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書名:味道集
- 作者:段楨齡
- 類別:語錄集
- 出版時間:1891年
- 創作年代:清代
作品簡介,內容簡介,狀元趙以炯序,陳榮昌序,陳思霖序,段楨齡自序,正文,段榮勛跋,作者簡介,
作品簡介
味道集是鹹豐元年(1851)公車上報罷歸讀書課徙時所作,以《味道》名集,蓋言得古書之真味。全編一百四十七條,最末一條申述寫作此書之意,可作跋語看待。所列各條內容多為闡發儒家思想之語錄。由於作者平生躬行實踐,不事虛談,而且雖祖述宋儒理學,但兼容並蓄,對古代諸子之說,皆有援引參稽,不少學術觀點頗有創見。後收入《雲南叢書》初編。並收錄到2010年影印出版的《雲南叢書》第18冊。
內容簡介
(內容詳見圖集)
封面:侄榮績謹書。
狀元趙以炯序
序
乙卯秋闈炯卷出,建廷師房得舉於鄉。揭曉後執贄謁師,即荷吾師摯愛,每造門牆,輒留炯語,移時不敢遽退,用是習聞。
桐軒太夫子不慕榮利,禮闈報罷,即決然拾去,日窮究於道德性命之原意,有所得則觸處闡發志編錄成冊,以詔後學。故一時墓道而前者,踵門請業無虛日。而太夫子口講指書,語焉惟恐其不盡,務期各囙其材,蘄至於成德君子而無愧。以故一時才人學士無不交口推服,我太夫子獨惜黔去滇稍遠,不得一親,言論方用為私衷之憾,而太夫子災尋赴道山矣。
去歲,建廷師始函寄《味道集》示炯。伏而讀之,語約而義深,理精而詞湛,意惟先儒語錄能言之,下此者烏見及此也。目置案頭,年余時舉,其語驗之身世間,恢恢乎措無不當,是所言無不可。起而行,然則此冊殆後學之矩獲,人人所宜奉為法守者也。謹志數言,於簡端呈之建廷夫子,他日是集刻成,凡讀之者果循是而實體之其卓然自立,知必有大異於俗學之所為。是太夫子雖未出而圖仕,其德教所被,於世道人心豈有既哉。
(鈴兩印:丙戌狀元、趙氏以炯)
陳榮昌序
段桐軒年文味道集敘
余於壬午歲與段君宣廷同舉於鄉。當時出張馮兩夫子之門者共六十五人,年較長者數人耳,其餘數十人皆少年英雋之士。夫少年英雋之士,雖若可喜,而其人苟非克自樹立及得賢父兄薰陶而涵育之,則將來之成就與否,誠不可期,是亦可憂也。已余固自為憂,而愛宣廷,並為宣廷憂,而孰知宣廷固有不待人憂者哉。宣廷於葵未(光緒九年,1883)禮闈不得第,先余歸,及余歸而宣廷死矣。惜其死,問其所以死,皆曰:死者不獨宣廷,宣廷以其父之死而死,而宣廷之婦又以宣廷之死而死者也。嗚呼,死亦常事耳,而子殉其父,婦殉其夫,一門之中既孝且烈,此其死豈尋常事哉。是豈非克自樹立者乎。宣廷生平未嘗就外傅,惟庭訓之從,又豈非得賢父兄薰陶而涵育之,以能有成就者乎。然吾見宣廷之成就如此卓卓,而所謂薰陶而涵育之者,吾未及見也。
歲戊子(光緒十四年,1888)余奉命督黔學,來試安郡。宣廷之兄建廷者適宰斯土,餘與坐談。詢之建廷出年丈桐軒先生《味道集》一篇,相示余讀而曰。
先生之於道,誠講之精矣,以此為教,雖至疏逖猶當感激奮發,何況骨肉宣廷之為其父死、與宣廷之婦之為其夫死也。有以哉,有以哉,余既喜宣廷之善體父教、以克有成,猶為吾同年數十人樹先聲、增光耀;而又自幸其不得親於桐軒先生之門與聞其教,猶得讀其書以想見其人也,遂為之序。
光緒十五年(1889)春二月年愚侄陳榮昌頓首拜撰
陳思霖序
自聖學不傳,而世之為士者,不知道之有本惟孜孜焉,於記誦訓詁文詞之間,以釣聲名於利祿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筆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高,而於身心性命毫無裨益,則道學之不明於天下也久矣。
吾滇桐軒年伯先生經術湛深,學有本源。自己酉登賢書後,北上未第,即淡於功名,潛心理學,教授生徒三十餘年。名下士半出公門,而先生閱歷益深,涵養益萃。凡天地之變,萬物之情,無日不往來於胸中。以故觸處天機,指與物化,而尤精於性理,能上窺程朱之奧,而接洙泗之源,非晚近所能及也。戊寅歲,主講楡城西雲書院。暇時即請教於先生。而先生博聞廣見,叩無不應,又復以所著《味道集》一編見示。捧讀之餘,見其精深鴻博,旨淡味長,語語切理厭心,字字洞胸澈腋。皆先生平日閱歷有得之言。與《周子通書》、《張子正蒙》互相發明。其足以開拓心胸,增長識力,而有裨於後學,豈淺鮮耶。
因不揣固陋,掇以數語,非敢謂能窺高深於萬一,亦聊以志敬佩不忘之意云爾。
(鈴兩印:丙子翰林、陳氏思霖)
段楨齡自序
道本至中而必范之,以至庸庸者,平也常也。以至平至常之理,合乎無過不及之義夫。豈有所謂高且遠,新且奇哉,然千古聖人所以位天地育萬物者,盡在乎是豈非以至中至庸之內,有至精至微者存乎。夫是故藿藜之中有至味存焉;而饜高粱者不知也。詩書之中有真味存焉,而圖科第者不知也。功名念淡而後見道德之味甘,科第念忘而後覺詩書之味永。予賦性疎懶拙於仕進,又經兵革蹉跎,益憚於進取,乃於辛苦備嘗之餘,取前所讀之書讀之,或挑燈夜誦,或對酒長吟,此時功名之心既淡,而科第之見,詞章之習,亦與俱忘。乃仰而思,俯而悟,怡然有會,超然有得,爰取筆之,用以自砭自警自印自證,恆恐非知之艱行惟艱而一知半解無所當於大雅之林。幸同志諸君子有以刪其謬而削其疵,俾理義之悅心,猶芻豢之悅口。則其所沈潛乎,古人之味當必有深焉者矣。
光緒五年(1879)正月十有五日昆明段楨齡自記
(鈴兩印:桐軒、段氏楨齡)
正文
正文1-2
昆明段楨齡桐軒著
康廷、建廷、宣廷、佩廷,編校
讀書最可鄙者第一是尋章摘句、牽意拘文;第二是逞華競美、鏤月雕雲。此二者所謂記誦詞章之學也。又有一種談玄說妙,揮塵風生,按之人事毫無裨益,講道論德談經雪亮,課之躬行都無實踐;執滯者是古非今,好異者探奇索隱;其於聖賢道,郅治經綸,概乎其未有聞也噫。
果實之有仁也,其太極乎,判而為二也,其分陰分陽乎。中含一點生機,發為千枝萬葉。由前言之原不加少,由後言之原不加多,便歷千百年仍是此花此葉,花又結果,生生不窮,無少異也。方寸中一點仁心發泄出來,智周萬物,道濟天下,亘千百年為聖為賢,心心相印無不同也。亘千萬里形形相續,無或殊也,易曰:“安土敦乎仁,故能愛”。
心只是個虛靈二字,故能綱維群動,宰制萬有。
心上功夫到得真切專一,不二不息,則功之進也,如流水矣。
冬至前後,天地一陽來復,仰觀山河大地,煙紛霧靄,朦朦朧朧,一團生意,含孕其間,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心之精爽曰神
沖淡虛暗光明,洞澈棉密靜深,清空微妙道體,如是心體,如是能知此味者定是箇中人
易·坤·六二:“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數語極中正,極精密,儒修之,所以異於禪學如此。
正文3-4
一友人曰,慧之一字,從心彗者帚也,時時掃去私慾,則智慧日生也。
慎獨二字,乃孔門傳授心法要語,故曾子子思特地拈出意者,心之所發,正是人不知而已,獨知處所,謂天人之界,聖狂之分,皆決於此。此處能慎,則道心有權而人心退聽矣。呂新吾曰,無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業。
收斂到虛極敬篤,此身直與天地萬物渾合為一,所謂內不見已外不見物也。
靜中無我,則私意何處立腳,一片空明而已。動中無我,則物來順應,而我無與焉。至於動靜如一,無妄無息,其唯聖人能之乎。
寬以居之,凡事從容不迫,便有餘味。存心如是,待人如是,以至應事接物,無不如是。久久習之,便是博厚高明,悠久氣象,而可以覆物載物成物也。
游心於淡,合氣於漠,其莊生見道之言乎。
“順理行將去,憑天分付來”,二語不知出自何人,倘所謂樂天知命者乎。
養得和氣盎然襟懷間,常似初春光景有何爭競有何怨,尤周茂叔邵康節挹其風采真今所過者化也。
人喜靜,比厭動,是未知動靜合一之旨也。周子曰: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程子曰:動亦定,靜亦定,旨哉言乎。
心要活發於有無之間。
正文5-6
發強剛毅用以制欲,齊莊中正用以律身,寬裕溫柔用以容眾,文理密察用以析理。
家庭樂讀書樂為善樂命之曰三樂
動則無妄,靜則不息,合不息不妄曰誠
必登山臨水,選勝尋幽,而後悅性適情,則必有不悅不適者矣。吾心中自有一段靈謐之致,活潑之機,無時無地而不自適邵康節之風,來月到周濂溪之霽月光風,心耶境耶難索解人矣。
人者,天地之心也,天地待之位,萬物待之育,豈他物所能並乎。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道,破天人合一之旨
心無馳於外,則神返藏於內,此古人見道之言。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天地之和。應之萬物之育非虛語也,虞廷作樂,鳳儀獸舞,賡歌喜起,四海從風,夫詎非太和洋溢之驗也哉。
讀書窮理必須見道,見道則心泰,心泰則無入不自得。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靜中操存,須於動處驗之,醒時得力,更於夢境徵之,到得動靜如一,功夫方有把柄,勘到夢覺同然,德行乃雲堅定,未易言也。
孝悌二字,是一是二,未有真能孝而不能弟者,有庳封象,猶然負罪,引慝之誠,金滕冊祝,允矣,繼志述事之意,弟亦歸於孝也。
不為無益之憂而汲汲然,盡人以聽命,修德以囘天,可謂智矣。
父母既沒,而篤於所親所愛,可不謂孝乎。
正文7-8
四子之書,諸子百家之權度也得其理,可以裁量萬有鈞石群倫
中庸言“不誠無物”,人到事事踏實,真真做去,一切禍福利害,吉凶毀譽,皆不能搖;到得純一不雜,自然格天動物。
如雞抱卵,如龍養珠,存養之功也。
舍心而言,學便到極處,亦是異端左道。
方寸之地多寶藏,也是謂天扃。
浩浩其天天即我之天,我與天豈有二乎
功夫振歷,於始須是綿綿做去,不二不雜,成湯盤銘數語,直接舜禹精一之傅。
澹然獨與神明居,所謂齋戒以神明其德也。
天理味淡然,久而彌甘,人慾味濃然,過後輒悔。書曰:“作德,心逸日休”。
邵子云:“財色名位,為世所親。四者不動,然後見人。”噫,勘到此處任他英雄豪傑,未易不磷不淄也。
學者須將憤世嫉俗之心掃除盡淨,看得天地間無一不可與之人,方是廣大胸襟,恢宏意量。區區絜長,競短褊矣哉。程詩云:“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豈有畛域乎。
心無體,以天地萬物為體。
心無為也,為善為惡,所以經營成就之者意,而已故大學正心先 生在誠意,而誠意要在慎獨,此天人分界處,此關把得定,則充塞宇宙橫亘八極,皆此幾希之發用流行豈有窮乎。
操存於危微之交,謹凜於獨知之地。
誦詩讀書尚友,古人千載聖賢,晤對一室何樂,如之燃千古之巨燭,一點心光照澈無暨也。
正文9-10
心細之人,未必才大,而才大之人,無不心細。
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義如何精,權衡到銖兩,悉合不遺一黍。天理之極,即人情之至,而事事物物,皆動以天,是謂秩序之精,是謂率性之道。
必有忍乃其有濟千古、建大功、立大業者類皆如此,英雄以之,奸雄亦以之。
“以直養而無害”,一“直”字可玩,即良知良能。乍見怵惕呼蹴,弗受不俟,安排不假籌度,真心發見,痛快淋漓,通天地萬物呼吸一氣,機動於此神應於彼,無八荒之隔,六合之間,無千古上下之殊養,而無害有不充塞天地者乎。此天地之正理,即天地之正氣。理之伸也,氣之充也,溫然如春風之鼓物;皎然如日月之經天;沛然如江河之莫御;赫然如雷霆之震驚;凝然如金石之不磨;卓然如松柏之後凋……可以建天地,質鬼神,不淫不移,不撓不屈,獨往獨來。此之謂浩然,此之謂大丈夫。
純則一私不雜,淨其情也,誠則萬物歸懷,攝其性也,故一日克己復禮,而天下歸仁。
宋儒中惟周濂溪是第一 流人物
為有源頭活水來,是朱子真讀書見道語,不到此地步,猶是尋章摘句耳。
當理欲交戰時,拿得穩,守得定,打熬得過,真是鐵漢子。勝千軍萬馬易,勝一己之私難也。
陶淵明讀書不求甚解,其超然有得於意言之表者歟。
正文11-12
以義制事,在隨時以處中;以禮制心,絕非幾之?貢
陰符經曰:“火生於木,禍發必克;奸生於國,時動必潰”。由是知,欲生於身,賊身者欲不能去,欲而望理之存也,難矣。
“美酒飲教微醉後,好花看到半開時”。康節詩也含蓄多少余意。酒到沉湎,花到全開,無餘味矣。做人行事如是如是。
尺蠖之屈以求伸也,屈不極則伸不至,伏於九地之下,然後能騰於九天之上。
識見愈深沉,則持躬涉世愈見迂拙,故輕躁者寡謀而成天下之事者多在沉靜之人。
調停得一家之中綱紀整肅,和氣洋溢,情無漓誼,無乖方是五倫中真學問。
恭寬信敏惠合天德王道一以貫之。
主忠信徒義是崇德基業,是聖門正路。
動靜交養,所以調一身之和,恩義兼盡;所以調一家之和刑賞至公;所以調天下之和。動靜者,吾身之大防;刑賞者,帝王之大權;恩義者,齊家之要領。
地之上皆天也,人日在天中,猶魚在水中,知此則何時不亦臨亦保,何在不鑒觀有赫乎。
人之神即天地之神,人不欺心即不欺神,夫何舍心而祈靈於土木也。
廣大如天地,光明如日月,不動如山嶽,連行如江海,恩施如雨露,震動如風雷,是謂效天法地。
禮之所在,不卑不亢,君子以之。
正文13-14
一心為嚴師何待他求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人心到至誠無息顯諸仁藏,諸用上下與天地同流夫,焉有所倚。
精神所貫之處,即萬物生成。莊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班之巧,曠之聰,僚之丸,公孫之劍,丈人之蜩,古人一名一物,其可傳於世者,皆有聚精會神處。故金石可穿,風雷可感,星辰可易,豚魚可格。用此真精神,為聖為賢為忠為孝,皆是物也。中庸曰:“不誠無物”。
讀書要見得真,守得定,坐言即可,起行方見,是真實學問。
初用功時,從事心學太著緊了,便有無限拘束,無限窒礙,心地上是反添一理障,盡放寬了此心,便洋洋灑灑浩浩落落,別具一番清靈,閣辟之機,鳶飛魚躍之致。隨處拈來,頭頭是道,方知從前用心太緊,反隔一層陸象山雲緊便不是寬,便是古人云將心用心,豈非大錯,陳白沙雲功夫只要寬而敬旨哉言乎。
思曰睿,睿作聖。故聖人擬議以成其變化,然多思則惑,故聖人以再止之思易越畔,故聖人以不出位防之。
尚論古人須是設身處地方有見真。
鏡之取火也,只是將太陽之光收斂一處,久而不移,頃之便灼艾焚手。人心專於一處,久而不移,雖金石可穿,天地可格也。
吾人病痛要當隨時檢點,傲當承之以謙,輕當矯之以重,動當持之以靜,躁當守之以默,繁當馭之以簡,苛刻褊急當進之以寬大從容,怠惰苟安當進之以果勇奮迅,如此方能變化氣質。
正文15-16
伊尹是千古第一個有見識有當擔的漢子,相湯伐桀放桐復辟,應驚天動地事業,屹如山嶽,要其心自是光天白日,故曰聖之任。
安土敦乎,仁如播谷,種於土中,培之厚,滋之深,自然發育出來成實甘美曰敦曰安有息之深深意。
孟子七篇只是義理充足而以浩然之氣行之,故橫豎說來,頭頭是道,論揖讓則曰天,論禪繼則曰義蚓仲子而貉白圭卑管晏而妾婦衍義真是開拓萬古心胸,推倒一時豪傑。
曰性善,曰夜氣,曰良知良能,曰知言養氣,曰推恩保民,曰擴充四端,皆發前人所未發,後儒從此悟入者不少,故孟子亞聖。
莫精於義,莫深於中庸
孟子願學孔子,卻無一語襲孔子學於子思,卻無一語襲子思。
厚德載物,含宏光大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婦德如此家其興乎。
頤之大象曰:“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內以養德,外以養身,頤之時義大矣哉。
“無欲則靜虛動直。 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周天子之言,聖學如是而已,其合天德王道一以貫之者乎。
得入聖門,便須自修自省,進得一寸是一寸,進得一尺是一尺,此際愛我助我均無著力處,人前嘵嘵,直口頭禪耳。
正文17-18
“肫肫其仁”,一點仁心其餘五倫九族天地萬物灌溉周浹淋漓充滿無少欠缺。“淵淵其淵”,所性之中包涵萬有,探之無窮,索之無盡,如萬丈深潭,靜深莫測,而千派眾流,莫不取給於是。“浩浩其天”,舉目傾耳,無非化機,魚躍鳶飛,皆呈道妙,無我無人,何思何慮,所謂動與天合,此三句乃子思善言德行處。(中庸)
去私即使存理,不必又分兩層。
力掃私慾於茲有年,只得警惕之念較多一點,仔細思量終未能撥去病根,良由自己悠忽,方知道心之微人心之危,方見古人造詣之高也。
春風鼓物別有一番震動,萬象於此更新惟功力亦然,若不將精神振刷,既難 故何由鼎新,易曰:“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
惜德行不敢輕有所損,惜精神不敢輕有所耗,惜錢財不敢浪有所費,防其不足以留其有餘,則元氣之所留者多矣。
書窗夢醒夜氣澄清此心湛湛,如在冰壺,自謂是葛天氏之民。
勿勞汝形,勿搖汝精,神將守形,千古益壽之方莫過於此。
家之不和,由於小不忍者最多,故公藝百忍亦是對症發藥。但專以此治家,不免隱忍養奸之患,又不若鄭氏對明太祖,唯不聽婦人言最為得體。
問命問數先須問心,心則無欺,心則無愧,又焉往而不坦蕩蕩乎。
正文19-20
“擴囊,無咎,無譽”,君子處亂世固當如此。然無咎又在無譽也。
仲尼元氣也,宋儒惟周子似之。
知人二字已盡千古治天下之略。
文中子曰:“自知者英,自勝者雄”,豈悻悻自好者比乎。
常存心如皎日當空,群陰自然懾服。冰山萬丈見晛曰消,自然之理也。
不下一番刻苦功夫,只是委委靡靡,做何事業能成真,是與草木同腐也。
心宇泰定方且不知有生死,焉知有物我,此有道之言,吾聞其語矣。
質諸鬼神而無疑,可謂洞澈幽明之理,至於德重鬼神,欽非聖人而能若是乎。
坤初六曰:“履霜堅冰”,至一陰始生,聖人嚴以為戒,防其微也。
“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理與數均不能易,惠迪吉從逆凶言其理也。和氣致祥,乖其致戾,理在而數即因之可不畏乎。
莊子曰:“水靜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靜乎,是天地之鑑也;萬物之鏡也。”心如何靜,知止則有定矣,定則能靜矣,所謂清明在躬志氣如神者其是之謂歟。
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云云,乃朱子造道語,切勿作等閒文字觀也。
正文21-22
天賦人以有餘而人自耗之鑿之可不謂大哀乎。
譚子云,心怡怡兮,不知所知,神熙熙兮,不知所之正是專氣致柔如嬰兒也。
忘形以養氣,而吾身之氣與天地之氣合也;忘氣以養神,而吾心之神與天地之神通也;忘神以養虛,而吾心之虛與太虛之虛一也。渾渾淪淪,內不見已,外不見物,靈光炯炯,照澈無際,是謂返乎太初,鬼神不能知,陰陽不能役。
動靜境也,所以動之靜之者,氣也。吾心則洞洞朗朗,浩浩落落。雖日應萬事,而因物付物未嘗動也。雖寂處一室,而惺惺不昧未嘗靜也。周子曰:“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其是之謂夫。
惟仁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故盡事人之道,即盡事鬼神之道。其生也順,則其死也安,故知生之道,即知死之道。
於情慾不可斷處,憤怒不能捐時,須是咬定牙關,斬釘截鐵,所謂忍也,故忍之一字,從心從刃。
靜處得養則動處愈見精明,動處不搖則靜處彌見安舒。
功夫全在靜中培養,靜中養得十分深厚,則發揚出來勢不可當,故位育之功,始於戒懼,篤恭之效,始於謹獨。
靜處有一分功夫,動處定有一分效驗。陰執其符,而陽符之蘊之為德性發之為事業,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正文23-24
童蒙受學,每讀四書五經,即為之淺淺解說,使其易知易曉,又須於暇日常講善書,善書中如丹桂籍,養蒙圖說,二十四孝以啟發其仁義孝悌之天良。將來做官自是好官,即為農工商賈得聞聖教,亦不失為良民。易曰:“蒙以養正,聖功也”。源清者流必潔,關係誠非淺也。
立人達人貧儒亦逐處可行強怒而行便是近仁之方,何必博施濟眾虛願難償乎。
德曰:“陰德為其不求人知也”。夫為善而至於不求人知其存心厚矣,宜乎天之所以報之者有加也。
損之大象曰君子以懲忿窒欲,蓋人生忿念慾念最為難遏,必損之又損,而後乃見天則也。
道心靜似山藏玉,天趣活於水養魚,為此語者其知道乎。
惟成物乃愈能成已新民不在明德外也,惟篤行乃愈見真知固執乃真能擇善也,不能成物則其成已也必不至,未能固執則其則善也必不精,即此可悟人已同原知行合一之旨。
“人之所以憔悴枯槁者,誰使之然。心也。”可謂探本窮源,擒賊擒王矣,歐陽子《秋聲賦》末段真令人擊碎唾壺。
蒔花種竹,滿庭生意,留得春光常在此,為山中富貴,不求人而自足,康節詩云:“爛游千聖奧,坐擁百花香”。
新涼一味,天氣可人,月色當空,秋聲在樹,庭前丹桂,香散瑤階,脫帽坦胸,一二知交,談今論古,回想公車北上,旅館淒涼,真視富貴如浮雲也。
正文25-26
一堂樂育,根培蘭桂,材儲棟樑,雖終遂筆耕,而俯仰無愧,士不得志,所樂如是,庭栽棲鳳,竹池養化龍魚,用以做吾楹聯。
掃去一天煩惱障,決開千古是非堤。
人於世味須是冷極淡極,方能苦心孤詣,直湊單微,有一毫濃艷想未許問津也。
不磷不淄須從磨涅後試過一番方見堅白,真金須從烈火中煉過沙泥盡淨方見精采。財色名位便是沙泥,大疑大懼難忍難堪,便是烈火,此時排得開,忍得住,放得下,任他風波迭起,只爾悠遊自得,則學業人品更上一層矣。
問格物之物是何物,呂新吾曰:“知止是已”。物字朱子訓事字,格字有正字意,不必專作至字解也,學者思之。
聖賢亦有人心,但才起即覺,才覺即無,所以為聖賢。常人亦有道心,但才起即為私慾所奪,幾希梏亡,又焉能久存乎。
須認得真我是誰,功夫方有把鼻。
朱子詠夜氣詩云時當響晦寂無營是氣分明養得成收斂精神安夢寐流行但書亦清明五官泰定邪難如一室中虛善自生存得滿腔天理在任教鼻息響雷鳴每誦一過令人惕然油然。
看得萬物一體,則痛癢相關。見得萬理一原,則推施有準。
正文27-29
讀書到事理通達,心氣和平,則功深養粹,可以應天下事矣。
性,水也;情,波也;性,月也;情,雲也;性,鏡也;情,塵也。波平則水定,雲散則月明,塵拂則鏡朗。還其本體,豈有加於毫末哉。
陸象山雲深山有寶,無心於寶者得之,即皇帝遺元珠,罔象得之之義。
識見要高明,功夫要平實。
“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一凝字可味如冰之漸冷漸定漸聚結,惟聖人修德則道集厥躬而資深居安左右逢原是之謂自得動容周旋中禮庸非盛德之至乎。
隨時檢情,隨量濟物,隨分自安,隨遇自得,隨時之義大矣哉。
存養在未發,省察在已發,缺一不可。
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故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是此章註腳也。
履霜堅冰至,凡事莫不先兆其機禍之萌福之始,其所由來者,漸矣。古君子防微杜漸旨深哉。
關尹子曰:“萬物之來,吾惟對之以性,而不對之以心。”所謂普萬物而無心,順萬物而無情也。
“中正、和平、從容、寬大、溫厚、篤實、齊莊、肅穆”。持身待人應事接物,此十六字終身以之。
健時常作病時想,可以保身;活時常作死時想,可以進道。余於道愧無恆心,常持此以自警。
辛亥(鹹豐元年,1851)公車再上,歸來功名之心一淡如水,雪夜圍爐煮酒,乃取平日所誦之書,細細讀之,長吟密詠。此身如與古人悟言一室,心古人之心,乃覺此中別有得意忘言、得言忘象之妙。一切註疏箋解,雪融冰消,而書中精神血脈,直與融會貫通,此味道集之所由成也。夫無味之味,其味長矣,願終身領之。
段榮勛跋
《味道集》一篇乃先君積數十年躬行心得之餘,而筆之於書者也。先君性穎悟,喜博覽,過目不忘。年十六補弟子員,道光乙酉登賢書。赴禮闈不第,遭時亂,遂絕意仕進,以課徙終老,循循善誘幾四十年。及門中登科第者數十人,列膠庠者百餘人。亦云盛矣。勛與弟詔自束髮受書以至成立,皆庭訓焉。易子而教之說固未敢盡信也。我滇回匪之亂,十有八載。其間朝不謀夕,先君處之泰然,無戚戚之容,無憂憂之意。蕭然自得,怡然自樂,雖簞瓢屢空,晏如也。其天懷之灑落,胸次之悠然,歷終身如一日。焉謂非讀書見道,知命樂天,而能如是乎。
光緒丙子(1876),先君選趙州學正,勛適是年成進士,分祠部(禮部祠祭司)。奉先君手諭,謂京師遠隔萬里,供職匪易,不若改官黔陽,距滇較近,或可天倫聚首,性分之樂,勝於勢分之榮也。越五年,壬午(1882)弟詔(段榮詔)亦舉於鄉,其明年(1883)秋,先君卒於任。勛猶需次築垣,祿飬未遂抱恨曷有窮乎。弟詔在途,聞訃,星夜馳抵家,倚棺躃踴三日而歿。其婦范氏繼以身殉僉,謂孝子烈婦萃於一門,非平日教以大義,何能令家人婦子之感激如是乎。則先君之持己待人,亦可略見一斑矣。
先君著述甚多,其詩文雜作久已著名,而於性理一道尤孜孜講求,不知老之將至。但迭遭兵燹,多半散失,良可慨已。茲僅就其所存者編輯付梓,用以志手澤於不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