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七兄赴揚州帥幕》是宋代愛國詩人陸游的作品。該詩是為送七兄赴揚州任職而作的送別詩,前六句回憶過去的舊事,抒寫詩人和七兄兩人的憂國憂時之情;最後兩句點出送行之意,表達了詩人對七兄能在金兵敗北逃、揚州一帶又得安定時而產生的愉快心情,與前六句所寫,恰成鮮明對照。
送七兄①赴揚州帥②幕③
初報邊烽④照石頭⑤,旋⑥聞胡馬⑦集瓜州⑧。
諸公⑨誰聽芻蕘策⑩,吾輩空懷畎畝憂⑪。
急雪打窗心共碎,危樓⑫望遠涕俱流。
豈知今日淮南路⑬,亂絮飛花送客舟。
①七兄:指陸游仲兄陸濬,行七。
②揚州帥:即淮南東路安撫使。揚州,今屬江蘇。
③幕:幕府。
④邊烽:邊界上報警的烽火。
⑤石頭:山名。在江蘇江寧西,北緣大江,南抵秦淮口,城在山後。六朝以來,皆守此為固。諸葛孔明所謂鐘山龍蟠,石頭虎踞者,即指此。
⑥旋:很快,緊接著。
⑦胡馬:指金兵。
⑧瓜州:地名,在今江蘇揚州南,亦稱瓜埠洲。當運河之口,與鎮江斜值,為南北襟要處。
⑨諸公:指當時在朝中掌權的人。
⑩蕘:刈草曰芻,析薪曰蕘。指樵夫而言。芻蕘(chú ráo)策:普通人的意見。這裡謙指自己的政見。
⑪畎(quǎn)畝憂:指在野的人的憂慮。畎畝,田間。
⑫危樓:高樓。
⑬淮南路:宋代路名,轄淮河以南地區,後分為淮南東路和淮南西路,東路沿揚州。
剛剛報傳邊地的烽火,已照亮了建康城頭;不久又聞說金人的兵馬,已集結在瓜州渡口。
當權的袞袞諸公,有誰肯聽聽百姓的意見?我們在野的人呵,只能白白地為時局擔憂。
大風急雪扑打著窗欞,心兒和雪珠一起破碎,登上高樓向遠處眺望,你我都不禁熱淚橫流。
又哪裡想到呵,今日裡、柳絮輕飄、亂紅飛舞,送你的客船去往那,淮南東路的古城揚州!
紹興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金兵大舉南侵,兵集瓜州。金主完顏亮強令部下限日渡江,激起譁變。完顏亮被殺後,金兵倉皇北退。各地義軍紛起反攻,抗金形勢出現轉機。這首詩寫於第二年的春天。其時,詩人38歲。金兵內訌的訊息,又一次鼓盪起詩人奔赴前線、奮勇殺敵的熱忱。然而,報國有心,請纓無路,詩人只能徒喚奈何。詩雖為送別“七兄”而作,但作者所抒寫的卻不是離別之恨,而是失志之痛。
這是一首抒寫報國之情和憂國之念的作品。詩的前六句追懷舊事,寄慨遙深;後兩句既有送行之意,也有對金兵的突然退卻難以置信,又欣喜若狂。
“初報邊烽照石頭,旋聞胡馬集瓜州。”二句以簡潔的筆墨概括了金兵南犯的經過,同時也交待了詩的寫作背景。詩人最初聽說金兵已迫近南京城,來勢兇猛;不久又得聞金兵集結在瓜州渡,氣焰益熾。
處此危難之際,詩人多想挺身而出,聯合抗金志士,挽狂瀾於既倒,為國除危,為民解難。可是,只求苟安、不思恢復的南宋朝廷早已把他看成心存不軌的異己分子,不能容許他執掌重兵、慷慨赴敵。意識到這一點,詩人內心充滿憤慨:“諸公誰聽芻蕘策?吾輩空懷畎畝憂。”詩人曾多次向朝廷提出抗敵復國的軍事策略和政治措施,然而滿朝公卿,盡皆畏敵如虎,嫉賢如仇,沒人肯聽取他的意見。詩人的上書,要么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要么如虎鬚捋毛,招致處罰。作為備受歧視的在野人士,他只有徒然地為時局擔憂。這兩句前後照應,因果分明,對比強烈:一邊是諸公堵塞賢路,不恤國計;另一邊則是詩人繫念時局,憂心如焚。孰是孰非,孰善孰惡,一目了然。
“急雪打窗心共碎,危樓望遠涕俱流。”二句借景抒情,益見其憤慨之烈、痛苦之深。“危樓”,即高樓。當時,詩人身受羈絆,無計可施,拳拳報國之心竟與打到窗上的急雪一樣碎成粉末;登上高樓,遠望狼煙四起,詩人更不禁涕淚交流。這一切,雖已成為舊日之事,卻深深地鐫刻在詩人的記憶之中。“七兄”即將奔赴的揚州正是當時的兵燹之地。
在送別的時刻,詩人首先想到那慘痛的景象並形諸詩筆,是極為自然的事情後兩句折回題意,渲染送別之情。 “豈知”,點明形勢的變化出乎詩人的意料之外——當初,他何曾料及金兵會發生內訌,使一場更大的戰禍得以弭息。“亂絮飛花”,則暗示隨著金兵的撤離,淮水以南地區又恢復了和平景象。詩人筆下的花絮,不僅充滿生機和活力,而且具有人的意識、人的情感,欣然擔負起送客的使命。它們追隨在七兄乘坐的小舟前後蹁躚起舞,既表歡送之情,亦致挽留之意。此情此意,不能不使七兄深受感動。其實,多情的與其說是亂絮飛花,莫如說是詩人自己。詩人自己眷眷然不忍與七兄分別,卻不從正面說破,而將自己的感情賦予亂絮和飛花,於是,亂絮飛花便變得如此深情繾綣。這幅生意盎然的“送客圖”,實際上只是詩人的主觀意識外化後產生的某種幻象。如果說詩的五、六兩句是觸景生情的話,那么,這兩句則是移情於景了。而無論觸景生情,還是移情於景,究其效用,都有助於創造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增強詩的藝術表現力和感染力。
從藝術上看,這首詩不僅屬對精切,造語工巧,而且情寓景中,意余言外。
清人范大士《歷代詩發》:“聲情痛楚,惓惓忠國之心,於此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