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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往開來者
馬里帝國興起於公元13世紀,並成為了黑非洲歷史上的重要政權。因為在缺乏土生文明基因的撒哈拉以南,他們的管理制度與軍事動員體制,幾乎為後來的所有新進國家所繼承。馬里帝國的崛起、興盛和消亡,也全都運行在他們的經典模式上。
由於地理環境因素,撒哈拉地區很早就從大河平原蛻變為恐怖沙漠。源自兩河與西亞地區的文明之光,很難迅速輻射到沙海以南。在古典時代到中世紀前期,整個西非都只有少數的腓尼基、羅馬或阿拉伯商人光顧。他們往往依託海船,活動於幾內亞灣以北的零星海岸。位於內陸的馬里,就只能通過尼日河同外部保持少量聯繫。此外,還有少量使用駱駝的柏柏爾商團,會嘗試勇闖禁區,開拓著後來滋養西北黑非洲的貿易路線。
馬里帝國的興起,仰仗於他們最先獲得了成熟的冶鐵技術。公元11世紀,作為帝國主人的曼丁卡人(曼丁戈人),開始成為了地區內的主要鐵器生產者。靠著這種技術優勢,他們在地區內迅速擴張,並和善戰的索寧克人結盟。在更北部的茅利塔尼亞沙漠,存在依靠奴隸制維繫的加納帝國。曼丁卡人以技術入股,拉著勇武的索寧克人一起作戰,最終將加納從霸主寶座上推翻。
蘇曼古魯奪取了加納人的霸權卻為松迪亞塔作了嫁衣,隨後初具規模的馬里帝國便開始四處擴張。一方面向東,沿著尼日河而上,控制足夠多的可耕作區域。一方面向西,向著下游的幾內亞海岸前進。眾多周邊部落和族群,紛紛跪倒在馬里人的鐵蹄下。馬里人也用鐵制工具,大量砍伐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叢林。最終,大量的平地被開墾出來,也讓帝國境內成為了一個適合騎兵馳騁的戰場。
盛極而衰
進入14世紀,馬里帝國因手裡控制的各類資源而迅速致富。除了尼日河兩岸的可耕作土地,還有更加外圍的畜牧業農場。河流本身也讓帝國擁有了通向沿海的貿易大動脈。加上駱駝商隊的頻頻南下,都為帝國提供了足夠的商業收入。作為首府的尼亞尼城,擁有超過10萬的常住人口。
馬里人除了基本的農牧業外,主要依靠黃金、食鹽和奴隸,吸引著阿拉伯與柏柏爾商人。其中的黃金部分來自帝國境內的金礦,其餘則通過納貢和貿易形勢,從更南方的貝寧等地輸入。當代,西非地區還有大量未開採的金礦儲量,吸引全球投資者的目光。當時的馬里人則用國內的豐富銅儲量去交換。食鹽也只有少量來自沿海,大部分仰仗撒哈拉沙漠邊緣的內陸鹽礦。這也是馬里人最重要的礦藏資源,吸引著大量商賈前來進貨。奴隸則主要依靠戰爭與定期劫掠獲得,也是帝國不斷擴張版圖的重要動力。
由於有大量的步兵提供遠射火力,他們的任務就是在戰場上發起群體衝鋒。放在缺乏嚴密軍事體系的西非,這樣的戰法具有很大威懾作用。所有被征服族群,也都要為帝國提供部隊。靠近北方的部落有更多騎兵,南方的部族就往往只有步兵參戰。
馬里君主們還在宮廷內,供養著一支常備近衛軍。除了步兵外,有比例不小的騎兵力量。這些菁英戰士除了鎖子甲,還會給戰馬和自己都裝備上棉甲。既可以抵禦大部分弓箭的遠距離射擊,也適應本地戰場的炎熱環境。
地方領主往往具備勇士稱號,其實際作用與歐亞各地的騎士類似。他們會從自己的領地內,抽調必要的步騎兵分隊。甚至還有負責照料馬匹和行李的私人奴隸隊伍。生活在北部沙漠區域的圖阿雷格人,也會作為邊境守衛負責商道安全。
由於帝國的領地已橫跨數個區域,馬里君主還在帝國的南北兩頭都設立了一個總督。前者負責北方防務,尤其是防範不屬於自家體系的圖阿雷格盜匪。後者負責南方安全,主要維持沿海地區的安全。但他們很快就在本地形成了獨立集團,並表現出極大的自主傾向。類似的被征服部族君主或總督,同樣也存在於東部的內陸地區,其中就包括了後來建立桑海帝國的加奧人。
14世紀中期,尤其是在曼薩-穆薩死後,馬里帝國就因為過度擴張而開始分崩離析。首先是南北兩路總督的實質性獨立,然後是桑海人在東方的頻頻作亂。利用被馬里帝國統治的契機,他們也享受到了貿易帶來的文明進步,以及宗主的所有軍政經驗。在控制了加奧本地武裝後,桑海人向北占領了大量銅礦資源。馬里軍隊企圖以東征終結對方,卻發現自己沒有能力攻克那些發展起來的新興城市。儘管城牆等防禦設施都依賴夯土建造,但缺乏相關經驗的馬里人也只有攻城錘和梯子。無功而返的鎮壓,最終動搖了帝國宮廷的原有威信。
最後的機會
由於馬里失去了對桑海的控制,君主的威權受到質疑,進而引起了由貴族間的篡位戰爭。雙方都在各自的地盤內窮兵黷武,讓更多省份表現出脫離帝國的意願。加上馬里人沒有及時提升攻城能力,將內戰逐步演變為長期對峙。
15世紀前期,馬里宮廷徹底喪失了對周邊大分部省區的裁判權。北方的圖阿雷格人開始南下劫掠,封鎖了維繫帝國經濟的沙漠商道。在東北方重鎮廷巴克圖失守後,桑海人趁機黃雀在後,將帝國東部的最重要地區加以占據。這樣一來,桑海人就控制了黃金、奴隸和食鹽貿易,建立起自己的新興帝國。財政吃緊的馬里軍隊,無法繼續維持戰馬供應,眼睜睜看著對手成為西非地區內的最強騎兵力量。
進入16世紀,桑海人的擴張被馬里人暫時擋住。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軍事成就,而更多是因為入侵者已判斷當地無利可圖。因此,在保住即將枯竭的班巴克金礦後,馬里人就從世界歷史記載中暫時消失。他們依然有遭遇桑海人的習慣性進攻,也有繼續無助的向葡萄牙宮廷求援。但放在那個波瀾壯闊的全球化啟示階段,都是激不起風浪的小動作。直到這個世紀末,復興帝國的希望才重新出現。
此時,位於大陸西北端的摩洛哥薩迪王朝崛起。在1578年的三王之戰中,他們完敗了數萬葡萄牙王國軍隊。從此成為了英國、荷蘭與奧斯曼勢力的貿易贊助對象。依靠大量的貴族贖金,摩洛哥人開始擴編軍隊,並採購西歐製造的槍炮來武裝自己。再通過收編戰俘、叛逃者來提升軍事經驗。由於忌憚西葡兩國和奧斯曼人的海上優勢,摩洛哥人將擴張重點放在了撒哈拉內陸通道。1591年,他們派出4500人的遠征隊南下。在痛苦的越過茫茫沙海後,成功殺入了尼日河流域。由於握有武器與經驗優勢,他們在湯迪比戰役中打敗了22000名桑海士兵。對蝸居在西部的馬里人來說,這似乎是一個絕好的訊息。
慘敗傑內
由於南下的摩洛哥軍隊很少,所以只能占據廷巴克圖和加奧這樣的少數大城市。桑海游擊隊的報復襲擊,在地區內此起彼伏。加上這支遠征軍主要由伊比利亞背教者和安達盧西亞後裔組成,所以更忠於具有西班牙血統的猶大帕夏。在摩洛哥宮廷的猜忌下,他們很快形成了以加奧為核心的割據勢力。
到1599年時,摩洛哥王室軍隊已不堪桑海人的廣泛襲擊,主動退出了撒哈拉以南。猶大帕夏和他的背教者軍團,成為了前桑海帝國的實際控制者。自知人數嚴重不足的他們,轉而在本地紮根,通過聯姻等手段與黑人封建主聯盟。只是因為時間不足,顯得還非常脆弱。
當時的馬里國王穆罕默德四世,決心利用這個視窗期收復失地。他不僅在自己還能控制的區內進行總動員,還同時向南北兩頭的總督發去求援信,希望他們看在古老盟約份上來幫助自己。介時,北方邊區的騎兵和西部沿海的黑人火槍手,可以大大提升馬里軍隊的戰力。但這個計畫很快落空。穆罕默德四世就只能帶著原有部隊,朝著首個目標傑內進發。
傑內曾是馬里帝國的東部交通樞紐,連線前帝國版圖的東西兩頭。在馬里帝國衰退後,原本的封建領主成為了獨立的小邦君主,並成為了桑海人的藩屬。在桑海帝國毀滅而摩洛哥本土勢力撤退後,猶大帕夏的背教者軍團與之聯合。所以,這就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地方小勢力。
在發現眾多馬里士兵前來後,國王伊薩姆二世便毫不猶豫地向廷巴克圖求援。猶大帕夏立刻從非常有限的部隊中,抽調了千名步兵趕往增援。相比當年的湯迪比戰役,他們的人數更少,還沒有摩洛哥騎兵增援。為了儘快抵達,便選擇坐船沿著尼日河而下。
5月26日,援軍通過最後一段步行,抵達了傑內城附近。他們恐怖地發現,整座城市已經被數不清的馬里人包圍。在附近的山丘上,還有規模龐大的設防營地。只有由於守軍的頑強抗擊和馬里軍隊的攻城技術落後,這座城市才得以在敵人的汪洋大海中倖存。
然而,穆罕默德四世並不打算放棄撤退。鑒於對方的援軍已經抵達,他估計會有更多敵人陸續趕到戰場。所以,全軍選擇解除圍攻狀態,集中到營地附近等待即將來臨的決戰。果然,大量的黑人同盟軍在數日內陸續出現。他們當中除了桑海騎兵外,也不乏早已背棄馬里帝國的曼丁戈人。考慮到穆罕默德的動員力已大不如前,他的軍隊數量可能只是勉強超過萬人,其餘都是為封建主服役的非作戰奴僕。背教者的盟友則廣泛來自整個前帝國東部,在總數上並不吃虧。
最終,傑內國王建議同馬里人展開決戰。守軍選擇在一個周五開城出擊,並在臨行前舉行了集體禮拜。根據同時代的殖民地戰爭慣例,背教者軍團應該位於他們的中心陣線,非洲同盟軍則依次部署在兩翼。
馬里軍隊也以國王的宮廷近衛軍為核心,將地方領主與同盟部落的武裝分配到兩頭。其中,使用盾牌與投矛的重步兵正對背教者士兵,而數量很少的菁英騎兵擔任預備隊。他們在戰鬥中繼續遭到歐式火繩槍的連續射擊,但卻沒有像過去的桑海人那樣立刻潰退。但在兩翼的戰鬥中,經濟實力大不如前的馬里軍卻盡顯疲態。他們的騎兵和重步兵數量極少,而繼續享有貿易收入的對手卻裝備精良。正是依靠這些本地盟友們的出色發揮,守軍最終在正面交手中取得大勝。
穆罕默德在左右人的護衛下撤離戰場,但他的殘兵也沒有出現全盤崩潰跡象。加上背教者勢力沒有兵力發起追擊,所以撤退過程相對順利。但馬里帝國的復興希望,已經隨著傑內戰役的結束而永遠破滅。
後續
1610年,馬里殘部在老國王死後被三位王子瓜分。猶大帕夏也為了獲得摩洛哥支持,北上重新向蘇丹宣誓效忠。但摩洛哥人的增援,也沒有能讓他們牢牢控制所以地方。整個撒哈拉以南的黑非洲地區,就在這種複雜的多邊格局下,又度過了20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