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最後一個漁佬兒
- 原作:李杭育
- 類型:小說
- 出版社:《小說月報》
- 所屬文庫:小說月報
- 出版期間:198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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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漁佬兒簡介
小說是在當時“文化大討論”的背景下出現的。這次文化反思的特點,是用現代意識對傳統文化進行觀照,重新挖掘民族文化的生命核心,以尋求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精神支點,具有鮮明的意識形態特徵。從這個角度看,小說的巨大成功毋庸置疑。但值得置疑的也正在此。
正如小說題目所示,作者意圖把主人公福奎塑造成“最後一個漁佬兒”的典型,以此代表一種愚頑守舊、行將就木卻偏不識時務的“多餘人”,代表一種妨礙新生活變革的歷史惰性。而這正是當時情境下意識形態對文學的權力要求。在小說中,作者通過福奎/大貴;江上/岸上;滾釣/漁塘;船上的馬燈/濱江大道的“火龍 ”(街燈)等一系列能指的二元對立來貫徹和體現這種要求。
前者代表傳統、落後、守舊,是處於邊緣位置的“他者”;後者代表現代、文明、進步,是處於話語中心的“主體”。前者依賴、屈從於後者,後者則支配和擠壓前者。上述二元對立經過作者精心編寫和細密縫合,其合法性得到確立,體現了作品的主題:一方面現實一片光明,前景輝煌,改革和進步的車輪不可阻擋;另一方面現狀仍有不令人滿意之處,極少數守舊力量妨礙歷史進步,但這無礙大局,因為他們只是“十個指頭中的一個指頭”,正在走向沒落。“最後一個”的題意於此顯現出來。
《最後一個漁佬兒》-鑑賞
《最後一個漁佬兒》
小說中,作者採用了許多敘述策略來強化這種二元對立。
一方面是葛川江漁民在現實的強大擠壓下潰不成軍,紛紛“上岸”轉換角色,成為“莊稼佬”;另方面是福奎“偏逞強、充好漢”,甘願忍受“最後一個漁佬兒”的孤寂。
對於小說的開篇和結局,作者也頗費一番苦心。“太陽落山的當兒,福奎想起該去收一趟滾釣了。”故事一開始就籠罩著一層陰暗的氣氛,在這種背景映襯下主人公出場亮相,從岸上走向江邊,從光明走向黑暗,也走向沒落。作為照應,結尾又重現了這個場面:福奎離開“那一溜恍如火龍的街燈”,來到江邊,藉助馬燈的微弱燈光把船劃向江心。
無論是從思想蘊含還是從藝術特徵來看,《最後一個漁佬兒》在“葛川江系列”中都具有典型性。
人物形象
漁佬兒們紛紛上岸改行了,他卻仍然在江里打魚。而且不用網去捉那些小魚,只用滾釣釣大魚。雖然大魚已經很少很少。他只願意靠這種古老的生產方式活著。本是用來釣大魚的滾釣釣上來小魚的時候,他感到羞恥;有意外收穫的時候,為了不敗手氣他便不再繼續收釣。這些都是漁佬兒們的傳統心態。在對待大貴的態度上,他既沒有絲毫現代人的圓滑,又不願意壞了漁家不轟客人出門的老規矩。這實際上是傳統的道德觀念在起作用。這種對傳統生存狀態的忠誠使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因此而貧窮——別人都蓋起大瓦房、買了拖拉機的時候,他還住那樣的爛草棚子,甚至身上的褲衩還是阿七給他的;他因此而孤獨——所有的漁佬兒都上岸了,沒有人給他作伴,連那個苦苦等了他10年的阿七也跟了別人。但儘管這樣貧窮、這樣孤獨,他也不願去味素廠做那個生活安定、有固定收入的差使。正像小說最後寫的:他寧可死在江里,如果死在岸上他會覺得很丟臉。他甚至把本是用來釣魚的蚯蚓撤到江里餵小魚。顯然,對於柴福奎來說,那種傳統的生存狀態既高於金錢,也高於那個相好了10年的阿七。但小說告訴我們:這最後一個漁佬兒失敗的命運已經難以改變。不僅隨著工業污染的日益嚴重江里的魚越來越少,他將無魚可打,就是他用的那種釣鉤,也沒有人生產了!
做這種釣鉤的大老胡死了,3個兒子都進城當了工人,胡家做釣鉤的祖傳手藝已經失傳。可以說,和福奎作對的不是一人一事,而是整個現代工業文明,小說正是通過福奎固守的那種古樸的生存狀態與工業文明的對立,揭示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內容。固然可以責備福奎頑固、保守、趕不上時代潮流,但事情絕不是如此簡單。如果說他迫求的是人與大自然的交融與和諧,也是有道理的。隨著工業污染的加劇,生態平衡遭到嚴重破壞。這已經危及人類自身的生存。從這個角度看,福奎對傳統生存狀態的固守不是非常可愛、值得肯定的嗎?
現實意義
《最後一個漁佬兒》
在最深層的意義上說,這篇小說探討的是人的存在方式問題,也就是人的本質問題:人的價值僅僅體現在工業文明的高度發展上嗎?人類怎樣才能在發展工業文明的同時保持同自然的和諧、從而獲得完善的發展?福奎的追求實質上是代表了人類生存的某種必然要求,是構成人類本質的一種要素。說這篇小說否定工業文明的發展當然不符合事實,但它確實在為那種古樸的生存狀態的消逝而憂傷。這表現在小說的審美特徵上,就是那種留戀、淒涼的輓歌情調。這種審美特徵的形成首先得力於小說敘述的具有悲劇意味的事實——古樸、美好事物的消失或行將消失:福奎是葛川江最後一個漁佬兒,鰣魚是江里最後一條鰣魚,甚至那副滾釣,也可能是最後一副滾釣了!富有詩意的意境創造,是形成小說懷戀、淒涼審美特徵的另一主要因素。小說開頭寫到夕陽照在江面上像灑了一把簇新的金幣,福奎一個人劃著名小船在江上收釣;小說結尾又寫到福奎在夜幕籠罩的江面上獨自躺在小船里,一群小魚圍著他。這都容易使人聯想起中國古典詩詞的某些意境。渺小的人與博大的自然的對比,造成了一種孤獨感與蒼涼感。
特色
值得重視的更有小說中一再出現的關於“死”的描述,它們給全文罩上一層死亡的氣息:
“這條平底船比福奎的個頭大不了許多,躺下身去,每每叫他想到這傢伙做他的棺材倒挺合身的,再加上蓋就成。”
“橋的兩旁,河埠頭那些木樁上拴著好多漁船,橫七豎八的,倒像躺了一地死人。”
連關心他但不理解他的阿七也這樣數落福奎:“只指望你……日子過得像個人樣。可你偏不聽,偏逞強、充好漢,像守著你爹墳似的守在江里……”
結尾處,福奎把船劃到江心,懶洋洋地躺在船板上,“他想,要是死的時候也能這么安安穩穩地躺著,那就好了。他情願死在船上,死在這像個嬌媚的小蕩婦似的迷住了他的大江里。死在岸上,他會很丟臉的……而死在江里,就跟死在那蕩婦懷裡一般,沒啥可抱屈的了。”
福奎之所以否棄“岸上”而選擇“江里”,並且渴望死在船上、死在江里,不僅是因為福奎從十四歲就開始出沒於江中,必須依賴打漁才能維持生活,而且是因為,他“仿佛天生就是個漁佬兒”,江於他有一種天然的親和性,構成一種屬人的適宜他棲居的空間,那一群圍繞著他的小船的小雞毛魚,使他感覺“仿佛蝦兵蟹將簇擁著龍王”。只有在江里,他才能找到自我感覺,才能自由自在地呼吸,他的靈魂才能得到安息。
反之,處於主體、中心位置的“岸上”卻與他格格不入,呈現異在的對立狀態。那裡有大貴的公開敲詐,有官法的欺橫霸市;工廠里大量排出廢水把美麗的葛川江糟蹋得面目全非,魚兒死光,魚佬沒法生存;工廠里的人們“照著鐘點上班下班,螺螄殼裡做道場”,幹著“憋氣的活”,簡直是在“受罪”。
簡言之,福奎看出了現代性對人性的強大擠壓和摧殘,它的存在要以自我的喪失為代價。福奎看出了現實的荒謬,但他不逃避,而是泰然受之,勇敢地承擔其全部後果及其悲劇命運,甘當“最後一個漁佬兒”,換言之,做一個葛川江活著(按:這兩字下原有著重號)的見證。因為他深知,有江才有魚,有魚才有漁佬兒;反之,只要漁佬兒活著,那么江里的魚也活著,江也必然是活著的。而“最後一個漁佬兒”的死亡,同時也就意味著魚的死亡和江本身的死亡。福奎把葛川江視為他的“墳”,其深意於此呈露。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寫道:福奎用“也許是葛川江里最後一條鰣魚”捉弄和氣跑了趾高氣揚飛橫跋扈的大貴,懷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將這事繪聲繪色地向阿七作了一番描繪(通過阿七的眼光,作者描寫此時福奎的臉上現出“孩子氣的興奮”),然後就主動地、義無反顧地離開“岸上”走向“江里”,走向邊緣、走向沒落從而也走向死亡。如果說這是一次放逐,那么它不是“主體”對“他者”的放逐,而是“他者”悲壯的自我放逐。
這確乎是一個悲劇,但它並不表現崇高,反之具有一種荒謬的意味。通過福奎這個形象,讀者最容易聯想到的人物不是庫柏小說《最後一個莫希乾人》里的老酋長秦加次固(儘管作者從題意上給出了這種聯想的線索),而是加繆筆下的西西弗斯。從某種意義上說,福奎正是荒謬哲學的踐履者。因此,福奎既是“最後一個漁佬兒”,又是“最後一個西西弗斯”。尷尬的是,李杭育的本意是想為生活的落伍者唱一曲“輓歌”,卻沒想到唱跑了調,自己筆下的人物最後逸出作者的框范,成為一個無法歸類的名符其實的邊緣性和荒謬性的人物。
《最後一個漁佬兒》-作者簡介
李杭育(1957--),山東省乳山縣人,生於浙江杭州。國中畢業後下鄉插隊,當過汽車修理工。1977年考入杭州大學中文系,1979年開始發表作品。他是國家一級作家,80年代初期“尋根派”中體現越文化精神的代表作家,曾當選為杭州市作家協會主席,創辦過《鴨嘴獸》刊物,現為浙江理工大學文化傳播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