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大雅·鳧鷖1
鳧鷖在涇2,公屍來燕來寧3。爾酒既清4,爾餚既馨5。公屍燕飲,福祿來成6。
鳧鷖在沙7,公屍來燕來宜8。爾酒既多,爾餚既嘉。公屍燕飲,福祿來為9。
鳧鷖在渚10,公屍來燕來處11。爾酒既湑12,爾餚伊脯13。公屍燕飲,福祿來下。
鳧鷖在潨14,公屍來燕來宗15,既燕於宗16,福祿攸降。公屍燕飲,福祿來崇17。
鳧鷖在亹18,公屍來止熏熏19。旨酒欣欣20,燔炙芬芬21。公屍燕飲,無有後艱22。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鳧(fú):野鴨。鷖(yī):沙鷗。《詩經集傳》:“鳧,水鳥,如鴨者。鷖,鷗也。”
涇:徑直前流之水。
屍:神主。燕:通“宴”,宴飲。寧:享安寧。《詩經傳疏》:“燕,燕飲也。”
爾:指主祭者,即周王。
餚(yáo):古同“餚”,菜餚。馨:香氣。
來成:《
詩經通釋》:“來成,猶言來崇,成亦重也。”成,成就,成全。
沙:水邊沙灘。
宜:順,安享。《詩經通釋》:“凡神歆其祀通謂之宜。”
渚(zhǔ):河流湖泊中的沙洲。
處:安樂。這裡指坐。
湑(xū):指酒過濾去滓。酒去滓後則變清,故有清意。《詩經傳疏》:“爾酒既湑,猶云爾酒既清矣。”
伊:語助詞。脯(fǔ):肉干。《
說文·肉部》:“脯,乾肉也。”
潨(cóng):港汊,水流會合之處。《
毛傳》:“潀,水會也。”
宗:借為“悰(cóng)”,快樂。一解為尊敬,尊崇。《毛傳》:“宗,尊也。”李樗、黃塤《毛詩集解》:“來居尊位也。”
宗:宗廟,祭祀祖先的廟。
崇:高,此作動詞,加高,增加。《毛傳》:“崇,重也。”
亹(mén):峽中兩岸對峙如門的地方。《詩經集傳》:“亹,水流峽中,兩岸如門也。”
熏熏:同“薰薰”,香味四傳。一解為和悅的樣子。
何楷《
詩經世本古義》:“熏熏,當依《說文》作醺醺,謂屍醉也。”
俞樾《
古書疑義舉例》以為當與下句之“欣欣”互易,謂“古書多口授,誤倒其文耳”。
旨:甘美。欣欣:《毛傳》:“欣欣然,樂也。芬芬,香也。”
燔(fán)炙:指燒烤肉。燔,本義是焚燒,引申為燒烤。芬芬:肉味香濃貌。
艱:災難,不幸。
白話譯文
野鴨鷗鳥河中央,公屍赴宴多安詳。你的美酒清又醇,你的菜餚味道香。公屍赴宴來品嘗,福祿大大為你降。
野鴨鷗鳥沙灘上,公屍赴宴來歆享。你的美酒好又多,你的菜餚美又香。公屍赴宴來品嘗,助你福祿長安康。
野鴨鷗鳥在洲諸,公屍赴宴來居住。你的美酒已濾清,你的菜餚有乾脯。公屍赴宴來品嘗,為你降下大福祿。
野鴨鷗鳥港汊中,公屍赴宴位居尊。已在親廟設酒席,福祿降臨你家門。公屍赴宴來品嘗,福祿不斷降你身。
野鴨鷗鳥在峽門,公屍赴宴醉醺醺。美酒飲來欣欣樂,燒肉烤肉香噴噴。公屍赴宴來品嘗,從此太平無艱辛。
創作背景
關於此詩的創作背景,向來存有爭議。
程俊英《
詩經譯註》說:“這是周王祭祀祖先的第二天,為酬謝公屍請其赴宴(古稱“賓屍”)時所唱的詩。”
高亨《
詩經今注》也說:“周代貴族在祭祀祖先的次日,為了酬謝屍的辛勞,擺下酒食,請屍來吃,這叫做‘賓屍’,這首詩正是行賓屍之禮所唱的歌。”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此詩是《
大雅·生民之什》的第四篇。關於此詩的主旨,《
毛詩序》在解《生民之什》的第一篇《
大雅·生民》為“尊祖也”,解第二篇《
大雅·行葦》為“忠厚也”,解第三篇《
大雅·既醉》為“大平也”之後,解此篇為“守成也”,云:“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
此詩分五章,,每章四句,除每章的第二句為六言外,其餘均為四言句。其結構有如音樂中的裝飾變奏曲:將一個結構完整的主題進行一系列的變奏,而保持主題的旋律。就詩而言,此歌主題旋律便是:野鴨沙鷗在水澤畔歡快地嬉戲覓食,公屍來到宗廟接受賓屍之禮就像野鴨沙鷗自得其所那樣恬適愉悅,人們答謝公屍,獻給公屍的酒清醇甘甜,獻給公屍的食香酥鮮美,希望公屍溝通獻祭的人們與受祭的神靈,並祈求神靈賜福。
此詩首句的“在涇”“在沙”“在渚”“在潨”“在亹”,其實都是在水邊。《鄭箋》分別解釋為“水鳥而居水中,猶人為公屍之在宗廟也,故以喻焉”,“水鳥以居水中為常,今出在水旁,喻祭四方百物之屍也”,“水中之有渚,猶平地之有丘也,喻祭地之屍也”,“潨,水外之高者也,有瘞埋之象,喻祭社稷山川之屍”,“亹之言門也,燕七祀之屍於門戶之外,故以喻焉”,雖對每章以“鳧鷖”起興而帶有比意看得很透,但卻誤將裝飾變奏看作主題變奏,其說不免穿鑿附會。每章的章首比興,只是喻公屍在適合他所呆的地方接受賓屍之禮而已,用詞的變換,只是音節上的修飾,別無深意。以下寫酒之美,用了“清”“多”“湑”“欣欣”等詞,寫餚之美,用了“馨”“嘉”“芬芬”等詞,從不同角度強化祭品的品質優良,借物寄意,由物見人,充分顯示出主人宴請的虔誠。正因為主人虔誠,所以公屍也顯得特別高興,詩中反覆渲染公屍“來燕來寧”“來燕來宜”“來燕來處”“來燕來宗”“來止熏熏”,正說明了這一點,語異而義同,多次裝飾變奏更突出了主旋律。因為公屍高興,神靈也會不斷降福給主人,這就是詩中反覆強調的“福祿來成”“福祿來為”“福祿來下”“福祿攸降”“福祿來崇”。只有詩的末句“無有後艱”,雖是祝詞,卻提出了預防災害禍殃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說,前引《毛詩序》“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的發揮倒是值得注意的。居安必須思危,這一點至今能給人以很大的啟發。
名家點評
唐代
孔穎達:“《鳧鷖》詩者,言保守成功不使失墜也。致太平之君子成王,能執持其盈滿,守掌其成功,則神祇祖考皆安寧而愛樂之矣。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
孔疏》)
宋代
范處義:“《既醉》《鳧鷖》皆祭畢燕飲之詩,故皆言公屍,然《既醉》乃詩人托公屍告嘏以禱頌,《鳧鷖》則詩人專美公屍之燕飲。”(《
詩補傳》)
清代
胡承珙:“《既醉》為正祭後燕飲之詩,《鳧鷖》為事屍日燕飲之詩。”(《
毛詩後箋》)
明代
孫鑛:“滿篇歡宴福祿,而以‘無有後艱’收,可見古人兢兢戒慎意。”(
陳子展《
詩經直解》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