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釋義
儒家學說的核心是序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禮。因此,儒家十分重視君道。君道論在儒家政治思想中占有首要的地位。
守君之禮為政事之根本
《論語·顏淵》載:“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君”是指做君要像君的樣子,即指做君要遵守做君之禮。孔子這個主張,成為儒家維護綱常秩序的重要理論依據。宋儒朱熹注說:“此人道之大經,政事之根本也。”(《論語集注》卷六《顏淵注》)可見孔子“君君”、“臣臣”的主張為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論語·八佾》還載:“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禮,即是要求君在君臣關係上遵守做君之禮。不僅在君臣關係上,而且在君民關係上,國君也要守禮。《論語·子路》引孔子說:“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此處所說“上”,指在位者,包括君主在內。君上好禮,以禮待民,民亦不敢怠慢於他,而可得到民的尊敬。君上好義,做事合義,則可得到民的信服而為他效力。君上好信,取信於民,則民亦不敢欺哄他,而忠實地服從於他。這裡對君上提出禮、義、信三方面的要求,成為儒家君道論的重要思想。孔子強調“君君”、“君使臣以禮”、“上好禮”等,要君主以身作則,以禮義或仁義爭取臣下或民眾的擁護。他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論語·子路》)君上好禮、好義、好信,以身作則,使民眾心悅誠服,不用強制(命令)即可使政令暢行。如果君上不能以身作則,雖強制亦行不通。孔子還說:“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同上)這就是說:推行政事,在位者正身即以身作則十分重要,正己方能正人,己不正而要正人則很困難,此為政事難易之關鍵。這也成為儒家君道論的重要內容。
居上寬天下平
孔子君道論還主張君上對臣民要寬。
《論語·八佾》引孔子說:“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指君臨民眾,如果不行寬厚之德政,那么他的政事便沒有什麼可觀的了。孔子以堯、舜為理想的君主楷模。他說:“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論語·泰伯》)堯為君之德可與天相比。這是對堯最高的讚美。因為堯的君德廣大無比,因此百姓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孔子還讚美舜之為君:“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者,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論語·衛靈公》)這裡所說“無為而治”是指舜以德化民,君民和諧,體現為無為而治,即端拱南面而收天下太平的效果。朱熹解釋“恭己正南面”為“己正而物正”,“篤恭而天下平”(《朱子語類》卷二十三《論語·為政篇上》),是說舜之為君能嚴格要求自己,正己而後正人,即篤躬而收天下太平成效。孔子還說:“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論語·泰伯》)此處所說有天下而不與,與上面所說無為而治意義相同,即有天下而不必親身操勞即可獲得治理效果。儒家認為君主端拱,百姓熙和,刑措不用為最好的政治局面。
君身正則天下歸之
孟子繼承孔子的君道論。他說:“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孟子·離婁上》)此處所說“愛人不親反其仁”等,是指君主愛人而人不親愛君主,那么君主就應反求諸己,看自己的仁愛是否尚有不到之處,這樣反求諸己,使己正而後正人,而能得天下人之心,故說天下歸之。孟子還說:“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孟子·盡心上》)此處所說“大人”指聖賢,亦包括君主。大人正己而物正,說明大人可起移風化俗的作用。孟子強調君臣之間和君民之間的辯證關係。他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孟子·離婁下》)這說明,君和臣並非單方面的支配或服從關係,君不以仁義待臣,便不能得到臣下的愛戴擁護。孟子還說:“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孟子·滕文公上》)此處提出“恭儉禮下”,“儉”亦成為君主必須遵循之原則,而對民實行薄賦薄稅,反對橫徵暴斂,此乃行仁政。孟子也推尊堯舜之君。他說:“規矩,方圓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孟子·離婁上》)孟子以堯舜為實行君道和臣道的楷模。他以堯舜為榜樣所說的盡君道和盡臣道,成為歷代儒家正君治民的原則。孟子還認為古聖先王都能為民事勤勞憂惕,嚴於正己,他說:“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武王不泄邇,不忘遠,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孟子·離婁下》)禹惡旨酒,懼怕飲酒荒廢政事;湯執中,做事無過不及,而舉用賢人則無限制;文王視民如傷是愛民極深的表現;武王不泄邇不忘遠,近處容易見到的和遠處不容易見到的,均能做到不疏忽,亦是仁德深厚的表現;而周公很注意學習三王(禹湯文武)盛德,比較其同異,吸取其有益經驗,甚至夜以繼日,坐以待旦。這些事跡都為後儒援引用來勸諫君主以正君道。
源清則流清
戰國末,荀子發揮孔子正君思想,亦強調君主修身。《荀子·君道篇》載:“‘請問為國?’曰:‘聞修身,未嘗聞為國也。君者儀也,民者景也,儀正而景正。君者槃也,民者水也,槃圓而水圓。’”問為國,荀子不回答為國,而回答修身,認為君主應以修身為本,這是正君方能正國思想。君為儀(日晷),民為景(影),儀正而影正;君為槃(注水器),民為水,槃圓則水圓。荀子還說:“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則流清,原濁則流濁。故有社稷者而不能愛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親愛己,不可得也。”(《荀子·君道》)君為民之源,源清流清,源濁流濁,這也是儒家君道論的基本思想。君不愛民則不能得到民之親愛。這也是強調君民之間的辯證關係。
為人君止於仁
秦漢之際的《大學》一書亦發揮孔子君道思想,提出:“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後儒認為君主止於仁即是盡君道,臣下止於敬即是盡臣道。宋儒朱熹極為推重《大學》。他說:“明此以南面,堯之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為臣也。”(《朱子語類》卷十四《大學一·綱領》)這也是發揮孟子取法堯舜以盡君道和盡臣道的思想。儒家君道論即是引導君主為仁,即行仁義、仁政,因此認為“止於仁”即是盡君道。宋儒程頤說:“君道以人心悅服為本。”(《河南程氏粹言》卷二《君臣篇》)君道做到止於仁,方能收人心悅服之效。朱熹更從心性修養上發揮正君思想。他說:“人主之心一正,則天下事無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則天下之事無有不邪。如表端而影直,源濁而流污,其理有必然者。”(《朱文公文集》卷十二《己酉擬上封事》)朱熹是以天理、人慾之辨鑑別正與邪,所謂“其理有必然者”,是提到哲理的高度談君主之心的正邪問題,較之孔孟在理論上更為深入。明儒王守仁則發揮孟子思想說:“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非,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體之正。”(《傳習錄》上)王守仁所說“全其本體之正”即是“無時無處不是存天理”(同上)。宋明儒者將“存天理”與《大學》所說明明德相結合,而以天理、人慾之辨闡發《大學》“明德”、“親民”主張,由此形成他們的君道思想,標誌著儒家君道論在宋以後理論上的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