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憶昔二首
- 作品別名:憶昔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出處:《杜工部集》
- 文學體裁:七言古詩
- 作者:杜甫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文學賞析,名家評價,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憶昔二首
其一
憶昔先皇巡朔方1,千乘萬騎入鹹陽2。
陰山驕子汗血馬3,長驅東胡胡走藏4。
鄴城反覆不足怪5,關中小兒壞紀綱6。
張後不樂上為忙7,至令今上猶撥亂8,
勞心焦思補四方。
我昔近侍叨奉引9,出兵整肅不可當10。
為留猛士守未央11,致使岐雍防西羌12。
犬戎直來坐御床13,百官跣足隨天王14。
願見北地傅介子15,老儒不用尚書郎16。
其二
憶昔開元全盛日17,小邑猶藏萬家室18。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19。
九州道路無豺虎20,遠行不勞吉日出21。
齊紈魯縞車班班22,男耕女桑不相失23。
宮中聖人奏雲門24,天下朋友皆膠漆25。
百餘年間未災變26,叔孫禮樂蕭何律27。
豈聞一絹直萬錢,有田種穀今流血28。
洛陽宮殿燒焚盡29,宗廟新除狐兔穴30。
傷心不忍問耆舊31,復恐初從亂離說32。
小臣魯鈍無所能33,朝廷記識蒙祿秩34。
周宣中興望我皇35,灑淚江漢身衰疾36。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 先皇巡朔方:指唐肅宗在靈武、鳳翔時期。《晉書·鄭沖傳》:“翼亮先皇。至德元載,肅宗即位於靈武,下制曰:‘朕治兵朔方,須安兆姓之心,勉順群臣之請。’趙曰:‘朔方乃靈武鄰郡。’”
- 入鹹陽:指至德二年九月收復關中,十月肅宗還京。與漢靈帝末童謠相仿:“侯非侯,王非王,乾乘萬騎上北邙。”
- “長驅”句:東胡,指安慶緒。肅宗借兵回紇,收復兩京,安慶緒奔河北,保鄴郡,所以說胡走藏。
- “鄴城”句:鄴城反覆,指史思明既降又叛,救安慶緒於鄴城,復陷東京洛陽一事。思明被迫投降,反覆無常,乃意料中事,故云不足怪。
- “張後”句:《舊唐書·后妃傳》:“張後寵遇專房,與輔國持權禁中,干預政事。帝頗不悅,無如之何”。上,指肅宗。
- 至令:一作“至今”。今上:當今皇上,此指代宗。
- “我昔”句:指詩人杜甫自己為拾遺時。在皇帝左右,故日近侍。又拾遺職掌供奉扈從,故日叨奉引。叨,忝也,自謙之詞。
- “出兵”句:指代宗當時以廣平王拜天下兵馬元帥,先後收復兩京。《新唐書》:“代宗為太子,時從狩靈武,拜天下兵馬元帥。山濤啟事:‘可以整肅朝廷,裁製時政。’陳琳檄文:‘天下不可當。’”
- “致使”句:岐(qí)雍,唐鳳翔關內地,邊兵入衛,岐雍一帶,兵力單薄,遂不能防敵於國門之外。《舊唐書·吐蕃傳》:“乾元後數年,鳳翔之西,邠州之北,盡為蕃戎境。”
- 犬戎:古代族名,又叫獫狁,古代活躍於今陝、甘一帶,獫、岐之間。此處指吐蕃,廣德元年(763年)十月,吐蕃入侵,代宗逃到陝州,長安第二次淪陷,府庫閭舍,焚掠一空。
- 跣足:打赤足。寫逃跑時的狼狽,鞋子都來不及穿。天王:指唐代宗。
- “願見”句:傅介子,西漢時北地人,曾斬樓蘭王頭,懸之北闕。杜甫意在湔雪國恥,故願見能有這種人物。
- 尚書郎:作者自謂。《木蘭行》:“欲與木蘭賞,不用尚書郎。”
- 小邑:小城。藏:居住。萬家室:言戶口繁多。《資治通鑑》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載:“是歲,天下縣千五百七十三,戶八百四十一萬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十四萬三千六百九。
- “稻米”二句:寫全盛時農業豐收,糧食儲備充足。流脂,形容稻米顆粒飽滿滑潤。倉廩:儲藏米谷的倉庫。
- “九州”二句:寫全盛時社會秩序安定,天下太平。豺虎:比喻寇盜。
- 路無豺虎:旅途平安,出門自然不必選什麼好日子,指隨時可出行。《資治通鑑》開元二十八年載:“海內富安,行者雖萬里不持寸兵。
- “齊紈”二句:寫全盛時手工業和商業的發達。齊紈魯縞:山東一帶生產的精美絲織品。車班班:商賈的車輛絡繹不絕。班班:形容繁密眾多,言商賈不絕於道。
- 桑:作動詞用,指養蠶織布。不相失:各安其業,各得其所。《通典·食貨七》載:開元十三年,“米斗至十三文,青、齊谷斗至五文。自後天下無貴物。兩京米斗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絹一匹二百一十文。東至宋汴,西至岐州,夾路列店肆待客,酒饌豐溢。每店皆有驢賃客乘,倏忽數十里,謂之驛驢。南詣荊、襄,北至太原、范陽,西至蜀川、涼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遠適數千里,不恃寸刃”。
- 聖人:指天子。奏雲門:演奏《雲門》樂曲。雲門,祭祀天地的樂曲。
- “天下”句:是說社會風氣良好,人們互相友善,關係融洽。膠漆,比喻友情極深,親密無問。
- 百餘年間:指從唐王朝開國(618年)到開元末年(741年),有一百多年。未災變:沒有發生過大的災禍。
- “叔孫”句:西漢初年,高祖命叔孫通制定禮樂,蕭何制定律令。這是用漢初的盛世比喻開元時代的政治情況。
- “豈聞”二句:開始由憶昔轉為說今,寫安史亂後的情況:以前物價不高,生活安定,如今卻是田園荒蕪,物價昂貴。一絹,一匹絹。直,同“值”。
- “洛陽”句:用東漢末董卓燒洛陽宮殿事喻指兩京破壞之嚴重。廣德元年十月吐蕃陷長安。盤踞了半月,代宗於十二月復還長安,詩作於代宗還京不久之後,所以說“新除”。
- 宗廟:指皇家祖廟。狐兔:指吐蕃。顏之推《古意二首》:“狐兔穴宗廟。”杜詩本此。
- “傷心”二句:寫不堪回首的心情。耆舊們都經歷過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不忍問:是因為怕他們又從安祿山陷京說起,惹得彼此傷起心來。耆舊:年高望重的人。
- 亂離:指天寶末年安史之亂。
- 小臣:杜甫自謂。魯鈍:粗率,遲鈍。
- 記識:記得,記住。祿秩:俸祿。蒙祿秩:指召補京兆功曹,不赴。
- 周宣:周宣王,厲王之子,即位後,整理亂政,勵精圖治,恢復周代初期的政治,使周朝中興。我皇:指代宗。灑血:極言自己盼望中興之迫切。
白話譯文
其一
當年肅宗即位靈武,收復關中,借陰山驕子回紇之兵收復兩京,東胡安慶緒奔走河北死守鄴城,史思明出兵相救安慶緒於鄴城,既降又叛反覆無常並復陷東京洛陽早是意料之中的事。肅宗整日誠惶誠恐多方討好信任關中小人李輔國,寵懼後宮張良娣,致使綱紀壞而國政亂,以致今日代宗仍在勞心焦思肅清朝綱。
當年我自己官為拾遺時。在皇帝左右,又拾遺職掌供奉扈從,代宗以廣平王拜天下兵馬元帥,先後收復兩京勢不可擋。代宗聽信宦官程元振讒害,奪郭子儀兵柄,使岐雍一帶兵力單薄,不能防敵於國門之外。致使吐蕃入侵兩京淪陷,府庫閭舍,焚掠一空,百官狼狽就道,鞋子都來不及穿跟隨代宗逃往陝州。何時才能出現傅介子這樣勇猛的人物來湔雪國恥啊,只要國家能滅寇中興,我個人做不做尚書郎倒沒關係。
其二
想當年開元盛世時,小城市就有萬家人口,農業豐收,糧食儲備充足,儲藏米谷的倉庫也裝的滿滿的。社會秩序安定,天下太平沒有寇盜橫行,路無豺虎,旅途平安,隨時可以出門遠行,自然不必選什麼好日子。當時手工業和商業的發達,到處是貿易往來的商賈的車輛,絡繹不絕於道。男耕女桑,各安其業,各得其所。宮中天子奏響祭祀天地的樂曲,一派太平祥和。社會風氣良好,人們互相友善,關係融洽,百餘年間,沒有發生過大的災禍。國家昌盛,政治清明。
誰知安史亂後,田園荒蕪,物價昂貴,一絹布匹要賣萬貫錢。洛陽的宮殿被焚燒殆盡,吐蕃也攻陷長安,盤踞了半月,代宗不久之後收復兩京。不敢跟年高望重的人絮叨舊事,怕他們又從安祿山陷兩京說起,惹得彼此傷起心來。小臣我愚鈍無所能,承蒙當初朝廷授檢校工部員外郎官職給我。希望當代皇上能像周宣王恢復周代初期的政治,使周朝中興那樣恢復江山社稷,我在江漢流經的巴蜀地區也會激動涕零的。
創作背景
根據《杜臆》:“此是既為工部郎後,追論往事也。故以《憶昔》為題,乃廣德二年嚴武幕中作。吐蕃陷京,在去年之冬。”可知這兩首詩作於廣德二年(764年)。廣德元年,杜甫被召為京兆功曹參軍,未去赴任。到了廣德二年春,杜甫便寄居閬州。杜甫感於今昔變化,借憶昔表示對現實的憂慮和哀嘆。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題目雖說是《憶昔》,其實是諷今之作。第一首回憶的是唐肅宗的信任宦官和懼怕老婆,目的作於警戒代宗不要走他父親的老道;第二首回憶的是唐玄宗是開元盛世,目的在於鼓舞代宗恢復往日繁榮,並不是為憶昔而憶昔。
第一首上段九句,下段八句。上段九句感傷肅宗之失德。當時肅宗起兵靈武,收復西京長安,率回紇兵討安慶緒,凡是肅宗認為是有才能的都以任用,便任用了李輔國。但寵幸張良娣,對於政事自然就很少有時間去管了。所以中興之業,是仍處於停滯階段的。“後不樂”,狀其驕傲放縱。“上為忙”,狀其畏縮恐懼。這分明寫出了懼內意。王洙曰:“撥亂,內平張後之難。補四方,外能經營河北也。”下段八句感傷代宗不能振起。代宗初為元帥,出兵整肅,到了程元振帶兵時,使郭子儀束手留京,吐蕃入侵,而肅宗再次外逃,一時邊境無法安定下來,所以願能有像傅介子這樣的人物,杜甫意在湔雪國恥。“老儒”句,作者自嘆不能為國靖亂而尸位素餐。
雖然杜甫是從地主階級的立場和理想來觀察現實,但第二首詩中所描述的人丁興旺、和平環境、豐衣足食,卻也是勞動人民所祈望的。因而杜甫的政治理想對廣大人民是有利的。詩人素來就有“位卑未敢忘憂國”的崇高理想、“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精神境界,“小臣魯鈍無所能,朝廷記識蒙祿秩。周宣中興望我皇,灑血江漢身衰疾。”身處亂世、顛沛流離,仍抱憂國憂民之心,“願見北地傅介子,老儒不用尚書郎。”甘願“灑血江漢”、再圖中興。
名家評價
喬億《杜詩義法》:“後篇較勝,鋪陳始終,氣脈蒼渾,文中之班、史。”
錢謙益《杜詩錢注》:⑴“《憶昔》之首章,刺代宗也。”⑵“公不敢斥言,而以憶昔為詞,其旨意婉而切矣。”
仇兆鰲《杜詩詳註》:“古今極盛之世,不能數見,自漢文景、唐貞觀後,惟開元盛時,稱民熙物阜。考柳芳《唐歷》,開元二十八年,天下雄富,京師米價斛不盈二百,絹亦如之。東由汴宋,西曆岐風,夾路列店,陳酒饌待客,行人萬里,不持寸刃。嗚呼,可謂盛矣。明皇當豐亨豫大時,忽盈虛訊息之理,致開元變為天寶,流禍兩朝,而亂猶未已。次章於理亂興亡之故,反覆痛陳,蓋亟望代宗撥亂反治,復見開元之盛焉。”
王嗣奭《杜臆》:“肅宗至靈武,與出奔無異,詩云:‘憶昔先皇巡朔方’,語極冠冕。至‘張後不樂上為忙’,明是懼內。繼云:‘至令今上猶撥亂,勞心焦思補四方。’召亂者明是肅宗,而公俱不諱,真詩史也。末云:‘老儒不用尚書郎。’知此詩作於嚴武奏為參謀工部員外郎之後,故次首又有‘朝廷記識蒙祿秩’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