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劉鏞(1825—1889),字貫經,因排行第三,人稱“劉三東家”。被譽為
四象中的“劉家的銀子”。祖籍紹興
上虞,清康熙初,遠祖劉尚遷居
吳興(今湖州)南潯,在大橋灣泰安橋下設小
銅匠鋪。劉家發家的第一代人叫劉鏞,生於1826年,此前,劉家是一家貧苦的莊戶人家。劉鏞年輕的時候當過銅匠,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地為人家修補銅勺銅鍋,以貼補家用。
南潯的老人回憶說,當年劉家的家廟裡,曾陳放著一副銅匠挑子,即是指此,劉家後人中也有類似的傳說。當然,靠這點小手藝活兒自然是無法安身立命的,後來,他轉入了鎮上一家棉綢布店當學徒,指望將來能做點生意。
那時學徒什麼雜活都得乾,
寒冬臘月老闆叫他到冰凍了的河邊洗魚洗菜,他手已凍裂,鮮血順著菜葉流到河裡,又怕被老闆見到呵斥,出入均不敢出聲。他早起晚睡,拚命幹活,一天只能掙十文錢。他用三四文買點吃的,其餘歸其母。可是後來得知,店家的管家一年的薪金也才不過百
緡(100串
銅錢),心想此處非久留之地。後來由親戚介紹,他進入鎮上談德昌
絲行打工,每年也只賺10元銀洋。老闆認為他勤快能幹,年終又獎勵他6元銀洋回家,全家人已高興得不得了了,認為是了不起的收入了。不出幾年,劉鏞憑自己的精明,已經悟出了經營絲業的門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是要有資本,只要有資金就能在當地大量收購
蠶絲,再轉賣給從上海來湖州收絲的洋行買辦,這樣,一進一出,頓時可賺大錢。湖州歷來就是
魚米之鄉,老百姓家家植桑養蠶,有的是生絲,貨源穩定、充足,只要有收購生絲的錢,生意即可做大。可問題是資本從哪裡來呢?四年後,劉鏞脫離了談德昌
絲行,與另外兩個同鄉合作,開設了自己的第一家絲行,資本由三個人東借西借,湊在一起也才不過200
銀元,但這畢竟是劉家基業邁出的第一步,那年劉鏞整20歲。那時正是鴉片戰爭之後,外國資本大肆收購中國農副產品之時,
南潯作為浙北蠶桑業的中心市鎮之一,又離上海市近,交通上有太湖和運河之便,絲市貿易自是盛況空前,所謂“小賈收買交大賈,大賈載入申江界,申江番國正通商,繁華富麗壓
蘇杭”(
溫豐《南潯絲市行》),正是指此。劉家的發家正是得此天時地利之助。後來人們才明白,除天時地利之外,“人和”也許是更為關鍵的一個因素。
劉鏞財勢發展速度是驚人的,因為自其合夥經商算起,僅僅過了16年,也就是到了同治元年(1862年)劉鏞36歲的時候,200元的
資本已連續翻跟斗,上升到了數十萬之巨,而且已從
南潯發展到上海,在上海租界內購地造屋。據
湯壽潛說其:“不數年,業翔起,當同治初,已殖財數十萬,號巨富。”這個“數十萬”的概念,如果當20萬解的話,那就是資本翻了1000倍;如果是當40萬解的話,那便是翻了2000倍!況且,在此過程之中,其中一個合伙人已撤資離去,另一合伙人不幸去世,
絲行的業務,全由
劉鏞“一手出納”,劉鏞何來此“翻天”的本領?那就是官府里有熟人照應,經常跟洋人作生意,打交道。再說劉鏞到上海的這一年,正是
曾國藩、
曾國荃圍攻
太平天國的天京的年頭,兩年後,天京城破,曾國藩在清廷的授意下大辦江南鹽業,發售
鹽票(即經營鹽業的執照)以充實國庫,小票值200
銀元,大票要500銀元。劉鏞又不失時機地鹽、絲並舉,移師淮揚,遂又成為
淮揚一帶鹽業的巨頭,同時又投資典當業……最終積累資產2000多萬銀元,成為“
南潯四象之首”。
故事傳說
小蓮莊為
南潯景致之最,原是“
四象之首”清
光祿大夫劉鏞的家廟和花園。傳說因為主人欽慕元代書畫家
趙孟頫建於湖州的
蓮花莊得名。有人估算,劉鏞的家產,在19世紀90年代時達到了2千萬兩白銀,這是什麼概念?當時清政府的年收入是7千萬兩白銀。1885年,通奉公劉鏞59歲,開始修建私家莊園“小蓮莊”,他準備在莊園裡修整一個十畝的荷花池,再在池邊建幾座亭台樓榭,以便在風和日麗的時候,賞荷、垂釣,安享晚年。這時候的劉鏞,已居
南潯“
四象”之首。也許,他希望靜對荷花池時,能回憶起自己的一生。或許,他會想,人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只要你的心足夠大。此時的劉鏞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綿綢布莊的國小徒。那一年他15歲,由於家境貧寒,劉鏞在布莊幫工,他起早貪黑,從廚房到澡堂,什麼事都乾,但辛苦一天卻只能得到十文點心錢,即使像他師傅,身為店中
執事,歲俸也不過百緡(一千文為一緡)。
對於處處留心想要自己起家創業的劉鏞而言,每日十文的酬勞是遠遠不夠的,他開始考慮著,要往絲業上發展。南潯,倚天目諸山之勝,攬
太湖苕溪之秀,所有的靈氣凝結為一縷縷
蠶絲,綿軟柔韌,質地晶瑩,名聞遐邇。當時正值“歐洲諸國開商埠於上海,大購湖絲,歲出口八九萬包,業絲者贏獲過多”。這一切皆被劉鏞看在眼裡,不禁為之心動。若想開創自己的事業,從絲上著手,當是一條捷徑。於是,1842年,16歲的劉鏞“跳槽”到談德昌絲行當夥計。
絲行的待遇比
綿綢布莊大有提高,不僅“年貼膳洋銀十圓”,年底,談老闆因劉鏞勤快能幹還“酬洋銀六圓”。(歲月幾經變遷,人世幾度滄桑,十畝荷花池,經歷了百年的動盪,今天,當我們徜徉在岸邊,讚嘆它的美麗、驚羨主人的財富時,有幾人能夠想到,當年的劉鏞,在成為一方大亨之前,只是那么一個不起眼的窮小子,足見人的心有多大,就能走得多遠。)
劉鏞進入談德昌絲行當小夥計時,早已存了
心機,將來要另立爐灶,開創自己的事業。由於他聰敏好學,短短四年時間,便“靡洪靡纖,不待提諭,劈見癥結”,盡通絲業經營的奧秘,掌握了經商的規律。1846年,正月新春,家家戶戶都忙著辭舊迎新。劉鏞的心中,也涌動著開始新生活的想法,他覺得時機成熟了,可以開始著手做一番自己的事業了。於是,他辭別了談德昌
絲行,拿出所有積蓄,開了家叫做“劉恆順”的小絲行。
南潯最富有的一“象”,就從這裡,開始了最初的萌芽。沿著曲曲折折的水路,往北,搖上三天三夜的櫓,穿過那一座又一座的石橋,便到達了上海
十六鋪。這是劉鏞第一次去上海打聽絲價,此前,他的小絲行每日收購
蠶絲,打烊後立刻轉手賣給廣東商人開設的大廣莊,賺點小小的差價。
日子本來倒也安逸,只是這一年的春天,
春絲抽得特別多特別好,
廣莊聯合幾家大的
絲行有意壓低
輯里湖絲的價格,眼看生意就要賠本了。是不是可以自個搖船把絲直接賣到上海去?劉鏞突然冒出這么個念頭,隨即又把這念頭打壓下去——沒資金、沒大船,這樣莽莽撞撞地去了,能行嗎?
倒是劉鏞的夫人沈氏,另有一番見解:“咱們沒有本錢沒關係,從小做起,慢慢積累,沒有大絲船,哪怕去租農船或者航船,總得試試。”是啊,總得試試,與其坐而待斃,何不放手一搏?當年從國小徒小夥計,不也這么過來了嗎?那時候行,現 在為何反而不行?劉鏞嘩嘩搖著櫓,日夜兼程,順著那曲曲折折的水路,到了上海十六鋪。
上海十六鋪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大輪船,有的來自歐洲,有的來自美洲,劉鏞的小船似乎格外
寒磣,他的心,沉甸甸的。
劉鏞搖著船,在大輪船的縫隙里幾經輾轉才靠了岸。一上岸,便迫不及待地打聽絲價。“
輯里絲每兩售價2兩白銀。”
絲行夥計報價的聲音響亮。“2兩?當真?”劉鏞驚呆了,要知道,輯里絲收進每兩才7分1,這絲行夥計報出的價格,是收購價的3倍啊。劉鏞大喜過望,忙把帶來的亮晶晶的絲全部賣掉,換回了同樣亮晶晶的銀子。這一年春天,劉鏞靠著自家的絲船,生意做得特別紅火。其他的
絲行看到劉恆順絲行的生意這么好,紛紛前來打探。劉鏞卻是一個大度非凡的人,將自己發財致富的門路,一一細告同行。大家紛紛效仿,很快,這通往上海的曲曲折折的水路上,搖滿了各家各戶的絲船。雪白的輯里湖絲運出去,雪白的上海銀洋運進來,
南潯,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漸漸成為比上海還要富裕繁華的一方寶地。(而今,站在那鐫刻了歲月痕跡的石橋上,望眼是悠悠長長的水、悠悠長長的路,耳畔仿佛依稀傳來那嘩嘩的搖櫓聲。那嘩嘩的聲響,穿透了歷史的塵埃,浸透了百年的歲月,延續到了今天。今天,在
湖商們把生意做到歐洲,做到美洲,做到全世界的時候,他們手中,應該仍是搖著那樣的一把“櫓”。)
沿著南潯小蓮莊內十畝荷花池,穿過一道道迴廊,走過一座座亭榭,一轉身,一抬眼,兩座高大肅穆的牌坊赫然立於眼前。那兩道灰白的牌坊,高10米,一眼望不到頂,其中一道牌坊上書“樂善好施”四個大字。鎮上老人說,這座牌坊建於1893年,是清朝皇帝為表彰劉家“樂善好施”的傳統,特別欽準修建的。
那是1863年,劉鏞通過自己的艱辛勞作和聰明才智,已從一開始的絲業經營,進而開始鹽業經營,家底十分雄厚。那年夏秋之交,正當“
秋老虎”,天氣十分炎熱。劉鏞去
嚴州經理鹽茶商務,一路上看到百姓飽受寇盜蹂躪,房屋田產多遭毀壞,滿目創痍。於是決定將此行的經商之資拿來“賑災民,施醫藥,舉掩埋,收養流亡,恤贖孤寡”。他日行數十里,奔走賑濟,在酷暑之中不顧穢氣熏蒸,大病一場,病中仍不忘交代朋友繼續救災,自己卻險些喪命。那是1889年,浙江大水,
湖州尤甚,災民萬千。劉鏞見狀,拿出數萬銀兩,向安徽蕪湖購米萬石,以賑災民。
一場百年難遇的災難,在劉鏞的慷慨支助下,終於化解。為了能長期推廣善行,救助鄉里,劉鏞還拿出數萬銀元,借貸生息,每年取利息購米濟災,名曰“愛米”。劉鏞對他人慈善大方,自己的生活卻樸素淡然。他常說,富足之家就好比肌膚充盈的人身,肌膚充盈的人看起來很健康,但若是陽氣太盛,則反而會傷害到臟腑。他深知財富過多容易奴役人的性情,反受其害,所以他將賑災義舉,比作是為自己治病:
“吾歲散數千金以與人,非求福也,蓋以療吾之疾也。天地之道,蓄極必泄,吾不待其泄而先自泄也,庶以懲。夫膚革充盈者之自知其疾,而早藥之也。”致富不忘本的劉鏞獲得了鄉鄰的愛戴,劉鏞去世之時,遠近百姓得知,紛紛弔唁,哭聲一片。
人物軼事
古今商家為了贏利發財、獲大利發大財,自然非得精明到家,甚至幾近刻薄不可,劉鏞也不例外。不過,他又理性得可怕,深諳“富不過三代”的宿命性規律,深為少時讀書太少而抱憾,認定“詩書簪紱”方是劉家發展的正確方向,便竭力鼓勵兒孫讀書求功名。但他不像一般的暴發戶,不願輕易捐官,最終只沾了個“通奉大夫”的稱號,甚至對兒子劉錦藻也如此。如光緒二十年(1894年),劉錦藻赴禮部試,中第52名,以二甲進士觀政工部。當時,國家軍務正緊,急需軍餉,有人以報效國家之說,勸劉錦藻乘機捐資,求取高官厚祿。劉錦藻心有所動,便向劉鏞商議。劉鏞此時卻十分冷靜,並不為有此機遇而心動,他勸告劉錦藻:“家門鼎盛,始願不及此,吾方憂懼,汝猶未厭耶?祖澤雖厚,亦宜留有餘以貽子孫,豈可自我享盡!吾但願汝謙接物,謹慎持家,以永承祖德於不墜,不願高官厚祿也。”劉錦藻聽從父訓,也就放棄了這次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