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雅安邊茶
- 導演:孫明經
- 拍攝者:方蘇雅
- 含義:內地銷往邊疆地區的茶葉
影片概況,重走歷史路,背夫,起點雅安,茶溜板溯源,連結幕後,
影片概況
影片《雅安邊茶》,是孫明經拍攝的西康系列影片之一。邊茶,顧名思義,就是內地銷往邊疆地區的茶葉。緊鄰西康的青藏高原不產茶,可是那裡的藏民卻離不開茶,他們需要的茶葉主要來自西康、尤其是雅安。1939年6月,當孫明經所在的川康科學考察團走進西康時,他們發現儘管西康建省不過半年,這裡的邊茶產業已經發展成一項十分可觀的事業。然而令人疑惑的是,當年的西康不僅沒有公路,許多狹窄的山路甚至騾馬都無法通行,那么,成千上萬噸茶葉,將以怎樣的方式翻山越嶺、最終運到雪域高原呢?
這是70年前孫明經在西康街頭捕捉到的畫面。主人公不是在進行特技表演,這樣的負重行走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1939年的西康省尚未建起一條公路,許多狹窄的山路連騾馬都無法通行。原始的人力背負依然是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運輸方式。這些積累如山的茶包,正是靠無數背夫用人力背到康定,人力背茶成為川藏茶馬古道上獨特的風景。
重走歷史路
今天走川藏線,在雅安通往康定的318國道上,有一座月亮灣大橋,這裡匯合了3條不同時代的道路:以前的茶馬古道,背茶包子的走的老路;50年開始修的,十八軍進藏的老路;96年開始修的月亮灣新橋。
這條通往山上的小路,是川茶運往藏區的必經之地,據說已經有數百年歷史了。山的名字叫甘溪坡,曲曲折折的山道上,布滿了圓形的小石坑,這些形狀均勻的石坑顯然不是馬蹄印,如此狹窄的小徑也無法容馬匹通過——那么,這些石坑究竟是怎樣形成的?
這張照片拍攝於1904年,拍攝者叫方蘇雅,是當時法國駐雲南的最高外交長官,也是一位出色的旅行家和攝影家,他從1899年開始遊歷雲貴川三省的茶馬古道,為古道上的馬幫和背夫留下了最早的影像紀錄。40年後,當孫明經帶著攝影機來到川康道上,拍下了同樣的畫面,我們看到這些背夫的生存方式和40年前毫無二致:比人還高的茶包壓在他們背上,因為茶包過重,沿途無法卸下歇息,背夫們只能用一根拐杖作為支架抵在背包下,以便挺直腰背歇腳片刻。日久天長,山道上留下了拐杖的痕跡,正是今天山路上隱現的圓形石坑。
背夫
七十年前,背茶几乎是雅安周邊貧苦農民惟一的謀生手段。一個背夫背上的茶包,少則百餘斤,多則兩三百斤,等於兩頭騾馬的負重量。從雅安到康定,背一趟茶需要半個月,每天行走20幾里路,如此辛苦的報酬不過是兩斗玉米面,加上沿途食宿開銷,背夫們的收入也所剩無幾。因此當地民諺曾經這樣形容:“十個背哥九個窮,背架子彎彎像條龍”。
從明代開始,翻越二郎山的運茶路上就留下了背茶人的腳印。從雅安天全經嵐安、馬鞍山到大渡河和康定,背茶人稱之為小路;大路則是從滎經翻大相嶺經清溪、泥頭、化林、磨西抵達康定。
起點雅安
距離雅安市區幾公里的新開店,是背夫們從雅安出來休息的第一站,背茶人住的旅店被稱為茶店子,83歲的甘紹郁老人曾經是一家茶店子的主人。
說是住店,只不過是一個聊避風雨的棲身之所,背夫們躺在滿是臭蟲跳蚤的草墊上,檢查彼此的傷痕:誰的肩背紅腫了,就燒燙拐子的金屬杵尖壓在紅腫處;肩背磨爛的,敷上鹽巴以痛療痛,他們十分清楚,明天面對的又將是一段艱難的路程。
新開店的下一站是甘溪坡。甘溪坡上有個紅星村。過去村里人祖祖輩輩都背茶,今天依然健在的老背夫已經寥寥無幾,其中有一對親兄弟,李攀林和李攀祥。弟弟李攀祥今年73歲,他從17歲就開始背茶,直到今天還在使用曾經賴以為的背夾子。講起背茶的規矩老人記憶猶新:“生產結束後就背茶包,數出來到茶店裡去先拿部分路費錢,交了茶包回來一起清餘下的。背兩轉回來收莊稼,一轉二十多天,來回一個月。拐子用麻繩捆起,一次背個七包半,一包分十四斤、十六斤、十八斤三個標準。七包茶一百多斤,背一趟可以買六十斤米,早先說兩三斗米。”
背煤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背夫們用腳丈量著川康古道,無論是炎炎盛夏還是隆冬時節,他們都不曾停下前進的步伐。
和男人們一起背茶的還有婦女和兒童。最小的“背童”年僅10歲,可背30多斤兩條茶;“背婦”們背10多條,她們跟男人一樣的出苦力,茶包遮住頭部,路人只看到她們挽起的褲腳和粗壯的小腿,脫口稱呼她們為“夥計”。
在70年前孫明經所記錄的歷史畫面中,康人背上的貨物有大米、木炭、礦石,但背得最多的還是茶葉。在漢人的想像中,茶葉對日常生活的意義遠不如米和煤重要,為什麼偏偏是茶葉,驅動著無數背夫經年累月負重遠行呢?
這是孫明經1939年在西康省拍攝的影片《康人生活》,在孫明經的視野中,茶無疑是藏民生活里極其重要的部分:對生活在寒冷高原上的藏民來說,“寧可三日無糧,不可一日無茶。” 因為高原缺少蔬菜水果,以肉食為主的藏民必須通過天天飲用大量的鹼性極高的酥油茶來中和體內的酸鹼度,這已成為一個傳統習俗。
這是康定一位鍋莊主在家中喝茶,考究繁複的茶具顯示出主人對茶的重視;
在巴塘縣一位姓李的牧師家中,母親正在手把手地教大女兒打酥油茶,這種古老的打茶方式不知已經流傳了幾個世紀,孫明經的攝影機為它留下了最早的影像紀錄。
七十年過去,當我們再次來到巴塘縣,牧師的小女兒李阿你端出了家裡的木製茶筒,與母親當年用的幾乎一模一樣。但李阿你告訴我們,這個茶筒由於閒置多年,已經開裂漏水了,家裡現在用的是電動打茶機。
而在一些偏遠的山區,還依然沿襲著傳統的打茶方式。在藏民的傳說中,酥油茶還凝聚著一段羅密歐和朱麗葉式的浪漫愛情。兩個部落土司的子女文頓巴和美梅措深深相愛,他們的家庭卻互為仇敵。美梅措的父親派人殺害了文頓巴,當為文頓巴舉行火葬儀式時,美板措跳進火海殉情。兩人死後,美梅措到內地變成茶樹上的茶葉,文頓巴到羌塘變成鹽湖裡的鹽,每當藏族人打酥油茶時,茶和鹽再次相遇,融為一體。美麗的故事牽動無盡的想像,其實在歷史上,真正被酥油茶融合在一起的是藏漢兩個民族。
茶溜板溯源
位於雅安天全縣的禁門關,古稱碉門,從唐朝開始,這裡就成為四川南路邊茶茶馬交易的中心。由於藏族地區不產茶,藏人所喝的茶都來自內地,而內地漢人同樣需要藏區的良馬;以茶易馬無疑是雙方解決緊缺物資的最佳途徑。藏漢之間的茶馬貿易,自唐朝以來七百年間久盛不衰。歷代中央王朝既把它當成一項重要財源,更把它當作在藏區推行“羈縻”政策的一個重要手段。
這裡是雅安名山新店鎮,宋代茶馬司遺址。這座修建於公元1074年的四合院,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專管茶馬貿易的行政機構,其職責在於“掌榷茶之利,以佐邦用;凡市馬於四夷,率以茶易之。”
就在茶馬司建立三年之後,曾經任用王安石變法的宋神宗,在元豐初年頒布了一道著名的詔書,“專以雅州名山茶易馬,不得他用”,並“立為永法”。從此,以雅安為製造中心的南路邊茶在雪域高原聲名遠播,在川藏茶馬交易的鼎盛時期,曾經“歲運名山茶二萬馱”,而名山茶馬司接待的通商隊伍人數一天竟多達2000餘人,盛況可見一斑。正因如此,這裡被視為川藏茶馬古道的橋頭堡,儘管清代廢除了茶馬司,路經此地的藏族人依然將它作為聖地朝拜,久而久之,昔日的衙門演變成寺院,茶馬司也在口口相傳中被訛為“長馬寺”。
邊茶的繁榮造就了百年不衰的商業神話。許多商人因經營南路邊茶而致富,有的甚至成了巨富。因此,當劉文輝執政西康之後,面對捉襟見肘的地方財政,這位精明的四川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邊茶,他控制了西康最大的康藏茶葉公司,並以邊防開支浩大為名,拒不向國民黨財政部上繳茶稅,而公司第一年的產量就達到40萬包茶,約合140萬銀元。
對統治者來說,邊茶仿佛政治天平上的砝碼;對經商者來說,邊茶意味著財富的源泉;因此,邊茶產業數百年間長盛不衰,而茶馬道上的背夫也就不絕如縷。
在雅安通往瀘定的路上,有一座化林坪,這個隱藏在崇山峻岭之間的偏僻村鎮,百年之前曾是茶馬古道上的繁華之地。古老的建築凝聚著往日的輝煌。當時從雅安到康定,必須經過化林這道關隘,因而化林被康熙皇帝視為川康重鎮,派五百兵駐守。隨著人口增加,商賈雲集,化林坪日益繁榮,這座被改建成國小的金花廟,曾經是一座華麗非常的戲台。茶馬古道上的背夫們日夜兼程地翻過大相嶺和飛越嶺兩座大山,他們的夢想正是趕到這裡,看上一出轟轟烈烈的大戲。
除了路程的艱辛,背夫們還不得不承受各方面的盤剝,一路上他們要拜袍哥,拜地頭蛇。經過“瀘定橋”過“關卡”的背夫不僅要交四百文銅錢的“養橋費”,還要挨那守橋官兵的幾“響刷”。背夫們背一包茶能掙一個銀元,合8升米,但沿途食宿開銷加上重重盤剝,背夫們的收入也所剩無幾。
942年美國實施了駝峰飛行計畫。民國政府為儘快得到國際軍需物資,便開闢了包括川康在內的國際通道,這條通道相當一部分在“茶馬古道”上。民國政府調用的背夫多至三四百人。無論家境多么貧窮,只要接到背運命令,無論老弱,都得遵命。背夫們的腳價十分低廉,短站長站都只有5毛錢。
撿茶 自古以來,川康區就是兵災匪亂,民國後期情況更是嚴重,“茶馬古道”上轉運站台多被毀壞,沿途幾十里,甚至上百里見不到一個站台。轉運站是按站台配給糧食的,本來背夫已經到達,但公差還強令過站遠行,背夫因無糧食可吃,又累又餓,常被淪為乞丐。一旦出門,歸期就遙遙無期。
山路上密布的石窩宛如鐫刻在大地上的無字史書,訴說著背夫們的辛酸往事。而曾經有無數背夫過往的化林坪,為何衰落成今天的模樣?據趙永齡回憶:“從民國二十九年,二郎山公路通車,背茶的基本上轉移到二郎山,從滎經、泥東過來的背子減少了。過去這裡是都司衙門,相當於省級,二郎山公路通車了,這個地方就降為縣佐,以後通車後又降為區所。區所搬到冷績,又降為鄉,後來又成了村。由於交通不便,於是慢慢冷落下去了。”
多少年來,茶馬古道上腳穿草鞋、衣衫襤褸的背茶人川流不息。道路險阻,許多人倒斃途中——失足掉下懸崖或陷進雪窟,臨近康定的大風灣里,甚至有被大風吹死凍僵的。所以舊時大風灣有個“白骨塔”,沿途死於非命者皆被拖進洞中,經年累月,洞內新骨覆舊骨。
茶包卸下來了,然而背夫們在交了這捐那費之後囊中已所剩無幾,怎么辦呢?大家就只得找一點背羊毛、山貨之類的“回手”(回頭生意),邀邀約約地各自捆綁好快快往回走,以便背起又一輪壓彎腰的茶包子,周而復始走上茶道。
二郎山公路修建之後,汽車開進了偏僻的西康,背茶這個特殊的行業也漸漸衰落下去。背茶人步履蹣跚的背影被定格在歷史深處,這條灑滿了辛酸血淚的茶馬古道卻再度進入現代人的視野。
連結幕後
在雅安友誼茶廠,“茶馬古道康藏第一驛站”的計畫正在在緊密鑼鼓地進行。策劃人甘玉祥,正是老茶店主甘紹郁的兒子。作為兒子的顧問,老甘還不時走進廠房,在茶香中尋找往日的記憶。邊茶的製作已今非昔比,現代化的設備取代了古老的茶甑溜板,而作為新一代邊茶商人,甘玉祥的目光比父輩看得更遠。他說,自己下一步的目標,就是讓藏茶開發新產品,把藏茶給漢人喝。
而在甘溪坡紅星村,前不久村民從1米多深的地下,意外地挖出了很長一段布滿拐子眼的石梯古道。於是,在縣旅遊局的精心策劃下,往日寧靜的鄉村沸騰起來,全村90多個勞動力和鄉政府20多名鄉幹部全部投工投勞,努力恢復古道古宅的原始風貌。昔日為一口玉米面奔波勞碌的背夫們,恐怕很難想到他們簡單的生活方式會給後人帶來如此深遠的影響。
七十年風雨變遷,邊茶故事不知經過了幾番輪迴。而今,一輛輛運茶卡車從新川藏路上呼嘯而過,取代了馬幫背夫的艱難步伐。茶馬古道的靈魂,只能從往日的歌謠中去尋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