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徐世昌書

《上徐世昌書》是康有為所著作品,出自於《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上徐世昌書
  • 作者:康有為
  • 作品出處:康有為卷(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
  • 創作年代:近代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大總統鈞鑒:
年來屢欲陳言當道,然作者三,廢者亦三。蓋默察時局,亂象環生,雖古人復生,亦莫可挽救。然終不能已於言者,私謂鈞座厚義純仁,明德照世,如今日失鈞座不言,其下益無足以語此者,則夫 之愚,將何所寄其音耶?然觀事勢,政日以下,亂日以生,累卵之危,朝夕可待。其致亂之由,治安之術,千端萬緒,難可 縷。謹擇其最要者一二端,推論利害,陳之左右,以為鈞座所先憂焉。
竊謂天下之患,莫大於不平。即以西國論之,自盧騷以來,一變貴族世胄之專制,而為經濟之專制,富豪壟斷大利,群氓貧無立錐。富者得勢易為,役貧者如私奴,貧者失時無告,仰富者為生死,於是富者益富,貧者益貧。今夫天下之利,公也,而為少數人所獨得,其多數者加暴役焉,事之不平,無復過此。因之社會徒黨均產之說激而益厲,而俄國紅黨勢加猖獗,駸駸乎布滿歐、亞之土者,非偶然也。今中國之不平也,又甚於是。連年水旱之災,民生已困,而富者專制其利。親民之官,公行苞苴。貧者含冤,不得其直。縱其私奴,勾結土棍,恣為冤害之事。結納豪強,復其私憤,以為市恩之具。在上位者,賣官鬻爵,視為交易之物。在下位者,囊蠹掊克,倚為求償之計。凡所以激民之怒,結民之仇,剝民之財,使群氓不得安其生者,無所不至,吁亦極矣!是故強敵侵陵不足憂,南北不和不足慮,一旦天怒人怨,民變盜起,不可收拾矣!近察人情,深相仇忌,饑荒尤甚之地,往往相脅均分糧食,此其機也。而山東、陝西盜匪橫行之區,架票勒錢,戕害豪富,亦其兆之著見者也。加之郁不得志之徒,陰布徒黨,遙與西北紅黨相應,幾何不入俄國政亂漩渦之中?然而暫安者,以軍隊未動搖,人心有顧忌。竊嘗料之,大亂之機,當以饑民驟潰為引火之媒。一旦爆發,舉國土崩,必甚於秦亡、莽末黃巾之災,何以策其然耶!
計全國之兵,每省各十餘萬之眾,餉糈之數,居全國常年經費十之七。土地若是其大也,政事若是其多也,而政費僅居三焉,則軍費浩繁可想而知矣。夫以枵然素空之國,應風卷鯨吞之需,累月積年,曷克支此?是以茫茫二十省欠餉七八月,團、旅有呼飢之聲,營、連多譁變之警。余往謂人,今之事勢輕重倒懸,總統不能制督軍,督軍不能制師、旅長,以次遞及,終至為長官者不能制其士卒,必有以兵叛官,以下抗上,狂流橫決之一日。不幸而愚言或中,張湘督飢兵十萬,一旦瓦解,豈特湘督一人已哉?欠餉非一省也,二十餘省無省不然;非一兵也,數百萬之眾無兵不欠。彼士卒者,有饑寒之憂,有室家之困,無衣不可也,無食不可也,缺畜養之計不可也。其待時而動,旦暮間耳。而為長官者,不知體恤,不加安慰,方折扣囊蠹,驕豪奢侈,以反激其怒。古所謂厝火積薪之下,火未及燃,因謂之安,非虛語也。不特此也,地方愚民,迷信未破,或仙或神,私相尊奉,團結徒黨,創立門派約一二十種,大都假託方術,密相傳授,其造作蜚語以謠惑眾聽,勢所不免。並且山東有歷來之悍首,陝西有累年之慣匪,今者千百為群,閭閻騷動,小則戕害姦淫,大則攻城陷邑。加之以兵戈之警,水旱之災,民之失食流離者,遍國中觸目皆是。一旦亂兵、寇盜、教團、饑民相隨而並起,則明末之禍行將再見。而亂機一動,事未可知,恐非十年所能安也。
近者懲此,裁兵之說大盛,亦行見諸實行。不知裁兵計畫將全國行之耶?抑小部分先試為之而已耶?小試為之必無補救,全國行之勢必不能,即幸而能矣,亦必有不量之禍隨之。蓋中國之兵,歷由招募,大都失業流民與亡命無賴居多,人人以營為家,退伍則無所歸,平居欠餉既不可一日安,一旦得遣亦不可旦暮居,仍將招聚為群,共為非法,此必然之勢也。夫以今日多兵之國,猶不足以除匪,況更裁兵增匪,是愈不可為,愈不可為而復募兵,是展轉多事也。政府何利焉?夫見兵之將為亂也,而曰裁兵,設不幸如余前所云云,國內年年有水旱之災,民志人人抱不平之痛,加之流離顛踣,饑寒之困,各不安其生,老弱死不擇音,壯者鋌而走險。於是時也,又見天下之民皆將為亂,而亦曰裁民可乎?故今日於兵於民不改求安集之術,而漫為揚湯止沸、飲鴆止渴之計,適足以致禍而已矣。
雖然,終將何以安之,豈遂無術矣乎?曰:否。昔唐德宗問李泌復府兵之策,泌曰:舊制戍邊士卒三年而代,然屯田致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若更代之時,令願留者以所開田為永業,家人願來者,本貫給長牒續食而遣之。如此行之,不過數番,則戍卒土著,乃以府兵法理之,是變疲敝為富強也。觀泌之策,欲由戍卒變屯田,由屯田復府兵。為今之計,宜略依泌策,擇兵之擬裁者遣令屯田,按伍就墾,均力計種,春夏耕耘,秋冬習戰,以為緩急之備,以為富強之本。計一人之力能耕田三十畝,中歲所收能給五人之食,是五倍之數也。一年足以償欠餉,三年足以足軍食,五年之間,倉庾流溢,北美之富可幾也。居今之勢,國帑空虛,政莫能為,欠俸欠餉,忍飢待潰,茫茫無際,此誠為深憂。然一行屯田,能使軍民有安集之實,國家有富強之望,內外有不虞之備,一舉而三美俱焉。雖管、葛復生,為今之計,亦莫易此。且也以兵就田,此其始也。積而久之,為之室家之居,賜之妻子之樂,休養生息,漸為聚落,此兵而為農也。鄰居之民習見什伍,相安莫怪,陰以軍法理之,隱為隊伍,此農而為兵也。一旦有事,合屯田之兵與土著之民一併號令,則夫徵兵之基亦自是以立。其與李泌復府兵之策,又何其相類也。
夫盜匪遍地,難可猝除。吾猶為之計曰:招撫誘降,編為什伍,立勒耕之條,為安集之本,以收兵農壹體之效。今論者反欲裁兵遣歸,縱為盜匪,以大亂居民之業,何其不思之甚耶!雖然亂必有所由亂,弭亂而不去所由亂,難未已也。今之所由亂者何也?在乎官方士俗頹弛壞穢而已矣。曠觀全國,八字足以盡之,曰:政無良法,官無善人。蓋奔競之風興,羞惡之心塞,而世道大壞。彼善人者,篤於守義,高自期許,不與世俗同流合穢,深藏而不現。唯好利之徒,不以諂諛為慚恥者,然後得進。而淺人之識,見其富且貴也,即目為豪傑偉人而不疑。上下壹體,演成風俗。由是言之,士俗既壞,則所進無善人。無善人斯無良法,政事安得不壞,民生安得不困,國家安得不亂?然政無良法,猶易更張。官無善人,斯難補救。故夫潰兵、流寇、亂民三者,猶未足深憂。所最不可為者,群小營私,挾持上下,在上者欲有所為而不得,在下者欲有所通而不能。雖總統之尊,總理之重,所日與士大夫接洽者,不過某方面意見反對,須假交換。某大吏態度不明,急待疏通。其日見於命令者,則為給某某禾虎章,升某某師、旅長,撤某某官,委某某任,記某某名,發某某賞。於此稍疏略事軍國之計,斯群起而逐之矣。夫兵潰、民變、盜起,禍雖無量,然而智者猶能安之。聚千萬好利無恥之徒,置於朝野而不去,是政無良法、官無善人無止期,而潰兵、流寇、亂民三者有胞胎也。天下之患,無復過於此者矣。懲是故也,掃除政客指油滑政客而言、廓清蠅蠹之說於是大盛。然亦未之察也,何也?瀆亂百事,政客之罪也。至於政客所以進,則非政客之咎也。欲除政客而不求其本,吾見政客不減,而改頭換面,其路轉盛。蓋政客所憑托謠惑者,勢位也。勢位聽其言,行其計,則得逞;不聽其言,不行其計,則不得逞。例如鈞座痛恨政客者也,有來言者,度鈞座之所樂聞者而道之,鈞座聽其甘言諛辭而不察其好利無恥,久之入其術中而不自覺。吾恐其所以謠惑鈞座者,益甚於其他。苟鈞座卓然特立,略不與政客同其臭味,而唯引天下之英賢,議天下之大計,圖根本之固,立遠大之規。豈唯君子彈冠,小人匿跡,亦將陶熔士類,轉移風氣。如此則潰兵、流寇、饑民三者縱大盛,猶不足慮,將群策群力漸底於平,雖大同之化猶可庶幾,況其下焉者乎?
歷觀往古,三國人才,號為最盛。其始也,李膺、郭泰提倡於前,天下之人聞其風聲,相為慕義。志節之路既開,而英賢之士遂出。唐初武德、貞觀之間,人才亦眾。如房玄齡、杜如晦、魏徵、李靖之徒,不下數十人,又皆變乎王通者也。蓋風俗之成,其始自一二人推引同類,甄陶漸染。其道既廣,士林丕變。清時曾文正公以文章道德號召天下,推引左、李之徒,遂成中興之業,一時立功名者書生為多,是其效之尤著者也。當今之世,外有強鄰之逼,內有財窮之困,近受群小之挾持,遠承大吏之意旨,令不出於國門,政無施於天下,誠所謂尾大不掉,一事不可以有為也。唯有獎育人才,轉移風俗,期效於十年之後,以為治平之基。則安居指顧之間,可以從容成就,雖布蔬野老、林泉處士莫能御者。又況鈞座管總大政,為一國視聽所歸,登高一呼,遠邇皆應,則英賢興起,有非飆發雲涌所能喻者。夫文為武定,治平製作之功有時而既。雖周公之聖,其為澤也,不過數世。而孔子匹夫也,與門弟子七十餘人,以空言詔後世,以正人心,以美風俗。師友淵源,經數千百年,至於今而不絕。其為功之大,並黃、農、堯、舜、禹、湯、文、武之澤猶未及之。其輕重為何如耶?
以上所言,大凡二端:一宜急為計者,安集軍民是也;一宜漸為計者,轉移士俗是也。草茅私議,未必當於時務,唯望鈞座揆安危之勢,量緩急之務,於下愚之言少垂察焉,則幸甚幸甚。
【注】:以上為原文部分內容

作者簡介

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又號明夷、更甡、西樵山人、游存叟、天游化人,廣東省南海縣丹灶蘇村人,人稱康南海,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出生於封建官僚家庭,光緒五年(1879年)開始接觸西方文化。光緒十四年(1888年),康有為再一次到北京參加順天鄉試,藉機第一次上書光緒帝請求變法,受阻未上達。光緒十七年(1891年)後在廣州設立萬木草堂,收徒講學。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得知《馬關條約》簽訂,聯合1300多名舉人上萬言書,即“公車上書”。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開始進行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後逃往日本,自稱持有皇帝的衣帶詔,組織保皇會,鼓吹開明專制,反對革命。辛亥革命後,作為保皇黨領袖,他反對共和制,一直謀劃溥儀復位。民國六年(1917年),康有為和張勛發動復辟,擁立溥儀登基,不久即在當時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的討伐下宣告失敗。康有為晚年始終宣稱忠於清朝,溥儀被馮玉祥逐出紫禁城後,他曾親往天津,到溥儀居住的靜園覲見探望。民國十六年(1927年)病死於青島。康有為作為晚清社會的活躍分子,在倡導維新運動時,體現了歷史前進的方向。但後來,他與袁世凱成為復辟運動的精神領袖。他也是書法家,北京大學教授陳玉龍曾評價:“縱觀20世紀中國書壇,真正憑深厚書法功力勝出,達力可扛鼎境界者,要數康有為、于右任、李志敏、沙孟海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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