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程式?就是標準。對於京劇表演來說,就是抓住生活自然形態的特點,加以藝術加工和提煉,使之以一種規範化的表現形式出現在舞台上,而不是把生活原貌原封不動的搬上舞台。在這裡我們要明白一點,程式首先來源於生活原貌,其次是對生活的藝術加工,經過提煉才形成。因此,脫離生活的程式不是京劇的程式,未經加工的固化模式也不是京劇的程式。 我們不談源於生活,僅就高於生活來談。首先京劇的程式是要抓住生活的某一環節、某一人物、某一動作的最突出特點的。比如不同行當、不同人物要突出人物的鮮明性格和身份。正所謂:老生要弓;花臉要撐;小生要緊;旦角要松;武生在當中。開門、關門、騎馬、登舟、乘車、坐轎、開打、水斗、上山和上下樓等等都有一套完整的,相對固定的表現方式。比如開門這一動作,如果我們看,有自動門、電梯門、推拉門、摺疊門等等,開門動作也不一樣。但是永遠都離不開用手推的動作(當然自動門不用推),只要演員把推門的動作藝術化的表現出來,大家都知道是開門了。上馬、乘車等等都一樣。例如上馬的動作按規範都是右手按馬鞍,持馬鞭抬左腳,跨右腳,用馬鞭打馬再舉馬鞭。因為這個程式是原於生活的,如果改變這個程式,就脫離了生活,觀眾就看不明白了。
程式化表演必須堅持。在這一點上我是堅決支持李玉聲先生的。京劇
表演藝術家李玉聲先生在“咚咚鏘”網站發表了若干條簡訊,主題被概括為“京劇與刻畫人物無關”,這在戲曲界與戲迷之中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李老師說:
唱念做打舞手眼身心步,不是手段,它是演員永遠攀登的十座山峰……(這五功五法)是京劇程式,京劇的基礎,是京劇的核心。
從20世紀50年代起便提出的“戲曲向話劇學習”的口號是本末倒置了,恰恰是話劇應該向民族戲曲和
說唱藝術汲取營養。我並不是反對話劇導演介入戲曲,但有一個原則:不能把傳統戲曲美學扭曲了。話劇導演進入戲曲後,二十多年的道路存在著做無用功的情況,也就是“反幫助”———不重視戲曲的特點,沒有認清戲曲的美學原則,只注重劇本的思想表達,用燈、服、道、效、化等手段營造歷史劇的感覺,其結果只能是削弱了戲曲的本體。戲曲改革的步伐要由戲曲自身特點來決定,
黃梅戲就和京劇、
崑曲不同。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是有區別的,我們只能幫助傳統藝術更加美化,而不能對其進行所謂的現代化改造。傳統藝術之所以美,就因為他傳統。
中國藝術有強烈的組件化表現,有時候組件的不同搭配可以獨立出新的藝術品種或者風格。最簡單的組件是為書法橫豎之線條。所謂道生一,一衍生萬物。中國平面藝術的所有呈現,最後都可以梳理出一個一個的一。筆墨的至上不是沒有道理的,實際上是中國最高深哲學在藝術上的外化而已。自然,這個外化過程需要一個程式,所謂程式的搭建,就是程式化。到了近代,程式化成了大家激烈批判的對象,實在是本末導致。程式化是中國藝術最大的特點,也是最大的優勢。它是中國人心靈的淵泉,所有的血液都從中汩汩而出。所以,真正應該批判的不是程式化,而是惡劣的程式化。否定程式化,等於否定中國藝術的本體立場。程式化,預示著中國藝術的接受範圍的至高至上和接受機制的高度成熟。85美術運動後,中國藝術變得無從接受或者接受範圍大大縮減,就是它們沒有程式化。
世界上各種藝術都與京劇一樣存在著程式,沒有程式就沒有了藝術。程式就像我們寫文章時的語彙、詞組和成語經過嚴格的語法規範連綴起來一樣,比如中國畫家在勾畫山水花鳥時的勾勒,潑墨、積墨、皴法、烘托和用色的程式;芭蕾舞在表現各種情感時的大跳、托舉、旋轉、倒踢紫金冠;歌劇演員在抒發情感時的
詠嘆調、宣敘調以及演出過程中的序曲、間奏曲、舞曲;電影在表現不同畫面時的的特寫、近景、中景、遠景、蒙太奇、化入化出和話外音等等不都是不同藝術中的程式嗎?如果取消了這些程式,這些藝術也就不能存在了。取消了勾勒和沒骨,還有國畫嗎?取消了足尖動作,還能叫芭蕾舞嗎?取消了詠嘆調還能叫歌劇嗎?取消了蒙太奇和特寫鏡頭,電影還能拍攝嗎?取消了西皮二黃的種種板式,還能叫京劇嗎?真可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可見,京劇中的程式就像生物中的細胞,物體中的分子與粒子一樣是無法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