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肅觀
楊肅觀是該書中最值得玩味的人物,他有
政治報負,能忍人所不能,是非黑白,情理公道,旁人的評價對他均無甚羈絆,只為實現既定目標而行動,實為政治長才。
他曾語:「欲救眾生苦,須持修羅法。
修羅王臨,眾生無懼死,無懼死則無心苦,無心苦則無悲無淚,如此天下安樂矣。修羅王臨,生不能使之喜,死不能使之懼。生者不戀生,生非生。死者不懼死,死非死。唯此,萬物停爭息斗,輪迴終有休止一日。願天地罪孽,盡歸吾身。」以修羅王自比。
此等人物在
武俠小說中前所未有,而且在楊肅觀之前,大多在武林中玩弄政治手段的均為大奸巨惡,但楊肅觀並不能簡單地以「奸邪」概括,他是真正的
政治家。
楊肅觀的
政道,脫胎於
正道而獨具其特點,同時也符合了作者另一面上的「利他」之想,實為一代英雄。他是書中塑造最成功的形象之一,是
孫曉的神來之筆。
據猜測楊肅觀之弟楊紹奇為朱陽之子,楊肅觀代父出家同時也是代楊紹奇出家,因為楊紹奇體質不適合練武(假楊遠其實是不捨兒子)。
後來楊肅觀應該是跟朱陽關他親生父親楊遠一樣,把朱陽關進了廢院
枯井(楊的身世現今仍有疑問,以上皆為書中推測)。
修羅王之名
嘶……嘶……
柔和夢境中,忽聽噴氣聲不絕傳來,這聲響好生嚴酷,似如閻羅將至,群羊聽了聲響,心中立生感應,一時驚惶失措,紛紛向前逃散,赫然間,一頭
猛虎從草叢竄出,虎眼幽生碧光,那是造物創出的食肉魔物。
羊群驚慌無措,咩咩聲響中,猛虎飛撲而上,須臾間壓住其中一隻,便要張口大啖。
牡羊痛楚掙扎,蹄子在地下亂撲亂打,但猛虎力大,要它如何抵擋?眼看血盆大口將至頸間,羊兒驚慌慘叫,已在生死邊緣。餘下羊只無力相助,只能倉皇逃入林間,眼睜睜看著同伴被吃。
眾僧看在眼裡,無不震驚,靈真大跨步而出,霎時仰天怒吼:“畜生!”
靈真雖是莽和尚,但畢竟是佛門中人,一見弱小受欺,心中便生
惻隱,他抓起地下一塊石子,運起
大力金剛指,飛石便如火炮般打出,轟然巨響中,已將猛虎驚退。降魔護法,本乃眾僧之職,何況性烈如靈真?此番出手,更見豪俠之氣。
可憐牡羊雖然逃過一死,但身上給利爪撲過,已然鮮血淋漓,看它咩咩哀鳴,竟已無力站起。
那猛虎本想飽食一頓,哪知卻給人打斷了,它心有不甘,只在林間喘氣徘徊,低聲嘶吼,似乎隨時都要撲將過來。靈真看在眼裡,便是一聲冷笑:“什麼玩意兒?你這傢伙只會欺侮弱小,且讓佛爺熬你一身虎骨煎藥。”掄起醋缽大的拳頭,只等三兩拳把猛虎打死,也算替山林除害了。
正要下手,猛聽一聲幽幽嘆息,道:“住……”
語氣平淡無奇,不過是區區一個住字,卻令眾僧聞聲愕然。只因話聲是從達摩院而來,說話之人非同小可,正是本寺輩分最高的天絕大師。
靈真本要開殺,聽了門裡的喝阻,忍不住便是一愣,道:“怎么了?師叔不讓我宰殺這畜生?”
達摩院裡佛音低盪,聲音低沉緩慢,斷斷續續,但聽它輕輕地道:“眾生萬物,
依天行事,如同風吹草郾……虎吃羊,羊吃草,物性本來如此,何罪之有?師侄豈能
無妄殺生……”
靈真望著地下掙扎的牡羊,見它痛苦哀鳴,一意求生,他動了
慈悲心,搖頭便道:“師叔,我現下殺死一隻老虎,卻能救得山中無數羊群,一命抵百命,說來不算壞,是不是?”
那聲音嘆道:“錯了……錯了……虎吃羊多,還是人吃羊多?若要一命抵百命,京城涮羊肉鋪子百十家,為救天下億萬羊兒,師侄何不下手毀去?”靈真聽了這話,不禁傻住了,他咦地一聲,頷首道:“是啊,我怎沒想到?趕明兒可得上京城去了。”
他生性鹵莽,不及深思說話,一心只想
撲殺猛虎,他縱躍過去,正要提腳去踹,便在此時,兩隻幼虎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在母虎身邊依偎玩耍。其中一隻幼虎向靈真腳邊靠來,小爪子揮舞,已在玩耍。眾僧見這虎竟有二子,直是震驚難言,連靈真也緩下手來,呆立不語。
那聲音嘆了口氣,道:“大千業報,眾生皆苦。三虎數日未食,數日後便會饑渴而死,可憐羊兒又是何辜,要為母子三虎果腹?嗚呼,虎何辜?羊何辜?輪迴一日猶在,人間即地獄,地獄即人間。天道如此,諸君要如何播施佛法,
普渡眾生?”
造物神通之前,眾人雖精修佛學,但也是區區凡人,卻要如何逆天而行?眾僧聽了嘆息,卻都無言以對。
靈音號為“慈悲金剛”,生來最具佛性,當下跨步向前,合十道:“天生萬物,無脫輪迴苦。我輩求佛之人秉大慈悲,一朝見萬物相殘,當舍一己無用身。以求蒼生普渡。”那聲音嘆了口氣,道:“你想投身餵虎?”
靈音更不打話,當即解脫僧袍,露出了乾瘦背脊。他緩緩行到猛虎面前,靜待虎口加身,竟是有意肉身布施。
那母虎原本等著吃羊,忽見靈音無故走來,竟似有些驚嚇,非但不曾往前撲咬,反往後退開數尺。
靈音跪在地下,面露悲憫,低聲道:“別怕,過來吃我吧。”那兩隻幼虎聽了這話,只在他身邊撲戲玩耍,卻哪裡有吃他的意思?
那聲音嘆道:“痴人啊痴人,
涅盤經有言,“人身難得,如
優曇花”,這虎不曾食人,你今日妄自捨身,讓它無端吃了人肉,可知這虎得了滋味,日後有多少鄉民要死於
虎吻?”
靈音心頭大震,他一心存念赴死,卻沒想過這些身外事,猛聽師叔
當頭棒喝,一時呆立當場,
不知高低。
山霧飄渺,眾僧見地下羊兒哀鳴掙扎,苦苦求生,一旁猛虎腹飢難忍,早已趴地喘息。
苦啊,天生萬物,無一不苦,被吃的臨死垂淚、痛楚掙扎,著實可憐。但那吃食的卻又何嘗不苦?看那三隻惡虎相互吻舔,母子親情何嘗少了?母虎飢火難忍,只想張口去咬牡羊,可礙著眾人在旁,卻又苦不能得。眾僧滿是無奈,此時救了一端,卻又不免害了另一端,
四大金剛面面相覷,卻都束手無策,滿是彷徨之意。
佛祖啊佛祖,眾生無窮苦,地獄即人間,如來門徒信仰何等虔誠,你為何還要開他們這么一個大玩笑?
靈音心頭痛楚,霎時悲聲慘叫:“我佛慈悲啊!”舉起左臂,右掌滿布真氣,便要將自己的左臂切下。
當此悲苦之刻,佛院裡傳來滔天狂嘯,但聽山門隆隆開啟,達摩院大門忽地粉碎,只見一道布索如巨龍般盤來,轉眼便已纏住靈音的頭頂。
那聲音極盡悲吼,厲聲道:“神佛捨棄我等,我等卻不捨棄眾生!少林門徒,讓老衲帶你們
殺出血路,復位輪迴大道!”
靈音還不及說話,那布索震出巨力,硬要逼他跪下。靈音面色慘白,兩手撐住地下,只能勉強站立。那布索毫不放鬆,逐步下沉,一心讓靈音五體投地。
那聲音森然道:“靈音,你誤解佛法,師叔今天要罰你的痴業……你貿然把左手切了,明日這虎一樣腹飢要吃,你這痴人待要如何?把另一隻手切下來么?割肉餵鷹,投身餵虎,不過是故事裡的笑話,你這般痴妄,除了消解自己的無奈悲苦,何益於天下芸芸眾生?”那聲音越說越怒,說話間,布索緊繃,如同泰山壓頂,逼得靈音雙膝及地,那布索不緩下壓之勢,力量迫來,竟逼得靈音面露痛楚,背脊如同斷折。
靈定大吃一驚,就怕師弟受了內傷,慌張之下伸出雙掌,托住了布索,想要分攤下壓力道,但師叔的內勁實在霸道,真力到處,竟把他震得氣血翻湧,往後退開了一步。
靈定知道師叔脾氣怪異,深怕師弟無端給他傷了,當下顧不得禁忌,猛一咬牙,雙手抓住了布索,暴喝道:“師叔手下留情!”虎吼聲中,竟已發動了邪功,霎時露出兇惡法相。
世間惟有“修羅神功”這般禁傳武學,方能抗擊本寺第一高人。
“修羅神功”激盪魔性,發功者雖然力大無窮,卻不免顯出狂態。門裡一聲冷笑,霎時布索力道更如排山倒海,靈定面色漲紅,口中暴吼,連連催動內力,但布索實在太沉,靈定給力道一帶,胸口氣悶異常,腳下竟也緩緩軟倒。
靈定當年以修羅神功決戰
卓凌昭,逼得劍神四下竄逃,最後以“霞光千道”才分出勝負。哪知此刻在師叔面前發功,竟似不堪一擊。眾僧沒料到天絕閉關十八年,竟已練成這等武功,心下都感駭然。
便在此時,清和佛號響起,只見一人伸手搭上布索,一股溫和內力傳了過來,這股內力泊然純正,綿綿不絕,來得正是時候,恰巧消弭雙方緊繃的力道。兩邊力道相互抵消,那布索便軟綿綿地垂下。靈定、
靈音二僧趁勢急退,各在一旁喘息。
出手之人寶相莊嚴,正是少林
方丈、四大金剛之首的靈智和尚。看他容貌俊雅,形如中年文士,誰知武功卻在幾名師兄之上,以
內力觀之,更與天絕相距不遠。幾名師兄弟都是當代高手,把方丈與天絕僧過招情狀看在眼裡,俱都感到敬佩。
那布索倒飛回去,門裡傳來輕聲讚嘆,道:“難得啊難得,閻浮提人間飄香,你不過數月功夫習練香袖,居然有此功力。”
靈智擋在兩名師弟面前,合十道:“靈音本菩提之心,行佛門之法,便算偏執一些,也非罪業。師叔不該罰他。”
那聲音平穩依然,淡淡地道:“汝乃方丈,既說不罰,誰能異議?只是今番餓虎食羊,活羊不能全虎,活虎不能全羊,兩者將有一亡。照方丈高見,又該如何?”
靈智望向母子三虎,不見百獸之王釁釁吼,但見饑渴難言錐心悲。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往牡羊看了一眼,只見可憐羊兒哀鳴低喘,僅在向自己乞憐。靈智低下頭去,嘆道:“萬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俱乃前生輪迴所定……”靈真本是莽和尚,一旁聽著,立時驚道:“方丈要讓老虎吃羊?”靈智面露悲憫,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讓老虎吃羊,是老虎自己去吃的。輪迴道法之前,眾生自有業報,我等無法干涉。”
門裡那聲音哈哈大笑,冷冷地道:“好一個方丈,原來你讀佛法、練武功,便是來逃避世間悲苦?虎吃羊,算是羊兒的業報,那何不讓靈真下手殺死猛虎,不也算猛虎的業報?再看土匪姦殺婦女,官府殘虐忠臣,一樣是死者的業報,你又何必干涉什麼?靈智啊靈智,你的這個智字,便是你的業障!”
靈智嘆了口氣,眼神滿是悲憫,但佛道如此制定輪迴,人力有時而窮,卻又能如何?他心中感慨,一時低念佛號,卻是無言以對。
那猛虎本就等著
飽餐一頓,一見無人過來打擾,便領著兩隻幼虎,齊往羊兒聚攏。那牡羊見自己即將身死,眾僧俱無干涉之意,登時驚惶咩叫,它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氣力,爬起身來,直向眾僧奔去。老虎見羊兒奔逃,一時激發了猛性,四足發力,便要撲上齧咬。
便在此時,刷地一聲響,長劍出鞘,已將猛虎驅了開來,那出劍之人白衣雪面,卻是天絕僧的
關門弟子楊肅觀。
靈音、靈定、靈真等人見他出手,心下都感欣慰,只有靈智合十念佛,恍若不見。
羊兒甫脫虎口,仍是滿心驚惶,雖想急速逃離,但它背上傷重,只能躺地掙扎,良久不能起身。楊肅觀將它抱入懷中,作勢安慰。羊兒哪裡知道他的用意,就怕楊肅觀下手來害,驚惶之間,更是拚命扭動身軀。
楊肅觀低聲道:“乖乖,別怕。”他手撫羊毛,面露慈悲之色,口唇輕動,好似在訴說什麼。羊兒聽了安慰,竟爾不再掙扎,小小羊身倚在楊肅觀懷裡,緩緩閉上了眼,喉間咩咩低叫,神態甚是安詳。 楊肅觀輕觸羊兒頸間,柔聲道:“乖……
好乖……”
忽然間,喀地一聲低響傳過,眾僧看在眼裡,忍不住駭然,只見楊肅觀手掌輕輕扭動,須臾間竟將羊頸折斷,讓那牡羊於寂靜中往生。
眾僧又驚又怕,滿心詫異間,不知是否要出言指責,忽見楊肅觀抱起羊身,將小羊送到了猛虎面前,低聲道:“吃吧。”
三虎急急向前,張口大嚼,看它們
氣喘吁吁,拚命嘶咬羊身,腹中飢火驅使之下,比之地獄餓鬼還要不如,哪還有百獸之王的半分威風?不過半晌,羊兒血肉模糊,已給吃掉一半。眾僧滿心悲戚,當下低聲誦念
往生咒,替那羊兒超度。
晨光映照,一片誦佛聲中,楊肅觀靜靜看著造物天道,他面無悲喜,那雙清澈俊眼彷如黑夜星空,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阿彌陀佛……”
門裡傳來一聲佛號,正是天絕僧說話。晨間寂靜,只聽他輕輕說道:“告訴師父,你為何殺羊?”楊肅觀緩緩上前,跪地道:“欲救眾生苦,須持修羅法。修羅王臨,眾生無懼死,無懼死則無心苦,無心苦則無悲無淚,如此天下安樂矣。”
世間萬物求生厭死,本是應然。眾僧聽了楊肅觀的說話,都是
茫然不解,天絕僧嘆了口氣,道:“何謂修羅法?”
楊肅觀凜然道:“修羅王臨,生不能使之喜,死不能使之懼。生者不戀生,生非生。死者不懼死,死非死。唯此,萬物停爭息斗,輪迴終有休止一日。”眾僧聞言,無不震動。門裡一聲嘆息,又問道:“你,便是
修羅王?”
門內不言不語,過得半晌,布索輕揮,功力到處,已將楊肅觀托起。只聽天絕的聲音在門內響起,道:“
真佛之子……進門吧……”那聲音幽幽暗暗,若有似無,楊肅觀微微頷首,向靈智等人躬身行禮,便自跨入門內。
惟生不戀生,死不懼死,世間
方無悲愴。眾僧低聲訴念那兩句話,俱現悲憫之情。也許,惟有“生非生、死非死”的最後極境,人間方能悲喜兩忘,天下才有太平寧日……
政道
楊肅觀提起白紙,拿著漿糊刷了刷,貼到牆上,隨即提起筆來,寫落了兩個字,大道:“憑這個。”
牆上多了兩個
楷書,端正嚴謹,眾人凝目一看,齊聲道:“
正道?”相顧愕然間,只見楊肅觀放落了筆,道:“諸君,何謂正道?正道者,就是做對的事情。”
牟俊逸呆了片刻,實在忍俊不禁,終於捧腹大笑起來:“楊大人,你也配談正道了?那天下
婊子不都能給自己立
牌坊啦,哈哈!你打算拿這個笑死
成吉思汗啊?”
楊肅觀潤了潤筆,在“正”字之旁添了幾筆,見是個“文”字,卻成了一個“政”字。
眾人呆了呆,齊聲道:“
政道!”楊肅觀放落了筆,頷首道“這個政道,就是楊某畢生的
道統。亦是滅
蒙古、擊
戰神,抗擊世間一切外力的必勝之道。”
銀川公主原本默默無言,此時忽然抬起頭來,輕輕地道:“楊大人,何謂政道?”
楊肅觀環顧堂下,道:“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這個政道,其實也就是正道,然諸位可曾想過,古人造這個‘政’字之時”手指提起,定向牆上那個“政”字,道:“為何要多加一個‘文’字邊?”
牟俊逸冷笑道:“拿著正字作文章啦。”楊肅觀微笑道:“說得好。正道者,所行皆為對的事。政道者,所言必是對的事。這個‘言’字呢,便是讓你打從心裡相信,我所作所為的這一切”行下台來,俯身望向牟俊逸,握住了他的手,靜靜地道:“都是對的事情。”
孫曉評楊
楊肅觀是一個旁觀者,在灰暗世界裡沉
默的人,他和
盧雲不一樣,他不喜歡
大放厥辭,也不輕易批判這個世界。當然,他和伍定遠也不同,他根本不在乎秩序的毀壞,或是所謂「正義公理」的
大崩潰,楊肅觀不在意這些形上符號,他完全就是旁觀者,這一點他和
秦仲海更為相似,但楊肅觀又與秦仲海不同,秦仲海追求自由,楊肅觀卻從一開始便背負著無數人的希望,包含他的父親,以及他的師父,最後楊肅觀完成了他們的心愿,建立了正統朝廷,卻也消滅了所有的人。
生活在灰暗的世界裡,楊肅觀選擇沉默,是因為他明白世界服從於因果律,善惡不必
伍定遠大聲疾呼,它本來就有著一種自然的果報,一個人造業,一個人就會受罪,集體造業,就會集體受罪,他靜觀每一個人的善惡,也察看他們的果報,但他有時仍會因不忍心而出言指引迷途的人,例如盧雲,但他大體上仍維持旁觀。他站立的位置比審判者更高,他完全就是一個
過客。
然而楊肅觀自己也陷下去了,他在第十四冊里被削職為民,一連串事件將他逼到谷底,他身旁所有的角色都在利用他,污染他,在楊肅觀失去一切之後,他最終還是被迫出手,他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建立了「鎮國鐵衛」,以縝密的心機摧毀了舊有的體系,從而創立了一個全新的秩序。但在最後的算計中,秦仲海也同時成魔,阻擋了楊肅觀的野心。
楊肅觀曾告訴秦仲海:「天下英雄,唯有你和我。」
在第三部里,正統王朝早已建立,經由盧雲的抽絲剝繭,楊肅觀的真面目也一一顯露,原來他就是復辟大戰的策劃人,
江充、
劉敬都敗在他的手中,他成立了鎮國鐵衛,涉嫌殺害師父天絕、更害死了他的上司
柳昂天,在與此同時,他甚至囚禁了自己的養父朱陽,從這個角度來說,楊肅觀其實是
英雄志里最大的反派。他的意志壓迫了每一位主角。但也因此,楊肅觀其實是英雄志最後一部的男主角。他的身世直接涉及了
潛龍,也涉及了武英西征的種種內幕,解開了楊肅觀內心的世界,結局也將揭曉。
從旁觀者到
懲罰者,楊肅觀執行了世界的因果律,懲罰了整個灰暗的人間,這份處罰也包含了他自己。在第三部里,楊肅觀成為另一個灰暗世界的代表人。他所建立的朝廷比景泰朝更為困難,他遭遇了過去沒見過的十年大旱。這時楊肅觀的主要形象透過盧雲、銀川公主、
顧倩兮、以及他的胞弟楊紹奇的視角來建立。
眾家評楊
風流司郎中和修羅王互為表里,合而為一就是整部《英雄志》中壓抑的最深的主人公——楊肅觀。
侯門深似海,文楊武秦,是天生的對手。伍定遠的故事一開始就展現在大家眼前,盧雲光明地讓人既安心又溫暖,儘管表面上他的命運是如此悲慘,正是透過這兩人的眼睛,大家一步一步地走進英雄志的故事。
其後秦仲海的身世之謎占據了我們大量的注意力,這個英俊穩重、有勇有謀而且家世顯赫的“十全郎中”就變得不那么重要,和憨直的盧雲相比,他是那么八面玲瓏,
老成持重,不過這是符合他的生長環境和家庭背景的,不足為怪的,而且分寸把握的非常好,並不讓人討厭。楊第一次真正引起讀者的注意,恐怕是因為一個“
神運算元”的
鐵口,在這個人的眼裡,好端端的
蟾宮折桂之命,風流瀟灑的治國棟樑
卻原來滿是冰霜,
玉兔嫦娥更已凍成冰塊一般。楊的不同尋常顯露了出來,可是因為秦的命運在這裡更顯異常,所以在這裡,楊的真實景況不過初顯崢嶸而已。
楊肅觀是一個極其隱蔽的人物,如果要說“英雄”,恐怕也是整部《英雄志》中爭議最大的人物。他的秘密一旦揭開,這部書的結局也就到來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楊雖然只是最重要的冰山人物,卻還是真正的主人公,因為《英雄志》的故事展開的主要推動力是他。
長成以後的楊是真正的修羅王,因為他沒一個面貌是真,也沒一個面目是假,後來他略微換了一張皮——風流司郎中成了仁義楊太師,可是實際上還是一樣的。
楊肅觀的最可怖之處就是他處處的表里不一,“春風得意馬蹄急”的少年得志才剛剛被渲染,盧雲羨慕他,上司愛護他,家庭庇護他,“十全郎中”的形象剛剛得到確認,作者立刻筆鋒一轉,在11卷第1 章中這樣寫楊:“從小到大,時時覺得背後傳來一股寒意,便連睡夢中也不得稍瞬。十餘年苦熬下來,那無數驚懼的寒夜,令人魂膽凍結的鬼魔,永遠揮之不去。”
人前風神俊朗的外表和人後鬼魅驚懼的內心形成了修羅王的第一重詭異面目,而這背後的原因,作者也在慢慢地給我們抽絲剝繭,楊的身世也慢慢顯露了出來。
對楊的身世最重要的揭露來自15卷第一章,在這裡,可以很明顯的看到楊肅觀的最大的噩夢和最私人的秘密是“真假楊遠”之謎,最初所作所為的動機是為了“救父”,後來是“為父報仇”。 在這裡,最為明顯的是為“修羅王”悲劇人格的形成提供了一個環境理由——楊幼年就目睹家門慘劇,而他天資極高,在極為險惡的環境中早早領悟了堅忍的生存之道,並由此突破,形成了自己扭曲的
佛國理想,在這裡,還有一個起到絕對性作用的人不可以不提,那就是天絕“神僧”。
【靈吾玄志——修羅王是如何練成的】
“一切有為法,如
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
作如是觀。”修羅王什麼都不是。說它是
天神,卻沒有天神的善行,和鬼
蜮有相似之處。說它是鬼蜮,可它具有天神的威力神通。
說它是人,雖然他是有人的七情六慾,但又具有天神的威力、鬼蜮的惡性。因此,修羅王非神、非鬼、非人,修羅王是怪物,界於神、鬼、人之間的怪物。
金剛之性最終化身修羅,靈吾玄志這四個字便是註腳。
楊肅觀既是靈吾,又是玄志。這才是他的真名,製造他的兩個父親用名字在他身上刻上了自己的理想,像雙重詛咒,牢牢附在身上。
靈吾是戒名,楊幼年代父出家時,師父天絕給他的,吾就是我。意思就是“吾之悟”。天絕是他精神上的父親,“佛國”理想的源頭來自於他。
玄志是他的號。楊科考中第,父親楊遠(潛龍)便以此相贈。黃者,玄色也。其中睥睨江山的野心不言而喻。
以出世之志行入世之事,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