜啼”、“秋夜月”、“上西樓”。雙調三十六字,上片平韻,下片兩仄韻兩平韻。亦有通篇皆押平韻者。
格律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
作者
賞析
賞析一
起句“ 林花謝了春紅 ”,即托出作者的傷春惜花之情。林花是春天最美好的事物,春紅是春天最美麗的顏色。這樣美好的事物、美好的顏色,突然間竟自“謝了”,多么令人惋惜感嘆。不僅林花是如此,自然界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也是如此,社會人事也莫不如此。此所謂“一物一事,引而申之,觸類多通。”(周濟《宋四家詞選序》)宇宙萬物雖然紛繁複雜,但由於人類的聯想作用,許多事物可以類比,自然景物與社會人事可以相通。在後主看來,好端端的一個南唐之頃刻衰敗,不正像林花之突然凋謝嗎?這林花的形象中,深深寄託著亡國的悲傷。短短的六個字中,包容著極深廣的內容。這便是所謂取一於萬而涵蓋萬有。杜甫《曲江》“風飄萬點正愁人”,晏殊《破陣子》“荷花落盡紅英”,表現的都是對有情之生命面臨衰敗之際的哀惋感嘆之情,但都沒有後主這句的感情深厚。“謝了”二字中所表現的惋惜感嘆之情本已十分強烈,然猶嫌言不盡意,而續以“太匆匆”,則使這種傷春惜花之情得以強化,使惋惜感嘆之情更加突出。狼藉殘紅,春去匆匆;而作者的生命之春也早已匆匆而去,只留下傷殘的春心和破碎的春夢。因此,“太匆匆”的感慨,固然是為林花凋謝之速而發,但其中不也糅合了人生苦短、來日無多的喟嘆,包蘊了作者對生命流程的理性思考?“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一句點出林花匆匆謝去的原因是風雨侵龔,而作者生命之春的早逝不也是因為過多地櫛風沐雨?所以,此句同樣既是嘆花,亦是自嘆。“無奈”云云,充滿不甘聽憑外力摧殘而又自恨無力改變生態環境的感愴。換頭“胭脂淚”三句,轉以擬人化的筆墨,表現作者與林花之間的依依惜別之情。這裡,一邊是生逢末世,運交華蓋的失意人,一邊是盛時不再、紅消香斷的解語花,二者恍然相對,不勝繾綣。
“胭脂淚”三字是由花轉入寫人的交接點,遙接上片“林花謝了春紅”句。“胭脂淚”是從杜甫《曲江對雨》詩“林花著雨胭脂濕”變化而來。林花為風侵欺,紅悒鮫綃,狀如胭脂。胭脂,是林花著雨的鮮艷顏色,它指代的是美好的花,象喻的是美好的人生,美好的事物。“胭脂淚”者,此之謂也。但花本無淚,實際上是慣於“以我觀物”的作者移情於彼,使之人格化 —— 作者身歷世變,泣血無淚,不亦色若胭脂?《紅樓夢》里林黛玉的《葬花詞》中寫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和後主的這句詞描寫的情景十分相似。“留人醉”,一作“相留醉”,花固憐人,人亦惜花;淚眼相向之際,究竟是人留花抑或花留人,已惝恍難分。著一“醉”字,寫出彼此如醉如痴、眷變難捨的情態,極為傳神,而“幾時重”則吁出了人與花共同的希冀和自知希冀無法實現的悵惘與迷茫。 結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一氣呵成益見悲慨。
“人生長恨”似乎不僅僅是抒寫一已的失意情懷,而涵蓋了整個人類所共有的生命的缺憾,是一種融匯和濃縮了無數痛苦的人生體驗的浩嘆。
賞析二
且說以春紅二字代花,即是修飾,即是藝術,天巧人工,總須“兩賦而不來”方可。此春紅者,無待更言,乃是極美好可愛之名花無疑,可惜竟已凋謝!調零倘是時序推遷,自然衰謝,雖是可惜,畢竟理所當然,尚可開解;如今卻是朝雨暮風,不斷摧殘之所致。名花之凋零,如美人之夭逝,其為可憐可痛,何止倍蓰!以此可知,“太匆匆”一句,嘆息中著一“太”字;“風雨”一然,憤慨中著一“無奈”字,皆非普通字眼,質具千鈞,情同一慟矣!若明此義,則上片三句,亦千迴百轉之情懷,又匪特一筆三過折也。講說文學之事,切宜細思尋玩,方不致誤認古人皆荒率淺薄之妄人,方能於人於己兩有所益。
過片三字句三疊句,前二句換暗韻仄韻,後一句歸原韻,別有風致。但“胭脂淚”三字,異樣哀艷,尤宜著眼。於是讓人們想到老杜的名句“林花著雨胭脂濕”,難道不是南唐後主也熟讀杜詩之證嗎?後主分明從杜少陵的“林花”而來,而且因朝來寒“雨”竟使“胭脂”盡“濕”,其思路十分清楚,但是假若後主在過片竟也寫下“胭脂濕”三個大字,便成了老大一個笨伯,鸚鵡學舌,有何意味?他畢竟是藝苑才人,他將杜句加以消化,提煉,只運化了三字而換了一個“淚”字來代“濕”,於是便青出於藍,而大勝於藍,便覺全幅因此一字而生色無限。
“淚”字已是神奇,但“醉”亦非趁韻諧音的妄下之字。此醉,非陶醉俗義,蓋悲傷淒惜之甚,心如迷醉也。
未句略如上片歇拍長句,也是運用疊字銜聯法:“朝來”“晚來”,“長恨”,“長東”,前後呼應更增其異曲而同工之妙,即加倍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量。先師顧隨先生論後主,以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其美中不足在“恰似”,蓋明喻不如暗喻,一語道破“如”“似”,意味便淺。如先生言,則竊以為“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恰好免去此一微疵,使盡泯“比喻”之跡,而筆致轉高一層矣。學文者於此,宜自尋味,美意不留,芳華難駐,此恨無窮,而無情東逝之水,不捨晝夜,“淘盡”之悲,東坡亦云,只是表現之風格手法不同,非真有異也。
評解
胭脂淚,在這裡並非指眼淚,而是指落花,指因為“朝來寒雨晚來風”而無奈繽紛的落英。
雨打落花,恰如春林之落淚,這應該說是一個很美的況擬。正因為春林而有淚,便賦予了林子於生命,使之如同賦予了細膩的情感,霎時栩栩如生。因為春逝而落淚,這樣的一種情懷,怎麼不叫人們感動?怎麼不叫人們如痴如醉?怎麼不叫人們心生希冀,盼望著再次一睹風采?因此,下文很自然地就有了“留人醉”“幾時重”。
這個過片,承上啟下,不動聲色之中卻宣洩了極其深婉的情緒,所以就非常自然地引出了結拍的“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為什麽要恨“水長東”?前兩篇賞析都語焉未詳。其中賞析一下片開始就完全形如隔靴搔癢;賞析二(出於周汝昌先生之手)則祗談“此恨無窮,而無情東逝之水,不捨晝夜”,因為未能道盡箇中原委,讀者觀之,未免雲裡霧裡,如此,如何鑒而賞之哉?周汝昌先生雖屬大家,於“淚”“醉”之詮釋頗為精準,惜乎之後所述,了了草草,芸芸眾生難免莫知所妙矣。
那麼為什麽要長恨水東?知道“胭脂淚”就是落花,那麼理解起來就很順暢、簡單:水長東之所以被人痛恨,就是因為東去之水將美麗的繽紛落英帶走了,那些曾經給人們的環境帶來無限美好點綴、那些曾經給人們視覺嗅覺帶來無限美的享受、那些曾經給人們的的心情帶來無限歡愉的豔麗的鮮花,從此不復存在!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李煜吟花嘆水,無非就是表達一腔哀愁,而落花與他的種種失落正好絲絲入扣,形成了一種心靈上的“共振”,這種情感又難免會激發讀者各種各樣類似的情緒,這種激發一旦形成,便又“共振”到讀者的心靈,美,就是這樣產生的。
二、關於“林花著雨胭脂濕”
“林花著雨胭脂濕”與“胭脂淚”比較,誠如周老先生說,堪稱青勝於藍。但是,另一個版本的杜詩是“林花著雨胭脂落”,竊以為遠勝“胭脂濕”,勝藍之論,似乎便無從說起了。蓋“胭脂濕”只是一種狀態的描摹,傳達的是林花的一種風姿而已,但是“胭脂落”則屬於一種動態的描摹,非常飽滿,這裡面就難免會傳達出一種情緒,一種作者的傾向。周老先生以為南唐後主也熟讀杜詩,其實後主讀到的恐怕不是“胭脂濕”,而是“胭脂落”。因為從“胭脂落”上更容易引發出“胭脂淚”來。
三、關於多版本詩句
“胭脂濕”更可能是“胭脂落”,這個自然是一廂情願,而李煜的“留人醉”也被人傳作是“相留醉”,兩者間優劣也是存在的。更重要的是,這種多版本的詩句,究竟是作者本人在不同時間段的修改導致,還是後人輾轉傳抄中的筆誤所指,很多已經無法斷定了。除了以版本學原則確定之外,那些無法確定的,可以有一個“為古人尊”的原則,儘可能以更加出色的那個版本作為基本原作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