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三關

黃龍三關

黃龍三關是臨濟宗黃龍派著名的說教方式。

故事為:黃龍常以三問拶人。曰:人人有個生緣,如何是汝生緣?曰:我手何似佛手?曰:我腳何似驢腳?每以此三語問學者,無能契其旨者。天下叢林名為三關。才有酬者,師無可否,斂目危坐。人莫測其意,問其故。師云:已過關者,掉臂徑去,安知有關吏。從吏問可否,是未透關者。

譯為黃龍慧南在佛堂中常問僧人:“人人盡有生緣,上座生緣在何處?”正當問答交鋒時候,他卻又伸手說:“我手何似佛手?”接著又問:“我腳何似驢腳?”慧南傳法三十餘年,經常示此三問,學者都沒有明白其中的含義。而這就是著名的“黃龍三關”。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黃龍三關
  • 出處:《建中靖國續燈錄》
  • 創始人:慧南
  • 出現時間:黃龍寺期間
不同解釋,宗法要旨,禪學淵源,帶來影響,

不同解釋

對於“黃龍三關”的具體內容,學術界有不同的解釋
第一種解釋認為第一問的含義是為人人皆因前世因緣轉生而來,誰也擺脫不了業報輪迴;第二問是說人的心性與佛相同,都有成佛的可能;第三問,認為人與其他眾生無本質區別。後兩問是建立在佛教廣大的同情心的基礎之上的,既讓人看到成佛的可能和希望,又使人警覺墮落乾輪迴的危險。
另一種看法是:黃龍慧南設立這三關的用意,是試圖展開一種簡易的、令人觸機即悟的教學方法,不致讓參學者墮於言句之中。這種觀點說慧南所謂的三關,是開悟的三個階段。一是“初關”,二是“重關”,三是“生死牢關”。就是一“破”,二“立”,三“出”。初關,是要求參學者首先破除世俗“邪見”,樹立一切皆空的“正見”。重關,是說由於悟得一切皆空的道理,故而明白所見宇宙萬有只是一心之所現,境智一體,融通自在,這時便進入精神上相對自由境界。生死牢關,是學人的最後一關,就是理解生死的含義。通過了三關的考驗就進入悟後的境界,獲得精神上的絕對自由。
黃龍三關是與惟信見山三階段同樣聞名禪林的公案。黃龍室中常問僧:“人人盡有生緣,上座生緣在何處?”正當問答交鋒,又伸手說:“我手何似佛手?”又問諸方參請宗師所得,垂腳說:“我腳何似驢腳?”
黃龍三關是五家七宗之一的黃龍派開創者慧南所設立的三問語,它用以接化學人,勘驗其禪悟境界,是代表黃龍派禪風的主要門庭設施,在禪宗內影響極為廣大。
這樣一則著名公案的宗法旨要是什麼?它代表黃龍派一種怎樣的禪風?它又如何產生?如何發展?這些問題無疑是十分重要的。本文就此談些解淺的看法,就正於方家大德。

宗法要旨

慧南(一OO二-一O六九),一作惠南,信州玉山三“江西玉山縣)人,俗姓章。他十一歲出家於本州定水庵智鑾,十九歲落髮受具足戒,後到各地參訪,師事于歸宗自寶、棲賢澄煶、泐潭懷澄等人。景佑三年(一O三六)入臨濟高僧石霜慈明室,蒙其印可。後開法於同安寺(寺在江西永修縣艾城鄉鳳棲山),後移住歸宗(寺在廬山)、黃檗(寺在江西宜豐縣),居積翠庵。治平二年(一O六二)應洪州太守程公孟等人之請,入主黃龍寺(在江西修水縣),直到圓寂於寺。
三關是慧南在黃龍寺期間賴以支撐門戶,建立宗派的重要設施,但它的初創卻在黃檗寺,宋惠洪《林間錄》卷上對此有明確記載:
南禪師居積翠時,以佛手、驢腳、生緣語問學者,答者甚眾,南暝目如入定,未嘗可否之。學者趨出,竟莫知其是非,故天下謂之三關語
至於三關的具體內容,宋以後禪宗著作記載的很多,《建中靖國續燈錄》卷七慧南章下是這樣的:
師室中常問僧出家所以,鄉關來歷,復扣問“人人盡有生緣,上座生緣在何處?”又復當機問答,正馳鋒辯,卻復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又問諸方參請宗師所得,卻復垂足云:“我腳何似驢腳?”三十餘年示此:一關,往往學者多不湊機,叢林共目為三關。
所謂生緣是人的里籍、姓氏,大凡僧人游訪參學,到一寺院,首先必須通報生緣籍貫和參學來歷。慧南的第一問即從此最平常的事情中發出。話分兩截,“人人盡有生緣”意在將答問者的思路加以牽制,使其就擒,不能作主。同時,語中也含有無中生有,故意發問的玄機。所以“上座生緣在何處”已是所謂“無事起事,好肉上割瘡”(慧南語)。對於這樣一個問題,如果還如通常人,以思慮事理作答,表明答問者根機遲鈍,隨語生解。這是第一關,難度並不大。
慧南第二關是從“當機問答,正馳鋒辯”的關鍵時刻冶不防提出來的,問話語言環境恰好與第一問相反--第一問是“順風駛船”,就當下所當問,所必問的內容上順勢托出:而這裡卻是“逆水行舟”,當你思維正沿著前的問答機鋒在馳騁時,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通常情況下,人們很難適應這種問話,此其一:其二,“佛手”、“我手”之問。鑿穿佛家根本思想--眾生與佛的關係:“佛手”代表佛性、佛法,“我手”則代表自性、眾生。眾生與佛的關係在佛教是一而二,二而一,既不可言同,又不可言異的。若言“我手”與“佛手”不相似,則與“真如遍在”、“萬法一如”等思想相矛,何況禪家主張“青青翠竹、儘是法身”,豈有不相似之理?著百“我手”與“佛手”相似,但眾生是因,佛性是果,因下即是果;且當下答問者所求無非作祖威佛之道,分明生、佛有別,法界之懸隔何以淹滅和溝通?故也無相似之理,所以,“我手何似佛手”又是一個進退維谷的二律背反境地。難度顯然比前問大,這是第二關。
不管前面兩關是否通過,答語人的思維已經被調弄得很緊張了。可是慧南的第三關卻緊跟著過來了--先是拉你一把,問你近來到各處參學有些什麼收穫,緊接著把你一腳踢向門外:“我腳何似驢腳?”這第三問比第二問本身的難度更大。第二問從生(我手)佛(佛手)關係發問,此處從眾生(我腳)與眾生(驢腳)之間發問,有情眾生的千差萬別,在任何一個未切悟佛法的人心中,是絕對的。唯有深悟涅盤寂靜境界者方能湊機,故此問可驗學者對佛法是否了悟。加上此問緊逼前面一問,正是“雪上加霜,火里添油”、“鐘樓上念贊,床腳下種菜”好比揮舞著殺人之刀,把人逼到一個死胡同里來了--看你如何死裡逃生?這就是慧南的第三關。
關於三關的禪法旨要,慧南自己曾以偈頌作過解釋。如云:
生緣有語人皆識,水母何曾離得蝦,
但見日頭東叫上,誰人更吃趙州茶
這是頌第一問,意即用平常之間,試探學者有沒有更吃趙州茶即體究佛法的本領。又云:
我手佛手齊舉,禪流直下薦取,
不動干戈道處,自然超佛越祖。
這是頌第二問,意即把眾生與佛齊舉。看你如何把握,充滿機鋒激流,只有凡心下動,下落生死,不動思慮干戈,方可當下自在對答,超佛作祖。又云:
我腳驢腳並行,步步踏著無生。
會得雲開日見,方知此道縱橫。
這是頌第三問。意即緊扣涅盤無生境界的第三問。只有了悟佛性,脫盡生死牢關,無纖芥疑滯,得自在三昧者才能縱任自在,不為所絆。
黃龍三關就是這樣一個步步為營,環環緊扣,機鋒四伏的“連環雷”,可謂用心良苦。這種凌厲險絕、不容喘息分辯的風格,在當時叢林反響異常強烈,天下納子紛紛來朝,而又往往望風而倒,死於句下。所以惠洪說慧南“門風壁立,雖佛祖亦將喪氣,故能起臨濟於已墜之道”,“觀黃龍以三關,鍛盡凡聖”。黃庭堅則把三關比作大熔爐,說“自為爐而熔凡聖之銅”。
黃龍三關的對答是不能固定格式的,否則便成知見執解,不能過關。叢林對三關有很多評唱,旨要大抵下出慧南自頌三偈。但這些偈頌對深入理解三關是有幫助的,這裡不妨摘錄數則。如真淨克文頌云:
人人有個生緣處,認著依然還失路。
長空雲破月華明,東西南北從君去。
我手何似佛手,翻覆誰辨好壬。
若是獅子之兒,野乾護為開口。
我腳何似驢腳,隱顯千差萬錯
豁然全鋼眼睛,看取目的善惡。
圓悟克勤頌第二關云:
我手何似佛手,隨分拈花折柳。
忽然撞著蛇頭,未免遭它一口。
雲蓋守智曾批評叢林不解三關意旨,以死語作答的現象,他自我介紹說:吾昔再入黃檗,至坊塘,見一僧自山中來,因問三關語如何商量。僧日:“有語甚妙,可以見意:我手何似佛手,日,月下弄琵琶”,或日“遠道擎空缽”:我腳何似驢腳,日“鷺鸞立雪非同色”,或日“空山踏落花”……”時戲之日前途有人問上座如何是佛手驢腳生緣意旨,汝將遠道擎空缽對之耶?鷺鷥立雪非同色對之耶?若俱將對,則佛法混濫,若揀將對,則幾事偏枯。其僧直視無所言。
正因為三關不能以執解、死語作答,慧南在使用三關驗人時,對學者所答皆不置可否,“斂日危坐,人莫涯其意。一當有人間他何以如此,他說:“已過關者,掉臂而去,安知有關吏在?從吏問可否,此未透關者也。”
黃龍三關的深刻用意如此,它代表了慧南禪法的典型風格--險絕凌厲,同時,它也反映了慧南對佛法精勤執著,富於社會責任感的思想基礎。這正如他自己在另一首《總同頌》中所自白,是“為報五湖參學者,三關二透將來一,慧南是以佛教為行道手段,寄寓生靈、社會以深刻愛意的,三關的設立,是這種思想的具體表現。所謂“運出自己家財,賑濟孤露,方有少分報佛深恩。一,可見,彗南禪法的基本特色是執著、謹嚴的。與這一基本特色相適應,慧南還非常重視叢林清規,他自己是“坐公跏趺,行必直視”,“進止嚴重,見者敬畏”,同時他要求學人嚴守戒律,循規蹈軌。他把儒家綱常倫理道德納入戒律範圍,把下違規軌視為“頭頭圓覺,步步道場”,認為“規軌既亂,諸事參差,一人失事,眾人下安。”居士潘延之曾問及他法道謹嚴的原委,他說:
父嚴則子敬,今日之規訓,日後之模範也。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於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困;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技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
要為叢林建立規訓之模範,這絕非等閒之輩所能為,慧南以振興佛法為己任,所以有這樣的志向與氣魄。他能“起臨濟於已墜之道”,開創一個“橫被天下”的宗派,誠非偶然所致。他能如此把持“行道”之方,應該是其黃龍派得勢於一時的主要原因。惠洪說得好:
南禪師,風度凝遠,人莫涯其量,故門下客多光明幸傑,名重叢林。有終身未嘗見其破顏者,予聞之。厚於義者薄於仁,師道也,師尊而不親:厚於仁者薄於義,親道也,親親而不尊。南公之意,豈不以是哉。
的確,慧南之禪法既有師道之尊嚴,也有儒者之仁愛,更具父母之慈悲。謹嚴執著的風格之下,透露的是一種禪家為體,老莊為質,儒家為用的揮學思想。

禪學淵源

慧南在黃龍寺期間,三關已經影響極大,當時湖南、湖北、安徽等地僧人前來參學的最多,“出長沙百里,無托宿所,多為盜掠,數因下通”。參學僧人的來往竟引起托宿無所,道路堵塞,三關影響之大於此可見一斑。
慧南何以能設立一個鍛盡凡聖,令叢林望而卻步的三關?這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禪學課題。我們認為,黃龍三關的產生絕不是偶然的。它既有充分的禪學思想依據,也明顯受其時代學風的影響。雖然獨特不二,卻也淵源有自。
首先,三關所採用的三句格式,為佛家教義所常用,是佛家宗師說法的習慣模式。如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三法印,戒定慧三學,空假中三諦皆可稱“三句”。《大日經》更有“菩提心為因,悲為根本,方便為究竟”的三句。而且“十方三世一切如來,種種因緣,隨宜演說,無非為此三句法門。唐代僧無相二八八O-七五六)說法即以“無意、無念、莫忘”為三句宗綱。所以,參三句、透三句、悟三句、超三句,在很早以前即是佛家的流行說法。百丈懷海禪師就曾將“不取於法,下取非法,不取非非法二二句作為參禪宗旨,認為“若透得三句過,不被三段管教家舉,喻如鹿三跳出網,喚作纏外佛”。正是這個原因,惠洪曾引陵海的話來論述慧南三關與古德法式的淵源,他寫道:
大智禪師曰:“夫毅語皆是三句相連,初、中、後:善初,直須毅雜發善心;中破善;後始明善菩薩即非菩薩,是名菩薩法,非法非非法一……古大宗師說法,皆依佛祖法式,不知者謂苟然語。
十分清楚,慧南三關在基本形式上,是依“佛祖法式”的。其次第相開,環環緊扣的風格與大智禪師所說初、中、後三層次的菩薩法相是一脈相通的。
不過,黃龍三關又與三法印、三學、三諦及無相三句、百丈三句都有著本質的區別:前者是用以勘驗學者而用心設計的“牢關”,而後者只是解釋、體究佛法的三種境界劃分。在這點上,三關風格與禪家重視的所謂“向上一路”、“末後一句”緊密相聯--三關一過,即透得向上一路,所以洛浦元安所說的“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下通凡聖”與慧南的“已過關者,掉臂而去,安知有關吏在”實是同一種境界。
此外,黃龍三關又與當時禪門學風緊密相聯。當時叢林普遍關注接化方式,重視宗門旨要,著名禪師往往在接化手段,教育方法上各創新說,各立門戶。歷考晚唐五代及宋初禪師,當時以三句格式創設宗綱的人很多,較著名的則有臨濟義玄三句三一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妙解豈容無著問,湏和爭負截流機: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都來里有人):岩頭全豁三句(咬去咬住;欲去下去,欲住不住:或時一向下去,或時一向下住;雲門文偃三句(業蓋乾坤,目機銖兩,不涉萬緣),玄沙師備三句(開方便句;轉位投機句:慈定門句):德山綠密三句(涵蓋乾坤:截斷眾流,隨波逐浪):巴陵顥鑒三句(銀碗裡盛雪:珊瑚枝枝撐著月:雞寒上樹,鴨寒下水):首山省念三句(佛祖之師句:人天之師句:不可自救句):汾陽善昭三句(著力句:轉身句:親切句)等等。其中金豁、文偃、師備、緣密、顥鑒五人,是德山宣鑒下三代以內的雲門、法眼宗師,前後生活年代相去僅百餘年(全豁死於公元八八七年,緣密約死於公元九八七年左右),可見立三句以顯宗旨確是一種風氣。
細考這些宗師的三句語,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對“如何是佛”等禪門間話的機鋒應答,即所謂轉語(如巴陵三句):一類是對自己接化學人方法的歸納與總結。如臨濟、岩頭、玄沙、首山、汾陽之三句:唯有雲門、德山師徒的三句,是直接用抄勘驗學人的話語。相當於看話禪中的“話頭”。而恰恰在當時叢林,最有影響的便是雲門三句,代表雲門險絕之風,有“雲門劍”、“吹毛劍”之美譽。
慧南三關,正是在這種立三句的時代風氣之下,吸收眾家之長而獨創出來的。直接的經驗,取自雲門三句的顯然較多。不過,將三句改為三問,使它更具有針對性和威攝性,鋒芒直指來參學者,這卻是慧南的發展,而且這種發展可能受到鴻仰宗仰山慧寂接引方式的啟迪。《五燈會元》卷九南塔光涌章云:
山(指慧寂)曰:“汝來作什麼?”師(指光涌)曰:“禮見和尚!”曰“還見和尚么?”答曰:“見”。曰:“和尚何似驢?”師曰:“某甲見和尚亦不似佛。”山曰:“若不似佛,似個什麼?”師曰:“若有析似,與驢何別?”山大悟曰:“凡聖而忘,情盡體露。吾以此驗人二十年,無決了者,予保任之。”
無論從設問的形式和內容,慧南三關都與仰山做法類似,且仰山“以此驗人二十年無決了者”,可見這種接引方法是一般學者難以湊泊的,也許正是這種啟迪,促使慧南把仰山接引方式加以改造,賦予新的思想內容,成為獨特的門庭設施。當時叢林風靡古則公案拈提頌唱,參禪不離燈錄典籍,不逾尊宿言句,囿於文字,死於句下在所難免。慧南三問從參學衲子最常見、最普通的事情而設立,不關任何經典,卻又深含禪機。所以它對於糾正時弊,促進禪家的活參妙解,是有重要意義的。三關一出,叢林頓覺耳目一新,立即引起各方關注和重視,這決不是偶然現象。
有趣的是,文偃禪師也曾把自己的三句稱作三關o,《五家宗旨纂要》卷下:“雲門示眾云:“涵蓋乾坤、月機銖兩,不涉萬緣,作么生承當?”眾無語,自代云:“一鏃破三關”。”此外,天台宗慈雲遵式以三問考人《楞嚴經》義,也叫“楞嚴三關”。這些例子似應與黃龍三關名稱的來歷下無關係。
三關在內容和相互關係的設計上,受玄沙師修“宗綱三句”的影響相當明顯。玄沙《宗綱三句》云:
第一句,且自承當,現成具足。……喚作開方便門。使汝信有一分真常流注,亘古亘今,未有不是,未有不非者。然此句只成平等法,何以故?但是以言遣言,以理逐理,平常性相,接物利生耳。……若知出格之量,不被心魔所使,入到手中便轉換,落落地言通大道,不墜平懷之見。
慧南的“人人盡有生緣,上座生綠何處”正是以言遺言,以理逐理,平常性相、接物利生的方便之門,其用意在驗人是否有出格之量。與慧南自頌“誰能更吃趙州茶”是一個意思。玄沙又云:
第二句,回因就果,不著平常一如之理,方便喚作轉位投機。生殺自在,縱奪隨宜,出生入死,廣利一切,回脫色慾愛見之境,方便喚作頓超三界之佛性。此名二理雙明,二義並照,不被二邊之析動,妙用現前。
慧南之“我手何似佛手”顯然是回因(即“我手”)就果(即“佛手”),不著平常一如之理的“轉位投機”,其用意在消除妄念執著,“回脫色慾愛見之境。”達於生佛不二,“二理雙明,二義齊照,不被二邊所動”,妙用現前,即事而真的境界。玄沙第三句云:
知有大智性相之本,通其過量之見,明陰洞陽,廓周沙界l真性,大用現前,應化無方,全用全不用,全生全不生,方便喚作慈定之門。
遞盡生死之路,直似殺人之刀的慧南三關,若非“明陰洞陽,廓周沙界”,得自在法門,遊戲三昧,大徹大悟,“應化鈕芳”的人,是不能僥倖過關的。
三關與法眼宗的密切聯繫,說明慧南深受法眼宗風的影響。這與他早年在廬山棲賢寺參學澄浞禪師有關。當然,全面地看待三關,它與石霜慈明的下容分解,甚至泐潭懷澄的某些影響也不可分開,只是到了慧南這裡,便溟絕了各家痕跡,化為己有。所以慧南弟子潛庵清源(一O三二-一一二九)說:“先師初事棲賢寔(即澄浞,法眼三世僧),泐潭澄(雲門四世僧),歷二十年,宗門奇奧,經論要妙,莫不貫穿。及因文悅見慈明,則一字無用。遂設三關語以驗天下禪者”這個評論應該是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

帶來影響

黃龍三關給禪宗帶來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如果我們注意到慧南以後,仿效或套用三關的人,歷宋元明清各代皆不絕如縷這樣一個事實,我們便無法否認這一點。慧南傳人中,如祖心常舉拳頭問:“喚作拳頭則觸,不喚作拳頭則背,汝喚作什麼?”開元子琦問:“一人有口道不得姓名為誰?”祖心問:“月晦之明,以五色彩著於冥中,令百千萬人夜視其色,寧有辨其青黃赤白者么?”隆慶慶閒更是不時變換問語,如:“祖師心印,篆作何文?”“諸佛本源,深之多少?”“十二時中上來下去,開單展缽,此是五蘊敗壞之身,那個是清靜法身。”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問話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緊扣禪機,又處處遇上二律背反,與慧南之佛手、驢腳之問在本質上是相通的。
慧南傳人以外,如大慧宗呆即化用祖心拳頭問而以竹篦子設間:“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速道!速道。”天童曇華則往往突然拈起柱杖子日-“喚作拄杖,玉石不分。不喚作拄杖,金石混雜。”這些問話的共同特點即在擺脫任何經典和古則公案的束縛,從日常生活司空見慣的事情發問,且問話不故作深奧,表面看答案則非此即彼,實則二律背反,進退維谷。這與禪家一向以來,喜從經論奧義正面設問(如“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如何是佛?”、“如何是和尚家風?”等)有著很大的區別,其隨機性、靈活性大大增加。但是這些問話又無不深含禪機,讓一般人無法回答。很明顯,是慧南三關促進了叢林對“活語”的運用,此一影響的深刻變化,則是促成了“看話禪”的產生。
我們知道,看話禪的特色是就公案中的一個“話頭”進行“活參”。活參的實質,即是圍繞“話頭”作窮根究底的體悟。說穿了,還是圍繞話頭,自己設問,自己解問,最後將所有的問題化解在虛幻空寂之中,達到豁然了悟,廓周沙界,三具體性,更無半點凝滯的境界。如高峰原妙的著名話頭“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即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看話禪的實際創始人大慧宗杲,更是教人這樣活參“狗子無佛性”:
不得作有無會,不得作道理會,不得向意根下思量卜度,不得向揚眉瞬目處尋根,下得向語路上作活計,不得揚在無事匣里,下得向舉處承當,不得向文字中引證,但向十二時中,四威儀內,時時提撕,時時舉覺,狗子還有佛性也無?
很清楚:這是慧南活語設問運用於古則公案的結果。
相對於活語問話的流變來說,一些套用黃龍三關的做法,顯然少了一些開創性,但它卻是黃龍三關在叢林中深刻影響的極好見證。寶峰真淨克文,機鋒峻利,辯駁無礙,但他常以三關接人,他的著名弟子泐潭文準即死於“佛手二問之下。他的再傳弟於兜率惠照則創立兜率三關。一日:“撥草瞻風,只圖見性,即今上人性在何處?一二日:“識得自性,方脫生死,眼光落地時,作么生脫?二二日:“脫得生死,便知去處,四大分離向甚么處去?”。元初,楊岐派僧人高峰原妙也立三關,一日:“大徹的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二日:“佛祖公案,只是一個道理,因甚有明與不明?二二日:“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昆尼?”明朝僧恕中無慍也設瑞岩三關,居然在當時很有影響。
當然,從原妙等人的問話內容來看,大都從佛法理論的某一點而生髮開,與慧南從生活日用小事隨機設問又有了區別,本來在迴避經論言句束縛,追求活潑自由風格以增強禪機,利於解悟的黃龍三關,到這裡又回歸到經論言句之中去討生活,尋找羈絆。這不能不讓人產生一種佛法江河日下,已呈強弩之末的嗟嘆。
摘自《人乘》第24卷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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