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啟程,十字軍的行軍,激戰多里萊烏姆,戰役結果,評價,
軍隊啟程
很多富有的伯爵、公爵以及他們裝備精良的家臣都效力於這支部隊,其人數按照最高的估計達到了十萬名騎兵和六十萬名步兵之多。雖然這個數字並不現實,但在當時,其騎兵和步兵的人數比例,無疑要比隱士彼得手中那些烏合之眾更加合適很多。可即使如此,這支大軍也幾乎在與突厥人的第一次作戰中便遭到慘敗。
在對尼西亞展開圍攻,並擊退了蘇丹基利傑·阿爾斯蘭一世(KiLidj·Arslan-ibn- Soliman)所進行的幾次解圍行動後,十字軍成功迫使尼西亞投降。在這幾次戰鬥中,博希蒙德發揮出他從父親羅伯特·吉斯卡爾德處學習到的諾曼騎士戰術,在平原地帶大破突厥對手。他並不知道,進入高原腹地之後,作戰環境將與他以前奮戰的南義大利和巴爾幹海岸完全不同。
十字軍的行軍
從6月27日開始,十字軍開始沿著經由多里萊烏姆、費洛米利烏姆、伊柯尼烏姆通往塔爾蘇斯的羅馬大道向小亞細亞內陸推進。十字軍路途所經之處已經徹底化為赤地,“羅馬帝國( Romania)原本是一塊物產眾多的富庶國家,如今卻已經被突厥人殘酷地蹂躪,餘下的少量小塊耕地之間也相隔極為遙遠”。人馬所需的糧草極難找到,因此徵發行動所覆蓋的範圍也要比平時更大,而這絕不是單純的粗心大意。
整支軍隊被分為兩個縱隊,互相保持著大約七英里的間隔齊頭並進。右翼縱隊由布永的戈弗雷、土魯斯的雷蒙德(雷蒙四世)、維爾曼多伯爵休米(Hugt, Count of Vermandois)等人的家臣,以及大部分的法國、洛陶林吉奧人組成。左翼縱隊則由博希蒙德、坦克雷德的西西里諾曼人、佛蘭德斯的羅伯特( Robert of Flanders)、諾曼第的羅伯特以及布洛瓦的斯蒂凡組成。兩支縱隊在人數和兵力結構方面似乎大致相當。
走出卑斯尼亞群山之後,十字軍進入到了一塊開闊的高原,其上流淌著桑加里烏斯河( Sangarius)的主要支流錫姆伯拉河( Thymbres)。該地地形破碎,很難找到堅固的陣地,十分適合於突厥人所採取的戰術,由輕騎兵組成的突厥游擊支隊也開始聚攏在十字軍縱隊周圍。
可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十字軍統帥們卻還是沒有讓兩支縱隊集中起來,甚至也沒有拉近二者的距離。在敵軍進入視野後,他們也只是將自己漫長的行軍縱隊稍微集中了一下,並向外派出巡邏隊以免遭到突襲。6月30日,十字軍在錫姆伯拉河以北數英里處宿營,其位置與早已化為灰燼的多里萊烏姆古城相距不遠。
7月1日,我們最應關注的左翼縱隊,在開始繼續前進一小時後便收到偵察兵報告稱有數量十分龐大的突厥人正在接近。此時已被領主們推舉出來統率全軍的博希蒙德下令架起營帳,並將行李卸載到了一片蘆葦盪旁,以便為自己提供掩護。在此之後,他就把部隊排列在了行李縱隊前方。步兵被留在後方保護輜重,正面戰線完全由騎兵組成。
激戰多里萊烏姆
可就在營地尚未完全建起,騎兵也沒有列好隊形之時,突厥大軍突然從各個方向湧來,同時對十字軍的正面、側翼和背後發動進攻。蘇丹此時已經召集起了麾下所有可用部隊,雖然他沒能來得及為尼西亞解圍,但仍然信心十足地要在一場開闊地上的會戰中復仇。即使是小亞細亞最遙遠的塞爾柱部隊都已經匯集到了他手下,僅僅是戰兵就多達兩萬以上。
令法蘭克人最為驚訝的是,所有突厥人都擁有戰馬,視線之內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名步兵。
短短几分鐘內,十字軍便完全被對方包圍了。突厥人從各個方向施加壓力,一些從背後出現的突厥人切斷並擊潰了很多會戰開始時尚未趕回營地的掉隊士兵,另外還有一些突厥人從側翼威脅十字軍。與此同時,其主力則從正面接近法蘭克人的戰線。
他們沒有列成任何正規的陣型,而是如同潮水一般以鬆散的序列圍繞著十字軍,對後者密集的重騎兵佇列發射箭矢。由於對手並沒有一個主力的部分可供法蘭克人發動衝鋒,博希蒙德為避免手下士兵陷入混亂,並沒有下令全線推進,而是等待對方接近自已,可突厥人根本沒有作此打算,生力軍也不斷衝上來,在將自己所有的箭矢射盡後撤向兩翼。
最終,十字軍變得愈發急躁、憤怒,戰線很多地方都有部隊不等待命令而沖向前去。不過這些騎士們本無法企及突厥人,對手看到他們衝上前來便會後退,利用箭雨壓倒他們,從遠距離射殺他們的馬匹。由於有著重甲保護,十字軍所受到的殺傷其實遠比對方所希望的更少。可是當他們掉頭想要回到戰線之中時,敵人就會接近過來、攔截掉隊的士兵,甚至還成隊地消滅了很多部隊。
在看到突圍行動根本無法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後,十字軍很快就放棄了將敵軍驅離的打算,只能轉而控制住自己、縮緊行列堅守陣地。可是如此被動的戰術反而導致十字軍變成了突厥人口中更為絕望的獵物,隨著突厥人濃密的箭雨不斷落入人群中,十字軍的行列開始變得鬆散混亂。這場十字軍損失慘重,而突厥人幾乎毫髮未損的不對稱作戰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之久。
十字軍最終變得愈發動搖,本能地開始向營地方向後退。側翼部隊的情況最為嚴峻,這些部隊被壓向中央,導致原本秩序良好的戰線逐漸變成了嘈雜的人群,而且,即使能夠撤回營地,他們也根本無法得到任何幫助。在會戰進行的同時,很多突厥部隊從後方對營地發動進攻,他們擊潰受命守衛營地但卻一片混亂的步兵,沖入了營地。
等到騎兵向營地撤退時,突厥人已經在其中大肆砍殺牧師、侍從、女人等非戰鬥人員了,被殺者的喊叫聲甚至壓過了會戰的噪音。不過當騎士們接近營地後,突厥人卻認為十字軍是有意趕回來驅散他們的,因此停止了搶劫行動,退出了營地。
一位目擊者說道:“事實上,雖然敵軍認為這是有意為之的行動,但實際上不過是因為絕望而被迫為之。我們就像羊群中的綿羊一樣互相擁擠著,早已失魂落魄。雖然已經被突厥人團團包圍,但根本沒有勇氣從任何方向上進行突圍。天空中充滿了喊殺和慘叫聲,部分來自於作戰部隊,另一部分則來自於營地中的人們。我們已經徹底喪失了自救的希望,認為自己即將因為罪孽深重而受到上帝的懲罰。”
很多人感到自己大限將至,便從行列中脫離出去,去尋找距離最近的牧師祈求上帝寬恕。諾曼第的羅伯特、布洛瓦的斯蒂凡以及博希蒙德等統帥們雖然仍在努力擊退敵軍,有時還對敵軍發動衝鋒,但收效甚微。突厥人已經接近了過來,並鼓起最大的勇氣對我們發動進攻所有情況都預示十字軍即將面臨一場浩劫,可就在此時,會戰的形勢突然在一瞬間被逆轉了過來。
當天早些時候,博希蒙德曾派出信使去尋找右翼縱隊(左翼縱隊的統帥們似乎根本不知道右翼在哪),最後信使們找到了在六七英里外宿營的右翼。獲悉戰況之後,戈德弗雷、土魯斯的雷蒙德以及其他統帥們立刻帶領著手下的全部騎兵披掛整齊,快馬加鞭趕往戰場。在主力部隊前方,他們還派出了一些輕裝的騎手去通知博希蒙德自己即將到來,右翼縱隊的步兵則被留在後方守衛營帳。
布永的戈弗雷是布洛涅伯爵尤斯塔斯二世和下洛林公爵戈弗雷三世之女艾達的次子,佛蘭德斯家族的正統繼承人。他曾經協助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四世對薩克森人作戰,因此軍事經驗也非常豐富。相比勇猛而莽撞的博希蒙德,戈弗雷顯得沉穩有決斷許多,受到眾人的信任。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此後成為耶路撒冷王國的第一任君主。
突厥蘇丹似乎完全忽視了對戈德弗雷這支縱隊的偵察工作,或者忘記了也們有可能趕來參戰。右翼十字軍趕往戰場的途中根本無人阻攔,最終當他們登上戰場所在谷地邊緣的山脊頂峰時,整場會戰都在其腳下一覽無遺。十分幸運的是,此時突厥人為了接近博希蒙德的營地,已經將部隊收攏在了一小塊土地之中,而增援的十字軍正好可以攻擊他們的左翼和背後。
戈德弗雷認清,只要他能夠在突厥人發現自己到來並做好準備前發動猛攻,他就能獲得奇襲突厥人側翼和後方的絕佳機會。此時此刻,他發揮出了一位名將的決斷力與氣魄。
在傳令後方部隊全速趕上之後,戈弗雷身先士卒率領著先頭部隊,也就是5名自己的騎士家臣沖向了突厥人。戈德弗雷看到蘇丹及其衛隊正位於突厥半圓陣型中央的一個土丘上,便直接向那裡衝殺了過去。而他這次勇猛的衝鋒也使敵軍終於意識到戰局已經逆轉。右翼縱隊的其餘十字軍全速跟在戈德弗雷背後,每支部隊都沿著自己能夠找到的最短路線越過了山脊——土魯斯的雷蒙德前進到了博希蒙德營地的左側,佛蘭德斯人位於戈德弗雷正後方,普伊主教( Bishop of Puy)則沿著一個較遠的山坡穿過了山脊缺口,來到了突厥大軍中央部分的後方。
戰役結果
在意識到一支生力軍已經抵達戰場之後,異教徒們根本沒有時間重組戰線。數千名基督徒騎兵對突厥人發動猛攻,席捲了他們的左翼,並從後方對其中央部分發動進攻。由於法蘭克人在展開和前進時的匆忙,其衝鋒必定十分混亂,可即使如此,突厥人也根本沒有試圖抵抗。突厥人在恐慌之下,全軍都瘋狂地逃離了戰場,僅有蘇丹衛隊堅守了一小段時間以便使主人得以逃跑。博希蒙德的疲憊之軍看到友軍出現於敵軍後方,也孤注一擲地發動了衝鋒,使勝利更為徹底。這樣一來,突厥左翼便被夾在兩支基督教軍隊之間,在逃出戰場前遭受了極為慘重的傷亡。
十字軍獲勝後對敵軍展開了全力追擊,使敵軍無法重新集結,占領了其物資充足的營地並最終徹底擊潰了敵軍。此後在十字軍穿越小亞細亞內陸高原的數周時間內,基利傑·阿爾斯蘭都不敢再向對方挑戰。這位蘇丹的追隨者更是驚恐至極,在勝利者停止追擊之後依然全速奔逃了很長時間。十字軍重新開始進軍後,有三天的時間裡,道路邊上都堆滿了因突厥人瘋狂奔逃而累死的戰馬,“儘管此時僅有上帝仍在追擊他們”。
突厥人僅在會戰最後的十分鐘內,因左翼遭到兩支基督教軍隊的夾擊而受到了一定打擊。戈德弗雷手下的法蘭克人根本不曾受創,博希蒙德的部隊雖然在箭雨下煎熬了五小時之久,但由於擁有厚重的盔甲保護,人員損失要遠比戰馬更少。勝利者在會戰中近損失了4000人,失敗者更是僅損失了3000,基督徒的損失絕大多數來自於在營地中遭到屠殺的劣等步兵。
然而如果我們考慮到相比原始史料中浮誇的數字,十字軍的真實戰兵數量不過1.5萬左右,突厥人也不過二萬餘,那么這個傷亡比例也可以說驚人了。多里萊烏姆之戰稱作十字軍東征中第一場慘烈血戰,毫不為過。
評價
多里萊烏姆會戰的勝利不過是運氣使然。由於將軍隊分成了兩個互不聯繫的縱隊,而且在行軍時也十分粗心大意,十字軍本應遭受一場失敗。在兩支縱隊相距僅有六七英里的情況下,戈德弗雷的援兵花費了五個小時才抵達博希蒙德附近,足以證明二者對互相所在位置根本任何了解。很明顯,這五個小時的時間大部分都被博希蒙德在突厥人開始進攻時派出的信使所花費掉了。由於不知道右翼縱隊的位置,他們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來尋找友軍。毫無疑問,像這樣一支由數萬人組成而且攜帶著龐大行李縱列的縱隊,只要能夠知曉其大概方位,肯定是很容易找到的。因此我們也只能認定兩支縱隊肯定已經徹底失去了聯繫,二者都在自顧自地隨意行軍。
毫無疑問,若不是右翼援兵在正確時間出現於最有效的位置上,左翼肯定要遭受一場慘敗。法蘭克人根本無法應對自己未曾遭遇過的突厥戰術。他們不曾試圖讓步兵與騎兵配合行動,既沒有讓裝備弓箭的步兵與突厥馬弓手對射,也沒有讓裝備長矛等長柄武器的步兵組成一道屏障,給衝鋒退回戰線的騎兵提供掩護。不過我們在上文中也能看到,這些缺乏訓練的步兵甚至連營帳都守不住,因此很可能也無法有效擔負起那些任務。
但也正是由於缺乏步兵,博希蒙德和他的戰友們不得不讓騎兵採取守勢堅守陣地這樣一種最為無望的戰術。這一選擇的危險程度,事實上和他們所盡力避免的,在側翼暴露的情況下對突厥人半圓形包圍圈中心發動衝鋒的危險性同樣巨大。停在原地任由對方向自己發射箭矢,只能導致失敗而絕無任何獲勝的可能性。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法蘭克人在承受了五個小時的箭雨後已經開始混亂地向營地撒退,若不是援兵趕到,他們很快就會徹底崩潰並遭到屠殺了
無論是否配得上會戰的勝利,十字軍還是贏得了自由穿越小亞細亞的機會。直到抵達安條克之前,他們都不曾再被迫與對方進行會戰。而到了十字軍開始圍攻該城時,軍隊的狀況也已經發生了巨變。
由於在漫長行軍中極度缺乏給養,人員損失的數量高得嚇人,許多步兵倒斃在路邊,而由於西歐戰馬無法承受炎熱氣候,而且當地草料數量既不充足而且種類也有所不同,導數大部分騎兵都失去了坐騎。到1097年至1098年冬季,十字軍營地中尚能作戰的馬匹數量已經不足一千匹,若不是憑藉著一兩次勝利的機會幸運地從敵人那裡俘獲了大批敘利亞戰馬,十字軍全軍都要成為步兵了。
要說多里萊烏姆之戰有什麼積極影響,那就是受到教訓的十字軍,開始正視突厥人不同於以往的對手,並且經過磨合開始思索應付他們的對策。戈弗雷的指揮在阿什凱隆之戰中將更加老練,博希蒙德經過此番打擊,也由一名勇將變為其父羅伯特·吉斯卡爾德那樣的智將,在隨後的安條克之圍中屢出奇謀,摧破敵軍。
從這個角度來說,波瀾壯闊、將星輩出的十字軍東征時代,十字架與新月交鋒出戰爭藝術的長篇,這一切的一切,實際上是由血火翻湧的多里萊烏姆之戰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