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氏(1917年—2002年),本名卜寧、卜寶南,又名卜乃夫,當代小說家。香港著名報人卜少夫之弟。原籍江蘇揚州,出生於南京。無名氏中學未畢業就隻身去北京,旁聽於北京大學。自學成名。20世紀三十年代即從事寫作。抗戰時做過記者和教育部職員。1917年1月1日出生於南京下關天保里一幢石屋門房子裡,祖父卜庭柱原為山東滕縣人,走江湖賣大布為生,中年定居江蘇揚州北郊方家巷鎮,置田一百餘畝。其父原名卜世良,後改名卜善夫,自學中醫有成,在鎮江、南京一帶行醫,曾列南京中醫考試第一名,頗負醫名。母盧淑貞,揚州北郊黃鈺橋鎮人氏。無名氏原本兄弟六人,無名氏排行第四。大哥、三哥、五弟早夭,二哥卜寶源,後改名卜少夫,1937年畢業於日本明治大學新聞科。曾任《中央日報》總編輯,後創辦和主編香港《新聞天地》;六弟卜寶椿,後改名卜幼夫,是台灣《展望》雜誌創辦人。1940年去西安獨居華山一年。1944年去重慶,抗戰勝利後到上海,後隱居杭州,從事寫作
1943年,首次以“無名氏”為筆名發表小說《北極風情畫》,轟動一時。《北極風情畫》、《塔里的女人》二書在海內外曾為中國新文學第一暢銷書,多年來各銷五百數十版,歷久不衰。
其後續撰《一百萬年以前》、《塔里的女人》等作品,文名斐然。1946年至1949年,創作“無名書”首卷《野獸、野獸、野獸》,次卷《海艷》及三卷《金色的蛇夜》上冊。1950年到1960年續寫“無名書”多冊。
其代表作為《無名書》,共七卷,二百六十餘萬字,分別為:《野獸、野獸、野獸》、《海艷》、《金色的蛇夜》、《荒漠裡的人》、《死的岩層》、《開花在星雲之外》、《創世紀大菩提》。實際成書後為六卷,《荒漠裡的人》毀於戰火。《無名書》著重塑造了中國現代文學中第一個以全身心深入和觸及到人的生命與存在核心的藝術形象——印蒂, 描寫了他20餘年的精神求索過程。該書自1946年開始創作,至1960年終,歷時十五年方得以完成,而其間正是戰事頻繁、政治風雲變幻莫測之時,無名氏一再受到程度不等的衝擊,但這些均未改變其創作計畫。然而,由於歷史的一度封閉和偏狹,這位40年代崛 起的藝術天才被文學史“遺忘”了幾十年,他窮畢生精力創作的《無名書》也在完稿後 ,長期處於地下狀態。直至近20年,無名氏與他的心血之作才走出歷史的遮蔽,漸漸進 入了現代文學史的視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無名氏曾充滿自信地敘述該書總主題是: “如能預期完成這個多年計畫,我相信無論在藝術上、思想上,對中國和世界總有涓滴 之獻。——我主要野心是在探討未來人類的信仰和理想:由感覺——思想——信仰—— 社會問題及政治經濟。我相信一個偉大的新宗教、新信仰將出現於地球上”,“此生夙願是調和儒、釋、耶三教,建立一個新信仰”,為了實現其巨大的藝術“野心”,他憑著天馬行空式的驚人天賦,由國家民族戰爭而愛情藝術美而走私販毒集惡於一身而宗教解脫,將不同文化和藝術綜合為一體,尋找人生和藝術發展新路,追求永恒生命歸宿, 培養人“對深淵的同情心”,使《無名書》最終成了一部超出一般藝術規範,將社會歷史、時代精神、文化哲學、倫理道德、人類生存、生命本體,以及宗教信仰等一古腦全 熔鑄於其中的、吞吐萬象的綜合性奇書。因而無名氏直到晚年還頗為他的《無名書》驕人不已。藉著《無名書》,他不僅能夠深刻審視自己與人類的內心、夢想,而且也成就 了他建構“審美理想國”的“勃勃野心”。
全部作品已達三十種左右。
1985年,無名氏與馬福美小姐結成伉儷,後移居台北。
無名氏的小學生活是在中央大學實驗國小度過的。所謂實驗國小,就是按照杜威教育思想進行實驗,主張“教育即生活,學校即社會” 。在國小時,他的聰明才氣就表露無遺。
17歲時,無名氏在天津《大公報》副刊《小公園》發表文章,得到副刊編輯趙惜夢的讚賞,這時,他已靠稿費收入補貼生活。在高中即將畢業之時,一向成績優秀的無名氏為了反對聯考,宣布放棄考試,這就意味著放棄了那進入大學必需的文憑。此後,無名氏就到北大中文系當了旁聽生,聽到了周作人、錢玄同等著名教授的講課。
抗戰開始之後,無名氏任職於成舍我創辦的《立報》。1940年8月7日,為了紀念“八一三”上海抗戰三周年,無名氏在一夜之間就寫了一篇4000字的散文《薤露》,獻給全體死難將士的英靈。該文剛發表於《時事新報》副刊,中央廣播電台立即請國立劇專學生郭季定朗誦播出。重慶北碚後方醫院裡的傷兵聽到了,紛紛要求院方讓他們重返前線去殺敵。電波又傳到正在印度旁遮普省的中國遠征軍的醫院,受傷住院的軍官用速記記下來傳讀。《薤露》又成了莘莘學子的教材,黃炎培先生創辦的中華職業學校就選用了該文作為語文教材。至今台灣的語文教科書還能見到這篇名文。
無名氏於同年冬天,寫了一篇低徊纏綿的抒情散文《夢北平》。在《新蜀報》副刊發表後,四川自貢中學選為高中語文教材。這些名文陸續問世,引起了頗大的反響。30年代與巴金共編《文季》、《文叢》的名編輯與名作家靳以給無名氏寫了一封信,信中讚賞他的作品,要求雙方經常通信。可惜,無名氏喜歡獨來獨往,兩人因此失去了進一步聯繫的機會。
讓無名氏一舉成名的是小說《北極風情畫》。這部小說主人公的原型是韓國革命志士李范奭。而無名氏與李范奭的認識也是頗費了一番周折。因為無名氏想寫韓國志士李奉昌行刺日本天皇的故事,便去找重慶的韓國革命者,因而認識了韓國臨時政府主席金九,從而結識了光復軍參謀長李范奭。無名氏為這群異國革命者所感動,離開重慶新聞界,成為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客卿,為這個政府做宣傳工作。他和李范奭同住在一間屋子裡。
李范奭具有傳奇般的經歷,身上的故事多得數不勝數。每到夜晚,健談的李范奭就打開他的話匣,一邊抽菸,一邊“獨白”自己四十年來的經歷。無名氏回憶說:“每夜從八點到十二點,我要聽他的哈姆雷特式的獨白,長達四小時之久。”
完篇後,對於署名,頗費了一番躊躇。無名氏自己心裡還沒有底,如果署原名卜乃夫,萬一寫砸了豈不尷尬。他想還是用筆名吧,腦中突然閃出“無名氏”三字,便隨手寫上。心想,如果寫砸了,我卜乃夫不認賬,反正有無名氏頂著。
不料《北極風情畫》一經在《華北新聞》連載,立即轟動西安,當時幾乎人手一紙。無論無名氏出去理髮、洗澡、上飯館、咖啡館,或者到公園喝茶,到處聽到有人在談論此書。無名氏的友人黃震遐從甘肅來到西安,一見到他就說:“從前拜倫寫了《柴爾德?哈羅德》旅遊詩,發現自己一夜之間名滿倫敦,足下現在正是當之。”
此後,無名氏一發不可收,創作出了《塔里的女人》、“無名書”系列等小說。
築“塔”的男人
無名氏用《北極風情畫》敲開了文壇的大門,半年後他又推出的《塔里的女人》,這使他又跳上了一個台階,奠定了他在當時讀者心目中的位置。
抗戰勝利的紅鞭炮炸響時,無名氏回到上海,隱居杭州慧心庵,時年28歲。他在幽謐禪寂中潛心撰寫他的“無名書初稿”。清心寡欲的庵居歲月,他結識了畫家趙無極、謝景蘭夫婦,與其妹趙無華發生了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
全國解放時,無名氏正患肺結核,他的兄弟已去港、台,惟他與老母留在大陸。當時,他對新政權缺少理解、認識,遂借病為由,蟄居謝客,專心寫作,使用的名字是卜寧,少有人知。每當有人敲門,他忙用書遮住稿紙,桌上放著醫學書,甚至裝病請保姆幫他穿衣服。因無工作,只能靠兄長接濟的外匯與寡母生活。50年代初,浙江省文聯和民革浙江省委多次請他出來工作,他託病婉謝。直至1954年,不惑之年的無名氏與劉寶珠?劉菁 結婚,人們才知道這個社會閒雜人員就是當年文壇紅極一時的卜乃夫、無名氏。
他一直不懈地筆耕,1960年夏,他為“無名書初稿”最後一卷《創世紀大菩提》畫上了句號。繼之,三年困難時期,他被下放到農場勞動,創作的寧靜被打亂,他不教一日閒過,改為臨帖摹碑,研習書法,以涵養性情並打發時光。
髮妻仳離,老母亡故,杭州大運河畔的無名氏孑然一身,坐觀滄桑,聽任命運之神的擺弄。
否極泰來。“四人幫”被打倒,三中全會召開了。1978年秋,他的錯案得到平反。令他驚喜若狂的是,政府發還了當年紅衛兵抄家時掠去的一百八十萬字的“無名書初稿”原稿。在1979年到1982年間,他請友人、學生,以“放鴿子”、“天女散花”和“單刀直入”的方式,將這些文稿,從全國各地,用二千餘封信寄往香港十幾位朋友處,在其兄卜少夫的幫助下,這些塵封二三十年的“無名書初稿”在香港出版,引起海內外讀者的興趣和關注。
1981年,無名氏重浮海面。浙江文史館正式聘他為文史館員,月薪60元,待遇頗豐。但“私人化寫作”慣了的無名氏,一拜謝政府的厚愛;二堅不無功受祿,將月薪存在文史館;三不當幹部,堅持自主筆耕,自食其力,自得其樂。
1982年,歲末,他申請離境獲準,結束了在大陸64年的生活。1985年與馬福美小姐結成伉儷,後居台北。大陸“花城”、上海文藝和江蘇文藝等五家出版社,相繼重新出版他的舊著和有關他的傳記。
塔里的女人 《塔里的女人》是無名氏的一部代表作。40年代初,無名氏與中俄混血兒塔瑪拉戀愛失敗後,友人周善同為勸慰他,講述了自己的戀愛悲劇:周本是30年代南京鼓樓醫院化驗室主任、小提琴演奏家,並在中大音樂系兼課。他愛上了中大校花瞿儂。因周本是有婦之夫,難以與原配離異與瞿儂結連理。瞿一氣之下,愛上了一個她不愛的人,結束了這場愛情遊戲。抗戰爆發,兵荒馬亂的歲月,多情的周拋棄原配,與一朋友妹妹陳女士私奔西安。車過四川廣元時,工於心計的陳女士打電報給周的滬上朋友,告知周遇車禍身亡,請友人在報上代發訃告。之後,周、陳在西安另組家庭。抗戰勝利,周的原配夫人獲悉周仍在人世,遂直奔西安……無名氏以此為藍本,用半個月時間寫就《塔里的女人》,描述了一場人世間的“奪夫之戰”。
無名氏一生,在大陸構築的“塔”中,曾晃動著七八位女性的形影。名正言順的劉寶珠除外,均為匆匆過客。有趣的是還有韓國的、俄羅斯的、法國的若干外國血統的女性,盎然生趣,頗富傳奇神韻。
初戀之花,韓國少女閔永珠。無名氏對她的暱稱是“媚媚”。
1942年,重慶無名氏時為流亡的大韓國民政府的客卿,邂逅了閔永珠。閔父閔石麟時任中國軍事委員會技術室專員,對中國抗日有重大貢獻。1941年日本偷襲珍珠港前,閔曾破譯日軍密碼,有關方面將此情報提供給美國。美方失著,沒有重視,鑄成遺憾。爾後,美建立中美技術合作所,專向中國學習破譯電報密碼技術。閔石麟很欣賞無名氏的資質與才華,但由於韓國若干元老從中作梗,不贊成中韓通婚,致使無名氏的初戀之花,僵死在韓國閔永珠小姐的枝頭。
令無名氏再次墮入情網的是中俄混血“二轉子”。這個二轉子把無名氏轉得七葷八素,朦朦朧朧,真真假假,糾纏了七八年之久。她俄文名塔瑪拉(TAMAPA),中文芳名劉雅歌。其父劉貴斌,首任民國年間駐海參崴總領事和行政院簡任秘書,母親是俄國人。
抗戰時,劉貴斌在新疆工作,被盛世才囚禁,其太太莎菲攜女劉雅歌和兒子尋夫流落西安。她們母女都被黃埔西安七分校聘為俄語教師。
塔瑪拉姿色非凡,瑪瑙紅的臉頰,榴紅的嬌唇,黛色的畫眉和那略帶暈味的眼睛,楚楚動人。特別是她一襲綠色西式連衣裙,襯著白皙晶瑩的皮膚,展現出一種典雅迷人的異國情調。她“像一根俄國香腸,落在魚池裡,整個小池子沸騰起來了。”尤其是在兵火硝煙歲月,乾柴烈火般地燃燒起來。
1943年秋,西安。無名氏經韓國將軍李范奭介紹與劉雅歌相識。劉雅歌喜好文學與藝術,平添了他們許多共同語言。她成了無名氏的座上客。當時,劉雅歌與母、弟居住在郊外,往來不便,她托無名氏為其在市內找房子,擇鄰而居。無名氏鞍前馬後,出錢為其弟弟治病;邀她喝咖啡,看電影,吃羊肉泡饃。身心陶醉其中。
次年春某日,《華北新聞》上一則以喜字鑲邊的廣告,給無名氏兜頭一盆冰水。劉雅歌與她的學生麥敬希訂婚了,並雲次日一早他們一行三人將赴蘭州,尋道去新疆。無名氏強顏以紳士風度去車站送行。站台上,劉雅歌解釋說,她與麥的訂婚是母親的意思,只是為了方便麥陪她去新疆尋父。她說她一點也不喜歡麥。她表示“不久我會回來的”。
果然,兩個月後,劉雅歌幽靈般地出現在無名氏面前。她訴說麥的為人氣量褊狹,自私。面對這根變了味的“俄國香腸”,無名氏視同井繩,反應不甚熱烈。但又舊情難斷,悄悄地到鄉下去看望她,情到深處,她讓他吻了她。回到西安,無名氏熱血噴涌,修一長函剖白心跡。落款是“永遠的愛人,乃夫。”差人送去。詎料,無名氏展讀回信如五雷轟頂:
乃夫先生:
看完你的信,我真覺得好笑……難道你真以為,昨天上午我一時高興,讓你吻了我,那一時衝動,逢場作戲,短短繾綣,便等於宣布‘我是屬於你的了?’……我老實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
“笑漸不聞聲漸杳,多情卻被無情惱。”
無名氏畢生難忘:這是1944年6月4日。
多情的無名氏受重創後離開西安到達重慶。1945年初,他聽說劉雅歌已與麥敬希離婚。舊情萌發,又托西安的朋友羅君按月給劉雅歌送鮮花、水果,並以稿費的名義從西安書店支取5000元給劉雅歌享用。不久,羅君告訴無名氏,劉雅歌生活很自在,社交異常活躍,常出入舞廳。無名氏心灰了,這才停止奉獻。
日本投降了,時局發生驟變。已回杭州的無名氏忽又收到劉雅歌的信,大有重溫舊夢之意。無名氏從六弟卜幼夫的信中獲知,劉雅歌在南京一家電影公司任職,已與第二任丈夫曹朗分居。雖暌隔已久,屢受重創,無名氏仍無法擺脫劉雅歌的魅力陰影,他專程到南京尋訪劉雅歌。未果。他仍將自己出版的全部著作托友人轉贈劉雅歌。他終於收到劉雅歌的來信,信云:她將到福州參謀學校任俄語教官。她想靜觀時局發展,意欲暫把行李存杭州,請無名氏代覓住房。
1948年12月30日,無名氏在上海重逢劉雅歌。此時她已憔悴衰老不堪,猶如凋殘的玫瑰。朋友們的勸告不時在耳際響起“她有勇氣離二次婚,難道就不能離三次婚?”他們長談到午夜兩點,無名氏自築樊籬,做出了令劉雅歌失望的決定。但仍允諾,次日在羅斯瑪利咖啡館再次見面。這是他們此生最後的訣別。
在這飄忽未定的情絲間隙及以後,還有一段令無名氏呷飲香醪的插曲。
無名氏於1946年暮春由滬上遷至杭州。為避塵囂,他卜居慧心庵廢棄的後院,獨享二十間殘垣斷壁,潛心創作他的“無名書初稿”。雖然他想清心寡欲,然而一隻蝴蝶悠然飛進他的視窗,攪動了他的一湖春水。死水又泛微瀾。無名氏作品的年輕的女讀者、上海一畫家慕名冒昧叩訪。此前未約,造訪未遇。無名氏於次年在上海一家咖啡館晤見了這隻“蝴蝶”。他把她特有的畫家的神韻和典雅收藏在心湖深處。爾後,愛的春箋翩飛在滬杭間。小札上她暱稱他為羅密歐,他親呼她為朱麗葉。她將他致她的全部手札恭謄一份贈他。無名氏將其裝訂成冊,藏諸篋底。直到二十年後,“文革”劫難中被抄去。四十年後政府退還無名氏抄家物資中,原件雖然蕩然無存,仍有若干底稿被退還。
且讓我們信手摘兩節“羅密歐”致“朱麗葉”的情書,以窺他們戀情之一斑吧:
美麗的:
這兩天的月亮真美。獨自在月光下散步,情緒說不出的柔和,總想身邊該有一個人,讓我輕輕靠住她,對她低低談,或聽她低低談,最好是樹林邊草地上,我們可以自由的走來走去……什麼時候,我們才有一個真正美麗的月夜呢?
美麗的,我絕不會傷害你。從我這裡,希望你能得到一份真正生命歡樂,和純粹境界。除非你自我作繭,你將不會得到暗影……時間允許我,我會一套套搬出來,給你慢慢欣賞,為了積蓄這點玩意兒,我已鬥爭了十三年了……
我的眼睛怪甜的。每一次你怔怔望我時,我總覺得有點不能忍受。在咖啡店裡,你說我冷靜,其實你何嘗見到我心頭真火?這些火,你逗得我夠兇殘了!為了所謂“禮貌”之類(你們小姐最愛講這一套),我只好拚命表演尖頭鰻(即英文GENTLEMAN紳士)。你相信么,假如有機會,我寧願抱著你在草地上打滾曬太陽的……你說你膽大,但你連在夢中給我一個吻也怕。不然,我的行市真這樣糟!連一千對一都不行?真的成了法幣對美元嗎?
“你的”下面為什麼加“?”——一閉上眼,再想想我的真涵意!
你的?!?
天不作美。兩年後“朱麗葉”死於癌症。一隻蝴蝶悠然一晃,飛入蒼天無處尋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情感受挫,致使無名氏專事日夜與紙墨為伍,在稿紙上耕耘了。他的藝術愛好是多元的。嗜繪畫,因而結識了杭州藝專校長林風眠先生,兩人結成忘年交。林風眠的太太是法國人,他們有一女名林蒂娜。甚密的過從中,無名氏林蒂娜互萌愛的情愫。林風眠亦有意讓無名氏成為東床快婿。無奈,上帝不垂憐。林蒂娜患有肺結核、眼結核,先遷居滬上延醫,後隨母赴西班牙。萍逢之緣,在平淡中結束。
戲劇性的是此緣未果,又衍生另一番風景。無名氏由林風眠而結識了他的學生、畫家趙無極。無名氏非常讚賞趙無極的作品,撰有《中國油畫界的一顆彗星》廣為弘揚,兩人成為摯交。
趙無極的先君是大銀行家,在杭州葛嶺築一別墅,有“呼嘯山莊”之譽。但趙家常居申城。趙無極赴法之後,“呼嘯山莊”內只有趙母和其妹趙無華居住(時已是50年代第一春)。趙無華是一位具有文學、藝術、美術、音樂多種天賦的女性,性格相當賢淑、柔靜。
無名氏在葛嶺“呼嘯山莊”與趙無華相處總共只有83天。但留下的美好回憶,卻是沒齒不忘的。美人多病,趙無華患結核,“臉色總是黃黃的”,在無名氏的眼中世上的女人“只有典黃的臉龐才是美的。愛情,會連你的審美觀一起改變”。
三十多年後,無名氏對台灣女作家瓊瑤談趙無華時如此深情地說。“那時,我什麼事都不做,只是和她‘戀愛’了。”“我的鬍子是不用刮的,我喜歡剪鬍子。那天,她幫我剪鬍子,一面剪,一面聽我說話,她也不插嘴,只是笑,這鬍子左也剪不完,右也剪不完,居然剪了三個多小時!” “那天早上,我和她要出去,她說要去先洗臉,我拉住她說‘不要洗了,你今天的臉上,留著昨天的夢痕,美極了!’於是,她整天好開心,沒有洗臉!”
“可惜我與她在一起,只有83天?從1950年5月9日到8月2日。”在趙無華舊病復發離別杭州赴上海看病時,她說“有這兩個多月,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趙無華病危時,無名氏到上海侍奉左右,一個秋日的下午趙無華香消玉殞,一縷芳魂飄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