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次韻子瞻武昌西山
- 創作年代:北宋
- 作品出處:《山谷集》
- 文學體裁:七言古詩
- 作者:黃庭堅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評價,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次韻子瞻武昌西山1
漫郎江南酒隱處2,古木參天應手栽。
石坳為尊酌花鳥3,自許作鼎調鹽梅4。
平生四海蘇太史5,酒澆不下胸崔嵬6。
黃州副使坐閒散,諫疏無路通銀台7。
鸚鵡洲前弄明月8,江妃起舞襪生埃9。
次山醉魂招彷佛10,步入寒溪金碧堆11。
洗湔塵痕飲嘉客12,笑倚武昌江作罍13。
誰知文章照今古,野老爭席漁爭隈14。
鄧公勒銘留刻畫15,刳剔銀鉤洗綠苔16。
琢磨十年煙兩晦17,摸索一讀心眼開。
謫去長沙憂鵩入18,歸來杞國痛天摧19。
玉堂卻對鄧公直20,北門換仗聽風雷21。
山川悠遠莫浪許,富貴崢嶸今鼎來22。
萬壑松聲如在耳,意不及此文生哀23。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 武昌西山:因在武昌西,故名,又名樊山。
- 調鼎鹽梅:鹽、梅均是調味品,意謂商王武丁立傅說為相,欲其治理國家,如調鼎中之味,使之協調。後因以鹽梅和鼎為宰相職責的喻稱。
- “酒澆”句:《世說新語·任誕》:“阮籍胸中壘塊,故須酒澆之。”此化用其意。崔嵬(cuī wéi),猶言“壘塊”,胸中鬱積不平。
- 諫疏:上給朝廷的諫諍之書。銀台,宋門下省置銀台司,掌國家奏狀案牘。以司署設在銀台門(宮門名)內,故名。此泛指朝廷。
- 鸚鵡洲:洲名,在湖北漢陽西南江中。東漢末,黃祖為江夏太守,祖長子射,大會賓客,有人獻鸚鵡,禰衡作賦,洲因以為名。後禰衡為黃祖所殺,葬於鸚鵡洲。
- 次山:元結字。
- 金碧堆:指雲山深處。
- 洗湔(jiān):洗滌。
- “鄧公”句:言鄧聖求作《次元次山窪樽銘》刻石事。鄧公,鄧潤甫,字聖求,哲宗紹聖時,官至尚書左丞。
- 刳(kū)剔:剖挖。銀鉤:狀書法筆勢之遒勁。《晉書·索靖傳》:“蓋草書之為狀也,婉若銀鉤,漂若驚鸞。”
- “琢磨”句:謂刻石為銘十年來為煙雨所剝蝕。
- 玉堂:即翰林院。直,值班。
- 北門:唐時翰林院在銀台之北,翰林學士常從皇宮北門出入,故稱北門學士,此處即指北宮門。
- 崢嶸(zhēng róng):超越尋常。鼎來:方來,正來。
- “意不”句:謂蘇軾意不在個人富貴利祿而志在國家天下,但元祐初司馬光執政,全部廢除新法,蘇軾不同意這種偏激做法卻回天無力,政治鬥爭形勢非常複雜,故曰“文生哀”。此句或指蘇軾因還朝為官不能再悠閒地漫遊山水故爾“文生哀”。蘇軾原詩有“山人帳空猿鶴怨,江湖水生鴻雁來。請公作詩寄父老,往和萬壑松風哀”之句。其《西山詩和者三十餘人再用前韻為謝》詩又有“欲收暮景返田裡,遠溯江水窮離堆。還朝豈獨羞老病,自嘆才盡傾空罍”等句,據此,即以後一種解釋更為妥當。
白話譯文
號稱漫郎的元結江南隱居的地方,參天古木應是他當年親手自栽。以石凹作樽請花鳥飲酒,自許是治理天下的宰相之材。平生八方漂流名揚四海的蘇太史,多少酒也澆不下胸中鬱結的磊塊。貶作閒散的黃州團練副使,心繫國事諫書卻遞送不到宮中省台。只好在鸚鵡洲前觀賞明月,看江妃起舞羅襪生出塵埃。恍惚間似乎招來了元次山的醉魂,一同步入寒溪金碧繪成的山水。蘇公洗淨次山用過的窪樽來分酌嘉客,笑倚武昌西山把長江當成碩大酒罍。誰知蘇公的文章光照今古,卻長年和農父漁夫爭奪席位。鄧公寫成窪樽銘刻上山石,鐫刻的字跡遒麗如銀鉤盡洗青苔。雕琢刻畫十年來煙雨將它弄得灰暗,好好摸索得到舊跡,一讀就心眼皆開。像忠貞的賈誼謫往長沙憂慮 鳥入戶,蘇公也被長久貶居在偏遠的湖北。還朝後依然如杞人憂國無濟於事,為天子聖駕崩摧痛哭傷悲。翰林院正好和鄧公一同值夜,北門外拄著手杖共聽疾風驚雷。山川已很悠遠,請不要空自許身,超越尋常的富貴如今剛剛到來。千山萬壑雄奇的松濤聲仿佛響在耳邊,不能再漫遊江湖,詩文中透出悲哀。
創作背景
哲宗元祐元年(1086),蘇軾作《武昌西山》詩,序云:“嘉祐中,翰林學士丞旨鄧公聖求為武昌令,常游寒溪西山,山中人至今能言之。軾謫居黃岡,與武昌相望,亦常往來溪山間。元祐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考試館職,與聖求會宿玉堂,偶話舊事。聖求嘗作《元次山窪尊銘》刻之岩石,因為此詩,請聖求同賦,當以遺邑人,使刻之銘側。”此詩一寫出,和詩者三十餘,山谷此詩亦作於元祐元年。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從詩的結構來看,既可以由蘇軾“步上西山”寫起,也可以由蘇軾和鄧公會宿時追溯上去;然而,他在開頭四句中先寫元結(元次山)。第一句中,“漫郎”是元結自號;江南即指武昌;“酒隱”概括元結當時生活,簡潔明朗,且便於與“樽”聯結。第二句寫其地之勝:突出“古木參天”,形象優美;想像其為元結所手栽,有助於表現元結性格,且為末尾“萬壑松聲”作伏筆。第三、四句寫元結在“石坳”處作樽,並想像其用樽以“酌花鳥”,且點明元結抱負,寫出他“自許”為“調和鼎鼐”之手,即治理天下的宰相之才。這樣就把作“窪樽”與治天下聯結起來。用手栽林木,用樽“酌花鳥”,志在“調鹽梅”,把元結寫成既務實,又脫俗,既豪邁不羈,又關心人民的詩人,因而此樽也就不同尋常。元結作為一位關心人民的詩人,曾為杜甫所推重,所以,黃庭堅所想像的有一定根據,其中雖有誇張,但非揄揚過實。其立意之高遠與想像之豐富,則又是值得稱讚的。
“平生”以下十二句,轉寫蘇軾在黃州“往來溪山”,訪得“窪樽”,並用酒樽與客對飲。妙在奇峰突起,先寫蘇軾胸襟。此段第一句用“四海”修飾蘇太史,雖是套用習鑿齒會見釋道安時所說的“四海習鑿齒”那句話,但同時更概括了蘇軾屢遭貶謫、南北奔波的經歷與名重天下的身分(當時的人說蘇軾“四海共知霜翼滿”),這是切合實際的。緊接著點出“酒澆不下胸崔嵬”。《世說新語·任誕》載:王忱說阮籍胸中的壘塊須以酒澆之。“壘塊”指心中鬱結不平,“崔嵬”而“酒澆不下”,則鬱結不平之氣更高更大。這就進一步刻畫出蘇軾的心靈。蘇軾認為“士以氣為主”,他所推重的是范滂、孔融、李白這樣一些人,所以黃庭堅這樣寫是把握了蘇軾的性格特徵的。這也正是蘇軾與元結的“自許作鼎調鹽梅”有相通之處的原因。
接下去轉入蘇軾在黃州。用“諫疏無路通銀台”,進一步寫蘇軾雖被貶,但心不忘國,只因無路可通,才不得不寄情山水,而於“鸚鵡洲前弄明月”(鸚鵡洲,點明武昌;其地又是彌衡墓的所在)、“江妃起舞襪生埃”,如同黃庭堅在詠水仙花詩中講的“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盈盈步微月”,這裡則用來刻畫蘇軾詩的“感天地”、“動鬼神”,使女仙也為之起舞。這六句是對蘇軾形象的刻畫。接著進一步刻畫蘇軾“步入寒溪”,招得“次山醉魂”,點出“窪樽”,這才與第一段銜接起來。接著又想像蘇軾洗掉窪樽上的“塵痕”,把大江這個大“罍”中的美酒,舀入窪樽,再由窪樽中舀出,用來“酌嘉客”。蘇軾原詩中,就有“春江綠漲葡萄醅”,黃庭堅說“江作罍”,正是根據蘇軾詩來的。這與第一段中寫元結的“酌花鳥”,又可互相補充,互相映照。蘇軾的“嘉客”中,固有二、三位士大夫,更多的是山中“野老”(見蘇轍《武昌九曲亭記》)和漁樵(蘇軾《答李端叔書》:“扁舟草屨,放浪山水間,與漁樵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黃庭堅說“野老爭席漁爭隈”,不僅寫當時情景,更暗示蘇軾文章雖好,但不得朝廷重用,只好與漁樵相處。
黃庭堅此詩主要是為蘇軾而作,故以濃墨重筆寫蘇軾。寫蘇軾既豪放、又平易,既執著、又灑脫,“文章憎命”,然而仍不忘君國,久經遷謫,仍然豁達自如,刻畫出蘇軾的個性,寫得栩栩如生。
接下去,“敘東坡摩挲鄧公之銘”(曾國藩《求闊齋讀書記》),這是題中應有之筆。蘇軾原詩中有“公有妙語留山隈,至今好字除草棘,常恐野火燒蒼苔”的句子。黃庭堅則只就蘇軾來說,詳略得宜,亦見剪裁之妙。鄧公名鄧潤甫,紹聖年間(1094-1098),官至尚書左丞。
最後,即“謫去”至末八句,“敘東坡還京與鄧同值玉堂”(《求闊齋讀書記》)。其中又可分為幾層。
“謫去”句回應“黃州”一段,把蘇軾比作賈誼。“歸來”指還京,“天摧”一向解為指神宗之死。這是紀事。蘇軾在《武昌西山》的第二首中說他自己“欲收暮景返田裡,遠泝江水窮離堆。還朝豈獨羞老病,自嘆才盡傾空罍”,心情並不是很好。黃庭堅針對這點,指出“山川悠遠莫浪許,富貴崢嶸今鼎來”,這是勸勉之詞。聯繫第一段,即希望蘇軾也像元結那樣“自許作鼎調鹽梅”。當時宋哲宗即位,太后臨朝,盡廢王安石“新法”,蘇軾並不完全同意這種做法。當時有人寫詩給蘇軾說“遙知丹地開黃卷,解記清波沒白鷗”,即勸蘇軾隱居。但黃庭堅反以“富貴”來說蘇軾,這要聯繫末兩句來看。在末兩句中,他指出,蘇軾想的並不是“富貴鼎來”,而是“松聲在耳”,這是事實,值得深思。他“意不及此(指富貴,或者說‘作鼎調鹽梅’)”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坐閒散”時還想寫“諫疏”,還朝以後,“富貴鼎來”之時,卻反而想著江湖,想著退隱。到底是什麼原因,他沒有寫,也不需要寫,因為“文生哀”三字就能傳之言外。作者正是在抑揚頓挫中寫出“難言之意”的。這也是用“不說出”來寫“說不出”之情,是詩的神韻所在。任淵說“山谷詩律妙一世,用意未易窺測”(《山谷詩注》),實則黃庭堅的詩雖“筆勢放縱”(《豫章先生傳贊》),但前後關聯之處,有跡可尋,若能細心玩味其詞氣,理出脈絡,則其用意自明。詩中體現了作者立意之高、盡意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