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吹破殘煙入夜風》是宋代柳永的一首詞。上片四句,前兩句寫景,後兩句抒情。下片妙在後兩句,前生有緣愛自可相期,是自慰語,也是祝禱語,更是期待語,與“願天下有緣得都成了眷屬”詞意同,它使全詞拔高了一個音節,可堪細味。整首詞篇幅雖短,情意卻深。
鷓鴣天⑴
吹破殘煙入夜風⑵。一軒明月上簾櫳⑶。 因驚路遠人還遠,縱得心同寢未同⑷。
情脈脈⑸,意忡忡⑹。碧雲歸去認無蹤⑺。只應曾向前生里⑻,愛把鴛鴦兩處籠。
⑵“吹破”句:此句為倒裝,即“入夜風吹破殘煙”,意謂入夜後微風吹散了傍晚時的薄霧。殘煙,指煙靄,夜幕降臨時的霧氣。
⑷縱得:即便。
⑸脈(mò)脈:情意綿綿,凝視不語得樣子。《古詩十九首·搖搖牽牛星》:“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⑻曾(zēng)向:怎向,奈何。
夜色溫柔,一陣莫名的清風吹散了薄霧。我看著窗欞和絲簾之外的一輪圓月,一直在思念著你。離愁別緒,我感到異常憂傷,現在我與你分處兩地不能相見,我擔憂你仍對我情意未定,我更知道即使我們能結同心,恐怕也不能終成眷屬。
思情切切,意綿綿。我想化為雲兒,伴著萬縷情絲,去追隨你的步伐。只是萬水千山,連雲兒也找不到你歸去的路途。奈何只是因為在前生的時候,愛把一對鴛鴦養在兩個籠子裡。
此詞具體創作年份暫不可考。然柳永詞的最大特點在於寫實,以此推之,則此詞應為柳永少年離開汴京後思念妻子之作。
柳永習慣以長調慢詞來敘寫離別相思,鋪敘展衍那一懷纏綿婉轉之情。這一首《鷓鴣天》同是詠離別之情,卻一掃鋪敘展衍之風,以五十五字的篇幅,簡潔、爽朗、明快地訴說著相思。
詞上片寫柳永對妻子的思念。“吹破殘煙入夜風。一軒明月上簾櫳”,由景開始,吹散薄霧的清風,斜照簾櫳的明月,畫面明朗,清冷又透著孤寂。這句里用了一個“上”字,用的極為精妙,即有月升之意,又有照臨簾櫳之意。景中含情,並為全詞奠定格調,營造氛圍。“因驚路遠人還遠,縱得心同寢未同”,與歐陽修“平荒盡出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踏莎行·候館梅殘》)用意想似。只是歐詞是從閨婦感受言之,柳詞則以行人心會出之。前面冠以“因驚”,遂得精警拔俗之妙。一個“驚”字,寫出因長久漂泊在外,心已經麻木,此刻猛然驚悟,路雖遠但人更遠。下句中又用了一個“縱”字,寫出彼此心心相印也是徒然的無奈心情。雖是敘述語句。卻同樣真切感人。從語言形式上看,二句為駢偶,近乎“流水對”,情意綿綿。而各句中,“路遠”“人還遠”是層進,“心同”“寢不同”是逆反,情意婉曲。
換頭處“清脈脈,意忡忡”為概括語,直言情與意的狀態,是全詞抒情的基礎。“碧雲歸去認無蹤”,這裡雖是寫景,實則以景寫情,是“清脈脈,意忡忡”時候的所感。此句又呼應開篇“吹破殘煙”,這樣看來“碧雲歸去”又是實景。這裡其實還化用了江淹《雜體詩三十首·休上人怨別》里的“西北秋風至。楚客心悠哉。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詩句,寄寓著遠人無蹤的淒涼傷感,意蘊深厚。結句“只應曾向前生里,愛把鴛鴦兩處籠”,是“清脈脈,意忡忡”的自我解嘲。將今生的別苦,歸結於前世“兩處籠”“鴛鴦”的報應,這是含著淚水的戲謔語,表達了無可奈何的認命感,但同時也暗示了詞人將此生不改,甘願忍受相思之苦到底的痴情。
這首《鷓鴣天》篇幅雖短,情意卻深。它略去了此類長調慢詞纏綿複雜的事件過程,略去了百轉千回的感情心路,寫的簡約又明了。如果單獨來看這首詞,似令人不能認同這是柳永的詞作,這也正好說明了柳詞風格、形式的多樣性。