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標準
⑽目的A包括發現或使用D的規律,把有關D 的假說加以系統化以及改進M中的方法。
⑾方法體系M只包括可考察的(可檢驗的、可分析的、 可批評的)和可辯護的程式。
⑿E是一個更大的知識領域的組成部分。也就是說, 至少有另一個(相鄰的)研究領域使得:(a)這兩個領域的整體看法, 形式背景、特殊背景、知識儲備,目的和方法體系具有真正重合的部分。 (b)一個領域的論域包括在另一個領域的論域之中。
邦格強調,任何不能滿足上述十二個條件的知識領域都不能稱為科學。這實際上是一組與勞丹的觀點一致的必要條件。
與科學相對應,偽科學也是一個知識領域,
E=(C,S,D,G,F,B,P,K,A,M),
滿足條件
⑴E的十個組成部分長期不發生變化。即使有些變化, 也只表現在少數幾個方面,並且是由於批判或外來的壓力而不是來自內在的研究。
⑵C 是一個由自稱為科學家但並不進行任何研究的信徒組成的社團。
⑶承認C的社會S只是出於實用的目的才支持C, 或者容忍它的存在但卻把它逐出官方文化的疆界之外。
⑷論域D中充滿了不真實的或者至少不能得到確證的實體, 例如星象對人事的影響,脫離軀體的思想,超自我等等。
⑸世界觀包括:(a)一種支持非物質實體或過程的本體論。 (b)一種為來自權威的論證或者只有那些得到專門傳授或受過解釋經文訓練的人才能掌握的,超自然的認識論。(c)一種不崇尚清晰、精確、 深刻、融貫或真理的價值體系。(d)一種不主張自由探索真理, 而是頑固扞衛教條,必要時甚至使用欺騙手段的精神。
⑹形式背景的地位偏低。邏輯並不總是受到尊重,使用數學模型的做法是例外而不是常規。少數數學模型也不能用實驗方法檢驗,而是虛有其表。
⑺特殊背景B很少或沒有。一種偽科學很少或者根本不從其它知識領域取得知識,同樣,它對其它知識領域的發展也不起什麼作用。
⑻問題組合P所包含的在多是人生實際問題,而不是認識問題。
⑼知識儲備K實際上停滯不前, 包含很多與已被確認的科學假說相衝突的不用檢驗的甚至錯誤的假說。
⑽C的成員的目標A同其問題組合一致,往往不是認識性質而是實用性質的。這些目的不是發現規律或使用規律來理解或預測事實。
⑾方法論體系M所包含的方法既不能用另外的方法加以檢驗, 也不能用已被確認的理論來說明,偽科學不歡迎批判。
⑿除了另一種假科學之外,沒有任何知識領域與E 有重合的部分從而可以控制和豐富E。換言之, 每一種偽科學都是孤立無援的:沒有什麼類似真正科學體系的偽科學體系。
E的每一個元素自身又是一個集合。 對此的展開和分別將是一項艱巨的工作,我們以C 即共同體成員為例加以說明:揭示科學家和偽科學家的區別。(見下頁表)
在界定了科學與偽科學之後,邦格還對偽科學與“科學異端”作了區分。所謂科學異端是指反傳統的或者未普及的科學。人們認為,在偽科學中也許有金子,這就是原始科學或新興科學。這種說法是難以成立的,原因有三:⑴雖然鍊金術士認為鉛可以轉化為金的說法在後來得到驗證,但鍊金術士當時作出這一斷言是錯誤的;因為(a )他們不具備必要的(核結構)理論。(b)他們沒有必要的工具(粒子加速器)。 (c)他們缺少獲得理論和工具的可能性, 因為他們受傳統(特別是四大要素說)的束縛並且相信教條,依靠反覆試驗(而不是精心設計的實驗)和有魔力的符咒。所以鍊金術士的斷言在他們當時的理論語境中是偽科學。⑵科學異端與偽科學的區別還在於時間檢驗。一個學說如果半個世紀之後仍未發展成一種成熟的科學,那么懷疑會取代慎重。⑶科學異端則全然不同。如,場物理學最初是異端,因為它同當時占統治地位的超距作用理論不一致,但它卻是一個真正的科學領域,因為它具有足夠的可檢驗的假說和令人震驚的新實驗。
邦格極有見地地總結道:“科學中教條主義對科學家比對於普通人危害更大,而偽科學則對普通人產生更大的危害。”(〔8〕p.51)
薩伽德和邦格所構造的多元劃界標準,有很多共同之處,同時也存在著一些差別,筆者試圖對二者提出一些具體的批評。
典型態度和活動 科學家
肯定 否害 任選
承認自己無知,因而需要做進一步的研究 △
認為自己的研究領域充滿困難和漏洞 △
通過提出和解決問題取得進展 △
歡迎新的假說的方法 △
提出並檢驗新假說 △
努力找出和使用規律 △
希望科學的統一 △
依靠邏輯 △
使用數學 △
蒐集或使用數據,特別是定量數據 △
尋找反面例證 △
發明或使用客觀檢驗方法 △
通過實驗或計算解決爭論 △
一貫依賴權威 △
隱瞞或歪曲不利的資料 △
更新自己的知識 △
徵求別人的意見 △
寫的論文要讓每個人都讀懂 △
容易一舉成名 △
典型態度和活動 偽科學家
肯定 否定 任選
承認自己無知,因而需要做進一步的研究 △
認為自己的研究領域充滿和漏洞 △
通過提出和解決問題取得進展 △
歡迎新的假說的方法 △
提出並檢驗新假說 △
努力找出和使用規律 △
希望科學的統一 △
依靠邏輯 △
使用數學 △
蒐集或使用數據,特別是定量數據 △
尋找反面例證 △
發明或使用客觀檢驗方法 △
通過實驗或計算解決爭論 △
一貫依賴權威 △
隱瞞或歪曲不利的資料 △
更新自己的知識 △
徵求別人的意見 △
寫的論文要讓每個人都讀懂 △
容易一舉成名 △
評價
⑴薩伽德與邦格所設立的多元劃界標準有以下共同之處:(a)他們都強調科學劃界問題的重要性,他們所關心的不是“科學的文化權威”,而是“偽科學對文化的侵害”。筆者以為,科學的權威是文化領域、傳統相互競爭的結果,它的產生不是人為的,顯然帶著感情色彩的“消解”也無濟於事。與此相比,清除偽科學的毒害則要緊迫和重要得多。無論如何,偽科學比所謂“科學權威”對我們生活的諸方面的危害要大得多。(b)他們兩人都認為科學劃界標準是多元的。 具體的操作上, 薩伽德給出了5個評判單元,而邦格則是12個單元。 多元的劃界標準在科學劃界的歷史上是一次創新。(c )他們兩人界定的劃界對象是相同的。“領域”和“知識領域”從定義上看幾乎完全一致,都是人類實踐的一種形式。對劃界對象的拓展也是迄今為止最全面的。科學實踐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其中的主體、方法、對象、理論等又為內涵複雜的子系統。〔9〕
⑵薩伽德與邦格不同之處有:(a )薩氏認為科學劃界標準不能是必要充分條件,而是允許出現反例的“典型逼近”。而邦格提出的定義則是“精確的”必要充分條件。(b )薩氏著重從認識角度去分析“相互聯繫”與“相似性”思維的特徵。邦格則在科學家與偽科學家的區別上做了一些具體展開。從全面性角度來衡量,邦格的模型是比較完善的,它幾乎考慮到了“知識領域”的主體、方法、社會背景、信念、理論等元素。
⑶在科學哲學界,邦格是以追求“精確性”而聞名的。他把精確化與可錯論結合起來,從分析哲學采枝嫁接於可錯論。〔10〕他認為“如果有一種精確的意義和一個明確的指稱類(reference class), 就可用科學謂詞‘精確的’稱呼它。”〔11〕故此,他的科學劃界標準也是“精確的”。如果一個知識領域部分滿足他的12條標準部分不滿足時,就必須排除在外。另外,邦格沒有說明,他設立的12個標準是否同樣重要,應不應對某些因素“加權”。他沒有考慮量化的劃界標準的可能。筆者認為,邦格的“精確性”是一種“非此即彼”的思維方式。任何“知識領域”都因其複雜性、整體性和變更性而具有模糊性。就象我們生活中的“高”、“長”、“美”等概念一樣,“科學”與“偽科學”這些集合也沒有明確的界線。對這樣的自身複雜、變化和模糊的對象,設立一個相應的、多元的、模糊的標準才能達到“精確”。
⑷薩伽德和邦格的模型都是靜態的和解析的。他們沒有考慮各個元的變化,元與元之間的相互關係,以及在判別時對各個元不同的加權。筆者以“Fuzzy集合”為工具,建立了一個科學劃界模型, 企圖克服這些不足。〔12〕另外,薩伽德和邦格似乎都認為,科學劃界理所當然是哲學家的份內事,筆者認為,科學劃界應由科學家、哲學家及廣大的民眾來承擔,費耶阿本德的觀點是正確的,但判別不能訴諸簡單的“舉手表決”,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羅提出的“不可能定理”或“獨裁定理”就說明,舉手表決並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管用,我們可以提供更慎重和嚴密的方法。
總之,從一元標準到多元標準,是區別科學和偽科學這項事業中的進步。還有許多工作需要補充,比如如何確立“知識領域”的元,這些元自身又包括哪些因素,具體的數學模型如何確立,如何使之具有可操作性等等。在我們國內,區別科學與偽科學在當前具有特別的緊迫性和重大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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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L.Laudan, "The Demise of Demarcation Problem", in R. S. Cohen and L. Laudan ( eds) . Physics, Philosophy and Psychoanalysis, D.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 (1983),p.124.
〔4〕J.G.Frazer,The Golden Bough, New York (1946), p.35.
〔5〕M.Foucault, The Archaeology of Knowledge, New York, Pantheon (1972).p.163.
〔6〕I. Hacking, The Emergence of Probability, CambridgeUniversity Press (1975).pp.18—30.
〔7〕R.A.Eve and F.B.Harrold,The Creationist Movement inModern America, Boston, Twayne Publishers (1991).pp.54—66.
〔8〕M.Bunge:“什麼是偽科學?”《哲學研究》1987,№ 4,p.57.
〔9〕陳健:“方法作為科學劃界標準的失敗”, 《自然辯證法通訊》Vol.12,№ 6 (1990)第19頁。
〔10〕J.Agassi and R.S.Cohen (eds.),Scientific Philosophy′Today,Dordrecht,Boston, (1982),p.46.
〔11〕M.Bunge,Ereatise on Basic Philosophy, Vol Ⅱ, D.Reidel, Boston (1974),p.147.
〔12〕陳健:“異質性與科學劃界”,《哲學研究》1994年第9 期,第7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