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精神與現代人類

 《宗教精神與現代人類》是唐君毅所著作品,出自於《唐君毅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宗教精神與現代人類
  • 作者:唐君毅
  • 作品出處:唐君毅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作品原文,出處收錄 ,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因為現代中國所感受之問題,皆與近代西方文化對中國文化之衝擊有關。所以本文論宗教精神與現代人類,自西方近代文藝復興說起來。我們都知道,文藝復興以來西方人文主義運動,由反中古宗教之重神而忽人,反中古神學中之獨斷之教義,反中古教會之統制文化開始。於是從統一的教會中,解放出個人之信仰自由。在神學外儘量發展科學哲學。從宗教性之建築,音樂,圖畫,新舊約之文學中,胚育出近代之多方面表現人性之藝術文學。從神聖羅馬帝國,脫穎出近代之國家與政治。人從企慕天國之福樂,對上帝之信仰與祈望,轉化出仿效天國以建立人國之熱心與理想。耶穌要上帝的事還上帝,凱撒的事還凱撒。文藝復興後之西方思想,則進而要人性還人性,自然還自然,文學藝術還文學藝術,科學還科學,以致經濟與生產技術還經濟生產技術。由此而成就對個人人格之各方面活動之進一步的尊重,成就千岩競秀,萬壑爭流之西方近代文化。上天國必須承認自己之罪惡,克制自己;而近代西洋人之想建立人國,則從征服自然,求戰勝外界開始。科學與征服自然戰勝自然之精神結合,形成了近代之工業文明。在工業文明之下,產生了近代之資本主義經濟制度,與反資本主義之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運動。從這裡看,則近代西洋的文化,是從反中古宗教開始的。而近代人文主義之精神之發揚,從神轉到人之思想之提倡,正是構成近代之異於中世之關鍵所在。孔德認為人類學術之進化乃由神學時代而玄學時代,而實證時代,他想以人道教代神道教。弗爾巴哈。謂他之第一思想為神,第二思想為自然,第三思想為人。都是在標明近代之重人之異於中世之重神者。
由上所述,在現在想保存西洋近代文化之傳統的人,愛護西洋近代文化所自生之尊重個人人格之精神的人,相信西方的人;恆不免對西方中世之宗教文化,自覺的或不自覺的,不懷好感。由於摧毀個人自由最烈的俄國共黨組織之若干方面,類似中世紀教會之組織;於是人由於厭惡共產黨,而追溯其文化淵源於者(如羅素),亦不免忽視西方中世之宗教之價值。其實,我們在現在發揚之精神,我們所要對治的,只是視人如物,以駕御機械之態度,駕御人之唯物主義。我們所要講的人性,是異於物性的人性,而非異於神性的人性。我們所謂人文,乃應取中國古代所謂人文化成之本義。“人文化成”,則一切人之文化皆在內,宗教亦在內。中國儒家所謂人,不與天相對。用今語釋之,即不與神相對。中國之人文思想,自來不反天而只贊天。我們今日承中國之人文思想,以論我們對文化之態度,亦不須從反神反宗教之精神開始。西方現代所之新,亦決不能如以來之人文運動,持人與神相對之態度。反宗教是不必須的。不僅不必須,而且從整個西洋文化之保存與發展看,西方之宗教精神是應當保持的,加以發揚的。如說已衰亡,便應使之再生。未來的西洋文化,決不只是近代西洋文化之精神之直線發展,併兼須回向中世與希臘之精神。人類的文化之發展,常只有返本,才能開新。說近代西洋文化精神之發展,須由返本以開新,在只生活於此近代西洋文化潮流下之人,恆不能理解,亦不願聽。此話一時亦說不清。我們只須指出:近代西方思想之發展,至少其中有一條線,是從講神而講人,講人而只講純粹理性,講意識,經驗;而下降至重講生物本能,生命衝動,到現在而唯物主義,橫掃歐亞。人真能思想到物的重要,表示思想之擴展至極。然亦表示思想之外在化至極,與墮落至極。物質以下便是空間。空間只是虛空,人之思想與精神,再不能向虛空墮落,故必須回頭。這一回頭要包括回到神,人與神合作,以救住人類之物化,免於墮落虛空。所以未來之西洋文化之大方向,除非是唯物主義絕對勝利,便不應是宗教之衰亡,而應包含是宗教之再生。如果唯物主義絕對勝利,則不僅宗教衰亡,一切人類文化亦難保持。人類文化不亡,人總不能全部物化。便須有上升而求神化之宗教精神,以直接挽住下墮而物化之人類命運,我們須知中世紀宗教統制文化之弊害,已經近代文化之洗滌。則此後上升求神化之宗教精神,便可專顯其對治人之下墮物化之精神效用。中國儒家,以人為三才之中,上通天而下通地,所謂“通天地人曰儒”,誠是一大中至正之道。但是後代儒者或排斥專求神化之宗教,與忽略對物之利用厚生之事,便不免有病在。個人依儒者之道以盡心知性知天,至誠如神,覺此心即天心,人即天人,另無外在之神,固是一精神之極高境界。而個人之少私寡慾,忘卻貨利之重要,亦學賢聖者必有之懷抱。然而對社會文化說,則人們必須先存在於物質世界,才能學賢聖。而對物界之了解與加以主宰,均表現人類精神活動之開展。利用厚生,即所以充實人之自然生命力,以從事文化道德之生活者。而人能先信一外在之神,至少亦是使人超越唯物之宇宙觀之一精神條件。愚夫愚婦之求神化之嚮往,皆可以平衡其一往追逐物慾之趨向。而一般人真要識得人心天心原來不二,人性中有神性,亦恆須先視天心或神為外在,對之有崇敬皈依之宗教意識。則儒家之聖賢學問,在社會文化上,正須以科學與生產技術之發達,宗教之存在,以為其兩翼之扶持。中國古代儒家精神,原是即宗教,即道德,即哲學者,亦重利用厚生者,本當涵攝科學與宗教。然後代儒者,因要特重人而不免忽略其中之宗教精神,並忽略對物界之了解與加以主宰之事;乃未能充量發展此儒家原始之精神。如充量發展之,顯天地人三才之大用,正須在社會文化上肯定科學與宗教之客觀地位。此一肯定,完成了中國文化之發展,顯示出人文化成之極致;此與西洋未來文化將以宗教精神之再生,理想主義之發揚,救治人類物化之趨向,兩相湊泊。正是人類文化大流,天造地設的自然匯合之方向所趨。由此以看一時橫決之唯物主義,其在西方文化史之發展上,便不過近代機械文明下之一必經變態。而中國現在之唯物主義,不過中國文化過去忽略對物界之安排之一報復。這必經的變態與報復之效用,均在昭示人類文化由反本以開新之大道。西方文化之返本,賴宗教精神之再生,理想主義之發揚。中國文化之返本,賴儒家精神之重新自覺。在此自覺中,聖賢學問將不以囊括或排斥其他文化活動之姿態出現,而將以肯定其他文化活動在社會上之獨立地位之姿態而出現。因而不僅對物界之安排之科學與生產技術,將被重視,而宗教之獨立地位之肯定,亦不可少。而直接糾正唯物主義,宗教精神尚須居於前驅之地位。記得伍光建先生曾譯一書名。二十世紀之精神之象徵,是列寧與甘地。甘地是直接對治列寧,使之顯出渺小而無地自容的。耶穌與釋迦,是直接對治下墜而物化之文明,物化之人生的。所以我們的新,不特不能反對宗教,而且要為宗教精神辯護。雖然我們仍是以人文之概念涵攝宗教,而不贊成以宗教統制人文。在兼通天地人的意義下,是可以涵攝耶穌釋迦與科學之精神的。然而至少在補今日之偏,救今日之弊的意義上,我們對於耶穌與釋迦,決不當減其敬重。
此文出自於《唐君毅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唐君毅(1909—1978),四川宜賓人,是20世紀有著重要影響的中國哲學家。他在貫通理性與理想、理想與現實的基礎上,重建了道德理想主義哲學;同時,他的哲學思想又是傳統哲學與現代哲學、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的橋樑。他一生著述宏富,按內容可分為人生哲學、道德哲學、心本體論、文化哲學、宗教哲學、中國哲學史等;按文字風格可分為抒懷式、反省式、辯論式、析理式、說教式、述學式;按發展階段可分為對中心觀念的肯定與展開、對中西文化與人文精神的論述、對中國傳統哲學的論述、心通九境論系統的建立。編者簡介單波,哲學博士,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哲學、跨文化傳播、比較新聞學研究,代表作有《心通九境:唐君毅哲學的精神空間》《跨文化傳播的問題與可能性》《中西新聞比較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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